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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天狠狠的教训风生之后,莫名其妙的烦躁困扰了筑月好几天。
她知道这不是对风生感到愧疚,但真正的原因,她却始终不敢去探究。
为了彻底摆脱纷乱的思绪,她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只身一人到山上的温室沉淀心情。
从接触植物开始,每当沮丧或心情低落时,筑月总是喜欢把自己埋进那安静又美丽的植物群中,让它们来抚平情绪。
这几年来,她几乎快忘了“情绪化”是什么,更忘了自己是多么的敏感脆弱,需要人呵护。
但这几天她明显的感觉到那种情绪又回来了。
心里常常像是被两个力量反向拉扯着,一会儿理智占上风,她便拼了命的埋头工作;一会儿情感围起依赖的栅栏,故意把她隔绝在其中。
想了几天,她终于确定混乱的起源就是冷霁柏。
她承认这个男人确实与众不同。除了合宜的举止、谦逊又不失幽默的谈吐外,他那精致俊逸的五官、深情内敛的目光更是深深吸引着她。
筑月知道这想法实在荒谬,而且疯狂。正如风生所说,因为两人处于相对的立场,其实连说话都嫌敏感,更别说其他。
但愈是这样,她就愈不自觉的想到他的存在。在不断寻找厌恶他的理由时,却偏偏发现他挖掘不完的优点。
想着想着,她的头竟然抗议的痛了起来。
车子爬上了高坡,一整片高耸入云的杉木群随即映入眼帘。
筑月将车停在屋旁的空地上,一走出车外,立刻嗅到弥漫在空气中的松木香气。
稍微休息之后,筑月换上宽松的工作服,动身前往温室开始工作。她每回埋头工作,非得做到月上山头,满天星斗才肯歇息。
筑月看看表,已经快九点了,这一回神,才觉得肚子饿了起来。于是她赶紧收抬好东西,锁上门,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木屋。
洗澡前,她先打开冰箱拿出一个调理包,放进微波炉里加热。然后边走边脱下沾满泥土的衣服,慢慢走进浴室。
十几分钟后,当她出好澡正准备擦干身体时.隐约听到屋外传来——的脚步声。凭着经验,筑月知道这不是动物的脚步声,而这个时间也不会有上山打猎的人来拜访她。
于是她赶紧抓了件t恤套上,蹑手蹑脚贴着壁朝客厅走去。经过厨房时,她用手抓了根原住民留下的木棍,然后移动到门后。她屏住呼吸,准备给这家伙来个迎头痛击。
踌躇的脚步声来来回回在屋外徘徊,当声音由远而近,最后就在门外消失时,筑月几乎不敢呼吸。
这时,她的脑海里突然闪出“先下手为强”五个字。
于是她鼓起勇气扭开门把,然后使出全部的力气将木棍朝那高大的黑影挥下。
“别打!是我。”霁柏大叫一声,边闪边用手去挡。
虽然筑月看到是他,但奋力落下的棍子已经收不回来,于是也跟着大叫。
“你怎么又是你?”筑月想湮灭证据的将木棍扔掉,一脸尴尬地说:“你在这鬼鬼祟祟干什么?”
“什么鬼鬼祟祟,我不正要来敲门吗?哎哟”
霁柏弓着身体半蹲在门前,右手就按在前几天被撞的左肩上。
“你设事吧?”
“没事才怪,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你,每次见面都要演出全武行?”
“是你自己”
看他旧伤未愈,现在又加上新创,就算再强壮的男人都承受不住。
于是筑月收住口,毫不迟疑的扶他进屋子里去。
她先将霁柏扶坐到沙发上,然后转身走到厨房,在储物柜里找出一个大药箱。随即一脸理所当然的说:
“快把衣服脱下来。”
“什么?”
第一次有女人用这种口气命令他脱衣服,一时真让霁柏有点不知所措。
“你不脱衣服我怎么上药?”
