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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义愤填膺,举着拳头挥打着,林燕染心中一沉,连忙握住他的手,柔声问:“安谨,你可是觉得他父亲很坏很坏?”
得了肯定的回答,她声音更轻柔了:“那安谨觉得你爹坏吗?”
林安谨长长的睫毛忽闪了忽闪,抿了抿唇,倔强的不开口,却见他娘一直望着他,最后不得不妥协,嘟囔着说:“他对娘你好,他就不坏,要是对你不好,他就坏!”
林燕染胸口像塞了一团棉花,又闷又难受,他还这么小,却已经受到了影响,这对他的成长太不利了。
一个怨恨父亲的孩子,童年怎么能快乐,可是,看着他抿直的嘴角,倔强的眼神,她的话,怕也说不进他的心里。
“安谨,那个薛韵伤害不到娘,你父亲也不会伤害我,这世上的父亲大多数都是好的,像你霍师父的爹那样的是少数。你父亲还是疼你的。”将儿子抱在怀里,林燕染眼中涩涩的,微微抽动的小腹又提醒着她,另一个小生命的即将来临,这两个孩子绝对不能失去父亲,这一刻,林燕染无比的确定,她不会允许任何人觊觎她的男人,她孩子的父亲。
柴房里,莫公公被五花大绑着扔在了地上,嘴巴里堵着破布,衣袍破烂,头发散乱,之前的趾高气扬全不见了,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活像一只被八光了亮丽羽毛显出了原形的山鸡。
见那名将他打个半死的莽汉,面色狰狞地逼近,吓得要死的莫公公,呜呜地叫着。
大牛咧嘴一笑,莫公公更害怕了。
和他一块过来的侍卫,轻笑着拍了他一下,劝道:“得了,吓死了这怂货,反而坏事,快点让他画押吧。”
大牛这才从怀里掏出一副白绫,双手展开,看了半天。一旁的侍卫急了:“你是要盯出朵花吗?快点读!”
大牛红了脸,好在他脸色黑,也看不出来,嘟囔道:“这是谁写的,这字怎么这么难看?”
“怎么会?这可是弘文馆的才子写的,拿来我看看。”说着,夺了过去,看了半晌,他也挠头了,这字怎么都只认识一半,另一半怎么看怎么陌生呢。
两个难兄难弟互看了片刻,大牛啐了一口,一手抢过写满了字的白绫,一手提起莫公公的后颈,将这颗躺着的粽子扶正了。
“我们夫人慈悲,说什么不教而诛怎么着的,哦暴虐。”记起了这个可以用来骂人的词,大牛很得意,提留着莫公公,继续说:“所以,要我们告诉你这阉货,你犯了什么错儿,深刻的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并诚恳的认错。”
说着,在莫公公眼前,晃了晃白绫:“看清了吗?这就是你的罪证。”
和这两个有勇无谋的武夫不同,能够升任司礼监第二把手的莫公公,除了长得不错,又抱上了曹妃大腿外,他的文化知识也是相当过硬的,最起码这白绫上的字,他全认得。
正因为如此,柔体受到残酷蹂躏的莫公公,精神上又遭重创,几乎呕出一口心头血,眼前点点金光,脑海里只回荡着一句话:“吾命休矣。”
大牛见他不动弹了,忙招呼同伴,狠狠地掐在他的人中和虎口上,愁道:“这阉货忒不中用了,看了几行字,就要吐血寻死了,这不是给咱们添乱吗?”
