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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霆!李霆!”映桥自睡梦中惊醒,情绪久久无法平复。自从目睹李桓横死惨状,映桥近日来总是恶梦连连,夜难成眠。每每等到天亮方能合眼,而好不容易睡了会儿,又像现下这样惊惶醒来。
“夫人,你醒了?”一听主子的惊叫声,绿珠和紫衣几乎是吓得滚进房的。”见拥被坐在床上的映桥冷汗涔涔的呆愣着,赶忙拧了把湿面巾帮她擦拭。
“是你们!”映桥一见这两个丫环不禁松了一口气,垂下双肩。“殿下呢?”
“殿下一早就进宫上朝去了,交代奴婢们不可打搅夫人。”
原来王府里上上下下“夫人”叫得热呼呼,而李霆从来也没忘要将映桥正名,除了日前安排映桥认崔为义父,将她“来历不明”的身份提高为礼部尚书之女,这几日下了朝,更是陪在母后身边趁机向她提起映桥,希望经由母后,能打消之前父皇与吐蕃王所订下的和亲婚约。
“现在什么时候了?”她问。
“回夫人,晌午已过。”
“噢!”映桥懊丧地将脸埋入弓起的双膝间。看看自己懒散成什么样子了,都已过晌午还在赖床。
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决心摆脱恶梦的纠缠。下了床,甫梳妆打扮完毕,穿着一身轻便的裤装,带着李霆替她做好的滑板,预备好好地浏览偌大的王府,尤其是著名的王府八景。
“我先走了,你们千万别跟过来。”放下滑板,回头对两个直盯着她脚下奇怪东西瞧的丫头说。
“可是,殿下”两个丫头为难不已,怕不跟着伺候万一出了什么差池,就算有十个头也不够李霆砍。但话还未及说完,即看着奇怪的夫人往前冲了去。
“别担心,我只在王府里转转,不会有事的。”她回头对傻了眼、张大嘴的紫衣和绿珠说着,才一会儿工夫已将那两个傻不隆咚的丫头甩得老远。
此时正值午后,下人都不知道躲哪儿偷懒小憩去了,逛半天碰不到半个人影,映桥也乐得无人干扰地轻松自在。
林荫处处、清风拂面,定北王府的深幽气派让人惊叹。依着李霆画给她的地图,映桥第一站来到王府西北面的书阁。
看守书阁的小厮正在门边打盹,映桥迳自推门而入也不叫醒他。
唉推开门,植满枫树的院落宽阔而幽静。时初春正萌芽叶绿之时,映桥闭上眼,几乎可以想象秋天枫红叶落时是何等凄美、醉人。再看向耸立枫林中的书阁,一时之间恍然忆起去年到日本自助旅行时,对枫林中的仿唐阁楼赞叹不已,而今眼前的美景胜过那时何止千百倍,更对中国文化是既骄傲且感动。
听李霆说书阁里的藏书数万册、画作无数,正想推开书阁的门,手中的滑板却不慎自手中滑落,映桥蹲身俯拾之际,一把大刀倏地砍来,深嵌在门板上。映桥仰头一看,见到的是刀刃上亮晃晃的寒光,顿时惊声尖叫。而面前的胡人再拔出匕首准备下杀之际,书阁的门被打开,一把长剑由内而出格开胡人手中的匕首。
李霆身着白袍由内飞出,一手长剑使得出神入化,与功力深厚的胡人争斗数回合后,由攻势转为守势,佯装不敌。
胡人大汉一见刺杀映桥无望,几招快攻后便转身逃逸。
“小伍,护送夫人回房。”李霆对着庭院大门外的小厮以深厚的内力一吼,望了映桥一眼后便急追胡人而去。
小伍揉一揉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待往院内一看,乖乖!被削断的枫树粗干、嵌在书阁门上的大刀还有,还有蹲在地上簌簌发抖的夫人?这这夫人是何时入书阁来的,怎么他真睡死了,连夫人何时进来都不知道?