“喔”
霁柏用健康的右手迟钝地解着胸前的钮扣,筑月看他动作似乎有点困难,于是主动过来帮他。
她一靠近,一股淡淡的清香就弥漫在鼻息间。霁柏虽然闻过不少女人身上的香味,却没有一个令他如此着迷。
筑月不解他为何突然趋近,慌张之余,连手上的动作也变得迟缓起来。
“这是什么?”霁柏看着桌上那个陈旧的木箱,好奇地问。
“这是用来救命的药箱。”
筑月解开钮扣之后连忙坐到一旁。当霁柏拉下衬衫,露出结实的胸肌和宽厚的肩线时,那完美的曲线让筑月不敢直视。
她赶紧转过头去打开木箱,上下两层的架于各放着五瓶颜色深浅不一、外观却完全相向的瓶子。虽然上面都没有标示.筑月却毫不迟疑的选了其中一瓶,然后坐到霁柏身边来。
“我看看糟糕,都肿了。”
她用手指轻按两下伤处,然后放下瓶子,换了另一瓶液体的东西。
“那上面什么标示都没有,你可不要拿错了。”霁柏玩笑说。
筑月没理他,先将汁液倒在手心,接着涂抹在红肿的部位上,利用掌心的热度慢慢开始推揉着。
霁柏只觉肩头一阵疼痛,身体本能的在后缩了一下。
“别动,我知道痛,忍一下吧。”
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霁柏索性开始闲聊:“你这些瓶瓶罐罐里面到底是什么?”
“干嘛,怕我拿毒药害你啊。”
“不是。”霁柏摇摇头:“我只是好奇哎哟痛啊”“真是的,一个大男人这点疼都忍不了?”虽然筑月嘴里调侃,但手还是稍稍收了点力。
“不这点疼当然不算什么,只是你别趁机报仇啊。”
他像是豁出去的任由她宰割了。
十分钟后,当药力开始作用,原本红肿的地方已经不那么痛了。
当霁柏回过头想说声谢时时,发现筑月抿着唇似乎在忍着笑。他叹了口气,无奈地说:“你想笑就笑吧,反正在你面前我什么形象都没了。”
“对不起”筑月伸伸舌头,略带愧疚的笑了出来。
“你真是没良心,也不想想是谁把我搞得这么惨,竟然还笑的出来?”霁柏嘴上埋怨,看着她的眼睛却漾着迷人的笑意。
筑月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诚恳地说。“虽然两次都是意外,但我还是跟你道歉。”
“看你这么诚心,我接受了。”
筑月抬起眼,发现霁柏的目光除了迷人的自信神采外,还隐含着一抹让人猜不透的寓意,让人忍不住想一窥究竟。
“我可以穿回衣服了吗?”霁柏问。
“喔,还没好呢。”
筑月回神过来,再次拿起刚刚那个绿色瓶子,倒出里面黏稠状的药膏平涂在棉布上,然后敷上他的肩头。
几秒后,霁柏只感觉一股沁凉直钻肩窝,这会儿疼痛是真的完全消失了。
“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他拿起没有标示的瓶子左看右看,又放在鼻子下闻着,却还是弄不懂。
筑月索性将药箱全都打开,一一绍着说:
“这里的药都是从温室的植物里提炼出来的,有治挫伤和筋骨酸痛,也有失眠、头痛,还有胀气和消化不良,甚至连降血压和血糖的药都有。”
当筑月钜细靡遗地解说的同时,霁柏从她眼中看到了星星一样的光芒。
“你不是在研究保育类的植物吗?怎么当起神农氏种起药草来了?”
“这说来活长,我想你是没兴趣听的。”她边说边收拾起桌上的药瓶。
霁柏似乎有备而来,他靠上椅背,神情悠闲地说:“反正我又不急着走,有的是时间听你慢慢说。”
筑月先把药箱放回原位,然后冲了两杯热茶,坐回沙发上。
“先不管我为什么种这些草药,你这么晚上山来干什么?”筑月看他一脸倦容,鞋子和裤角也沾满污泥,想必走了一段不短的路。“你的车呢?”
“车子在半路抛锚了,我是一路摸黑走过来的。”
霁柏脸上有着劫后余生的兴奋神情,但筑月却笑不出来。
她唱了口茶,紧盯着他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你别生气,是我千拜托万拜托,才说动村长告诉我,你可别怪他。”霁柏收起玩笑,认真地说:“我纯粹只是想看看。”
“看什么?”
