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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天,楚楚发现除了用餐时才可见到靳袁皓以外,其他时候便很少看见他在府里走动。其实这样一来也好,少了照面的机会,她也稍微自在一些。
她曾好奇地问过福伯,福伯却见怪不怪地说他一向如此,没想到他除了说话尖酸刻薄以外,习性还挺古怪的。
但见小谨成天徘徊在擎嵩阁外却令她不忍,她明白他心里对亲情的渴望并没有因为她的爱护陪伴而稍减,故将一切的精神寄托在靳袁皓身上,可是靳袁皓却不曾真心过问过这孩子的心情,亏他还是小谨唯一的亲人。
不行,她得去跟靳袁皓说明白,再这样下去,她担心小谨的心灵会因为他的漠不关心而产生某些缺陷。
虽然不愿再面对他,但为了小谨,她还是硬着头皮,举起微颤的小手,敲了敲擎嵩阁的棕红色拱门。
等了一会儿后,里头并没有回应,她再次敲了敲门却依然如故。她深吸了口气,试图缓和内心的紧张,再用力地推门而入。
耳边传来物品划过冷空气的声响,她循声走到院落的一角,只见靳袁皓站在一棵松柏下,寒冬的暖阳正穿过树叶洒在靳袁皓俊伟的身上,晕出一抹光晕,让人不自觉地受到魅惑。见他专心地挥动着有力的臂膀,射击的速度快得令楚楚看不清自他手中丢出的东西是什么。
楚楚感兴趣地观看着,并没有见到靳袁皓对她投注的审视目光。
她一踏进擎嵩阁,他就知道是她,因为也只有她敢如此胆大包天。
见她忘我的举止,靳袁皓挪移身形至亭阶上坐下,眼眸微眯地直视着被金黄色光芒围绕的她,发丝因阳光照射而显得十分乌亮,长长的睫毛卷翘,白净无瑕的脸蛋也几近透明。
他这才发现其实她还满漂亮的,只可惜她是泼妇一个,坏了她仅存的温婉气质。想到这儿,靳袁皓不禁感到有些可笑,他竟在观察一个令他厌烦的人!
过了一会儿,楚楚见四周寂静无声,才忆起自己来这儿的目的,她一回头便看见靳袁皓坐在不远的石阶上望着她。她望进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只见那炯炯有神的眼眸流露出一种勾人心弦的光芒。
楚楚不仅有些胆战心惊“你看什么?”
“人前称我少爷,人后却直呼你我,你可真是随心所欲啊!”被他这么一说,楚楚红着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嘲弄地轻笑“怎么?你那凌厉的舌被猫给咬走了吗?”随即眼神一敛“没有我的允许,谁准你擅自入内的?”“这点是我不对,不过,我是敲了门才进来的。”她理直气壮地说,却见靳袁皓不以为然地挑起眉“你不可能没听到的呀!”
他噙着冷笑“谁说我应该听到的?就算我听到了那又如何?可没人准许你自作主张。”
“我不是来找你斗嘴的,我有事找你商量。”楚楚不自在地搅弄着双手,他要盯着她看到什么时候,怪令人觉得不舒服的。
“我跟你之间有什么好商量的?”他眼一闭,把玩着手中的炫已石,摆明了不想理她。
“我今天是为了小谨来找你的,麻烦你稍微放点注意力听我说好吗?”她尽量放低姿态地询问。
只见靳袁皓挑了挑眉,眼眸依然紧闭。
楚楚没想到他竟如此冷淡,无可奈何地说:“算了,随便你爱听不听,反正,今天我没把话说清楚是不会走的。”
无礼的话激得靳袁皓张开眼“别逼我把你丢出去。”
楚楚被他瞪视得有些胆怯,却仍忍住想逃跑的冲动,故作镇定地说:“小谨这么小就面临家变,虽然他懂事得不曾哭闹过,但你以为他心里没有任何伤痛吗?”她哽咽地吸了口气“你可知道他每天一大早都会在擎嵩阁前怔愣地望着那扇拱门,那孤伶伶的背影瞧得我好生不忍。你是他唯一的亲人,却那么吝惜付出关怀,就算我再怎么全心全意地照顾他也是没用的,你如此冷淡的行为,对一个才七岁的孩子不觉太无情了吗?”她鼻酸地说。
靳袁皓恼羞成怒地站起身,凝望着矮他一个头却振振有辞的女人“多事。”
“多事?是,我是多事。”楚楚眼中不自觉的氤氲起泪雾,为小谨有这般冷血的亲人感到心痛“不过,我说的是实话,我不管你心里怎么想,我只希望你能了解这孩子对亲情的渴望;对他多些疼爱,对你而言应该不算难事吧?”楚楚望进他深如泓潭的眼眸,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够了,你这个别有心机的女人,可以滚出擎嵩阁了,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你再踏入半步。”靳袁皓忿忿地转过身去。
楚楚见他仍充耳不闻,感到非常地心灰意冷,没想到他竟如此冷血。一想起自已与小谨历经历尽艰辛前来投靠的人竟如此残忍,楚楚难过地奔离这个令她觉得浑身冰冷的擎嵩阁。
靳袁皓回想着她方才所说的字字句句,不禁狂怒地握拳击向亭柱;从没有人敢对他说教,就只有她敢,只有她!
