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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江默痕应付裕如,丝毫没有安全上的顾虑,但烙晴还是有些呆住了。
上一刻还在甜蜜的梦幻之中,下一刻马上置身险局,落差这么大,她的脑子一时转不过来,神情有些呆滞。
直到上了车,仍是如此,疑惑的泡泡不断地往上冒。
“刚刚那个人,是约赛尼兄弟的党羽?”她边系安全带边问道。
虽然相信江默痕不会让她受伤,但心口余悸犹存。她不禁想到,这时是有江默痕守在她身边,帮她挡去灾厄;倘若只有她一个人,肯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敝不得之前他说,她是叶家防备最弱的一环。唉,现在她总算知道,她的警觉性有多低了。
亏她还敢夸口可以保护自己,真是丢人哪!
“我说过了,约赛尼兄弟每到一个地方作案,必定与地头蛇挂勾,藉他们的力量铲除障碍。”江默痕抿着唇,将钥匙插入锁孔,发动汽车。
“刚刚他是不是动用到了枪?”烙晴不可思议地问着。
虽然没有看得很清楚,但那极速穿破空气的小东西,和擦出红痕的火星,应该是枪械没错。
“嗯。”江默痕开始纯熟地倒车,决定先离开是非之地。虽然“约赛尼兄弟”走上这一步,早在他的预料之中,而烙晴一意出来溜达,遇到这种情形亦无可避免,但令她受到丝毫惊吓,却是他最不乐见的。
那个该死的狙击手,破坏了她一天的好心情!
“他们怎么会突然动用到了枪枝?”烙晴不能明白。“不是已经有好一阵子没动静了吗?”
以前,他们至多是送来恐吓信,制造离奇的小车祸,而今却用到了枪枝,就循序渐进的角度来说,这帖葯未免也下得太猛了吧?
“这不是突然,之前的几次恐吓行动,都被我挡下来。”
事情可大可小,全仗有没有心去排除。他们曾经送来一具猫尸,血肉模糊的景象惨不忍睹;也曾经计划到叶氏航空大楼撒冥纸,却被他先一步驱逐出境。
这些事,他从来没告诉过她,但不等于没发生过。
“真的吗?为什么我都不知道?”她瞪圆了双眼,他不说,她还以为自己多了解局势咧!
本来还窃喜地以为“约赛尼兄弟”破天荒地松手了,还正想着该如何告诉江默痕可以收工了,却因为一缕不舍而迟迟说不出口。
幸好她没说,不然不笑掉他的大牙才怪!
烙晴作梦也没有想到,原来自己竟然如此后知后觉。
“你不需要知道太多。我的责任是护卫你,让你完全没有后顾之忧。”他骨节分明的大掌握住方向盘,目光定定地直视前方。“我是来排除你的忧虑,不是帮别人制造你的恐慌。”
他的口吻温柔而坚定,包含着对她的纵容,烙晴突然觉得好抱歉。
“我今天私下跑出来,岂不是让你很担心?”她为时已晚地想起。
烙晴有些自责。将心比心,她太清楚为人牵肠挂肚的感觉;弟弟妹妹有时会跑去做一些捋虎须的事,把她气得七窍生烟、淑女形象尽失,她都非要念上几天才甘愿。
而他,明知危险已经近在身侧,竟还任她大街小巷地乱逛乱晃,毫无怨言地陪伴她、守护她;当她欢笑连连的时候,仍不敢放松心情,暗自戒备。
她又不是不知道,环境愈复杂、出入的分子愈多,护卫的工作就愈棘手;居然还明知故犯,给人家找来更多的麻烦,真是过分!
“对不起,我一点都不知情,给你添麻烦了。”她抱歉地说着,可以想见当时他发现她私下溜走时的错愕。
他绝对有权对不知死活的当事人发飙,但是他没有。
“你偶尔也需要调剂一下。”看她陷入自责的深渊,他十分于心不忍。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找寻她俏脸上真心的笑容;她笑得愈开心,他的心情也跟着飞扬。
他的心原本是没有翅膀的,感受不到喜怒哀乐;因为她,开始有了知觉与感觉;因此,见她愁眉苦脸、见她深深自责,都不是他所乐意。
“为什么这么宽容我?”如果他肯骂她一顿,她一定会好过很多。
“你笑起来像个小孩,没有人会想要剥夺小孩子的快乐。”他的声音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有些模糊、有些淡渺。
烙晴不禁想起,他曾经多次望着他们一家人吵吵闹闹的模样,目光有着欣羡,却有更多的蒙雾;每次见到那种表情,她总有些心酸酸,像染上了忧。
她奇怪地联想到,难道家庭温情和他当上护卫,有某种程度的关联?