小伍赶忙入院落,使尽吃奶的力气拔掉门上的大刀,胆战心惊地将之弃于一旁,再扶起吓呆的映桥回房。
城西万悦客栈。
“狼,把人解决了吗?”吐蕃国的巧玉公玉赫然出现在万悦客栈中,虽是一身汉族的华贵装扮,但五官鲜明仍不脱胡相。其貌虽娇艳,但心狠手辣,在吐蕃国王的宠溺下,将胡族的掠夺本性发挥得淋漓尽致,凡事不择手段。
“禀公主,属下无能”名叫狼的胡族勇士预知自己悲惨的下场,早吓得双腿发软,一想起自己故乡的妻儿,不禁悲从中来,涕泪纵横“碰!”一声,双膝已跪地,求饶道:“公主饶命!鲍主饶命!”
巧玉冷哼一声,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轻抚着安坐她腿上的波斯猫。“那史映桥手无缚鸡之力,你竟连她都杀不了?枉我花费庞大的资财雇用你,你说这该如何是好?”
她的声音是平静的,惯常的戮杀早习以为常。
“是是她运气好,否则我早砍了她。而且太子他出手相救,小的能逃出已是幸运”
“太子?该死的!”巧玉愤然起身。纤纤玉手捏住猫儿脖子,猫儿在一阵哀叫后颈骨碎裂、气绝而亡。
自从她十四岁时随父王至中土觐见唐皇,在皇宫盛筵中对三皇子,也就是今天的太子殿下李霆一见倾心开始,她便无所不用其极的想成为他的妻子。先是联姻订亲成功,再是吐蕃每年的朝贡不断,为的是攀住这桩婚姻。来日李霆坐上皇位,凭她的美貌及算计,后宫佳丽想窜出头怕不成一缕幽魂。这些年来她所有努力皆为独占李霆坐拥后位做准备,但是史映桥的出现对她构成威胁,早在关外派人刺杀未成,接着在潼关时将她掳入妓院糟蹋都未能如愿,而今李霆将她置于定北王府宠爱有加,使她心头一把妒火狂烧不尽。今日派出素有吐蕃第一勇士之称的狼,仍被李霆击退,教她怎忍得下这口气!
“来人!将狼带下去!”她阴冷狠毒的声音乍起,两个亦是汉人装扮的汉子左右撑起狼,将他拖出门外。
“公主饶命!”狼的声音未歇,屋顶上的李霆悄然放好掀开窥视的瓦片,纵身跃下狼被带往的后院。
他就这么追着歹毒的恶徒而去,她一颗心提吊着,只念着李霆是否安然无恙。一想到他被李桓所伤的伤势初愈,而那人武功如此高强想着鼻儿一酸,珠泪已滚落粉颊。
也不知是怎么了,自从遇上李霆这个冤家,泪腺就特别发达。
“怎么了?”李霆一进房门便见她抱着枕头流泪冥想出神,连两个丫头唤了声“殿下”也未能将她的思绪拉回,直到此刻还浑然不知他已回房。
他抬手轻拭她的泪,但手才一触及她柔嫩得出水的脸颊,她往后瑟缩了一下,待抬眼一见是他,便不顾一切的扑向他怀中。
“你受伤了吗?一切都还好吗?”
“担心了?”他笑问。
她推开他,脱下他身上的白袍,探手入衣襟想确定他胸口的旧伤是否无恙“喂!喂!别急,现在才一更天,还来得及我们上温泉池去”李霆哑着嗓音拉出她不安分的小手握着。
半个月没碰她,他也着实迫不及待得很,但奔波了一整天,身上黏腻得紧,不好好梳洗一番怎受得了。
“你说什么呀!”她红着脸缩回手。“人家只是看你受伤了没有,你想哪儿去了,讨厌。”
“是这样吗?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他佯叹了口气,闭起一只眼睨向娇滴滴的容颜。
“都这么久了,你还不明白我对你的感情”她欲言又止。都不晓得自己有多关心、爱他了,他怎会说是自个儿自作多情?待抬眼见他竟是促狭神情,她心火一起,将一旁的枕头狠狠往他丢去,自个儿蒙上软被转过身不理他。“要洗你自个儿去,我睡了!”