靳袁皓稍微平息了怒火,耳畔仍回荡着楚楚指责的话语,心里起了一丝自责,难道他真的漠视小谨太久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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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日一大早,鸡刚初啼,天方微亮时,楚楚已起了床,不,正确的说法是她一夜未眠。她坐在窗边凝望着屋外的池水,池面上只浮着稀疏的荷叶,时间仿佛停止不动般。寒气逼人,但她不畏寒地就这样呆坐了好久。
她从小就羡慕那些有爹娘的孩子,每每见到他们幸福地依偎在父母亲身旁撒娇的模样,她的心就会揪疼。想起爹爹还健在时,她不也是如此吗?可才一转眼间,这世界上只剩她一个人。
“唉!”她叹了口气,正想站起身,却瞥见一双骨碌碌的双眼,不禁惊呼一声“小谨,你什么时候到我房里来的?吓死我了。”
“我一直都在这儿呀,我进来的时候有叫你,但是你没有理会我。”魏立谨趴在窗台上“楚楚姐姐,你为什么一直看着那个没有开花的池子啊?”
“小谨,别趴在那儿,小心跌下去。”她将他扶正后才回答:“没事,我只是在发呆罢了。昨晚你不是跟福伯一起睡吗?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睡不着吗?”
“已经不早了,你看,太阳都出来了呢!”他的小手指着天空。
她循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看“啊,真的耶,时间过得还真快。”
她走到脸盆旁,洗把脸后问:“小谨,你穿戴得这么整齐,要去哪里啊?”
魏立谨一听,才想起自己来找她的原因,兴奋地拉着她的手“舅舅说今天天气很好,所以要带我出去玩,楚楚姐姐你去不去呢?”
她忆起昨日的不愉快,摇了摇头“不了,你好好去玩吧,你不是很想跟舅舅独处吗?”没想到靳袁皓竟马上有了动作,她还以为他无动于衷呢!她为自己昨日之行的成果稍微感到愉悦。
“是没错啦!”他点点头“可是,楚楚姐姐为什么不一块去?”
“我觉得有点不舒服。”她惨白地笑了笑。
魏立谨一惊,跳下椅子便说:“那我叫福伯找大夫来给你瞧瞧。”
“不用了,我躺一会儿就好了,你好好去玩吧。”心里的不舒服,看大夫又有什么助益?只要少面对那个人,她就会舒服些。
“真的吗?”他不信地仔细端视她的脸色。
“真的。”她笑了笑“你还不快去找你舅舅。”
“好吧,那你好好休息,我走。”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他还是推开门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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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是吗?”靳袁皓听完魏立谨的转述,心里明白根本没那回事。昨天还生龙活虎地对他叫骂,过了几个时辰就病了,骗他是三岁孩童吗?
“小姐病啦?那可不得了,少爷,需要请个大夫给楚楚小姐瞧瞧吗?”福伯担忧地问。
“没必要,她只要躺一躺自然就会没事。”靳袁皓摆了摆手。
若真请来大夫,不就拆穿她的把戏了吗?爱装病,让她去装好了。
“舅舅好厉害,楚楚姐姐也是这么说的耶。”魏立谨更加崇拜他。
靳袁皓冷笑了一声“福伯,马车备好了吗?”