“一方面因为工作我必须过来了解,另方面是想站在朋友的立场多了解你一些。”
这说法让筑月有点受宠若惊,但还是不动声色。最后在他的注视下,她只好扯谎说:“我却对你一点兴趣也没有。”
“那真有点可惜。”他望着她,目光片刻不移。
“你以为做了朋友,我就会心软,做出让步吗?”
“你能不能暂时忘记我律师的身份,当我是个普通人?”霁柏发出不平之声:“太荒谬了,难道你因为这件事,一辈子都不跟律师打交道吗?”
“那也没什么损失啊。”筑月逞强的说。
“能不能不谈公事,就像普通人一样聊聊天?”他试着拉下自尊央求着。
“不能,而且没必要。”筑月丝毫不肯让步。
面对筑月强硬的态度,霁柏只能两手一摊,无力地躺靠在椅背上。“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会相信?”
“什么都不必说,我只要你和财团永远离开这里。”
霁柏在她清澈的眸子里看到令人感动的坚持。身为律师的他,深谙一个道理——就是在情势尚未明朗之前,千万别把路给走绝了。
于是他以退为进的妥协说:“如果你真要我走,那我”
他抚着左肩做势起身。筑月立刻阻止说:
“要你走也不是说现在啊。你没车,而且人又受伤,大半夜的怎么下山啊?还是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再说吧。”
筑月把他按坐回沙发上,然后走到厨房,把另一个调里包丢进微波炉里。
两人安静地吃完了饭后,筑月帮他整理好房间和简单的盥洗用具,然后就回房睡觉了。
第二天,霁柏起来时,筑月刚好要出门,他赶忙拦下她,坚持要跟她一起去。
原来今天地要到一处隐密的溪谷间去采收成熟的香菇。
两人翻山越岭,经过约一个小时的路程,才来到这仿佛人间仙境的溪谷。
“你种香菇是为了贴补经费吗?”霁柏在溪边坐了一会儿,还在喘着气。
“不是。”筑月笑了出来。“这是那些原住民种的,我只是过来帮他们采收而已。”
一个早上,他们就在忙碌的工作中度过。中午回到木屋,筑月准备好午餐,才在餐桌前坐下,就故意冷着一张脸说:“吃完饭,我就送你回去。”
“为什么?”
“喔,我忘了你还没参观温室,那等下吃完饭就去,看完了你就走。”
“你为什么急着赶我走?我在这里并不会影响你工作啊。”
“可是”筑月想好的说辞,这会儿却完全说不出口了。
霁柏突然把住她放在桌上的手,诚恳地说:“让我多待两天好吗?我还想到处去探险呢。”
筑月抽回手,羞红着脸起身躲进厨房。
“再待一天,明天一早你一定得下山去。”她背对着他说。
霁柏知道这是极限,于是乖乖听她的安排。
“碰!”
严老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他抬头正想责备这无理的家伙,一看是宝贝女儿彤云,立刻转怒为喜的问:
“怎么啦?看你气呼呼的,谁又惹你啦?”
“还有谁?”她把小提包往桌上一放,一脸微愠地瞪着父亲。“霁柏呢?”
“你怎么跟我要人,他是你未来的老公,他的行踪你应该最清楚才对。”
“哎呀,你还跟我打迷糊仗,就是因为我到处都找不到他才会来问你啊。”彤云泄愤似的把桌上的东西全都搞乱,边弄还边嚷着:“我不管,你一定要找到他啦。”
“哎哟女儿呀,我是真的不知道他在哪,要不我问问,你等会儿。”说着他便按下分机,要霁柏的助理季磊过来一趟。
两分钟后,身型瘦高的季磊匆匆进了办公室。
“严董,您找我。”他先鞠了躬.然后再对一旁的彤云点头示意。
“嗯,我问你,霁柏这两天跑到哪去了?”
“他”季磊想起霁柏临走前的交代,于是踌躇着没回答。
彤云见状,立刻起身往他面前一站,兴师问罪地指着他说:
“有什么不能说的吗?干嘛吞吞吐吐的。”
“不是,是因为冷律师交代不要把他的行程透露出去,所以”
“没关系,是我问的,你尽管说,万一有什么问题我担着。”
有了严老的保证,季磊就一五一十将霁柏的行踪交代清楚了。
“好,没事了,你先出去吧。”
当季磊一走,严老忍不住称赞起来。
“霁柏真是个上进又努力的孩子,什么事情交到他手上我都放一百二十个心啊。”
“爸”彤云才听不进去这些,她只在意霁柏把她一个人扔在台北。“你马上叫他回来,快呀!”