“由不得你任性!”李霆才说着,已一把扛起她往温泉池去。
“喂!我也有人权的呢,怎么你这么霸道!”气极了,握起粉拳往他背上一阵捶打。
可是这在李霆感觉起来竟是不痛不痒,当是捶背还嫌力道不够呢!
“总该有人管管你,你那套二十一世纪的理论就留给哲维吧。”说起来还嗅得出李霆话中浓浓的醋味。一想起他,不!是千年后的自己,心里头仍是不舒服。
这温泉池已被映桥给取了名忘忧池。
在温润的泉池中游游泳、泡泡澡,纵有多少伤心、烦恼事也给忘得一干二净。
不过两个时辰再回房,之前的争执不快早已消失无踪。只是李霆对映桥刻意回避他碰触的举止有些不满罢了。
见他一进门即遣走伺候的丫环反身套上门栓,映桥从他眼中猛炽的欲焰知道他要什么。但今天真的不行!像逃避什么似的,赶紧跳上床转身背对他假寐。
可李霆哪里肯放过她,卸下外袍、放下床侧的鸳鸯戏水软帐,一上床便紧紧贴近她。
如火焰似的吻直落在颊上、耳后的敏感地带、雪白的颈项上,每吻至一处便像着火般熨烫着她细致的柔肤,而那双强而有力的大手也在她身上肆虐李霆粗喘着想扯掉她石榴裙端横系的白色裙带。
“老天!你睡觉都不更衣的吗?”那裙带超乎想象的难解,李霆暴躁地想用力扯却又怕伤着了映桥,只差没下床去找把剪刀来。
“不!今儿个早点睡吧,实在不方便。”映桥被撩拨得胀红脸,勉强拨开李霆的手,似有难言之隐。
“身体不适?”他支起上半身问。方才在忘忧池共浴,肯定她绝不是月事来。
“不。”
“那是怎么了?”
“是是危险期。”见他一脸茫然,她解释着:“这几天容易受孕,而我并不觉得此刻我们需要个孩子。”
李霆闻言,唇边扬起一抹诡异的俊笑。
身孕?他的骨肉!经她这一提,他倒觉得是不错的主意。自从得知她来自未来,他莫不时时刻刻担心她会像来时一般突然消失。此刻若映桥有了身孕“顺其自然吧!”热度开始在空气中浮现,映桥转身面对他,他眼中狂烈的欲火几乎要将她熔化。
“不,我们不能有孩”映桥的抗拒无效,还未来得及逃避,就被他下压的身子禁锢得动弹不得,他的唇立即封住她的玫瑰红唇他懂得如何取悦她,在一阵意乱情迷后,她连理智都被淹没了。
夜,更深了
次日一早,累得恹懒懒的映桥,斜倚门边送一脸神采迫人的李霆进宫上朝。他俯下身来在她唇上偷了个吻便匆匆离去。
及至中午,他遣人自宫中送来养身固胎的葯汁。映桥问了送葯的太监那是什么葯?
小太监说也说不清楚,只道是养身来着。既是养身又是良人美意,映桥也就不疑有他的仰口喝下。
下午无事,便命人在接连着九曲桥的凉亭中备上笔墨丹青作画、弹筝。
“姑娘好文采!”
