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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之中,雪妍的工作除了打扫书房之外,便是身兼德隶的书僮,负责些磨墨、卷纸的零碎工作。
是日,德隶在书房里练字,在书房里与她独处的时间,是他一天中感到最轻松的时光,没有公事,没有朝中的勾心斗角。
他的眼光不时地瞟向她,而她只能老是装忙来躲开他注视的眼光,于是她信手由架上取下一本薄册,随意翻了一页便念道:“泪湿什么梦不成,夜什么前什么按歌”
德隶听到她这漏洞百出的念读,不禁笑道:“你识字?”
雪妍当他是笑话她,遂红着脸阖上册子,羞赧地睨了他一眼。
“贝勒爷说笑了,雪妍只不过曾伴杜家小姐读过几年书,顺便向西席学了几个字罢了,哪里真识得什么大字?”
德隶起身离开案前,由她手里取饼书血,磁性的嗓音念出画册上的词句
泪湿罗巾梦不成,夜深前殿按歌声。
红颜未老思先断,斜倚薰笼坐到明。
德隶手持卷册,雪妍在一旁听得如痴如醉。
德隶笑着敲了她一下额头。“知不知道这诗是什么意思?”
雪妍微微羞赧地摇摇头。
德隶将她拉到一张雕花椅上双双坐下,细心为她解释道:“这首是描述后宫佳丽们得不到皇上宠爱,在后宫里坐等白首的爱愁心情。”
雪妍一听,偷偷用眼角余光瞄着身旁俊逸非凡的德隶贝勒,心中忽有感触,于是轻声道:“能跟心上人一起白头,是件很幸福的事,后宫里的妃子们,真是太可怜了。”
德隶闻言大笑。
“这你就不懂了,多少女子想尽办法入宫服侍圣上,为的不过是荣华富贵的生活。”
“雪妍不想要富贵的生活”雪妍说出了多年来的心声。
在他人眼中,她不过是一介孤女,却能幸运地人杜家当童养媳,将来嫁与杜少爷,生下杜家子嗣,在杜家大权在握是指日可待的事。但又有谁真正明了她极厌恶这样的身份与禁锢?
在大宅子里人口众多,与人相处成了一门学问,勾心斗角是每天都会上演的戏码,她宁愿如一般寻常农家的姑娘们一样,至少不必成日受打骂。
“喔?”德隶有趣地看着她。
雪妍从来没有享受过富贵的生活,但至少在杜家多年,也多少了解一般富裕人家的生活样貌,于是道:“红尘俗世之心人皆有之,不过端看个人所想不同,有些人想富贵,但有些人就连基本的安身立命也难”
话声未完,她已幽幽地叹了口气,她知道不少人羡慕她能成为杜家童养媳的“好运道”然而她自己心里清楚,若命运能够选择,她宁愿过平凡的无争生活,与相爱的人白头偕老。
但这看似平凡的心愿,却如天边星辰般遥不可及,她既不是自由身,在心里偷偷爱慕的贝勒爷也不是市井小民,不可能与她有那样的结果。
思绪在心里翻转又翻转,这千折百转的心思,令她惆怅不已。
德隶注意到她眼底的落寞,将书本丢到一旁几上,柔声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她不着痕迹地转过头去,不想让他看见她眼角沁出的泪。
“看着我,别躲。”德隶伸臂将她背对着他的身子扳了过来,一张悲怜模样令他胸口倏地一怔,莫名的情愫霎时占满了胸口。
“雪妍”他低哑地唤了一声,黑瞳目不转睛地凝望着她。
迎上他的视线,雪妍心口忽地急喘,怯怯地低下头,却也小女儿羞态地回了他一声。“贝勒爷”
像潮水般无法圈围住的感情一旦溃堤,是很难收得回来,尽管雪妍努力地要让自己认清她与贝勒爷彼此身份悬殊的事实,但她偏偏管不住自己那颗已悬在他身上的心。
她朱如红樱的唇瓣令他喉头干涩地咽了咽,他端起她小巧细白的下颚,德隶虽不像玄祈那般常近女色,却也不会无知到不晓得男人的欲望是怎么一回事。
德隶不由自主地倾身想吻住她那红润饱满的樱唇,却让她先一步别开脸躲了开去。
“贝勒爷别这样”雪妍羞红了脸,娇羞地喃了一声,她的心在狂跳,她期待他的碰触,但矜持仍然战胜了情欲。
德隶满腔热火倏地降温,他歉然地放开她。“是我失礼了。”
雪妍站起了身,硬是逼迫自己离开他的身边。一远离了他身上所散发出的独特香气,心口像是失落了什么般难受。
她忽起回忆起那夜杜家少爷非礼的攀动,那令她作呕的感觉和现下的失落之感差了十万八千里。
她抿抿下唇,幽幽叹道:“是奴婢高举不上贝勒爷”
“不,你不是”德隶脱口而出,本想说“你不是奴婢”的话语才一出口,他便后悔了,因她若不是奴婢,那么她在洛王府里,又算是什么身份?