“彤云,他在工作,你就别使性子了。”严老好言相劝,没想到骄纵惯了的女儿根本不领情。
“我不管。他去了那么多天,连通电话也没有,万一”说着她立到抓起包包,做势要离开。“如果你不打电话,那我就自己下去找他。”
“那种荒山野岭的地方,你怎么找啊?”
“路就在嘴边,我边开车边问,总会让我找到吧。”
“哎你就别给我惹麻烦了,他要是没事,万一你出了事,我怎么跟你死去的妈交代。”
彤云一听到父亲妥协,脸上立刻露出甜美的笑容,快步奔过来抱着父亲撒娇说:
“我就知道爸最疼我了。”
“好啦,少来这一套,你心里除了霁柏,哪还有我这个老爸爸啊。”严老感慨地说:“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爸——”
拗不过彤云的要求,严老立刻交代秘书传真给王村长,请他将这讯息转达给霁柏。
“这下你应该放心了吧。”严老把传真的内容拿给彤云看。
“嗯。”她点点头,这才满足地离开了办公室。
这天晚餐时,想到明天就得离开,霁柏的心情就不知不觉的沉重起来。就算确信自己一定会再来,但分离还是不免令人感伤。
而筑月虽然表面上一如往常,还是不主动跟他交谈,但私底下的心情起伏却只有自己清楚。
餐桌上异常的安静。
霁柏吃完时,静静地看了她好一会儿,忍不住问:“你一个人待在这里不怕吗?”
“怕什么?”筑月笑笑反问。
“嗯,一个人而且又是女孩子,什么危险都可能遇到啊。”
“这里除了松鼠、山猪之外就是果子狸,要说危险,你还比它们都可怕呢。”筑月眯着眼,俏皮地望着他说。
“我?”
霁柏应和的笑了两声,却发觉隐隐失控的感觉正攫获他,让他的眼睛根本无法从她身上移开。
“你在这里住多久了?”
“嗯从大一算起,前后快六年了。”
“六年?”他一脸不可思议。
“难道你从没想过离开,或换个环境?”
“开始的前两年会,但是之后就没再想过了。”
霁柏望着那清丽的脸庞,突然想起比她小两岁的彤云。
从小生在富裕家庭的彤云,吃的穿的用的永远是最好最贵。
她所关心的事不外乎这季有什么新款的衣服、皮包,今年该到伦敦还是纽约去玩。
回想彤云和出现在他身边的女人,几乎没有一个能跳出这种框架,说穿了都是在虚荣心的诱惑下,沦为物质的奴隶。
但是筑月不同。
她完全跳脱了这既定的模式,不但彻底颇覆,而且还展现了另一种完全不同的风貌。
她是如此自然率真,眼神和笑容里,时时散发着孩子般的纯真。
这也就是她吸引他的原因。
霁柏回神过来,这才惊觉自己两天来,已经把“看她”当成了一种习惯,好几次他甚至忘了两人敌对的立场。
“凭你的学历,在大学找个助教的工作应该不难,何必这么辛苦呢?”他双肘撑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的说:“如果有需要,我很乐意帮忙。”
筑月似笑非笑的回望着他说:“谢谢你的好意,我目前不需要任何帮助。”
“喔,你别误会,我这么做不是想劝你,只是觉得选择的机会很多。”
“嗯。”筑月点点头,不在乎地说:“反正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离开。”
“可是”
“喂,是你自己说不劝我的,怎么还一直说个不停?”她放下汤匙,生气地说:“我不在乎你怎么看我,更不在乎你的想法,我只做我认为值得的事。”
“但改变并不是坏事,生活没有一成不变的啊。”
“你想改变我什么?我们才认识几天,你就批评起我的生活了。”
“我没这个意思。”霁柏马上道歉。“我说错话了,对不起。”
他不想破坏好不容易建立的和谐气氛,所以立刻转移话题。
“这里有酒吗?”