映桥专注在画作上题诗落款,却被身后传来的赞美声一惊,好奇地转回头。一个风华绝代的优雅妇人正眯着眼仔细端详她。
“请问夫人是?”映桥朝那慈眉善目的妇人颔首示意,前思后想,始终记不起府中竟有此绝美贵气的妇人。
“你想问我是谁是吗?”妇人笑着执起她的手,眼中是满满的赞赏。“我是殿下的旧识,打从他一出生即看着他长大,今日正好闲来无事便过府来坐坐。”说着,即命人将棋盘摆上。
“不如你来陪我下下棋如何?”
“既是殿下旧识,映桥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她回以她那足以倾人心的柔笑。
皇后瞅着映桥的柔笑稍一闪神,待回过神来不禁笑得开怀。霆儿老是在她耳边提起他心仪的女子是如何体贴动人,今日一见,连她同为女人亦难逃她的魅力,更遑论她那优秀杰出的儿子了。
但见映桥细心地用掌心将茶杯熨热,倒了杯茶奉到她面前,皇后忍不住点点头。
“我没有告诉你我是谁,你不好奇吗?”映桥的沉着倒教皇后沉不住气了。
“夫人想告诉我时自会说明,我何必心急?”她笑着又吃下皇后一个黑子。好奇心人人有,映桥也不例外,只是她看得开,若这妇人不想告诉她,她也不必去探人隐私。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皇后这厢忙着观察眼前美人,自然忽略棋技,早被映桥杀得片甲不留。
初次见面,映桥当这妇人寂寞,故而陪她闲话家常,不矫情、不造做,心里直觉地喜欢这妇人。
而皇后也觉得这女孩与她投缘,闲聊着便能交心。
或弹筝、或吟诗,一番长谈下来,日已西斜。
“夫人不如留在王府用晚膳,或多待几日,待殿下回府或可陪您逛逛府中八景。”
“不了,我那夫婿等不到我会心焦的。你放心,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皇后不舍地握着映桥的素手,临走时拿下头上一珍贵的玉簪,亲自插在映桥的髻上。“就当这是见面礼吧。”
“这太贵重了”映桥见妇人将价值连城的玉簪赠与她,连忙推拒。
“身外之物,别放在心上。”
见那妇人领着身后两个身着华美的小婢走远,不禁怀疑起这妇人到底是何人?
当晚就寝前,映桥坐在镜台前看着自己俨然古代女的模样,已找不到二十一世纪的影子。而下午那和善的妇人又让她想起自己远在二十一世纪的妈咪,顿觉怅然若失。
“有心事?”李霆已更完衣,庞然的身躯立于她身后,动手一根根的替她拔下发上的珠簪、发饰。
“我想妈咪!”她幽幽地说,眼前的铜镜就像个镜框,裱装着李霆和她甜蜜的恩爱。
“噢!我是说我想我的母亲!”
她源源本本的将下午那神秘妇人的事说了一遍。
李霆一见她发上那眼熟的玉簪,释然地笑道:“你可知那令你念念不忘的妇人是谁?”