“嗯,都安排妥当了。”
“那起程吧!”
“可是留楚楚姐姐一个人在府内没关系吗?”魏立谨不放心地问。
“对呀!小姐若有什么事,没个人照应怎么成呢?我留在府里好了。”
“不用了,福伯,她根本就不需要人照料她,你别瞎操心了,咱们走吧!”
靳袁皓领在前头往马车走去,跟在他身后的一老一小虽放不下心,但也只好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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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人车声渐远,一个人在湘荷居中的楚楚这才松了一口气。原本她还挺怕靳袁皓会来探视她的,还好一切只是她的自作多情。
是啊,那个冷得没有一丝感情的靳袁皓怎么可能会来看她,他巴不得离她远远的哩!
楚楚步出湘荷居,在府中漫步,享受一个凉爽的早晨。
偌大的靳府,没了人声的喧嚣,除了呼呼的风声、沙沙的树叶声,与不断传来鸟啼声外,就仅有她的呼吸声了吧。
想想若独自一人待在府中,倒还真教心生怯意的,真不知长久以来福伯一个老人家怎么捱得住寂寞?
这个靳袁皓也真是的,竟就这么放着大宅和福伯这样年迈的老人不管,真是太过分了。
“楚楚姑娘,何事让你怒上眉心?”
一句亲切的问候,却惊吓到神游中的楚楚。
看清来人后,楚楚惊魂未定的拍着胸脯,佯装愤怒地说:“公子怎么连个脚步声也没有?真是吓坏我了。”
“这是习武之人都会练就的轻功,吓到了楚楚姑娘真是抱歉。”
她不介意地笑道:“哪里的话,是楚楚太小题大作了。上官公子是来找少爷的吗?他一早就已经出门去了。”
“错,我是来找你的。”
她一听,吃惊地指着自己“找我?”
看她率真的模样,他真的打从心底对她有很深的好感“是啊,大过年的,不找人聊聊挺闷的呀!”
“那公子也该找少爷啊!”她狐疑地看着上官晋。
“你怎么开口闭口地称我公子啊?怪生疏的,不是早要你叫我晋了吗?难道你是不喜欢与我交朋友?”
他故作西施捧心状,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逗得楚楚咯咯直笑。
“好啦,你还真是逗趣。”楚楚笑盈盈的,让上官晋瞧得如同沐浴在春风中。
“那咱们以后是朋友了吧?”
“嗯,有你这般好玩的朋友!楚楚很乐意。”
“那太好啦!”他眼珠子一转“楚楚,你可会下围棋?”
她点头“曾有涉猎。”
“那敢情好,咱们来下几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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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时分,靳袁皓一回到府中,才刚进中庭就瞧见这般和乐的光景,只见上官晋和楚楚两人笑语不断,不知为何,他心里有种莫名的不悦感。
他看着楚楚的脸庞微微透着粉嫩,脸上的笑容不断浮现,心里的不悦更加浓烈。她一定是认为在他身上捞不到好处,故转打晋的主意,这个利欲薰心的女人,简直辱没了靳府净地。
思及此,他面无表情地走进亭中。
没预期到靳袁皓会出现,楚楚的笑脸顿时僵住。
“少爷,你回来啦!”楚楚站起身,微低着头,不愿直视他。
靳袁皓见她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不禁皱起剑眉。哼,好一个虚伪做作的女人。
一旁的上官晋不明白他们之间这股奇怪的氛围从何而起,但以他对靳袁皓的了解,多少也能猜到几分“你到哪儿玩啦?怎么不找我一同去呢?害我无聊得硬拉楚楚陪我下棋解闷。”他语带埋怨地说。
靳袁皓并未认真听他所言,却被他话中的称呼给引起注意“你叫她什么?”
“楚楚啊!很奇怪吗?”