“对不起。”虽然个性中有几分倔傲与逞强,但烙晴并不是一个知错不悔的恶女。“我不该这么任意妄为,你为我着想,我却以躲开你为乐。”
江默痕莞尔,看来今晚受到狙击的后果,不只是负面而已。“别自责,你也是因为以前遇过操守不好的保镳,才会心有余悸。”
那件事在她心里是个阴影,使她一想到保镳之流,就变了脸色。截至目前为止,只有江默痕能让她心无芥蒂地接受;从一开始,她就对他产生不了敌意与戒心;经过相处之后,她更欣然接受他的伴护,只是从不承认。
面对着他,她突然发现,要说出心结似乎不那么困难了。
“对,我心有余悸,可是从来不敢跟别人说,尤其是家人,我怕他们觉得我不够坚强、不够担当。”要他们知道大当家也有弱点,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这跟让他们坐上有破洞的船有什么不同?
一样是不安嘛!她垂下头,宁可所有的苦头都自己默默吞掉。
江默痕了然。原来,当初她提及这件事,恐惧一闪而逝,是为了不让家人忧心!为了让他们心安踏实,她可真是用心良苦。
“我不会笑你。”他的语汇里没有华丽的字眼,却能让她如吃定心丸。
“那个人很努力博取信任,像大牢头似的管住我不放,只要我一不听话,就马上打小报告,弄得他多紧张我似的,于是我父亲就很放心地把我交给他。”所以说,她最讨厌巧言令色、词人欢心的宵小之辈,简直无耻!“后来他绑架了我,把我困在山里三天,那时我好怕。”
当年,这事件十分轰动,许多报章杂志都有报导。烙晴被救出来的时候,虽然没有受到任何侵犯,但为了不让她有力气逃走,绑匪没给她粒米滴水,她瘦弱、脏臭得像个小难胞。
那张可怜兮兮的照片,至今仍然能在各大报的档案库里找到,是她一辈子最不想面对的丑照之一;每次想到那丑毙了的留影,她就恨不能尽数销毁,免得留着人吓人,吓死人。
“我本来就不喜欢有人跟着我不放,后来发生了这种事,就更讨厌保镳了。”烙晴嗫嚅着。“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的后知后觉导致那人开枪,那你会怎么样?”
这不等于砸了他的招牌?如果他的招牌没有保险,到时看她赔什么给人家!
“我会帮你挡掉。”他的口气很认真。
“用什么挡?”难道他有什么法宝,所以成竹在胸?
他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停顿片刻。“我自己。”
“喝”烙晴吓得倒抽一口气。她知道错了、她真的知道错了!差一点就因为无知任性害死一条命哪!“我以后绝对不会再这样了!”
她举起三根手指,用力地朝天发女童军誓。
见状,江默痕微笑。
他身后的信息网太厉害,这些细微小事也都查得一清二楚。之所以从一开始就诱她说出当年始末,是因为知道这是她严重的心结。
与护卫之间的心结,足以崩盘整个任务,这是大忌,无论如何都要消除;所以他一直一点一滴在博取她的信任,以便让任务更臻圆满。
但是,烙晴能信任他,说出没有人亲耳听过的心结,他很高兴;无关任务、无关安危,纯粹因为她的信任而高兴。
他们之间,更进一步了。
“我希望你记住一件事,无论如何我一定保护你,这点毋庸置疑。”他坚定地承诺着,不单单是以“护卫”的身分,更以他自己为出发点。
那话中炽烈的保护欲,让烙晴闻之悦然。他会挺身保护她这是不是也明白表示,他很珍视她?
