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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向伟伟承认自己是他的母亲,但清影仍不愿接受傲泉的求婚,只因她心里仍有某些顾忌。
她的新戏已经拍摄完毕,马上要排上周日晚间的十点档播出,制作单位为所有要角安排上电视通告,大力宣传这部都市男女爱情剧。
清影虽是配角,但她饰演的“拜金女”从第一集到最后一集都有戏分,而且在剧中她专找男女主角的碴、极尽所能的扮恶,以彰显出女主角的纯美无辜和男主角拯救受虐女主角的动人情节。
角色虽不讨好,但清影还是很认真的努力学习当一名“拜金女”在服装上顺应制作单位的安排,展露她的好身材,再佐以闪亮亮的金饰。
预告推出的第一天,不爱看电视的傲泉居然“碰巧”看到了清影新戏的广告片。
“那是什么?”他问,眼底有明显的怒气。
“我刚拍完的戏,就要上演了”
“我是指你的衣服!”
“我饰演一个爱钱的花痴,服装只是配合角色。”
“有必要配合到连乳沟都露出来吗?”他抓紧椅背。还好孩子不在现场,也没看到这部广告片。
“那是剧情需要,我要勾引男主角”
“你可以用眼神勾引!”
“设计师和导演要我穿这样提升收视率。”
“去他的收视率!”他大吼“谁允许你这样做的?为什么要接这种角色?”
清影冷淡地回应“接都接了,戏也拍出来了”
“我不准!明天我就要电视台把这戏抽掉,不管花多少钱,全部重拍。”
开什么玩笑?!他这么做,她还能在演艺圈立足吗?
“你敢?!”清影动怒了。
“我当然敢!”傲泉伸手抓住她“为了伟伟,这种戏绝不能播出来!”
“那只是演戏。”清影怒斥。
“就算是演戏也会伤害到伟伟!”他绝不允许孩子受辱。
清影气愤极了“外面没人知道我和伟伟的真实关系。”
“你就不想想伟伟从电视上看到你这种扮相,他的心里会有何感想?”
“那只是演戏!”
“现在连大人都很难分清楚戏剧与现实了,我不能拿伟伟冒险。”
“你”清影气得发抖“有本事你去让电视台抽戏好了,同样的角色我接了三部,你总不能每部都抽的。”
“你!”傲泉生气地摇晃她“为什么要接这种角色?你替伟伟想过没有?”
“我只能接到这种角色!”她气极了“你也看到了,人家女主角是个二十岁的青春女孩,从没有负面消息传出过,而我已经二十五岁,又曾发生丑闻,像我这种人怎么可能接到什么好角色?”
“那就不要演!”
清影气疯了“凭什么我不要演?凭什么永远是女人牺牲?为什么就不是你去牺牲你的事业?”
“我的事业不会让伟伟受到歧视。”
“我的就会?”清影瞪视他“我清清白白演一出戏有什么不对?伟伟的心态可以由我们来开导”
“世人的眼光就是会伤害到孩子,这一点我们再怎么开导都没用的。”
他抓疼了她,在她白皙的手臂上留下两圈深红色的印子。
但总疼不过心里的痛。
争论到最后,仍是她要认输,仍是她得牺牲。
傲泉一松手,清影瘫软地坐在地毯上。
他气闷无语,她亦说不出话来。
良久,他下了结语“明天我会吩咐电视台抽戏,给笔钱让制作单位重拍,同时我会请阿姨帮你过滤掉这种不三不四的角色。”
那我就没戏可演了!
她在心里说着,面色漠然。她早就明白自己不该留下来,不该再介入所有人的生命。她的存在只会让伟伟难堪,让傲泉不高兴,甚至带给父母羞辱
所以她不能嫁给傲泉!今天发生的一切也证明了她的观点。
阵阵无奈涌上心头,接不到戏,待在演艺圈里,她还能够做些什么?而离开演艺圈,她一个连高中都没毕业的女人又能做些什么?
难道真的非得如傲泉所言,她只能乖乖嫁给他,回家专心教养伟伟,让自己的事业心与企图心就此埋没、让年轻的生命提早进入退休状态?
