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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为阶下囚的日子是胆战心惊、煎熬万分的,尤其是对失掉过去记忆的花祈而言。
自从楚阿爷、楚阿奶打太湖畔救起她后,她便想不起自己的真实姓名?想不起自己是谁家的女儿?更想不起自己是否早有婚配,或儿女成群?
土匪窟里,她瞧见人生里从未瞧过的黑暗面--她深信自己从未瞧过,否则,这样的人间地狱,即便是失忆,也不能教人轻易或忘--那些年纪小小就被迫与父母离散,即将被卖为童奴的孩子;那些已许了夫婿,或仍待字闺中,便被掳来的良家妇女及姑娘,她们不只遭土匪凌辱,最终还逃不掉被卖往他处的命运。
想家的,有家归不得!想哭的,在土匪的淫威下,只能暗自饮泣。
不晓得她算幸或不幸?她是被抓来了,可抓到她的人是楚天漠,一个外表看起来冷酷凝肃,行事却暗留一丝人性的亡命匪徒。
夜晚就伴随着她所看到的黑暗,极快地到来,寨子里燃起了几堆营火。
做晚膳时,花祈连同几个被抓的女孩们劳役着,放眼望去俱是泪盈于睫、花容失色的女孩,娇小瘦弱的阿观掺杂在其中,脸上不再挂着娇憨的笑容,她彷如惊弓鸟,甚至因为她的动作较慢,被性格暴戾的仇英以长鞭打了好多下。
好几次花祈就快看不下去的想挺身而出,然楚天漠总是以吓人的安静,悄悄地出现在她身后,沉声提醒“切莫轻举妄动。”
的确,她明白轻举妄动的后果将更糟!她是过河的泥菩萨,连自身都难保了,还想保他人吗?
花祈无可避免的想到要逃跑!
等晚膳煮好时,几经折腾的女孩几乎都已累得虚脱。花祈靠在一根木桩边,食不下咽地盯着楚天漠以他的碗筷特意为她留下的一点饭菜。
她留意到与她一起的女孩都没有如此的待遇,被毒打凌虐了一整天,有人甚至连残羹剩菜都没沾到。
这是楚天漠吃过的碗筷他的唇舌都曾接触过它,就如同今早他的强吻。她可以选择接受或挨饿,理智告诉她,该不屑楚天漠这类土匪的拖舍,然而,现实却让她不得不再次感激他让她免饥寒交迫的煎熬。
保有体力方能逃脱!
一思及此,她就想也不想的端起饭碗,努力扒了几口,还来不及咽下,捧在手里的饭碗就被突来的外力给打飞了出去。
是仇英!她以长鞭末梢,狠准的打掉花祈手中的饭碗。
“哼!你倒是好福气,有那么丰盛的菜饭可以吃!”仇英皮笑肉不笑的嘲弄她,身后跟着独眼仇杰及几个獐头鼠目的喽啰。
“人家现在可是风流快活的黄花闺女,自然是好福气啰!”仇杰不怀好意的欺近她。“楚天漠的功夫好吗?”他身后几个小喽啰因为他的问句全咭咭怪笑了起来。
花祈初初没弄懂仇杰在问些什么,等明白了后,羞辱与愤怒同时染红了她的脸颊。
“哟~~还会脸红啊!”仇杰像被蝎子螫到般的怪嚷起来。“可见楚天漠的功夫还不道地,来!我马上带你去调教调教,包管让你连怎么脸河诩忘了!”仇杰伸手拉她。
花祈避过了,仇英却甩一鞭甩在她身旁的土地上,扬起的灰尘让花祈不禁咳了起来。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仇英半威胁、半恫吓地道:“我保证我二哥的功夫很到家,不是将你撕成两半,便是让你几天都下不了床,楚天漠那三脚猫功夫,绝对没得比。”
邪恶的恫吓果然达到预期的效果,疲累与饥肠辘辘令花祈头重脚轻。她再次努力地避过仇杰的手,眼神狂乱的寻找楚天漠高大的身影。
突然,她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传来,同时耳闻那渴望听见的声音冷然地响起。
“仇英,你不曾领教过我的功夫,岂有资格妄下断语。”楚天漠双手抱剑在胸,语调依然低沉、冷肃,却多了点儿讽刺意味。
在营火的映照下,仇英脸色翻红,眼神充满恨意,但不一会儿,她又翻脸如翻书似的以狐媚姿态面对楚天漠。“人家是想领教你功夫的,可你每次都对人家那么冷淡,不给人家一点机会。”仇英直往楚天漠的身上靠去,上了猩红蔻丹的指头在他的心口一描一画的。“我看不如这么着,毛丫头就留给仇杰去调教,咱俩则回我屋里去切磋切磋,你功夫如何,不就立见分晓了吗?”