“没什么。”
怎么可能没什么,明明就有问题。
“来,楚楚,你怎么直低着头,听说你一早就不舒服,现在还是吗?!要不要请大夫给你瞧瞧?”上官晋问道。
“没有,我只是只是”只是无所适从。她恼怒地想。
“袁皓,怎么你回府没两天楚楚就病了,你是怎么照顾楚楚的?”
“晋,没少爷的事,是我自己不好。”楚楚紧张地解释。
晋?这么快就已经互相直呼名讳,一个姑娘家这么不懂得矜持,果真是急着攀附权贵。
靳袁皓硬是从牙缝里挤出话:“够了,我怎么待她,跟你没有一丁点关系,如果没事,恕我不送!”
“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刚才我已经和楚楚结为异姓兄妹,既然是兄妹,岂会没我的事呢?”
楚楚闻言,急着想澄清,但上官晋却不给她机会开口。
“楚楚,别害怕,一切有我。”
靳袁皓看着他们亲热的模样,不自觉地怒上眉梢“好一个一切有我,晋扬,你要认她当妹妹我无话可说,但这个女人来历不明,她真正的底细你可清楚?就这样随便结义不觉太过草率了吗?”
好似听了什么大笑话一般,上官晋不禁放声大笑“袁皓,你何时变得这么愚昧啦?你瞧楚楚像是个城府极深的阴谋家吗?”说完,他又大笑数声。
靳袁皓怒瞪着眼前那张与上官芙蓉一样的脸蛋,心想要不是念在芙蓉的面子上,自己早槌死他了,哪容得了他说出这种气人的话!
靳袁皓一想到上官芙蓉,心头又莫名地发疼。
一旁的楚楚看着脸色铁青的靳袁皓,又看了看丝毫不以为意的上官晋,心里百般无奈。等会儿上官晋回去了,定有她好受的。
“晋,你别说了,少爷会这么想也是情有可原。”楚楚试图制止上官晋。
“瞧,楚楚还替你说话呢,你还说她来历不明。”他扬起眉哂然道。
冷哼一声,靳袁皓不发一语地转身就要走。
上官晋朝他的背影喊道:“老兄,我、妹妹。就暂住你家,你可别趁我不在时欺侮她哦!”头也未回的靳袁皓一听,更是火大地甩了甩衣袖,径自离开中庭。
“晋,你方才那些话不太妥当吧?虽然少爷他是误解我,但”楚楚黛眉轻蹙地说。
“好了,你都说他误会你了,你还骂我,那我这般替你叫屈岂不显得多事?”
“我不是这个意思。”楚楚愁眉苦脸地摇头。
“我明白,只是以目前的局势看来,你还真的挺吃亏的,你没有任何可以证明你身份的凭据吗?”
“有是有,不过我已经给少爷了。”楚楚坐在石椅上支着头想道。
上官晋也跟着坐下“那是什么东西?”
“夫人托我给少爷的一封信。”
“一封信?里头写些什么?”
“我也没有看过,只是听少爷转述,少爷只说夫人要他好好照顾我而已。”
“就这样?”他不信,一定另有隐情,光是瞧他看楚楚的眼神就知道有问题。
“我知道的只有这样啊!”“我明白了。过一阵子我得去查一些事,短期间不会待在扬州,你自己好好保重,别因为身份的关系就直让袁皓欺负你,还委屈自己难堪地忍气吞声,有时,你得替自己争口气,知道吗?”
“我知道,你放心吧!”楚楚眼眸含笑地回道。
话虽如此,但她心里明白,跟靳袁皓讲道理只有气死自己的份,若要硬碰硬,她一个弱女子又岂能与之抗衡?
能对抗坎坷命运的她,竟会惧怕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算了,顺其自然吧!要不她又能如何?楚楚颇为无奈地对这般软弱的自己暗自嘲笑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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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楚送上官晋离开靳府后,原本想直接回湘荷居,可是靳袁皓岂可能就这么放了她,早已命福伯要她去主屋的东厢书房找他。
她早明白一等上官晋回去,靳袁皓就会对她有所质问,终究还是躲不过啊!她心里顿时笼罩着愁云惨雾,但横竖伸头缩头都是一刀,反正她又无愧于心,谅他也不能对她怎样。心意一决,她便不再迟疑,昂首阔步地往书斋走去。
她敲门“少爷你找我?”