傲泉离开了,留下清影面对一室的冷清。
从来没有人关心过她想要什么。
案母如此,傲泉亦然,连年纪还小的伟伟也已发挥他局限她的能力。
此后,她的生命只能绑在这对父子的身上,再没有自己。
清影合上眼,虽明白自怜自艾并不能解决问题,但情况走到这一地步,又何尝是她所愿?
一步错,步步错。早在多年前她与起用“援助交际”来报复父母的念头时,她的生命就已经错了,已经不再是她所脑控制的了。
清影独坐在客厅,思绪陷入征忡。
仔细想想,她二十多年的生命,总是在为别人而活。
从小想得到父母的注意与疼爱,她捺住性格上的反动与叛逆,装扮成乖巧可人的小女儿样貌;及至青少年时期,她为了报复父母,与傲泉展开一段不正常的关系;而后为了傲泉的胁迫,她不敢堕胎;为了孩子,她出来拍广告赚钱
为了父母、为了傲泉、为了孩子,她的生命重心从来不在自己身上。
只除了进入演艺圈后,她在专业上努力着,就算只能接到坏角色,她也要演好自己的戏分,她要对得起自己。
但如今,这个微小的梦想也破灭了。
听说当初同班的系雨如今正在国外攻读硕士,其他女同学也在各自的专业领域有所成就,连瀚字的草莓学妹,如今都已是个顶尖的公关经理。
所有人都开辟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空,唯独她,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
那天与傲泉的谈判破裂,他不顾她的意愿,坚决动用关系将电视台将推出的新戏抽掉,闹了好大一场风波,使她成了导演敬而远之的演员,就算她是“鸿伟”旗下的艺人,背景雄厚,也没有人愿意用她。
她气得又跑回台中玉满婆那儿,不愿再见到傲泉。
玉满婆拿这一对孩子没有办法,不时接到傲泉的电话,她将话筒递给清影,清影却总是不肯接,让她这个老太婆不知该怎么办。
这晚,清影接到伟伟的电话,但说不到几何便气冲冲的将话筒摔回话座。
“怎么啦,伟伟惹你生气了?”坐在一旁勾毛衣的玉满婆问着。
“是傲泉他”可恶,她不接他的电话,他就利用孩子打头阵,多下流的招数。
玉满婆放下毛线,倒了杯茶给清影顺顺气。清影顿觉自己不该,她再怎么生气,也不能把气出到老人家身上。“玉满婆,对不起。”
“没事的。”玉满婆笑笑“你这脾气从小到大都没变,每回一不顺心,你就忍不住开始撕纸。”
清影这才发觉自己果真又在撕纸。
玉满婆笑道:“你这孩子自小心眼就多,老在艳霜和耀日面前扮乖,暗地里还是鬼灵精一个,只有我知道。”
“我是小狐狸碰到老狐狸,明白在您面前装傻没用。”清影笑着为玉满婆整理毛线球。
“上回伟伟问我,为什么妈妈和爸爸不能住在一起?”