令人惊叹的是,仇杰与那班喽啰竟为仇英露骨的求欢而大声叫好!
仇英,好个恬不知耻的荡妇!楚天漠嫌恶的暗骂。
他不假辞色的将她推开,冷淡地道:“不如这么说吧!我对砸人饭碗、暴殄天物的荡妇就是没胃口,还是宁可选择这毛丫头。”
说罢,不理会仇英一阵红、一阵白,几欲喷火的表情,也没理会仇杰吹胡子瞪眼睛的模样,他直推着花祈走进一间尚称完好的茅屋里。
仇英不甘心,狺吠道:“楚天漠,总有一天你会犯在我手里,在那之前,你将亲眼目睹你风流快活的黄花闺女为无数的男人鞠躬尽瘁!”
也许是不愿花祈的耳朵再遭污染,楚天漠用力的踢上吱嘎作响的木门。
他继续推着花祈来到简陋的卧铺旁。
“睡下!”他冷声命令道。
混沌、麻木的倦意令她起初没弄懂他的语意,但黑暗中,那些关于他未完成的强暴记忆却突然回来了,她惊跳一下,浑身紧绷,如箭在弦上的来回盯着房门和楚天漠。
楚天漠看穿她想夺门而逃的意图,并不怪她会杯弓蛇影,因为她的确是饱受惊吓。
他动作迅速的以一手抱住她,一手覆到她嘴上制止她尖叫。“我不打算继续今早的事,而且,我并没有强暴女子的癖好。”他压低声音附她耳畔低语。“关于床伴,你没有比我更好的选择,与我一同睡下,主要目的是在预防隔墙有耳,有些事我必须同你谈,你也务必据实相告,我以人格担保,绝对不做你不乐意的事。”
见她先是迟疑,继之点头,楚天漠才终于松手。
花祈透过黑暗看他,原想嘲笑土匪也有人格,然她聪明的不去玩火,只静静的躺入靠墙的稻草垫中,见状,他旋即在床侧放好剑,和衣俐落的躺下。
花祈察觉到楚天漠对剑十分谨慎、重视,彷佛它是他最忠实的知己,它也像是随时准备为他而战。
花祈纳闷着这是否正是他令其它土匪产生诸多顾忌的原因--他是一个真正懂得用剑的不法之徒。
之后,她更惊觉楚天漠未经她同意就将手放到她的腰间,将她揽近些。“仇家帮里的人向来是容情不下手,下手不容情的。所以,别试着逃跑,否则这伙人会迫不及待的轮暴你,毫不迟疑的了结你!”他在她颈后低语。
“也包括你吗?”即使背对着他,花祈仍忍不住想在言语上挑衅他。
“或许吧!”他的语气冷酷,语意却模棱两可,没给她正面的回答。
“何以见得我想逃跑?”因为被唬弄得有些火大,不由得让花祈的情绪显得暴躁愤懑起来。
“你的心思全写在你的脸上。”楚天漠讥诮的回答。“而仇家帮这伙人等的正是像你这类能给他们嗜血机会的傻瓜。”
“身处在这彷如炼狱的情况下,逃,不是最直觉的做法吗?”花祈心意惶惑的反问。
她几乎开始认为,在楚天漠的表相下,或许隐藏着另一个人,一个知解同情,仁慈与悲悯的人;她亦想信他不会在她身上施加暴力,可难保其它土匪不会,就好比仇英、仇杰。
唉!她真是不敢设想自己的命运、自己的未来!