“酒?有,是那些原住民寄放在我这的。”
筑月收拾盘子准备起身去拿。霁柏却先一步钻进屋子,把冰箱里的啤酒全拎了出来。
他先打开一罐递给筑月,然后又为自己开了一罐。筑月还来不及把酒推了,霁柏已经先干为敬了。
“我为刚刚的失言道歉。”说着,又仰头连喝了好几口。
筑月双手捧着酒瓶,也礼貌的浅啜两口。
经过酒精的放松,霁柏也把话匣子打开,手舞足蹈地说起自己学生时代的事。还有第一次上法庭前,因为紧张而频频拉肚子的糗事。筑月在一旁听的忍不住大笑。
而在霁柏不着痕迹的引导下,筑月交换条件似的娓娓道出和贺云那段近去的恋情。
“真没想到,他就这么放弃你了。”他打开最后一罐啤酒,畅快喝着。
“不他不是放弃。”虽然已有醉意,她还是认真的解释着:“人嘛,当然应该选择最好的,像我这种人人家只是当成傻瓜。”
“那你后不后悔没把他追回来?”
她转过头来,迷蒙的眼中仿佛闪着泪光。
“干嘛呀,你以为在演连续剧啊,我爱他却更爱这个地方。你可以说我愚蠢,但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霁柏听她说完,突然有股想把她抱进怀里的冲动。
就在这挣扎的紧要关头,筑月竟突然把脸移近,眨着眼,一派天真的说:
“你知道吗?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我吓了一跳呢。”
“为什么?”
“因为你跟他很像。”
“是吗?”
“嗯你们都是属上流社会的人,身边周旋的应该都是漂亮的女人,不会是我这种放逐山林的野人。”
她指着自己的鼻子,自嘲的干笑着。
霁柏抿着唇,心里有股说不出的疼惜。“不,是那个男人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筑月好像听懂他的暗示,立刻转过头去,歪着身子吃力地想站起来。“你怎么啦?”
霁柏看她颇吃力,于是伸手搀扶着她,但筑月却警戒的挣脱他的手。
“我好像醉了。”
她逞强的想靠自己的力量站定,但双腿却不合作,罢工似的提前休息了。
霁柏眼明手快,立刻站起来将她整个人揽进了怀里。
“没关系,没关系我自己可以走,你也早点休息了。”
筑月被酒精浸红的双颊这会儿更红了。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企图离开他的怀抱,没想到差点跌倒。
霁柏心一横,也不管她愿不愿意,一弯身,直接将她抱了起来。
“你干什么”
“别说话。我只是抱你回房间,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听到霁柏轻声在耳边解释,筑月突然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乖乖地依偎在他怀里动也不动。
霁柏走进房间,轻轻将她放在床上,终于忍不住亲了她那红透的小脸蛋。
筑月出乎意外的没有拒绝,于是霁柏试探的问:
“你还好吧?”
“嗯”筑月像是进入半睡眠状态,闭着眼翻了个身,对他的侵袭完全没有反应。
霁柏不太相信。于是从她身上翻过去,这次大胆的朝她的嘴唇进攻。
在亲吻她的同时,霁柏闻到一股淡淡的酒香,一瞬间,他仿佛也醉了。
这一次他真的投降了。
她竟然敢在一个男人面前毫无防备的睡起觉来。
是不怕?是信任?还是根本不在乎呢?
霁柏用手背轻触她发烫的脸颊,一股暌违已久的悸动突然涌上心头,他赶紧深呼吸几口气,压抑住那随时可能溃堤的欲求。
他拨拨额前散落的发,坐在床边自嘲地笑了起来。
在看她睡了几个小时后,他才不舍的起身,轻轻地退出了房间。
翌日一早,霁柏醒来,一走出房门,立刻被一股浓浓的咖啡香所吸引。
“早啊。”筑月站在厨房,不太敢正视他的脸。
“早啊,呵——”
霁柏像没事似的打了两个呵欠,走到厨房要了一杯咖啡。
霁柏端起杯子喝了两口,特意盯着精神奕奕的筑月瞧。
“干嘛这样看我?”