自从狙击事件之后,烙晴与江默痕之间的最后一丝隔阂也消失了。
用过晚餐后,按照往例,小琤儿、烙海、荣伯都安坐在客厅里吃水果,边享受观赏美国情境喜剧的悠闲。
一吃饱饭就溜得不见人影的江默痕,这时从屋外走了进来。
他手里捧了一个坚固无比的瓦楞大纸箱,纸箱外也正经八百地印着静蓝色的英文字母,看起来就像是专职护卫专用的秘密武器。
“江大哥,这是什么?”琤儿吐掉果核,蹦蹦跳跳地凑上前。
虽然江大哥看来冷兮兮的,但她还是会穷尽毕生之力去接近他。
不是因为他帅,也不是因为他酷,而是她觊觎他的随身法宝。
江大哥带来许多设备,都是最先进的电子器材;她小琤儿就读信息系,是个响当当的高材生,在网络上又有个神秘的骇客代号,酷爱切入人家的数据库去看热闹,自然对这些科技新品很感兴趣喽。
“远红外线近端监视器。”江默痕回答她,没有表情的脸上有一丝忸怩。
有这种东东吗?琤儿偏着头想,江大哥的东西果然神奇奥妙,这名字连听都没听过呀!
“这是干么用的?”她的小脸上漾出求知的圣洁光辉。
罢好,她个儿娇小,江默痕捧着的纸箱就在她眼睛的高度位置;纸箱上有两个圆形小孔,她干脆凑上前去,想偷瞄看看。
江默痕马上将纸箱往旁侧一移,身形快得可疑。
“改天再借你研究,现在我赶着工作。”说毕,他连忙上楼,样子有点像在走私什么宝贝东东。
小琤儿真不服气,小声谴责。“小器,借看一下是会怎样?”
她鼻子嗅了嗅。奇怪,怎么有股甜食的香味?家里没有谁正在嚼巧克力糖啊!
她甩甩头,决定是自己闻错了。
“琤儿,过来这边坐。”烙海扬手招呼她。“别妨碍江先生办事。”
“哪是妨碍?不过是想跟他切磋一下而已嘛。”琤儿摇头晃脑。她的骇客功力可是有口皆碑的好啊!要是他肯让她插一脚,搞不好已经逮到坏人了。“话又说回来,那远红外线近端监视器,听起来就是一副笨重的样子,怎么他抱起来像是很轻?”是天生神力使然,还是怎么着?
“看!”烙海指着电视上的武侠片广告。“黄飞鸿不也举得起石狮?”
“唉,二哥,那是电视演来骗你的啦,其实那只石狮子是保丽龙雕的。”连这都不懂,好笨哪,二哥!小琤儿皱皱鼻子。
烙海莫测高深地笑着。“同理可证,不是吗?”
“证什么?”小琤儿一脸问号。“你是暗指,那个纸箱里也是保丽龙吗?江大哥带一块那么大的保丽龙做什么?”难道他是马盖先?她益发不解。
似乎知悉内情的烙海摇了摇头,真拿这个时而精明、时而迷糊的小妹没辙。
“大小姐跟江先生最近似乎走滴很近。”荣伯笑咪咪,雷公嗓大得吓人。“俺看江先生一表人材、又有魄力,压滴住大小姐,比起其它滴脓包男人实在好太多了!”
一直以来,他就像叶家四兄妹的父亲,看他们一个个出落得漂亮、潇洒,也跟一般的父母一样,为他们的婚姻大事着急。
“可是,大姐是个公主耶!”她又美丽又能干,在她小琤儿的心目中等于完美无瑕,可不是随便的臭男生就配得上的哦。
“江默痕未必不是尊贵的骑士。”烙海悠闲地说道。“琤儿,上网别老是搞些有的没的,偶尔也到一些有料的网站瞧瞧,像全球护卫组织就很不错。”
就是那个最具权威的保命组织?听说头头是个神秘的东方男子,谁也没有亲眼见过话说回来,这么神秘兮兮,就是见过也没几个人认得嘛。
“再者,看人也不是看出身的,知道吗?”烙海用力敲了敲她的头。
哎哟,他们都误会啦,她不是嫌贫爱富,是怕大姐受委屈嘛。
“难道你们不觉得,江大哥看起来像一匹孤独的狼吗?”老是冷冷的,不大爱说话,大姐跟他送作堆,不闷死也变哑巴啦。
“你们这些满脑子罗曼蒂克的小少女,不就是最爱这样的男人?”烙海调侃地笑着,取笑少不更事的小妹妹。“不知道是哪个小妮子,上次抱着言情小说,大叫男人愈冷愈坏,她就愈爱哦?”“我收回那句话,行不行啊?我会被他冷死。”琤儿缩了缩,想起自己几次攀谈,都差点被他冻成雪人的模样。
“他现在还像第一次出现在这里时,一样的冷漠无情吗?”烙海故意问道。
“好像没有。”虽然很难得同他们聊上几句,但脸上凌厉的线条却已经柔化许多,尤其他在看着大姐的时候,目光总是温柔似水
“喝!”琤儿瞪大了眼睛。“难道他喜欢大姐?”