“你有夫婿、孩儿在等着你吗?”楚天漠突然撑起一肘俯视她。“还有,你的姓名。”
她转身,眼光与他在黑暗中互锁。“你掳住了我,还被迫强暴我,若你当真做了,现在再问这些话你不嫌太迟吗?”她低声恨恨的挞伐。
他不为她眼里的恨意所动,只是冰冷的重复“你的名字?有无夫婿或孩儿?”
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太过信任楚天漠,即使他表现出超乎寻常的耐性,可他毕竟同仇家帮是一伙的。
“我名唤--花祈,感觉上,我应该是没有夫婿、没有孩儿,但我很难肯定”花祈说得支支吾吾,但绝大部分是事实。
楚天漠突然整个人半罩着她,眼神锐利并酝酿着风暴。“感觉?应该是?很难肯定?你打算诓我吗?”
“岂敢!”花祈用力推他壮硕如石的胸膛,咬牙切齿地道:“就算我说了,也不晓得你信是不信?一个多月前,我才打太湖被捞起,救我的是一对老夫妻,他们救起我时,我已经失忆,只因我曾记起花绮这两字音,二老便唤我花祈,而我既已失忆,自然记不得自己有无夫婿、子女,只能以感觉、应是这类的话来搪塞你”“那对老夫妇姓啥?现居何处?”
“他们就住在甪直镇里头,姓楚,与你五百年前是一家。当然,俘虏是没有抱怨的资格,不过,比起亡命之徒来,善良百姓的待客之道实在是好的没话说!”花祈忍不住要刻薄他。
“姓楚!”楚天漠蓄意忽略她的讽刺,神情若有所思。“倒真是巧!”黑暗中,他唇角漾起一抹花祈不曾察觉的笑意。
“什么巧?你认为我失忆得太巧?”花祈愈说肝火愈旺,但唯恐隔墙有耳,她只能剀切的低语,而那一点都不能表达出她的怒意。
稍后,她更发现楚天漠一向冰冷的眸子似乎被某种事物所吸引,循着他的视线,见他正凝视着她因愤怒而不断起伏的双峰。
此刻,他的神情是欣赏的,毫不冰冷,其间还夹杂着无法掩饰的欲望。那是过去漫长一天中她不曾在他脸上见到的。
内心里一部分的她感到害伯,可奇特的是,她体内某部分却窜动着一股连她自己都不晓该如何解释的騒动。
他隐藏欲望和表现冷漠一样的快速。“你说的对极了,我是不愿信你,像咱们这类亡命之徒,信任的唯有自己,否则,便是赌命。”
“今日为我,你已赌过两次了。”她指的是他两度救她脱离仇杰和仇英的魔掌。
“或许下次不会了。”他冷冷瞥她一眼,翻下一直半覆在她纤躯上的身体躺平。“毕竟,我效忠的是仇家帮。”
也许是他正警告她该自求多福了,下回,他可能不会再对她伸出援手,甚至会乐于袖手旁观让仇杰蹂躏她、让仇英糟蹋她。如此的想法,令她不禁浑身轻颤,同时,更坚定了她逃跑的决心。
楚天漠察觉到她的颤抖,并做出与他的冰冷无情背道而驰的事。他迟疑地抚弄她的肩际,带茧的手指摩擦过她柔软的颊。“睡吧!接下来将是漫漫难捱的几天。”
他如谜的说完后,就侧过身,再度违反礼教的把她搂在自己的身前,如一对寻常夫妻般的相拥而眠。
花祈的心情依然是矛盾的,一方面的她想要推开他,另一方面,她却恋栈他的温暖。
她怎能傻得指望一个不法之徒遵守礼教与诺言呢?就如同她怎能蠢得幻想他是她所期望的--一个曾知解慈悲、同情与怜悯,但却为某种不公,迫使他不得不将他曾知解的那一切封闭起来的男子。
才识得他一天,她对他的感觉已混沌不清。筋疲力竭的身心,令她很快的沉入了不甚安稳的梦乡。
感觉到她沉稳的呼吸,楚天漠缓缓睁开眼,情不自禁的嗅着她发际经过一日折腾,却仍保有的淡淡幽香,而后瞧见露出她袖腕的青玉手镯--一只他极为眼熟的手镯。
他一脸的震惊,震惊于它竟会挂在她的手腕上。
他知道青玉镯子并非单只,而是甪直镇某户人家的传家之宝!