“没什么。”他端着咖啡坐回客厅的沙发,目光还是舍不得离开。
筑月隐约猜到他眼光中寓意,脸颊不由得泛红起来。
“昨晚我没给你惹麻烦吧?”
“没有。就算是我也不认为是麻烦。”
“你不要跟我调情,我一点也不觉得好笑。”她把准备好的早餐端上桌,有培根蛋三明治、牛奶和新鲜的果汁。“快吃吧,吃完我就送你下山,村长会帮你找到拖车的。”
“我下山,那你呢?”
“我当然是回来工作啊,你已经耽误我不少时间。”
“sorry,原来麻烦的是我。”霁柏略带歉意的说:“好,这一次说话算话,吃完早餐我就走。”
筑月如释重负的走到屋后,把他洗干净的衣服收好,然后拿出那双已经接干净的意大利名牌鞋,走回餐桌旁。
“哪,等一下把衣服换下来吧。”
霁柏越接过衣服时,紧紧抓住了她的手。筑月直觉的想抽手,却被反向的力量一把拉进他的怀里。
“我说了别跟我调情,我不是你想的那种女人。”
她极力想推开他。没想到这个指控让本来还有顾忌的霁柏,生气的抱得更紧了。
“你说什么女人?”他一方面为自己辩驳,却又不想轻易放过她。“我从来没有对任何女人调情,更不会对你”“对我怎样?”筑月顶着莫名其妙的勇气,就这么跟他杠上。
“我感觉得到我们之间有某种情感正在酝酿,我不喜欢玩你追我跑的追逐游戏,如果是,那我们”
霁柏还在说话的当时,竟毫无预警的将唇印在她的唇上。
这个吻来的太突然,让筑月根本来不及反应。她想借着移动避开,但霁柏却像个精准的猎人,敏捷的困住了她。
本来他只想给她一个单纯的吻,但却在接触之后无法自拔。他想给她更多,也同样想要的更多。他张开嘴,用温热的舌尖向前探进。
当两人舌尖碰触的那一刹那,筑月猛然醒过来的用力推开他。
“你你怎么可以”她能想到的所有指责的话,却都像是在指控自己。
霁柏依然把她抓得很紧,不让她有一丝机会可以逃走。
“我的坦白让你害怕吗?”他柔声问。
“那是你的感觉,与我无关。”
“你到现在还说我们之间没什么?”霁柏不能接受她过分冷漠的态度。“你认为有什么?因为一个吻我就该对你轻声细语,像个小女人一样的依附着你?还是该主动脱了衣服跟你上床?”筑月这回心一横,用尽全力的从他坚固的手臂中挣脱。“冷律师,收起你那幼稚的表白,回去哄骗别的女人吧。”
“你误会我了。”
“我们根本不认识,哪来的误会。”筑月退了两步,下逐客令的说:“快去换回你的衣服离开这里吧。”
就在霁柏还不放弃为自己辩解时,屋外传来了汽车的引擎声,一辆灰蓝色的旅行车在树丛间忽隐忽视,筑月看着窗外,冷冷地说:“是风生。”
“他来干什么?”
“这句话应该是他问你才对吧。”她拨拨头发,自顾自的往门口走去。
风生停好车,下车时脸上不但没有平日开朗的笑容,眼中还充满着嫉妒的烈火。
“你怎么突然上来?”筑月走近,发现他神色异常,立刻做了心理准备。
风生恶狠狠地瞪着霁柏,压低声音问筑月:“他在这里干嘛?”
“他来看着温室,结果车子在半路抛锚了。所以我留他在这”“你让他在这里住?”他愤怒的情绪一发不可收拾,连语气都无法控制了。“筑月,你知道他是什么人,怎么可以我真不懂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懒得跟你说。”筑月也被他惹毛了。“就算是那些财团的人在山里迷路,我也不会见死不救的。”
“那你为什么不送他下山,非得让他住下来呢?”他明知道两人不会发生什么事,但却很难烧熄心中那把妒火。
“我没想那么多。”筑月只想结束话题。
“你不是没想到,你其实是”
“其实是什么?我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吗?你凭什么指贵我?”
“我不是指责,我只是不懂你为什么看不出这都是他的伎俩呢?”