荣伯回应以地一笑,烙海则摸摸她的头,末答半字,一切尽在不言中。
江默痕抱着那口大纸箱,并没有回到下榻的客房,反而踏入烙晴的书房。
“那是什么东西?”
沐浴饼后的烙晴,长发随意夹着,鼻梁上架着近视眼镜,整个人呈现出放松的姿态。她放下唐老鸭原子笔,好奇地观望江默痕小心翼翼的动作。
他平放纸箱的手劲很轻巧,像里面装了什么宝。
自从知道她的小小嗜好之后,他就三不五时带来可爱的小玩意儿,逗她开心;他甚至承诺,不会让任何人随意闯进她书房。
真好!这么一来,以前费心搜罗的卡通睡袍和拖鞋,就统统能派上用场了。
“过来看看。”江默痕卖了个关子,向来冷硬的脸部线条有一丝丝瞥扭。
烙晴蹦蹦跳跳地冲过来,脚上穿的是加菲猫室内鞋。她蹲在大纸箱旁,一脸期待地等着江默痕打开它。
“哇,黑森林蛋糕!”浓浓的巧克力香扑鼻而来,烙晴惊讶低呼。原来一吃饱饭,他忙不迭地外出,就是去帮她张罗饭后甜点啊!还细心地用了个计算机专用纸箱装起来,以避免被其它人窥见她不得外扬的超级小秘密。
虽然调性冷归冷,但他还真是细心!
看到她的欢颜,偷渡蛋糕的辛劳顿时烟消云散,江默痕满足了,浑然忘却刚刚小琤儿跳到他身边时,他还曾经深怕她撞翻纸箱,把黑森林蛋糕砸个稀巴烂。
烙晴拿起叉子和碟子,为他们各盛了一块,坐在地毯上,靠着墙壁吃。
甜在嘴里,也甜进心里,温馨的气氛陡然降临
“我这辈子也没想到,可以在书房里享受到这种美味!”把秘密告诉他真好!她心满意足地说着。“咦?你怎么都不吃?”
“你喜欢,都留给你吃。”江默痕宠溺地微笑。
他这么一笑,帅得要命,她几乎看傻了眼。
书房里,只有案头上的灯还亮着,他们在属于黑暗的一区;楼下隐隐约约传来电视声响及荣伯的雷鸣,感觉好像离得很远、很远。
他们两个人,在这里自成一个小世界。她吃着他偷偷带上来的蛋糕,在渐渐餍足之际,他含笑地陪在她身边。
为什么有种错觉,他像是将她置于掌心疼爱?
“在想什么?”已经摸清她的习性,要不是吱吱喳喳一直说话,就是在想事情。
她一想起事情来呀,就像玩线团的猫,不快点为她解套,很快的她就会被线团缠得脱不了身。
她的外表看来虽是个端庄灵秀的仕女,但内心还是个不折不拘的小女孩。
她低垂着头,长睫像小扇子般地覆住眼眸。
“以前也是这样的吗?”忍不住的,她冲口而问。
“怎么样?”
“当事人的愿望,你都会帮他们实现?”她说完,接触到他调侃的眼色,忍不住想咬舌自尽。
哎呀呀,她怎么问这种蠢问题?弄得好像她多在乎他似的。
不过,事实是她的确很在乎他没错呀。
“我不是神仙教母,也不是神灯巨人,无法满足所有人的愿望。”很奇异的,她这样问,让他有种被需求的满足感。
“哦那你满足过谁?”哎,这问题又小器又无聊,她何必咄咄逼人地问?