额娘不会容许她因为她的身份,他若打坏了目前的平和,想必会替她带来灾难。
而他非常明白额娘对付女人的手段,光是自小看着额娘对付阿玛生前的几名小妾,便能心生胆寒。
亲娘过世后,他便惯于独然冷漠,其实怕的只不过是额娘那凶狠的手段,于是也铸就了他冷漠的外表。
德隶漠然起身,正想说些什么,忽有僮仆来报:“禀贝勒爷,玄祈贝勒来访。”
“嗯,请到‘春意阁’稍待。”
“喳。”来人很快地领命而去。
德隶回首望向雪妍,瞳眸里燃烧的火焰已然消失,神态状若无事地道:“玄祈来找我,必有要事相商,我这就去。”
“奴婢恭送贝勒爷。”雪妍低首行了礼。
德隶大步踏至门边,忍不住回首望了她一眼,随即踏步离去。
德隶默默无语地饮了杯茶,完全漠视客人的存在,心思全绕在方才与雪妍那短暂的情欲上打转。
他是怎么了?一副情窦初开的小伙子似的?
不可否认地,雪妍的影子长久以来一直存在他的心中,自小时候第一眼在雪地里见到还在襁褓中的她,他的心里就直冒起强烈的保护欲。
当时的他还小,没能将她留在身边,十数年后,没想到老天爷又将她送到了他的身边,这难道意味着什么?
他的心猛地一震,倏地抬目,恰巧对上玄祈那张奸笑的俊脸。
“干什么这样看着我?”德隶瞪他一眼,没好气地哼道。
“看你什么时候回神。”玄祈朝他神秘一笑,拿起盘里的一小块精致点心就往嘴里送。
“无聊。”德隶哼了声,撇开头。
玄祈一副打探的嘴脸。“方才想些什么?瞧你想得入神?”“没什么。”德隶淡淡地应了句,没打算告诉他实话。
他可没和人分享心事的习惯,就连他最要好的朋友玄祈也一样。
玄祈暧昧一笑。“想必那位杜家前儿媳,定是很得咱们贝勒爷的宠爱”
“住口。”闻言,德隶脸色骤凝。猜都不必猜,这家伙一定闲着没事干,早把他将雪妍带回王府里来的事都打听清楚了。
玄祈话里的那句“杜家前儿媳”令他大为光火,但究竟为什么动气,他却没有细想。
玄祈识相地闭上嘴,但那眼角尾梢的轻佻之意仍是惹火了德隶。
“你玄祈贝勒今日上门,究竟有何指教?”德隶的口气冷硬,摆明了若玄祈没什么事,最好识相地早点滚人。
玄祈耸耸肩。“其实也没什么事,方才我从宫里来,皇上似乎正为西蛮频频叩边之事颇为费神。”
“喔?”德隶挑挑眉,神情依然淡漠。
“我看再不久,咱们就要打仗了。”
“嗯。”德隶神情聚敛,为玄祈带来的消息深思。
玄祈又道:“洛王爷往生之后,你阿尔齐氏一脉单传,若想趁机建立功勋,保住洛王府的声望,这倒是一个好时机,凭你的才智,小小一场战事难不倒你,如果需要,我可以趁机在皇上面前举荐你,你以为如何?”
德隶眼神幽幽望向一旁,他也认为玄祈所言不差,这的确是他一展长才的好机会,一来可巩固自己在朝中的声望与地位,再来便是在皇上想将十一格格下嫁予他的这个当口离开京城,也可避免掉这一段他不想要的婚姻。
但
一想到要远离京城,他的心怎么就是不踏实。
雪妍那柔弱的身影占据了他的脑海,他只一想到他若带兵出征,额娘定会想尽办法百般刁难她,他这一走,那她怎么办?