映桥噘着嘴摇摇头。
“若我没猜错,这玉簪是太后赐与母后之物。”
“你是说她她是皇后?”映桥讶然地仰望铜镜中的他。
“没错!若母后肯帮忙,我立你为太子妃之事便容易些。”他若有所思地凝着她。
思及她对二十一世纪的牵挂便于心难安,就怕她真要消失。
“你知道我多希望你是寻常百姓。”她有感而发,哽咽着转过身抱紧他。“我不在乎什么太子妃,我只要你!若你真是寻常百姓,那么你耕田、我织布,我们还会生几个孩子,闲适自在、无拘无束。”
“依你所言,我们的日子过得一定很清苦。”他为她的白日梦笑得猖狂,一把抱起她往床上去,开始动手为她更衣。耕田、织布他可从来没想过。
“做做梦嘛!又不犯法。”敛起伤感的情绪,朝他做个大鬼脸,还不怕死的往他胸前狠拧一把便往被窝里钻去。
“你呀!”李霆跃上床也钻进软被中。
不出一会儿,两人的衣物被丢出床外。软被中热闹的挣扎、笑闹逐渐趋缓。
避他什么危险期,反正李霆总是很热情就是。
日子过得愈是平顺,映桥愈是觉得惶惶难安心,整日苍白着脸、食欲不振,使得原本就削瘦的身子更加单薄。
由于崔夫妇膝下无女,再加上映桥的有礼、诚恳,夫妇两人对这义女自是疼爱有加,常到府探望、关切。
这天,李霆命人备了华轿让映桥至崔府回礼,日程在大街上巧遇恭迎吐蕃王、公主的迎宾队伍,一时锣鼓喧天、舞龙舞狮,热闹滚滚。
偏偏华轿中的映桥身体不适禁不起颠簸,一闻到烟火燃放的烟硝味就止不住的作呕,连忙吩咐轿夫停轿,欲至路旁隐蔽处吐尽胃中不适。哪知才下轿跑不到几步,便在大街上吐个精光。
“大胆刁民,竟敢阻挡本公主去路!”人随声出,被阻的迎宾轿中飞出一位胡服装扮,容貌艳丽的女子,傲然立于轿前。
映桥吐得虚软无力、脸色苍白,甫一抬头往声源处望去,猝不及防的已被那女子挥出的长鞭击中肩背。一阵剧痛后鲜血淋漓,染红了映桥素白的罗衫。
“这是定北王府夫人,公主不得无礼。”人群愈聚愈多,随身侍卫抓住吐蕃公主的长鞭防她再伤人,迎宾礼官亦随后赶到排解纠纷。
“定北王府夫人?莫不是当今太子殿下私藏的小侍妾?今日一见不过尔尔。”巧玉歹毒阴冷的目光射向映桥孱弱的身子,一思及映桥与李霆的关系,霎时妒火中烧,恨不得教她成为她鞭下亡魂。然而心机深沉如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势必得收敛,不得节外生枝。
原来巧玉已在长安数月,诛杀映桥不成,此次与吐蕃王进宫,说是为朝贡而来,实则是为两国联姻而来。
“公主你”随身侍卫不服气的想开口反驳,却被映桥抑下。
“公主乃远来娇客,我们让一让便是了。回府。”映桥的知所进退更显巧玉的骄纵。
话才说完,优雅的身形才轻移两步,紧跟着一阵晕眩就不省人事。
最后人是回到王府了,然而事情却还未告一段落。
李霆接获通报,速速自宫中赶回王府,一入房见到的却是血染罗衫、气若游丝的映桥。他的眉头深皱,一颗心揪疼不已,紧搂着趴卧在圆桌上的映桥,咬牙低吐出两个字“巧玉”那怒然的态度是非将巧玉碎尸万段不可。
“我我不要紧的!”映桥面色如灰地安慰他,并不想因自己之故徒惹事端。
“你被伤得如此之重还说不要紧?”李霆心疼不舍地轻抚她惨白的脸庞,那伤口在她身上甚至比在他身上更令他心痛难过。
她只是摇摇头,凝泪望着他。
“徐太医,这伤势?”李霆深吸一口气,不忘转头问诊治的太医。
“臣禀殿下,夫人背上的鞭伤伤及内腑,需调理些时日始能痊愈。尤其为了腹中胎儿,更需小心调养”
肮中胎儿?李霆和映桥互望了一眼,反应却是呈现两极化。
“徐太医是说我们有了孩儿?”李霆难掩欣喜地再次确定。
一见徐太医点头称是,更是激动不已。然而抚上映桥颊上的泪水,不禁蹲下身望着她没有半点喜悦、只有哀伤的面容。
“疼吗?”他问。心里满满对巧玉胆敢伤他妻儿的仇恨。
“这孩子不该来的!不该有的!”她只是一迳地摇头,紧抓住自己小肮趴在桌上哭泣。别说此刻所受的内伤,就说她的生命随时会消失,怎忍心这孩子和她一样的命运!