虽然谴责自己,但她还是很想知道,他对她到底与对其他的人有没有不同。在她最秘密的心底角落,已经不能满足江默痕把她当成一般“当事人”看待。
但她究竟希望什么反复思量,自己也说不上来,只觉得心酸酸甜甜。
他的眸心渐渐凝成了玄机。“就你一个。”
烙晴的心飞扬了,掩不住嘴角轻笑。“哦,是吗?”
真无聊,她居然为这种事高兴但,怎么样?她就是高兴呀!
“对了,三月份就要到了,三月三日是叶氏航空成立纪念日,这天我们都会举行庆祝宴会。”她解释着,小心翼翼地问:“可以吗?”
不只把他当保镳,更把他当商量的对象;现在她一有什么动静,就先征询过他的意见。
自从上次的事件之后,她学了乖,已经彻底明白,如果有什么危难直冲着她来,他就是无法阻止,他会挺身帮她挡上。
如果是她胡涂随便送掉自己的命,这也就罢了;但再拖一个垫背的跟她到地狱敲门去,她可就罪过了。
再说,一想到他为她胸膛开花的模样,她就她就无法忍受,非得要事先让他把事情都部署好,确保他性命无虞。
有时,她都会很荒谬地想:如果失去了他,她该怎么办?
但还能怎么办啊?以前的日子没有他,她也不活得好好的?人呀,还是不要没事想太多,他就是没为她怎么样,等事件结束之后,还是要回去的;到时候一样要分道扬镳,她的依赖心最好适可而止。
心,居然隐隐抽痛起来。
“只要是你的决定,我都会尽力配合。”有别于对待其它人的严冷,江默痕嘴角含笑地说道。“我的任务不是把你关在安全的地方,而是让你安全地去做想做的事;如果把你囚禁在屋子里就能得到安全,一把锁便能做到,要我来何用?”
说得真有道理,以理服人,真不愧是江默痕!
“嗯。”烙晴甜甜一笑。“我这两天之内,会把数据交给你。”
倚坐在墙边,他们继续享受这温馨的片刻。
打开桌上的笔记型计算机,鼠标飞快地在联机图标上按两下。
窗口一个接一个自动打开,江默痕调整视讯设备,最大的窗口出现了一个西方女子的面孔,显然等待他已良久。
“哈啰,默痕,今天好吗?”
他淡淡一扯唇角。“只要不闲扯,就什么都好。”
“这是否在暗示我,快点把话导入正题?”女子娇笑。
这位西方女子名叫法伊亚,是他的搭档,也是义父的养女,负责搜罗各种情报,汇整给永远站在第一线的他。
“要我说几个冷笑话来听听吗?”法伊亚的中文与她的母语英文一样流利。“我在想,你不会喜欢听到最新消息的。”
“我向来勇于面对任何事。”他轻哼着,任何信息都务求最快时间知道。
“是你说的。”法伊亚耸耸肩,从善如流。“ll,约赛尼兄弟已经知道叶家雇用了你。”
“该死的!”这的确不是什么好消息,他的身分之敏感,不下于一颗炸弹。
几年下来,在护卫界里闯出名号,面对穷凶极恶的歹徒,共起得了两种作用。
一种是,歹徒当即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夹着尾巴逃之夭夭;另一种则是激起歹徒的反抗欲望,决定与他缠斗到底。
以他对“约赛尼兄弟”的了解,他们纯粹属于后者。
“听说他们会动手去查,是出自于你的授意。”所有的中文文法中,法伊亚最感兴趣、学习得最精最快的,是“冷嘲热讽”
懊死!江默痕寒了一张脸。
他说过的话,他当然记得。上次烙晴翘出去玩,他沿途护伴,那一天结束在“约赛尼兄弟”党羽的破坏之下。
只要一思及,那个人破坏了烙晴愉快的一天,他就抑不住愤怒,重重赏了他几拳,也揭了话,要他们搞清楚,他绝不是好惹的。
从来没有过为谁气昏头的经验,那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后来再想起,他深觉那天的愤怒实属不智。没想到狙击者清醒之后,还记得把话原封不动带回去这下子事情变复杂了。
“不过你也别太自责,就算你没泄漏身分,他们也已经查出是你在保护叶烙晴,说跟不说都无所谓。”她瞥扭地撇开眼,可不是在安慰他呀!“你也该知道,你是许多恐怖份子的克星。”法伊亚又变得笑容可掬。“约赛尼兄弟认为,如果能藉此机会中饱私囊又铲除了你,未尝不是件两全齐美的好事。”
江默痕蹙紧了眉。这件事,愈来愈棘手了!