他没发现自己的心思全绕在她的身上打转,就连这难得的当口上,他仍是牵牵恋恋地放不下她。
“对了。”玄祈出声打断了他的冥思。
德隶烦乱的思绪暂告一段落,抬眸望向他。
“听说城里的‘百悦楼’请了一名新厨,手艺好得很,咱们去尝尝。”
玄祈的盛情难却,德隶只好奉陪。“那好吧。”
亥时,德隶带着五分酒意回到了王府,但他没直接回他的寝楼,反而到了他的书房。
他和玄祈喝得尽兴,酒过一巡又一巡,平时,他很少这样豪饮,但今夜,不知怎么地,他心烦意乱得很,于是籍着酒精一遍又一遍地麻痹自己。
他原想进书房找些兵法方面的书,但此刻他的头痛欲裂,想来今夜的确是喝太多了。
他踱到桌边,想倒杯水喝,没想到桌上并没有茶具。“奇怪,这儿不是都摆着茶吗?”
他唤了几声,没人回应他,他懊恼地到一旁他平时休憩用的小软榻上躺下,全身血液在酒精的作祟下快速流通全身,他感觉像是有人用斧头敲着他的头似的,他不禁烦躁地闭上眼休息,想尽快赶走这恼人的酒醉。
不知过了多久
忽然间,一双冰冷的小手颤巍巍地抚上他的额际,动作轻柔地为他按摩太阳穴,他倏地睁开眼,印入眼帘的是雪妍那张充满忧心的绝色容颜。
“是你?怎么还没睡?”他沙哑地问她。
他发现她提来了炭火,整个室内温暖了,也为他送来了热茶,更取来了薄荷膏为他按摩,他心中忽地一暖,原本打定主意要争取币帅出兵的决心,轻易地因她而打散。
“奴婢听到贝勒爷进书房的声音,于是过来看看。”雪妍一边擦着他的额际,一面温柔地道。
德隶忽地雏起眉峰。“别自称奴婢,我听不惯。”
“可是府里的丫环们要我这样称呼。”她的眼底露出委屈。
德隶摆摆手,再次头痛万分地阖上眼。“还是自称你的名吧,对我,你依然称我贝勒爷即可。”
“是,贝勒爷。”
“该说喳。”
“呃?”
“那是满人的说法。”
“但雪妍是汉人。”雪妍再次意识到两人之间过大的差距,他是满族贵族,而她是汉人孤女,她不禁感到郁结。
“说的是,干脆这劳什子的称谓也不用去管了,只有我俩在书房的时候,你随性便是。”
“是。”
“我睡了多久?”
“不久,约两刻钟。”她起身到桌边替他倒了杯香茗,回身递给他。“贝勒爷,喝些解酒茶吧。”
德隶睁眼,正欲起身,雪妍体贴地上前扶住他的脊背,一股少女的馨香窜入了他的鼻口,体内蛰伏的情欲一下子全因她的靠近而挑起。
他敛眉,深吸口气,逼迫自己将心思导正轨。
雪妍在扶好地之后,送上茶盅。“喝茶吧,贝勒爷,喝了会舒服点。”
“喔?”他挑眉望向她,他发现这茶香和一般的茶不同。
雪妍解释道:“这茶的配方是杜家灶房里的一名嬷嬷教我的,以往杜少爷时常与朋友宴聚,当他醉得不省人事的时候,这茶一喝便觉好些。”
“是吗?”听她提起杜奕君,德隶胸口倏地一揪,心里极不是滋味,于是讪讪道。
德隶在接过茶盅之际,不经意地碰触到她柔软的素手,心里某处的烦躁竟奇异地获得了纡解。
他仰头将解酒茶一口气灌下肚,动作之大,像是刻意要甩掉什么烦人的思绪似的。
雪妍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当然注意到德隶今晚的烦躁。“贝勒爷有心事?”
德隶躺回软榻上,闭眼小憩。“没什么。”
雪妍心思一转,猜测道:“是不是今天下午玄祈贝勒带来了什么坏消息?”
“不。”他睁眼,偏头望向她,见她一脸真心关怀的模样,德隶不禁心头一暖,软声道:“正好相反,该算是件好消息。”
“喔?”雪妍一听,马上转喜,微微笑道:“那该恭喜贝勒爷了,不知道是什么喜事?”