里头没有回应,她遂直接推开门,往内一瞧,并未发现靳袁皓的身影。
“奇怪,找我来却不在房里。”
楚楚疑惑地往内张望了一会儿,心想他不是那种会放空话的人,于是便走进内室,再仔细地瞧上一回。确定他真的没在房中,咕哝了几句正要离开,书斋的门却在这时候砰的一声关起。
喝!
楚楚被突来的声响吓得倒抽一口气,紧张地转身,纤细的颈子已被一双大手圈住。
她惊惶失措地放声尖叫,双手努力地推拒着颈上的力量“救命啊,谁来救救我啊?”
靳袁皓被她尖锐的叫喊声刺得耳痛,气急败坏地吼道:“闭嘴,蠢女人。”
闻言,楚楚顿时停止嘶喊“你干什么掐着我的脖子,很难受的你知道吗?”楚楚恼怒地瞪着他。
“难受?我就是偏要你难受。”他冷眼看着她,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在他面前身后完全两极化的女人,难道就不令他难受吗?谁对他不是心悦诚服的,就只有她敢如此戴着假面具面对他,不给点教训,恐怕她是不知乖。
她觉得呼吸渐渐困难,痛苦地闭起眼“你真真是恶魔。”
“恶魔?哈,你是头一个敢直接批评我的人,很好,勇气可佳,只可惜你将是最后一个。”
楚楚的眼前突然一黑,虚软地昏厥在他怀里。
达到目的后,靳袁皓松开紧掐住她颈项的大手,凝视着一脸惨白昏迷在他怀里的楚楚,有那么一刹那,他恨不得能将她丢出靳府,但是,姐姐信里所提的婚约却令他止住了那股冲动。
他真的不懂,姐姐为何与父亲一样喜爱随意操纵他的婚姻?难道只因为明白他就算有再多的不愿,也会随他们的意思去做吗?难道他的不反抗让他们认为自己是毫无主见的吗?
不!他只是不想见他们失望、伤心的神情罢了。
姐姐的辞世,让他实在很想就此毁了那张没有效力的婚约,但一想起姐姐临死前的请托,他着实狠不下心不去理会。念着血仇未报,她的身份又可疑得很,他还不想这么快,也不愿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跟一个他连喜不喜欢都还搞不清楚的女人婚配。
这个自称楚楚的女人,在那般艰难的路程中竟能安全无虞地逃过奸人的爪牙,千里迢迢来到靳府,她的来历怎能不令人起疑?说她有所图谋,实在是不无可能。姐姐的那封信虽是真迹,但当时姐姐是在何种状况下写这封信的他并不清楚,那么其可信度也有限。
靳袁皓阴郁地盯着楚楚因疼痛而有些皱起的眉头,长指抚着她白皙的颈项上明显的红肿,没来由地,他竟有些自责,想不到因自己一时的愤怒,竟对一个女人动手。
呵!一向冷静非凡的他,竟也会有失控的时候,简直是可笑至极;而一切失控的源头竟是来自昏迷在他怀中的女人,一个对他时而怒目相向、时而卑躬屈膝,却又与晋谈笑自若、笑容可掬,像猫儿一般神秘得难以捉摸的女人。
哪一个才是她的真面貌?
理智告诉他不能轻易对她松懈心防,但自己却又为何对她有种莫名的心动?儿女私情对他而言,不是早就随着芙蓉的死去而不复存在了吗?
可是现在,他对她的那种若有若无的悸动又代表什么?他不是厌恶她到反胃的地步吗?又为何见她巧笑倩兮地与晋话家常时会眼红、青筋暴跳?他当真对她没有一丝感觉吗?