他十分熟悉那户人家,并惊诧于那户人家的长辈会轻易将这传家宝赠予花祈!虽说,那只青玉镯挂在花祈的纤纤柔荑上煞是好看,但楚天漠仍不得不对眼前这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心存怀疑。
她究竟是何方神圣?她说她是失忆女子,被楚姓老夫妇在太湖畔救起,之后又被他这姓楚的土匪掳获,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吗?但那只青玉镯似乎印证了她说的是实情。
情况有些错综复杂,花祈的出现,使得他在仇家帮的工作变得更棘手。以往,他不会让任何人挡在他通往目的的路径前,可为了她,他竟数度冒险得罪仇家帮;且以往,他也不曾碰到过如她这般貌似芙蓉、眼如明星、纤秀娇小得让人想保护,却又牙尖嘴利得教人想揍她一顿的小女子。
他加入仇家帮的首要目的是找出一些东西!而花祈会否成为他工作上的另一股冲突?
三格格花绮坠落运河,已过了一个半月,江宁织造署这边打捞寻人,因无所获,于是终将告一段落。
花绮的阿玛靖亲王,在晓得这样的不幸之后,已偕大女婿任昕贝勒,及志愿前来协助寻人,顺道下江南一探究竟的贝子任皓、向日青与连保岳这一干人等坐着官船,披星赶月,日夜兼程的赶往江宁。
二格格水翎因花绮而陷入了浓浓的悲伤中,即便是江宁的繁华与织造署里的美轮美奂,都无法稍减她内心的哀戚。
“当初,我若坚持不让三妹妹跟来江宁就好了!那她就会好端端的待在京师,守在阿玛和额娘的身边,如今也就不至于葬身水底,落个死不见尸的景况。”
这日,水翎和已上任江宁织造一个月余的丈夫尹鸿飞站在署里的小桥栏干旁,凝望着水面,她不觉悲从中来,频频苛责自己。
“翎儿,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切莫再为三妹妹的遭遇一再自责。若真要追究,我的过失绝对不比你少,我不该下令夜航、不该一心想离开镇江,速速抵达江宁”
“鸿飞,这不能怪你!”水翎慌忙的摇头。
“不怪我要怪谁?”尹鸿飞苦笑。
“尹大人,你也是为了大伙的安全设想啊!”靖王爷拨过来供尹鸿飞差遗的闇达查锦一直旁立着,听到他的话,忍不住也上前宽慰了几句。
“这样的设想,却让二格格和我失掉了一个三妹妹,多不划算!”尹鸿飞沉痛的说道。
“尹大人、二格格,咱们不该先绝望的,或许三格格福大命大,还好端端的活着呢!”查锦往好的方面想。
“可能吗?都已经过了一个半月,人掉入水里不过是扑通一声,却连个尸身都没找着,让我平空失去了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怎不教人扼腕?”说着说着,水翎再度哽咽啜泣。
四姐妹中,就属花绮性子最烈,行事也较不按章法,可她也最急公好益,对姐妹们竭心尽力,是那种可以为了姐妹而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典型,但如今她有可能会死于非命
想着想着,水翎更是悲恸难忍。
“嫂嫂,关于寻找三格格的下落,妹子倒有个主意,就不知道使得使不得?”不知何时,刚从外地回来的尹霜若也来到后园,加入交谈。
“说来听听,霜若。”水翎急切的趋前握住霜若的手,绝望与希望,全在她的心上攻错。
“对!霜若,先说来听听,使不使得,咱们再商量商量。”尹鸿飞和尹霜若日以继夜的遣人找寻花绮,也着实找得快抓狂,这会儿她有了别的主意,尹鸿飞自然是愿闻其详。
“自三格格失踪至今,咱们没贴过告示寻人,人家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哥哥、嫂嫂,不如咱们发重金悬赏,让晓得三格格下落的人主动来报。”
查锦却连忙慌张的否定道:“尹姑娘,使不得啊!尹大人、二格格,这可万万使不得!”