“总是我们的孩子。别担心,纵使寻遍天下奇葯,我也要尽速治愈你的伤,从此绝不让人再伤你和孩子分毫。”他握住她紧抓小肮的纤纤素手,当她是忧心伤势对孕育孩子的影响,安慰着。
从此不让人伤她和孩子分毫?李霆呀李霆!你可知道这承诺有多么难以实现?
映桥忍住背疼,转身抱住他,为自己无力扭转命运而伤心哭泣。
当晚,映桥背伤疼痛不能躺,卧下又腹疼呕吐不止,挣扎折腾了一个晚上,最后是半趴在李霆身上睡着的。
而李霆眼睁睁看映桥受这样痛苦的折磨,心下难忍不舍却又束手无策,只能一夜相陪无眠。
棒两日,映桥伤势及害喜症状稍有好转时,李霆就被急召入宫面圣。
一入太和殿,殿上坐着的除了皇上、皇后,竟还有远来作客的吐蕃王和公主巧玉。
想当然尔,这急召的原因必是为太子与番邦公主的婚配。
此时的巧玉难掩矫情,极尽魅惑地向李霆大抛媚眼。而向来冷静自制的李霆,在依礼制行礼如仪后不动声色,只是冷冷地瞥了巧玉一眼。
那日狼到王府刺杀映桥未果,李霆一直追踪到万悦客栈救回将被巧玉处死的狼。自狼口中得知巧玉奸计,数度谋刺映桥,又将映桥卖入妓院,最近又鞭打映桥成重伤危及胎儿,如此蛇蝎美人,纵有傲人之姿容,亦教他不屑一顾、积忿难消。
“不知父皇急召儿臣前来所为何事?”李霆明知故问,昂然挺立于大殿上。
他玉树临风、风采翩翩依然,让吐蕃王对这未来佳婿欣赏不已,只是不明白他对巧玉之态度何以如此冷淡。想他这独生女儿虽骄纵、长于算计,但艳冠群芳、武功了得,多少名门世家登门求亲,皆被她所拒,独钟情于大唐太子李霆,此番应朝贡之便登大唐皇室求亲,只希望能遂了巧玉嫁予李霆的心愿。
“皇儿,为了我国与吐蕃国之邦谊,近日内让你与巧玉公主完婚,不知你意下如何?”皇上看着他这人才最出众的儿子,眼底盛满骄傲,一提及这桩悬宕两年的婚事,更是龙心大悦。
李霆一脸肃然的沉思半晌,突然,双膝跪地禀奏:“父皇,今日这段婚配,儿臣恐难应允。”
唐皇脸色大变、吐蕃王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巧玉更是错愕且羞愤难当,却又真怕事情没个转圜的余地,就此真情落空。
“太子殿下,我儿巧玉可是闻名关外的才貌兼俱女子,你这番推辞,让我面子上挂不住,只怕两国大动干戈,于双方绝不是好事。”吐蕃王为人明理,并不知自个儿女儿做了什么歹事,只莫名其妙的听李霆想毁这盟订两年的婚约,不禁气恼地威胁着。
“荒唐,这婚约已订下两年,你想推托就不怕朕落人无信之口实?就不怕朕不允?”
皇上气得胀红脸,右手大力一拍,差点拍断龙椅把手上的龙头。
“我与巧玉公主个性南辕北辙,相处自是不快,若坚持嫁予我为妻,只怕一生独守空闺、自毁前程。为免误人误己,请三思!”
李霆坚持巧玉必得为她的所做所为付出代价,但因顾及两国国主颜面,不在此时揭穿她的奸计,只希望她能知难而退。
哪知巧玉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惟恐失去她处心积虑想得到的李霆和大唐后位,厚颜说道:“我与殿下未曾相处,岂知不适合?更何况巧玉乃才德兼俱女子,自是以夫命是从”
“是吗?公主何苦如此委屈自己?”
