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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线划下。
接下来几天,孙胤不再和她说话,成可希也倔强地绷著脸不理他。早上,她尽可能等他出门后再下楼,晚上则是一回到家就躲进房里,就算有时“不小心”在客厅里遇见,她也把他当空气般视而不见。
不过几天之后,她便发觉没有必要这么做,因为他们碰面的时间屈指可数。有一天他没有回来,让她一整个晚上胡思乱想,以为他是出了什么意外,第二天早上她下楼准备上班时,只瞧见冰箱上贴了一张字条
因公出差,麻烦帮我照顾一下太极。
她还记得自己当时对那张字条皱眉毛的模样,她这个室友还真好用,不但得充当他的女朋友,偶尔当菲佣帮他煮饭,必要时还得帮他照顾他的狗。综合以上优点,他不收她房租是应该的,她没跟他收钱就不错了。
连同今天,孙胤已经五天不见人影。没见到他,她整个人变得无精打采,原本她还颇为享受独居的生活,但现在她却觉得孤单,想找人发牢騒嘛,太极又听不懂人话。
经过一整天的精神委靡,好不容易挨到了下班时刻,成可希正收拾著桌上的文件准备离开,尤嘉莉兴匆匆地探头过来。
“可希,别急著走,我请你吃饭。”
“请我吃饭?”她抬起眉毛。“为什么?你中了乐透还是四星彩?”
“我要真中了乐透头彩,一辈子包养你都没问题。”尤嘉莉看起来春风满面。“我和伟雄约好要去庆祝第四十八次复合成功。反正孙胤不在,你一个人在家也是无聊,干脆就一起来喽。”
她还没来得及反对,便被尤嘉莉二话不说的拉出了办公室。
半个小时后,置身在浪漫高雅的法国餐厅里,成可希一面听著伍伟雄和尤嘉莉的打情骂俏,一面心不在焉地拨弄著盘中的菜。
不知道孙胤现在人在哪里?她想着。他真的是去出差,还是和别的女人约会去了?尤嘉莉的话又在此时浮上脑海:以孙胤的条件,如果你不懂得把握,挤破头想得到他青睐的女人多得是
“可希?”伍伟雄在叫她。
“什么?”她仍有些提不起劲。
“我觉得你那篇报导写的不错,对大多数的市井小民具有正面的教育意义。”他称赞道。
“就是啊。尤其报导中还提到黄映倩‘疑似’卷入一桩谋杀案,顺便可以给那些用情不专的男人一些警惕。”尤嘉莉用指甲刮过男友的手臂,装出娇嗲的声音“你说是不是啊,亲爱的?”
“当然,我绝对不会做出对不起我老婆的事。”伍伟雄正义凛然地道。
“你也认为曹保元是黄映倩杀的吗,伟雄?”成可希问他。
“当然。以我的判断,绝对是八九不离十。”
“为什么?据我所知,曹保元的仇家并不少。”
“但没有人有足够杀他的理由。你知道曹保元是个男公关,也就是俗称的牛郎,他靠著一张嘴舌粲莲花,时常有酒女或上流社会的贵妇为他争风吃醋,黄映倩并不是第一个。
“曹保元错在低估了黄映倩的妒意和占有欲。或许是从小的家庭因素使然,黄映倩可以是笑脸迎人的交际名花,也可以是阴狠毒辣的黑寡妇,若下是因为她的特殊身分,这个案子早就该结案了。”
“但是很难相信她会是凶手。”成可希摇摇头。“她那么娇柔纤弱的一个人,怎么可能”
“根据研究报告指出,很多凶手往往都是大家认为最无辜、最没有杀人动机的,就是这种人才会令人失去戒心、无法防范!你还没碰过更令人跌破眼镜的杀人凶手哩。”伍伟雄语重心长地指出。
“对了,孙胤这些天不是出差去了吗?”见她陷入沉思,尤嘉莉瞥了她一眼才转向男友。“他什么时候回来?”
伍伟雄想了想。“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今天吧。”
“那就好,免得有人要害相思病了。”尤嘉莉斜睨著好友。“别否认,瞧你那副阴阳怪气的模样,说和孙胤没关系才有鬼。怎么,你们吵架了?等他回来,我帮你好好骂他两句。”
“那可真谢谢你了,尤大妈。”在她看来,那不叫吵架,叫“意见不合”不过反正对嘉莉来说,这两者没什么差别。
“对了,你和那个白昆哲怎么样了?”趁伍伟雄去柜台结帐时,尤嘉莉压低了声音问她“这个男人脸皮真是够厚了,居然还想重新追求你。你最好别理他,听到没有?”