“玉满婆”
“我不是骂你,但伟伟大了,你要多替他想想。”
清影咬唇,她就是太替别人想,才会落得如今什么都不是。
玉满婆继续道:“我不明白你还在闹什么脾气。想想看,你打小就爱引起父母的注意,得不到就满心委屈;现在耀日和艳需时常打电话来问问你的情形,你反而拿乔。”
清影一怔,抬头望着玉满婆。
玉满婆继续道:“难道不是?你这毛病现在又使在傲泉和伟伟身上;傲泉说要提供你一个完整的家,伟伟也在等着你,这不是你长久期盼的梦想?一个幸福的家庭,就等你回去了。”
“我”清影犹疑着“但我的事业”
“别太贪心,老天爷已完成你自小的梦想,事业可以随时学习打理,但幸福的家庭可不会等人。”玉满婆叹息的握住清影的手,她明白清影心头仍搁着父母对她的伤害,所以迟迟不敢和傲泉组成家庭。
她受傲泉所托,努力想劝清影解开心结。
“我明白你到耀日和艳霜还有怨,但他们是你的父母,也终于知错能改,把心思都搁回你身上,虽然你已大得不需要他们的照顾。”
她当然需要!清影在心里应着。尽管已经成年,但她还是期盼着来自父母的爱。而如今听玉满婆的话,好似只要她一回家,父母就会张开怀抱等着她
玉满婆将清影轻轻抱入怀中,仿佛清影仍是当年那个小女孩。“你那父母就是糊涂,从恋爱到结婚,始终争吵不断,俩偏生出你这么个敏感的孩子,又不懂得好好照顾。”
“他们曾经很疼我、很爱我”清影低道。在她十岁以前,她仍是被父母专心一意的宠护着,直到外头开始传说父亲与女秘书有染,惹怒了母亲,幸福才开始走样。
“他们到现在还是一样疼你、爱你。”玉满婆轻抚着清影的发丝说道,”你该明白,你的父母也只是平凡人,也有疏忽和犯错的时候。”玉满婆举个例子“打个比方吧,当初你生下伟伟后却抛下他到台北去赚钱,难道是因为你不爱他?”
“不,我当然爱伟伟,共台北赚钱也是为了让他生活无虞”
“所以艳霜和耀日会争吵,也是因为他们生怕对方破坏了原先给你的幸福家庭,他们一定要争个水落石出,给彼此一个交代,才能给你一个干净的成长空间。”
“什么?”她不懂。
“想想看,当初外面传说你爸爸有外遇时,最难过的,难道不是你妈妈?”
“她气疯了。”
“你也很难过吧?”
“嗯。”她低下头“当时这消息传得很厉害,邻家的玩伴还嘲笑我,说爸会为了外面的女人不要我,我气得都哭了,心里好难过。”
“所以别以为艳霜会找耀日吵架,全是为了她自己的爱情,她为的,也是你这个女儿啊。她无法忍受唯一的女儿伤心,所以才会不断找你父亲争个道理。”
“但她后来也去外面包养个小男人”
“那是她气糊涂了,为了面子,抬出个不存在的男人来气你爸。”
“可”她惶恐了,为什么原先理直气壮的指责,从另一方面来想,反而是她自己的不懂事、不成熟呢?
她只从自己的角度去感受这一切,把自己想成是最大的受害者,但她的父母面对这一切又何尝好受?
想起上回她陪着伟伟回台北,父母询问她关于伟伟的事,那副惶恐又担心的神情,她倏地明白,父母关心伟伟,正是因为伟伟是她的孩子啊,若伟伟是别人生的,他们岂会那么在乎?
“我”清影思绪一片混乱。
“给你的父母一次机会吧,他们的年纪都大了,你再和他们使性子,还能有多少时间?”
清影的泪落了下来,浸湿了玉满婆的手袖。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路子要走,事业可以等,但你的父母能等你多久?伟伟又能等多久呢?”玉满婆抬起清影的脸庞安慰着“你也不想伟伟长大后会恨你,像你恨你父母那样是不是?”
清影含泪点头。
“那么,你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吗?”
“我”
“去吧,趁着傲泉的心还在你身上,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别一直闹脾气使性子,机会不会一直等你的。”
开车回台北,清影满脑子都是玉满婆的话。
回到江家时,屋内灯还亮着。清影放下皮包登上二楼书房,意外的,她的父母都在,且正在谈论她这个女儿。
清影止步,悄悄立在房门外聆听。
“怎么办呢?清影不肯结婚、不肯公开她是江家的女儿,徒让外界的人将她与一般的坏女人相比,说她与傲泉之间不清不白的”艳霜心疼的说着,眉心都打了结。
“说好要尊重清影的决定,不是吗?咳咳”耀日受了风寒再加上担心女儿,喉头一痒便一阵咳嗽。
艳霜褪下身上的毛衣,轻柔地覆上丈夫的背,跟着将屋内的空调调缓风速。“好多了吗?”