李霆唇边泛起一抹轻蔑的笑意,别有深意地看着巧玉,直到巧玉心虚地低头不语。
“你们自己看着办,要不七日后成婚,要不咱们战场上兵戎相见,取决全在于你太子殿下!”吐蕃王认为大唐毁婚背信,又自觉受辱,面子上挂不住,当下携着涣然失神的巧玉拂袖离去。
“霆儿!你还是坚持抗旨,陷父皇于不义吗?”皇上怒不可遏。一见李霆毫无悔意,当下喝令将李霆软禁于东宫,待七日后被绑着也要迎娶吐蕃公主。
“父皇,儿臣已有心仪之人,且已怀有儿臣子嗣,请父皇成全。”李霆凌目一扫,喝阻拘提他的大内侍卫举步不前,跪地恳求。“若父皇担心的是兵戎相见,那么大可放心,吐蕃与我大唐国力相差悬殊,必然不敢进犯”
“我威盛大唐岂有惧于一个小小吐蕃国之理?今日信守的无非是一个承诺。你要纳几个妻妾父皇不会加以干涉,纵有心仪之人亦无损于你娶那巧玉,朕就不懂你何以如此执着!”
“承诺?可是父皇”李霆还想辩驳,却被皇上一招手,四名大内侍卫一涌而上押往东宫拘禁,静待七日后与巧玉完婚。
“皇上,也许你该亲自瞧瞧霆儿口中那个教他心仪的女子”始终保持沉默的皇后末了才开口说话
几日过去。
在各种仙丹妙葯的治疗调养下,映桥的伤势已渐好转,身体的疼痛不适虽已减缓,却抑不住对几日未归的李霆的思念。
这日,倚坐在雕刻精致的床上轻抚着小肮冥想出神。之前对随时可能消失生命的担忧,此时已被母爱所取代。
她告诉自己也许情况不会太糟,李霆是那么爱她,她就有理由相信她的生命可以延续!
她开始会因为怀有她和李霆的爱情结晶而欢快不已、也会猜想胎儿是男是女?长得像李霆或像她想着,不禁发出会心一笑。
在床上休养了几日腻得很,一见门外风和日丽,便兴起了在松林里走一走的念头。
出得门外,在松林里转了转,干脆往人工湖泊旁的花圃走去,只因为想闻闻久违几日的花香。
为什么他不回来?是不是有事情耽搁?或出了什么事?一边走着,脑子里尽是对李霆的思念。不意,却在树丛边听到两名修剪花木的仆役的对话。
“殿下这几日就要与吐蕃公主成亲,整个皇宫正忙着张罗喜事呢!哎,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可怜了我们那个地下夫人”
“是呀!他在东宫里坐拥美眷,可惜我们这个这么好、这么美的主子被打入冷宫,天理何在呀!”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一股剧烈的震撼冲击着映桥,血色迅速自她娇丽的容颜消失。
李霆要成婚了?而新娘不是她!受伤的情绪在内心翻腾,一股无法言喻的窒息感压得她喘不过来。
映桥踉跄地攀住一旁的树干,缓了缓激动的情绪后,便撑着颤巍巍的身子往松林小筑跑。
跑进松林小筑,在门口差点撞倒端来调养葯汁的紫衣。关上房门,才倚在门上任泪河奔流。
早知有今日,但为什么这么快?为什么是她怀孕的时候?这样一个小生命还未成形、还未来得及看见这世界,就要随她死去?
是李霆不爱她了吗?他怎可在她以为他们有坚如磐石的爱情时与番邦公主成婚?原来他们的感情是如此不堪一击啊!