“为何使不得?”尹霜若蹙起眉头反问。
她一向厌烦透了皇室这些奴才平日的嚣张气焰与遇事畏畏缩缩的姿态,查锦这人平日看起来虽然颇为干脆,可也不见得他遇事就会真有果决的气概。
“说来话长。”查锦思考着该怎么说。
“那你就长话短说呀!”尹霜若一句话就顶了回去。
查锦无奈的苦笑。
尹鸿飞先低斥了妹妹一声不得无礼,再回头向年纪稍长,也颇见多识广的查锦陪罪。“霜若年轻,说话没分寸,请闇达莫见怪。”
“尹姑娘为人豁达、心直口快,又一直为三格格设想,属下岂敢见怪。不过,小的认为贴告示这主意真的需要衡量一下。”查锦仍小心翼翼的思虑着。
“闇达,此话怎讲?”水翎不懂,查锦一向难得说话吞吞吐吐的,今日却有些反常。
“二格格,还记不记得几年前靖王爷曾奉圣上旨意,围剿某个在四川日益坐大的帮派?”查锦严肃的问。
“是有这么回事,那帮派叫叫仇家帮是吧?”水翎想了想,突然记起来了。
“对,仇家帮!那次我就跟在王爷身边,陪着他围剿山寨抓捕要犯,仇家四兄妹有三人落网,其中最小的仇雄被就地正法:老大仇豪、老二仇杰,却在架往刑场的途中逃脱,据说,是他们的妹子仇英救走的。当时,仇豪断了一臂,仇杰废了一眼!”查锦描述道。
“是,我记得,当时还因为这么重大的疏失刑部有好几位大人被圣上免职呢!”
“二格格好记性。”查锦先是夸奖,继之脸色沉重的又说:“昔日圣上并没有把重犯逃脱这件事怪罪到靖王爷头上,还替王爷加了分封、增了仪仗。可仇家几个恶徒没有正法,就等于种下祸根。”
“有如此严重吗?”水翎一愕。
“仇家帮,我也听说过。”尹霜若突然沉吟道:“这仇英,该不会是人称铁鞭罗剎,喜欢以长鞭伤人的那个女土匪吧?”
“是,尹姑娘,你说对了!”查锦频频点头。“我认为顶严重的,仇家这伙人不仅十恶不赦,最可怕的是他们睚眦必报,当年靖王爷对他们的诛伐,他们必定时时刻刻寻找报仇的机会,只因靖王爷是皇室族亲,他们比较难逮到机会罢了!”
“可这和咱们贴告示找三妹妹有什么冲突?”水翎不名所以的问。
“冲突可大了!”沉默良久的尹鸿飞突然开口,且面露忧色。“盛传近日江南这一带有帮匪吭漆好烧杀掳掠,他们的名号就叫仇家帮。”
“他们行踪飘忽、神出鬼没,令江南附近的官府十分头痛。”尹霜若也接腔。“其中又以女罗剎仇英的行径最令人印象深刻。”
“没错,她一个女流之辈,却最攻心计,也最心狠手辣。”查锦忧心忡忡地来回看着众人。“小的担心的也正是这件事,万一告示一贴,正巧又被仇家那伙人看见”
“我相信他们一定会看见的,听说那帮人为数众多,眼线自然也不在少数。”尹鸿飞语气沉重的道。
“那可就惨了,三格格本来福大命大,可万一落入他们手里,情况不是更危急?”尹霜若来回踱步。“不过,话又说回来,咱们连着个把个月打捞与察访,想必三格格落水的事定有不少人知道了,这不就等于已经昭告众人了吗?那么,贴不贴告示又有何差别?”