“随他死不死吧,咱们赶紧让他划了押,办差要紧。”
悠悠醒转的莫公公,胡乱挣扎,两只手紧紧扣在一起,掰都掰不下开。
“你也知道怕了,早前的威风哪里去了,告诉你,今儿这手印你是按定了。再不老实,爷爷剁了你的手,想怎么按就怎么按!”大牛高声威胁。
莫公公身子一抖,流着眼泪,抖抖索索的盖上了手印,那表情简直比死了爹娘都难看。
办完了差事,大牛也不愿再看这软骨头的东西,扔垃圾似的将他丢了出去,折好白绫,出了柴房。
这边,大牛将盖着莫公公手印的白绫交了上去,那边,养源院里,终于正了名,得了妾的名分的薛韵,面色惨白的提着笔,恶狠狠的望着奉命监视她的紫衣、紫裳。
原来,去驿馆接她的一行人,将一车金银绸缎送了驿馆,抵了她的花费后,将她塞入轿子,抬回了养源院里。
不过,这次她的待遇就没那么好了,一下轿子,就被押送到了西厢,奉命清理养源院内贼的紫衣、紫裳两人,得了命令,就带了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守住了西厢的房门,差点将薛韵气死。
“薛小姐,哦,不对,从今儿起就要称你为薛姨娘了,墨都要干了,眼看着都到了奴婢回事的时间了,你快点写吧。”紫裳话说的一点都不客气。
薛韵咬着嘴唇,身子打着哆嗦,哀声说:“我已经落到了这地步,你们又何必再落井下石,真的逼死了我,恐怕你们也没好果子。再说,我毕竟也是将军的人,夫人再恼我,总得为将军考虑,不能这么对我啊。”
紫裳笑了,就薛韵这种人,真狠下心,舍得死了,反而是造福了旁人。她可是听说了,莫公公受了她的挑唆,上门寻了夫人的麻烦,让夫人跪了足有半个时辰,差点出了事儿。作为将军亲自选派到夫人身边的贴身女卫,她和紫衣可不敢再犯事,幸亏夫人没有大碍,否者她这条小命可就危险了。
对于生事的罪魁祸首,她可是没有一点怜惜的心,遂冷笑着回道:“眼下的局面,不就是薛姨娘算计来的吗?马棚里捆起来的那两个婆子,可是口口声声叫着薛姨娘的名字,要不是薛姨娘给了她们一人五十两银子,让她们给守门的门卫下了泻药,她们也断不能犯下这般大的错。她们家里可都有老有小的,受了薛姨娘你的蛊惑,转眼间,好端端的日子就没了。奴婢可不敢对姨娘落井下石,只求姨娘发发善心,给我们这些侍候的奴婢们,留条活路吧。”
一直静静站着的紫衣,瞧着薛韵脸色乍白乍红,轻声斥责紫裳:“你少说几句吧,那些话,是你能说的吗?”
见紫裳闭了嘴,又对薛韵说:“姨娘还是快点写吧,我们是有时间和您耗着,可是夫人和驿馆里的众位大人却没这么大的耐心。哦,姨娘还不知道吧。莫公公骄横跋扈,仗着曹妃娘娘的宠幸,假传圣旨,差点害了夫人,眼下夫人可还在床上躺着呢。你说说,堂堂二品诰命夫人,竟被一宦官逼迫,这事情若是传扬了出去,得令多少官员心内惶惶,让他们的妻子、母亲,多么齿冷啊。”
听到林燕染只是受了伤,薛韵眼中闪过一层寒光,暗暗恼恨莫公公本事不济,怎么没有弄死了她。
但面上不显,甚至哀哀喊冤:“可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非要我写下来?”
紫衣听了并不在意,继续说道:“姨娘是否有冤屈,奴婢能不清楚。只是姨娘出现在驿馆里的时机实在很巧,由不得人不怀疑,不过,夫人宽宏大度,信了姨娘在驿馆的话。可是,口说无凭,夫人信了,旁人未必也能信。所以,才要姨娘将在驿馆说过的话,原样写下来,日后也能有个凭证。”
先是挑拨生事,事发后,又将事情都推到莫公公一人头上,将自己摘得干净。薛韵的确好手段,很是恶心了林燕染一把。但是,没有人是傻的,话能随便说,可白纸黑字的写上,谁得了好处,谁受了害,那就一清二楚了。
林燕染让薛韵写的,就是她从街头遇到了莫公公起,她身边带的人,说的话,一点不漏的写明白,再将驿馆里的事情写清楚,最厉害的却是莫公公事发后,她在驿馆里为求自保而说的那番话。
三项对照,即便薛韵天赋过人,编出了一套完美无缺的谎言,但是对照结果,林燕染受了罪,莫公公险些丢了命,只有她薛韵——无辜的小可怜得了好处。
写完之后,薛韵颓然的摔倒在地上,脸色比纸还白。
紫衣、紫裳两人拿着她写好的陈词,转身出了西厢房。掀开帘子,又吩咐守在门外的婆子好生看紧了门户。而后,紫衣继续留在养源院,紫裳带着东西去了林燕染的府邸。
紫裳到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掌灯时分,林燕染安抚好了儿子,给了布置了任务,林安谨此时正坐在书案后,刷刷的画着给他爹的家信。
念秋在官衙里听说了这事,也匆匆的赶回来了,故紫裳进来时,看到的便是夫人满脸无奈的躺在床上,而念秋一脸喜色的团团转,手上还端着碗桂花栗子羹。
“写完了,拿给我看看?”林燕染起身,冲着紫裳招手。
“夫人,快躺下,我拿给你。”念秋慌忙放下羹碗,冲到床边,边说边将她按在床上。
自知道了林燕染有了身孕,念秋比她还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