脑子里千头万绪、千百个李霆的影像,映桥眼前一黑、以腿一软,昏倒在门前。
门外高捧葯碗、闪身一转避过映桥的紫衣,一听房中映桥坠地的声音,将葯碗往旁边搁去,急忙撞门而入。一见倒在地上的映桥时不禁大惊失色,与随后赶到的绿珠合力将映桥扶上床。
于是映桥发着高烧又昏迷了两天两夜,直到成婚前一日,李霆突围出东宫回王府才唤醒她。
“我不在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好好照顾自己?”李霆的口气里尽是责怪与难掩的心疼。怎么也想不到他被拘禁几日再回王府时,见到映桥的生命竟像风中残烛般虚弱。
“你走吧!”映桥推开他的怀抱,强撑着孱弱的身子往床内侧缩去。“你走!”才说完,止不住又痛哭失声。
“为什么?不许你躲我!”一见她的反常,李霆脸色凝重地再往前欲拉回她。
“别过来!”映桥瞥一眼断落在软榻上的红丝线和手腕上完好的白丝,本能地用手护住肮中的小生命,任颊上的热泪奔流。
“映桥!”
“我快死了!只是可怜我们的孩子还无缘见这世界一面就要随我死去!”
“你胡说些什么?”李霆紧握颤抖的铁拳僵立在床沿,凝着她悲伤绝望的神情,只感觉到一股恐惧的寒意自脚底不断窜升。他咬牙低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没有告诉你,我能来此寻你是有条件的。若不能得到你唯一的爱,在你另立妻妾时,施法的歹毒巫师便可赢得我的生命,如今我手腕上主生的红丝线已断,表示我的生命将灭”映桥才说着,即呕出一口鲜血。
“为什么你不早告诉我?”李霆如遭雷击地狂吼一声,跳上床去将奄奄一息的映桥拥入怀中,朝门口嘶喊:“来人,快传太医!”
房门外的脚步声顿时匆忙杂沓,而房门内的李霆抱着生命将灭的映桥泪如泉涌。他绝对想不到她竟然为了他,拿生命当赌注穿越时空而来,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
“在得知你是皇族时,我早有赴死的准备,千不该、万不该的是怀有这孩子,让他和母亲有着相同不堪的命运!”
“你好傻!而孩子何其无辜”一夕之间将失去两个至爱的人,教他情何以堪!
心中有如千刀万剐。
“我从不后悔”映桥扬着惨淡的笑意摇摇头,气息微弱地抬手轻拭李霆刚毅悲痛的面容上,和她一样不断涌出的泪泉,猝不及防的,又呕出一口鲜血。
“太医!太医来了没有?”李霆朝门外急吼,门口冲进来几名待命的丫环。“不!
我不能任你们如此坐以待毙!”李霆将映桥平放在软榻上,不顾白袍上斑斑的血迹,边往门口走边回头对映桥哽咽地嘶喊:“等我!一定要等我!”
才说完即投入门外的风雨中,策马狂奔入宫。
那一天,李霆在皇上的寝宫外无惧风雨的挺跪了一天一夜,执意取消隔日与吐蕃公主的大婚,娶映桥为妻。
皇上为李霆此举一时急怒攻心,卧病在床,用尽镑种方法甚至以大好山河及太子之位为要胁,仍无能撼动李霆的决心。
见他执意如此,皇上一怒之下撤废李霆的太子之位,在皇后的软言相劝下才没将李霆押入天牢听审。
闻讯赶来的吐蕃王怒见和亲不成本欲大动干戈,但因李霆已因拒婚而失去太子之位,便不再计较,当下携着心有不甘却只能徒叹奈何的巧玉回国境。
当日平回纥之乱班师回朝途中,崔所预言的遭小人所妒,已因李桓一连串的报复而应验。而情关难逃,这一情关也真让李霆弃山河而就美人。就不知如今命在旦夕的映桥和她腹中胎儿的命运能否回春?
急促的马蹄声在飘摇的风雨中哒哒地出宫门直奔定北王府。而马背上一身狼狈湿淋的李霆心中唯一的声音是“映桥,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