“尹姑娘的意思是”查锦听出了尹霜若话中有话。
“咱们该赌赌运气!”尹霜若和尹鸿飞别有深意的互看一眼,接着,尹霜若定在嫂嫂水翎面前,握着她的手诚恳道:“想必嫂子也不希望靖王爷、芹福晋和靖府这么多口人一直活在仇家几个狂人亟欲报复的阴影中吧?而咱贴告示的作用,就是利用那群狂人的复仇心态,把神出鬼没的仇家兄妹引出洞,再将他们一网打尽。”
“可行吗?只用一张告示?”查锦不禁怀疑。仇家兄妹绝非等闲之辈,他们可是狡猾诡诈出了名的。
“可行的!”尹霜若相当肯定的点头。“我刚从江南一带的各县府衙拜会回来,也和一些捕头衙役研究过仇家兄妹的个性,他们确实很滑头,但也不是没有疏漏,像仇家老大仇豪嗜杀、老二仇杰好色、最小的仇英城府较深,却有点花痴。而这三兄妹还有个共同点,就是酷爱藉复仇来平复他们所受过的任何耻辱!”
“可我还是看不出贴张寻人启事对抓到仇家兄妹有何帮助?”水翎听闻仇家兄妹如此的暴戾乖张,且与他们结下梁子的又正是自己的阿玛,不禁心情惶惶然。
“当然大有帮助啰!只要告示上欲寻的是靖王爷的家人!”尹霜若紧了紧嫂子发冷的手,有些残忍的继续说道:“既然我们深知仇家兄妹复仇心切的习性,那么,告示一出,仇家帮的活动定会更频繁,如此一来,咱们找到他们巢穴的机会无形的就大增。而只要能找到他们的巢穴,要将他们一举歼灭就不是难事。”
“可万一三妹没死,而他们又先逮到机会,那岂不是”水翎因疑惧而变得吞吞吐吐。
尹霜若打断她,更残忍的强调“嫂子,说句不中听的话,希望你听了莫要伤心生气。可事实毕竟是事实啊!三格格不见得还活在人世,但咱们却可以因此而将仇氏兄妹一网打尽,这不仅大功一件,还可确保靖府高枕无忧”
“由你们去决定吧!”水翎抚着额头,一脸苍白惨淡。“鸿飞,我累了,容我先告退回房。”
说完,她便唤来丫环虹儿搀扶她往屋子的内进走去。
尹鸿飞目送着背影纤秀,却步履沉重的水翎,直到她消失在月洞门内,他的心情也随着水翎表情的滞重而变得沉凝。
“霜若,即使三格格身亡已成事实,你也不该当着你嫂嫂的面点破。”尹鸿飞轻声责备着妹妹。
“人家说,逃得了一时,避不了一世,我只想嫂子早些面对现实嘛!”尹霜若并不介意哥哥的责备,她相当了解他的爱妻心切。“失去至亲,悲伤是难免的,但嫂子是个坚强的人,她会很快复原的,怕的是靖王府的人不会善罢甘休。”尹霜若意有所指的瞥了查锦一眼。
查锦是靖王爷的亲信,随尹鸿飞出任江宁,原是靖王爷对女婿的一番好意,当然,他受靖王爷所托,如今自然是要忠于尹鸿飞,而尹霜若这番话,似乎明指着对他有所顾忌。
而以他行走江湖多年的经验,自然晓得人与人之间要取得互信是何等的不易,更明白化解不信与顾忌的最佳方式是练达与豁达。
“尹姑娘,属下追随靖王爷多年,他绝非颟顸、迂腐的人,三格格这件事,只要将前因后果交代清楚,他肯定不会故意找些欲加之罪来追究的。对靖王爷清明客观的行止,属下敢以人头担保。”