“我要是你,就会快点想出自救救人的办法,毕竟你不可能撒手不管叶烙晴,但在她身边,你又会带给她麻烦,不是吗?”
废话,不用她说,他也知道!
“我把资料文件传给你,你好自为之。”
窗口里的人影啪一声,化成一条灰白色线,消失了。
江默痕移动鼠标,接收接连而来的数据,将所有的数据都看过一遍,心中已有定案。
月圆人团圆。
虽然还不到中秋时节,只是普普通通的一次月圆,但叶氏一家人倒是很有闲情逸致地齐聚在天台烧烤。
磁磁的烤肉声伴着阵阵的香味,三荚凭肉台旁有两只猴子样的人在跳来跳去,其它人则优雅地坐在凉椅上,闻闻肉香,等着茶来伸手、饭来张口。
“快快快,快把串烧拿过来,火够旺了!”玩心奇重的烙威,向来最热中这种户外活动,拿着大铁叉,指挥着小助手琤儿。
他今天可神气啦!虽然阖府情深的叶家常常举行餐会,巩固感情,不过他今天可是主角呢,理所当然大家都得听他的。
“哇!鸡腿烤好了!”琤儿兴奋地叫道。“我要吃、我要吃!”
那只试烤的鸡腿,被火舌逼出滋滋作响的油脂,呈现美味的金黄色泽,透着肉香,诱得人垂涎三尺。
“琤儿,你有点少女矜持好不好?开口闭口就是吃,羞不羞?”烙威义正词严地训了她一顿,顺理成章地把鸡腿放进自己的碟子里。“还是让小扮解决掉它,再告诉你滋味如何吧。”
“怎么可以这样?”琤儿跺跺脚。
“怎么不可以?你没忘记,今天之所以有烧烤大会,是因为要嘉许我提早交了摄影集的稿子吧?”他得意洋洋,自觉光辉普照大地;要不是他勤奋有加,一家人哪能跟着得道的他一起升天?
一记爆栗敲过去,端坐如仪的烙晴插进话来。“是谁告诉你,你是唯一的主角?”她本来和烙海、江默痕坐着等吃,是听不下去了才插嘴。
“啊,大姐!”烙威发出一声惨叫。
“别得意忘形,你只是一半的主角。今天最主要是告诉大家,叶氏航空成立三十周年的庆祝晚宴选在希尔顿大饭店举行,大家到时都要空出来与会。”
“对,我们四个都是主角!”琤儿对烙威扮鬼脸。“不是只有你专美于前!”
这时,烙威已经将一些烤好的食物盛上了桌,大家也开始动叉子。
不理会她的孩子气,烙晴正色说道:“庆祝晚宴是彰显叶氏形象的好机会,我请了jhgallia来替大家量身订制礼服,大家要以最好的一面出现。”
台湾的社会毕竟保守,家族成员直接影响到企业整体的形象;每当有亮相的机会,烙晴总不忘叮咛再叮咛,死都不会允许有任何人出错,出糗当然也不可以。
琤儿天外飞来问题一个。“对了,今年还是大姐和二哥开舞吗?”
每年三月哪,社交界的大事,就是大姐和二哥开场的第一支舞;大姐艳惊四座、二哥潇洒非凡,两人共舞姿态翩翩,是所有人的目光焦点,小琤儿舞技虽然不见高明,但在场看着,都分外觉得有面子。
“不!”很令人惊讶的,握着一支串烧的烙海开口了。“今年还是由大姐开舞,不过舞伴改成”
“改成什么?”烙晴毫无心机地问着,丝毫没有发现阴谋正在酝酿。“默痕,动手呀,怎么都不吃?”