德隶摆摆手,讪道:“不必高兴太早,所谓百喜必有一忧,玄祈今天下午告知皇上极可能要派兵西征,而玄祈愿在皇上面前力保我出任大将军一职,如此一来,若战事告捷,待大军班师回朝之后,我洛王府在朝中势必大有进展。”
“什、什么?”雪妍一听,霎时白了脸色,一双素手微微发颤,心里因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而紧揪不已。
“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德隶注意到她脸色的改变,关心地问道,甚至伸出一只大掌轻抚上娇颜。
雪妍摇摇头,努力地压下心头那股急于涌出的强烈酸涩之感,涩声道:“贝、贝勒爷要出征”
毫无边际的惧怕如一张无形的大网将她掳住,一听到他可能要出战,她便骇得无法自抑。
“这还是个未定数。”
雪妍逼迫自己隐藏心中那股强烈的悲怆,沉痛且低哑地道:“也好,大丈夫志在万里,贝勒爷果然果然为人中龙凤呜”
语音未休,雪妍已忍不住哽咽了起来,晶莹的泪珠滑落颊畔,更有一番我见犹怜的娇柔之态。
“好端端的,怎么哭了?”德隶诧异地抬起她沾满泪痕的小脸。
“我”她目不转睛地望着眼前这英挺不凡的男人,心中的不舍更形强烈,泪珠儿掉得更凶了。“呜”
德隶心头因她的泪珠儿而一拧,下意识地将她楼往怀里,她的脸畔贴在他宽阔的胸膛上“傻瓜,怎么莫名其妙又哭了?”
这样让他搂住,雪妍一颗心快乐地直往上飞窜,下一刻又失落地急速往下掉,这样如此亲密地靠住他,她的心在发颤,她的思绪一片空白。
她再也管不了那么多,也无法再隐藏自己对他那如排山倒海般的倾慕,她生怕若不好好把握当下这一刻,她下一刻就要失去他。
顺着姿势,她紧紧地扯住他的衣襟,小脸埋在他那令人心安的胸膛上,抖着声道:“雪妍好怕好怕说”
“怕什么?”德隶双瞳倏地转深,心里某处正急速地发酵出一种异样的情绪。
“沙场无情,雪妍雪妍怕贝勒爷此番出征会遭遇不测”她老实地说出她的忧虑。
德隶搂着她未语,心中反复思量,他这才注意到一整日,他都在忧心他日后若领兵出征,该怎么处置雪妍
“雪妍啊”他长指挑起她小巧的小颚,四目对望,目光在近距离下交缠。
“贝勒爷”万般柔情净化作一声哝语呢喃。
这样望着她那恬静的容颜,烛光融融,她含泪的目光晶晶闪亮,他的心中不禁热情激荡。
他不由自主地倾身,轻轻地吻住她那微微发颤的朱唇。
当他性感的薄唇如蜻蜓点水般擦过她的唇瓣,她没有拒绝,也没有退缩,只是生涩地羞红了双颈。
当他再次吻上她的双唇,她的心中如波涛汹涌激动万分,心跳瞬间失速狂跳。
他的眼底盛满了柔情,再也克制不住地,他的吻加深,轻触着她的舌尖。
“呃”她不禁娇吟一声,似有股无形的力量在体内窜动。
他紧紧地搂住她,胸膛急速上下起伏,他一双幽瞳转为更深,她美好的滋味简直令他发狂,他非常明了自己身为一个男人,此刻对怀里佳人那强烈的渴望是怎么一回事。
须臾,他恋恋不舍地稍稍放开她,理智与欲望在体内交战。
“雪妍”
雪妍羞赦地低着首,她虽不甚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至少她了解她已逾越了男女间该守的礼教。
但她并不后悔,只是不知该怎么面对他。
“雪妍我可以吗?”他不想伤害她,更不想以他的身份来压迫她不想做的事。
他不是生涩的小伙子,方才一吻,他也能感受到她对自己的渴望,这令他腹下的一团火烧得更旺、更强烈。
雪妍的头颅垂得更低,片刻,才轻轻地点了头。
“抬起头来,看着我。”他将她的身子往软榻上一拉,将她置在自己身下。
她惊呼一声:“贝勒爷?”
奇异地,德隶今日原有的烦躁在当下全部消失,心头某处获得了某种程度的满足。
他知道自己是放不开她了,他在心中默默有了这层认知。
欲望烧灼着两人的理智,德隶因酒精作祟的关系,想要她的欲望更加地强烈。
如潮水般的情欲,无形中将两人紧紧地缠绕在一起。他俯身吻住她柔软的樱唇,一手纯熟地缓缓褪下她的衣物,她的身子僵硬,却不住地发抖。
他轻轻地咬住她敏感的耳垂,在她耳际边柔声抚道:“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他的言语为她带来了力量,她相信他,因他是她的救命恩人。
她早将自己视为是他的,她的一切都属于他,包括了她的灵魂。
“呃贝勒爷”她在他挺进的同时,忍不住娇呼出声。
“雪妍呃雪妍”她的一切均令他发狂,他忘情地唤着她的名,一遍又一遍地要了她,像是要将这十几年来的思念,全在这瞬间补齐似的。
漫漫长夜,他与她之间的款款柔情,交织成一曲最原始的韵律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