查锦先是注视着尹霜若,继之直视尹鸿飞说:“尹大人,属下是个武夫、是个粗人,但今日,属下既受王爷器重,遣属下追随大人来到江宁,自然也是希望大人对小的不必见外,有什么用得到的地方,就请尽管吩咐,属下必当竭心尽力,即使两肋插刀也在所不惜。”
这种话谁都能讲,也都会讲,可查锦眼底那抹真诚与坦荡,还有他似乎洞悉了某些事情的敏锐观察力,在在令尹鸿飞衷心敬佩,也令尹霜若不觉打心底折服。
“霜若,依我看,就把咱们已经执行的计画一五一十的告诉闇达,让他也了解一下。”
尹霜若点点头,谨慎的望了一眼四周,才把哥哥和查锦拉到比较隐密的一处凉亭里。
“其实,咱们这边已经有位高手混入仇家帮,但因为仇家帮太过神出鬼没,咱们和他联络不易,不过已约好五天之后的深夜,在太湖湖区,以洞箫声为暗号而贴出寻找三格格的告示也对,算是两招很不错的借尸还魂与关门捉贼”
尹霜若的声音在凉亭里隐约地回荡着,不过,她没料到的是她以为已经溺毙的三格格,好巧不巧的正落在仇家帮的手上。
花祈再见到阿观时,已是她们几个女子被抓后的第三天早晨。
她们全靠在一个土块堆成的灶旁搅拌一大锅稀粥。阿观的气色看起来比刚被抓进寨子时好多了。
趁四下没有人的时候,花祈偷偷的问阿观道:“你可还好?仇英那贼婆娘甩在你身上的那几鞭还痛吗?”
阿观依然是傻笑,似乎十分开心有人关心她。“没事了,我皮韧得很,加上我认识了大傻,他说要保护我,而且要保护一辈子。”
花祈装出替阿观感到高兴的样子,可她内心十分明白,在仇家帮这样弱肉强食的豺狼世界里,谁保得了谁?
这一点可由楚天漠这类冷硬得似乎刀枪不入、百毒不侵的男子身处仇家帮里,都得时时小心,处处提防得以知晓。
经过三天两夜的相处,花祈确定,为了某种不明原因--或许是良知?或许是男女之间无形的引力?也或许为了其它,楚天漠正费尽心机在明地暗里保护她。
此刻,他就在不远处啜饮热汤,并若有所思的盯着她,偶尔,他的眼光也会落在那只楚阿奶执意要借挂在她手腕上的青玉镯。
花祈不懂为何每次他看着青玉镯子时的眼光都很复杂,说是觑觎吗?也不像。否则,以他身为仇家帮一员的优势力量,大可随手将青玉镯子取去。不过,为了谨慎起见,花祈还是决定待会儿楚天漠一离开,她就要将镯子取下,偷偷藏好。
至于昨夜,花祈的感觉除了漫长外,还有几许的懊恼与悸动,甚至是--惆怅!
昨儿个夜里,一如前晚,他彷佛很顺理成章的便将她纳入怀里睡下。但花祈的原意是想利用精神状况还不错的今夜,偷匹马逃出这土匪窝。然而,她也晓得楚天漠会以如钢索般的臂膀箍住她,就是想防止她逃走。
好不容易她装睡到了四更天,也认为一向浅眠的楚天漠既已发出粗浅夹杂的鼾声,定是已经睡得深熟。但她仍不敢掉以轻心,十分缓慢的由他的腋下挣脱出他的怀抱,并以连自己都要佩服的轻悄动作,蹑手蹑脚的下了草铺,走出屋子。
哪晓得,她才摸黑来到她已留意许久的马厩,连马边都没沾着,便被捂住嘴巴往回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