“为什么?他已经离婚了。”
“不管他当初和他老婆结婚的理由是什么,都构不成他婚后出轨的借口,这种虚情假意的风流劈腿男,你最好离他远一点。”
她回给尤嘉莉一个微笑,思绪却不在这上头。
告别了伍伟雄和嘉莉之后,成可希开车往回家的路上,不经心地想起白昆哲的追求攻势。
这阵子白昆哲的确表示了高度的诚意,即使诊所里业务繁忙,他仍然不忘每天打电话给她,并送上一束她最喜欢的粉橘色玫瑰花,即使她从未答应他的邀约,他也不以为忤。
如果白昆哲以为她还是一年多前那个被爱冲昏头的成可希,那他显然是大错特错了。该如何应付白昆哲,其实她心中早已有个谱,不过既然他信心满满地自认能赢回她,她倒想看看他还能要什么花招。
停红灯时,她抬起手去调电台广播,一面想着孙胤不知道到家了没。不经意地瞄了眼照后镜,一辆跟在后头的黑色轿车引起她的注意。
那辆车有些眼熟,似乎从她出了餐厅之后便一路跟著她她微微蹙眉。相同的车满街都是,是她多虑了吗?
绿灯了,车子再度启动,成可希拐了个弯,开始暗暗留意起那辆车,当她连续转了几个弯之后,发现那辆车仍然亦步亦趋地跟著她,她的背脊瞬时一阵发凉
有人跟踪她!
镇定、成可希!她命令自己,却遏阻不了那股慌乱窜升。怎么办?这个时候她应该找谁?嘉莉和伟雄住在市区,到这儿还得开好长一段路,都这么晚了,她还能向谁求助?
她力持镇定地将车停在便利商店门口,然后抓出行动电话开始拨号。她只想到一个电话号码,孙胤的。他这时候会有空吗?搞不好接电话的是某个和他在一起的女人
“喂?”是孙胤的声音。
“孙胤?”听到他的声音,她微微松了口气。她抓紧电话,极力克制不要发抖“你能不能来接我?”
“可希?”她可以想见他皱眉的模样。“怎么了?”
“我不知道我不确定,可是那辆车从刚才一直跟著我,它现在就停在对街,我好害怕”她几乎语无伦次。
“你先别慌。”孙胤静默了一下,才用缓慢、稳定、温柔的口吻说“保持冷静,我马上过去接你。你在哪里?”
她看了眼便利商店的门牌号码,告诉他地点。
“你进去便利商店里头等我,我马上到。”他收了线。
有好一会儿,成可希只是呆呆的坐在车里,她不敢下车,可是孙胤要她进去里头等,她也不想独自一人待在小小的空间里。
她深吸了口气,硬著头皮下车,努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那些人或许正在暗中观察她,她绝不能露出知情的模样。
她假意浏览架上的杂志,一面偷偷瞄向对街,发现那辆车仍然停在原地,站在柜台前的超商店员一直在瞄她,彷佛在怀疑她是不是想抢劫。
仿佛过了永恒之后,她才看见孙胤的车在门口停下,他的头发乱蓬蓬的,神情看来有些忧虑,缺乏他一贯的冷静自持,她马上丢下杂志,跑向前抱住他。
“没事了。”孙胤紧环住她的腰,在她耳边安抚地呢喃“你还好吗?”
“不好。”她把脸埋在他胸前,感觉整颗心都稳定了下来,在他怀里,她觉得好安心。“他们在对面,一辆黑色的宾士车,你看见了吗?”
“思。我车子一停下来,他们就离开了。”
成可希小心地从他怀中探头出去,那辆车早已不见踪影。
“这是新的追求方法吗?”他轻松地说“或许我该试试这一招。”
她知道他只是想化解她的紧张。“我以为你还没回来。”她的声音低的像蚊子叫。
“我碰巧在回家的路上。你想马上回家,还是陪我去吃个有点晚的晚餐?”
“你还没吃饭?”
“是啊,饿到足以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野兽派吃法。”
她不由得绽开微笑。只要是和他在一起,去哪里她都无所谓。
十分钟后,他们来到一家幽静的咖啡馆。坐定之后,成可希谨慎地瞄了眼窗外,确定那辆车没再跟来才安心。
“怎么回事?”侍者离去之后,孙胤问她。
成可希迟疑了一晌,才将今晚的情形大略叙述了一遍。
“这是第一次吗?”她说完之后,他马上问道“过去你有没有过过这样的情形?”