他好想什么都不理睬,但他明白自从自己在府中见到她后,他的心便仿佛多了些什么似的,那种他也摸不清的感觉,让他漠视已久的情感渐渐苏醒。
他再次深深地凝视她,将抚摩她脖子的手游移至她的脸庞,长期练武的手上布满着茧,他清楚感受到那粉嫩肌肤所带来的娇嫩感,最终停在她粉色的唇上。不可否认地,她的确有张清丽的脸蛋,与芙蓉那种夺目的娇艳是不同的。
哀着她的唇,他可以想像得到那尝起来定有如春露、蜜水般地甘甜芳香,不自觉地,他的头渐渐低府,在感受到她微吐的鼻息时却猛地摇头,像是想甩去在他脑海里那渐渐浮起的绮丽画面。
他烦躁地抹去额上沁出的薄汗,最近,他愈来愈常失控了,实在有点厌恶如此的自己,那个一向沉着冷漠的靳袁皓上哪儿去了?难道真的因为这个相处不到几天的女人而转变了吗?难道他已缠不清自己复杂的心思?他只感到胸口好似压着一块大石般地难受。
他嘲讽似地扯出一抹苦笑,看着昏迷不醒的她,目光又自然地移向她颈项上明显的红肿,他不禁后悔当时自己为何没有收敛力道。
好一会儿后,他抱起楚楚,并将她轻柔地安置在躺椅上,小心翼翼地替她抹上一层去瘀的膏葯,并轻轻地揉着,生怕自己会再粗鲁地碰疼她。
殊不知他这般有别于方才那狂暴的温柔,已净数落在窗外一双凌厉的眼眸中。
这双略带侵略性的眼眸的主人,冷淡地扬起一抹冷笑,身形飘忽地一纵,下一刻便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好似不曾存在过一般。
饼没多久,楚楚幽幽地醒来,眼帘一掀,看着一室不甚熟悉的格局,脑子才慢慢地恢复运转。她想起自己来到书房找靳袁皓,却被他一把掐住脖子,怎么现在她还在他的书房里呢?
她挣扎地想坐起身,却因脖子上的疼痛而难受地躺了回去,她懊恼地抬起青葱玉指,轻抚那令她难受的疼,黛眉忿忿地皱起!发出痛苦的呻吟。
“你醒了?觉得舒服吗?”站在窗台边的靳袁皓,被她的哀号声给唤回神。
“咳咳!”她本想回他一句“猫哭耗子假慈悲”却发现自己竟发不出半点声音来。
“别急着说话,这样很伤嗓子的。”靳袁皓柔声地道。
楚楚一听,被他的话语给惊吓住。他竟对她软言软语,他脑子没问题吧?
“你咳咳”想不到她竟伤到连一句话都说不完全,她悲哀地想着。
“你继续说啊,你的声音本来就没有多悦耳,再哑了嗓子,肯定像驴鸣鸭叫般难以入耳,届时可别怪我没先警告你。”他坏心的说。
楚楚一听,自然是不敢再开口,但心里早已咒骂得翻天覆地。这个人不说些气死人的话好像会死似的,本以为他也会有温和的一面,原来只是假象。
靳袁皓光看她脸上的表情,便猜着她应是满腹牢騒“会这么说你,是不希望你白白糟蹋了我特地拿出来给你敷用的‘雪兰膏’,那可是玄天门之人才有的葯品,一般人想用还求不到呢!”他好心地给她敷用,她该心存感念才是。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又没求你。”楚楚困难地轻轻吐出不满。
耳尖的靳袁皓可是听得一清二楚。“虽然你这么说,但我葯已上了,你想反悔也来不及,不过你倒可以回报我对你的好心,这么一来,你就可以不用良心不安了。”
这句话像是人该说的吗?明明动手的人是他,上葯的人也是他,现在却反咬她一口,好像她才是罪魁祸首似的,有没有天理啊?
靳袁皓好笑地看着她因怒气而涨红的脸蛋“从今以后,就由你伺候我,等你的伤一好,就搬到擎嵩阁的西厢房。”
楚楚一听,愣愣地瞪着眼前嘴角噙着诡谲笑意的靳袁皓,心想他会这样安排,一定是想好好整她。
她觉得自己像是砧板上待殂的鱼肉,而他就像是磨刀霍霍的屠夫。天呐,她可不敢想象自己往后悲惨的人生。
靳袁皓对于自己会说出那番话,惊讶程度不亚于她,不过,他决定了,就算他对她的成见再多,但在一切疑团没有解开前,他可先假设她是无辜的。等她伤好了,让她跟在自己的身边,他不但可以乘机观察她,还可以免去她与别的男人谈笑风生的机会,真是一举两得的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