筑月本想再反驳,但一想到这只会人上加油让情势更加混乱,于是立即闭了口。
看筑月不说话,风生于是绕过筑月,朝霁柏走去。
“袁先生,早啊。”霁柏着他过来,礼貌地打着招呼。没想到风生却怒目瞠视的指着他说:
“你少来这套,你别白费力气讨好筑月,没用的。无论你说什么,我们都不会让步的。”
“你好像设会了。”霁柏低头笑笑。“我来这里并不是为了卖地的事。”
“不是为了地,那你来干什么?”风生回头看了筑月一眼,满心疑惑。
“这是我跟筑月的事,与你无关。”
明知霁柏是故意挑起风生的妒意,筑月也只能无奈地摇头。
“无关?谁说跟我无关,你知道我跟筑月是什么关系吗?”他上前一步,胸口几乎要顶到霁柏身上。
但霁柏还是一脸不在乎。
“对于你们的关系我没兴趣知道,不过筑月有选择朋友的权利和自由,就连男朋友也没权利干涉。”他也上前一步,挑衅地指着他胸口说:“更何况你不是。”
“你说什么!”风生直接抓起霁柏的衣领,把他按在门上。
但霁柏还是不畏惧的继续说:“我能体会你的感觉,眼看自己心爱的东西被人抢走,心里当然不好过。”
“你这家伙!看我怎么撕烂你那张嘴。”
愤怒的风生用力扯着他的衣领,身形高挺的霁柏也不甘示弱的反抗。
就在两人扭打成一团时,筑月一个箭步上来,把娇小的身躯钻进两人中间,这才使他们稍稍松了手。
“够了你们!”她左右各自推开两人,气呼呼地说:“要吵要打随便,但你们最好走远一点,别弄脏我的房子。”
她拔拔长发,进门前又气又恨的瞪了霁柏一眼,什么也没说的进屋里去。
砰的一声关上门后,两个大男人也尴尬地无言对立。
“姓冷的,你给我听清楚。”风生又指着霁柏警告说:“你最好离筑月远点,如果敢伤害她,我不会放过你的。”
“伤害?袁风生,你知道更正伤害筑月的是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他骄傲的扬起下巴说:“我跟她认识五年了,我们之间有太多事是你这个‘外人’不懂的。”
霁柏一听,虽然心底涌起一股不满,却无从反驳。
“过去的事我或许不懂,但如果我役猜错,现在的她根本不让你碰,对吧?”
这句话一语刺中了风生的弱点。
对于这侮辱他男人尊严的话,他再也忍不住了。
于是两步上前,先冲左手抓住霁柏的衣领,接着右手直接朝他的左脸挥过去。
以霁柏矫健的身手本来能轻易地闪开这拳,谁知道筑月刚好把门打开,他一分心,就老老实实吃了这一拳。
三个人顿时一阵尴尬。
只见筑月冷笑一声,将手里的衣服直接扔到霁柏身上,然后又关上门进屋去了。
两个男人相互看了一眼。
霁柏低头一看,才发现地上丢的全是自己的东西,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一直都这么有个性?”霁柏把东西全捡起来,嘴角还留着笑意。
风生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笑,但是眼见筑月对他这么不客气,心里多少有点欣慰。
“怕了吧?如果她很你,她还有更狠的招数呢,所以你最好离她远点。”风生从口袋里拿出一张传真,递给霁柏说:“村长要我把这个交给你。”
霁柏一看到纸上印着事务所的标志,就知道这假期要结束了。
“上车吧,我答应村长来接你回去的。”风生的语气隐隐透着喜悦。
“真是麻烦你了。”霁柏淡淡一笑,对这出乎意料的变化,有着明显的失落。
他一坐上车,风生又老话重提的警告他别再接近筑月。最后,霁柏终于失去耐性轻吼说:
“你在怕什么?如果她真是属于你,那是谁也抢不走。如果不是,你就算在她面前自杀,她也不会为你流一滴眼泪。”
这话终于塞住了风生的嘴。
霁柏望向窗外的蓝空和绿荫掩映的山峦,无心去理会风生了。
当车子愈开愈远,他不自觉把手按在受伤的左肩上。那疼竟然不知在何时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