“没有就算有,我也没发现。要不是今天我出餐厅时刚好瞄到那辆车,可能也根本不会注意到他们跟著我。”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浮上脑海。“你认为这和我报导黄映倩案有关吗?”
孙胤的表情告诉她,他也有相同的疑问。“我不确定两者有关联,但有可能。
问题只在于这些人是谁派来的?目的又是什么?你是站在黄映倩的立场,她没有理由对你不利。”
她咬住下唇。“有没有可能是廖国延的妻子?”她低语。
孙胤微蹙起眉,片刻后才开口“我不认为会是她。不过如果你担心,我们可以报警。”
“不用了,或许今天只是个巧合,是我多心了。”她勉强一笑。“对不起,让你特地跑这一趟,希望没有打搅你。”
“你永远不会打搅我,可希。”他握住她的手,深深地凝睇著她。“我很高兴你第一个想到我,真的。”
成可希没有回答,只是注视著他们交握的双手。她现在知道了,当她打电话给他时,心里其实是忐忑多过于害怕的,她一方面告诉自己没关系,孙胤会来接她的,只要他来了她就安全了。
另一方面她却又矛盾不安,害怕接电话的会是别的女人,更害怕他会决定丢下她不管,方才的一场惊魂击垮了她的伪装,她不想再假装自己不在乎孙胤,不想再假装他们之间没什么。她突然无法再保持缄默。
“孙胤?”她轻柔地唤他。
“嗯?”
“你为什么会想当检察官?这个工作既辛苦、报酬和付出的心力也不成正比,既然你也拥有律师身分,何不像伟雄那样选择自己开业?收人也会比现在丰厚。”
孙胤没有马上回答,保持了片刻的静默后才微微一笑。
“我想跟你说个故事。”他淡淡地开口。“我小时候在纽约住饼一阵子,当时有位同学是黑人,有一天他出门,只不过是挡了一群混混的路,却被从楼梯上推下来死了。
“那群白人混混中,有一个人的父亲是政府官员,他们坚称是死者拿砖块要殴打他们,他们出于自卫才推了他一把,没想到那个黑人会不小心跌下楼摔死。最后,那群白人便被以证据不足、不起诉释放。”
成可希睁大眼睛,有些恶心欲呕。“怎么会这样?”
“那个孩子当时才十二岁,长得十分瘦小,我和他交谈过,他的家庭并不富裕,但他非常善良,待人也十分友善,况且他只有一个人,怎么说也不可能主动挑衅那群白人高中生。
“这个案件的判决出来后,我心里很难过,当时就想,如果我能站在被害者的立场,让正义得以伸张,而不是基于钱的考量帮人辩护,那或许能弥补一些遗憾。
而这就是我现在正在做的工作。”孙胤顿了一下,才温和地接了下去“你知道,有些真凶往往就是因为一些黑心律师的私利而逍遥法外,我并不认为我的工作有多崇高,只是想尽力的去侦办我经手的每一桩案子,让案情得以真相大白。”
他是在暗示什么吗?成可希垂下睫毛。“我去查访过曹保元工作的酒店,发现他的名声并不怎么好。”
“无论他名声如何,他对我而言只是个被害者,其余都不重要。”
“曹保元过世之后,谁帮他处理后事?”
“没有人。”他半晌后才缓缓地道“我这两天去了一趟曹保元的老家,才知道他还有一个老母亲,眼睛瞎了而且行动不便,全靠邻居的救济才能勉强支持下去,曹保元死了的事,没有人敢告诉她。”
噢!成可希咬住嘴唇,无言以对。
“明明知道这个人有罪,却因为证据不足而必须释放嫌犯,这种感觉很糟糕。我并不是和你唱反调,只是要求你站在被害者的立场想一想,别否定任何的可能性。曹保元或许欺骗了黄映倩,但感情的事原本就是你情我愿,不能因此就认定他该死。好好想想我的话,嗯?”
想起他所说的情况,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她有可能在不知不觉中帮助了一个真正的罪犯吗?
“我不希望你是对的,那太可怕了。”她闷闷地说。
孙胤低声笑了。“不再生气了,嗯?”
她知道他指得是他们几天前的那一番争执,但她故意装傻。“什么?”
“装蒜啊,小妞?”他揉揉她的发丝,惹来她轻槌一拳的抗议。当他宠爱地在她额头印下一吻时,她纳闷自己为什么没有挣开,仿佛那是个再自然不过的动作。
“不早了,咱们回去吧。”他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表。“对了,为了你的安全著想,明天开始由我送你上下班。”
“啊?”她噘起嘴巴。“我上班时间也要用车怎么办?”
“那就别用!”