她鼓励身边安静无言的男人,已经太了解,每次全家一起聚餐的时候,他就格外会发愣。
望着他们一家人的模样,就像望着一幅画;问他怎么了,他总推说没事。
平时由得他去发愣,反正吃的都是家常菜,厨房里有源源不绝的后备粮食,但今天的烧烤食材丰富,他要是再迟一点,就等着舔那一叉子的烤肉酱吧!
在烙晴忙着为江默痕张罗时,烙海、烙威、小琤儿交换了一个戏谑的眼神。
“当然是江大哥啰!”小琤儿甜甜地说道。
江默痕眼一抬,小琤儿勇敢迎视。怎么说他也有可能是未来姐夫嘛,她怎么可以每次见到他都原地僵成小雪人?
这么一看,才发现他眼中没有寒气,有的只是探究,她笑了,终于不怕。
“嘎?”烙晴一愣。“你们叫他做什么?”她的脑子一时转不过来。
“叫他跟你开舞喽。”烙威好不正经地挤眉弄眼。“反正你们出双入对那么久,不介意公开地下情吧?”
“说什么啊你?”烙晴迅速胀红了脸,瞄都不敢瞄江默痕一眼,不敢想象他会作何感想。“这个宴会是很谨慎、很严肃的,足足代表叶家的门面。”
“哦。”烙威故意讨打地说。“那你是说默痕兄不谨慎、不严肃,带不出家门喽?哇,你对人家的批评怎么这么严厉?不但失礼,而且太缺德了!”
江默痕选择抿唇不语。一家人打打闹闹的景象对他太陌生,他只能欣羡且动容地看着这种画面,却无从加入起。
烙晴在弟妹面前,第一次词穷了,但这困窘还还不及怕江默痕误会的忧虑。“我不是这个”
“不是怎么不肯答应呢?”烙威贼溜溜。嘿,他的口才也很灵光的嘛!
窘极生怒,烙晴狠狠地瞪他一眼。“你少管我,你不是要在宴会上宣布和欢晨的佳期吗?”就是因为要筹备婚礼,欢晨回美国去,所以才没人管住烙威那张胡来胡往的嘴。“管好你自己就好了!”
正因为席上要宣布,欢晨即将嫁入叶家,所以她才不想江默痕在宴会上太出锋头,以免被别人误以为她在暗示,他是她的亲密伴侣。
他们现在的感觉很不错,说不上来是什么关系,但肯定不是单纯兼呆板的雇佣就是了;套个通俗的说法,他们是朋友。
“朋友”的适用范围很广,本质却很脆弱,最怕的就是八卦缠身。如果人们把绯闻往他们身上套,头一个过不了关的,一定是她自己。
“我看,还是按照往例,我跟烙海开舞好了。”这种作法是保险起见,她没有半分嫌弃的意思,他可别误会呀!
“大姐,你还没听到我推荐他的理由。”烙海最后出场,慢条斯理地说着。
他惯常的作法是,把战场让给别人去厮杀,等各方都筋疲力尽了,再抢出来坐收渔翁之利,是典型的诸葛人物。
“听什么?”见镇压不住,她拿出小暴君的气势。“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请江先生当你的舞伴,因为他是你的保镳,必须贴身保护你的安危。”没有把握的言语,烙海不说;然金口一开,便句句成理。“宴会虽然采邀请卡制,但毕竟出入份子混杂,还是小心点的好。”
烙晴正想反唇相稽,这时一个低沈的嗓音响起。“我也赞成。”
“什么?”烙晴瞠目结舌,终于敢转头过去看着他。
一家人排排坐,江默痕肯开口,她已经够惊讶了,而他一面倒向其它人的意见,更让她说不出话来。
难道他也很想跟她共舞?烙晴偷偷捏了自己一下,她在想什么啊?
“我必须贴身保护你,”他笃定地说着,眼中有着决心。“安全至上。”
“那”烙晴手指扭来扭去,已经忘记以前她总是一力抵抗三个弟妹,现在只要江默痕的意见,就足以扭转她的决定。“那好吧!”
她垂下头来,静听安排,没有注意到兴奋的小琤儿与烙威已经摩拳擦掌,决定以后都要笼络江默痕以令大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