成可希还想抗议,然而他霸道的眼神告诉她,这件事绝无转圜的余地。
“有人跟踪成小姐?”卢光羿讶异道。
“嗯。”孙胤的注意力仍然停留在手上的报纸。若他原本还以为跟踪事件只是成可希多虑了,那也被这篇报导完全推翻。
接连数天,报纸上全是黄映倩案所引发的讨论声浪,而黄映倩惊慌无助的照片更引起广大妇女同胞的声援及响应,指责检警双方因为急于结案而草率逮捕黄映倩的电话接踵而来,令所有人备感压力。
懊死!孙胤喃喃咒骂。媒体的力量真是无远弗届,成可希应该没料到她的报导会引来这么大的连锁反应连他也没料到。如果这个事件持续发酵,要让黄映倩认罪根本是难上加难。
“这没有道理。”卢光羿不解道“如果对方是黄映倩的人,照理说成可希帮了她,她没有理由这么做。”
“或许那些人只是想监视可希的行踪,不一定会采取什么行动。”孙胤沉吟“我这些天找到一位目击者,他是那栋公寓的住户。曹保元死亡那天半夜,他看见一位打扮入时的女人从曹保元的住处离开,而且他愿意出庭作证。”
“真的?那太好了。”卢光羿精神一振,正想再开口说话,便瞧见主任检察宫和一名身材圆胖的男子正朝他们的方向走来。
“孙胤、光羿。”来到他们面前之后,主任检察官赵大奇笑着介绍道:“这位是立法委员廖国延先生。廖先生,这位是孙胤先生,也就是你想见的承办检察官。”
“廖委员。”孙胤伸手和他一握,敏锐的直觉已经让他猜到廖国延的来意了。
“孙检察官,景仰、景仰。”廖国延笑容满面,厚实的手掌力道十足。“我早听说过孙检察官的大名,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年轻呢。”
“谢谢。”孙胤客套道,很清楚自己正在对方的衡量之下。廖国延细小的眼睛毫不掩饰地停在他脸上,似乎在暗掂他有几分斤两。
“孙检察官,廖委员想了解一下关于黄映倩案,麻烦你向他解说一下。”赵大奇朝卢光羿使了个眼色,两人极有默契地相偕离开。
“不知道廖委员想知道些什么?”直到那两人离开,孙胤才出言询问。
廖国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迳自在椅子上坐下,圆胖的身体几乎塞满了整张椅子。“哎,没想到这件事会闹的这么大。”廖国延叹了口气,抬起头来看他。“孙检察官你应该还没结婚吧?”
廖国延葫芦里在卖什么葯?“是的。”
“听我一句劝告,千万别去招惹女人,一旦她们抓了狂,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廖国延摇著头说“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就把话挑明了讲。你应该知道黄映倩和我的关系吧?”
“是。”他简短地答道。
“这回映倩搞出这么大的纰漏,还故意联合妇女团体把事情闹大,搞的我这几个月都没睡好,我希望这件事能尽快平息,因为拖愈久对我们大家都没有好处。”
“我了解,目前案子已经进入最后程序,下个月初就会开庭审理,如果黄小姐真的没有杀人,法律一定会还她清白。”
“映倩都已经清楚的交代了她的行踪,难道这还不够?她告诉我她根本不认识那个男的,这整件事根本是有人栽赃。”
“是否有人刻意栽赃,我相信法官会做出正确的判断,一定会给社会大众一个满意的交代。”
“我希望这件事能有圆满的解决,就算给我一个面子,我廖某人一向不会忘记对我有过好处的人。”廖国延瞄了他一眼。“孙检察官你是个聪明人,应该听得懂我的意思吧?”
他当然懂!孙胤微微一笑。“当然。”
“那是最好。”廖国延满意地点头,正要起身,随即又像想到什么似地道:
“对了,你知道真相杂志社的成可希小姐吧?听说她为了这篇报导,还和映倩成了好朋友哩!我这两天会派人到她住的地方送份厚礼,谢谢她这么帮忙。”
孙胤微微一愣,看着廖国延细小的眼睛闪烁精光。这是警告?
见他不说话,廖国延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达到效果,遂站了起来。“那我就不打搅了。很高兴认识你,孙检察官。”
直到廖国延离开后许久,孙胤仍旧盯著他离开的方向,心头思潮起伏。廖国延是在警告他,他对可希的行踪和住处了若指掌,还是在威胁他最好别和立法委员正面为敌?
他不确定是哪一种,可以确定的是这两种念头他都不喜欢,看来事情要比他所预估的更加危险,而且复杂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