“这别给我,你会冷”
“穿着吧,感冒的人可不是我。”
“可别我身子好了,你反倒病了。”
“有什么关系呢。”艳霜轻拢着丈夫的发鬓“咱们是夫妻,若能将你身上的病饼到我这儿才好,反正我不需要像你整日在外头管理事业,多得是时间在家养好身子。”
“艳。”耀日握住妻子的手“相信我,我从没对不起你。”
“我早相信了。”她叹息着“以前不信你,也只是一时之气,气你老是专心于事业,冷落我和女儿;那时小清影直问我你的下落,我更是替女儿不平。后来爆发那段丑闻,正好让我有理由骂骂你。”
“你的脾气永远这么冲。”
“你的性子不也同样倔得很?”艳霜睨了丈夫一眼。“我们吃了这么多的苦,结果还把彼此个性上的缺点都遗传给清影,我好怕女儿会受罪”艳霜说到这儿,泪水已滑落眼眶“果然,清影不谅解我们,还以轻贱自己身体的方式来向我们示威抗议我是最失败的母亲。”
耀日紧拥妻子“失败的是我,我太急着扩大岳父的事业,没有发觉到自己冷落了你和女儿。”
“现在怎么办呢?”艳霜泪流不停“女儿不原谅我们,也不肯嫁给傲泉,我怕外人老拿这作文章,一再欺负清影”
听到这儿,门外的清影再也忍不住,急急转身离开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家。
再不走,她定会无地自容,羞惭至死。
原来父母真如玉满婆所说,始终拿她当宝贝看待,只是当时父母太年轻,容易被外界的言论煽动情绪、因而起了争执,顾不得她的渴盼与呼唤。
清影边开车边哭泣着,来到傲泉的公寓前,泪水仍未止息。
取出钥匙打开客厅的门,进入屋内就听见书房传来伟伟软软的童音。
“妈真的会回来吗?”
“当然。”傲泉如是回答。
“什么时候呢?”
傲泉没再回话,只是一声轻轻的叹息。
伟伟又道:“明天下午的母姐会怎么办呢?”
“爸爸会去。”
“但那是‘母姐会’呀!”伟伟困惑地说着“爸真的要去吗?别的同学都会请妈妈或大姐姐来吧?你去了,老师会不会把你赶出来。”
傲泉也正烦恼着,明日公司要召开股东大会,他还在为行程的挪移而伤神。
清影听到这儿,伸手敲敲书房的门,人跟着步进书房里。
当下我见傲泉与伟伟瞠大双眼瞪着她,而后伟伟惊喜地马上扑进她怀里。“妈来了,妈来了!我的祈祷实现了!”
“明天的母姐会,妈妈去幼稚园看你,好吗?”清影温柔地抚着儿子的发,眼神直望向傲泉。
伟伟高兴得哭了“当然好,当然好我要妈妈来,我不要爸爸。”
傲泉正贪看着清影的笑靥,闻言瞪向儿子“你这孩子,有了妈妈就不管爸爸了?”
伟伟才不管父亲的怒目相视,他知道父亲一向宠他,一定舍不得打骂他的。
倒是清影为傲泉挽回些许身为父亲的威望,蹲下身子教导着伟伟“不可以这么说,爸爸和妈妈一样重要,只要妈妈而不要爸爸的观念是不正确的喔。”
聪明的伟伟赶紧转身奔到父亲身旁,轻扯着傲泉的裤管“爸,原谅我好不好?”
傲泉和清影见孩子如此调皮,相视一眼,一齐笑开来。
夜晚,傲泉与清影哄了孩子上床,而后两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谈话。
“帮我一个忙好吗?”清影以此开头。
“不好。”傲泉直视着她,轻松回答。
“你还不知道我的要求是什么。”
“我说过,只有我的女人,我才愿意为她付出一切。”他盯着她“而你,愿意承认你是我的女人了?”
清影淡笑“谁会知道沈氏集团的负责人,原来这么小气?”
“相信我,生意人都是如此计较。”
清影不予置评,自口袋中取出一个盒子,而后单膝跪在傲泉面前。
“这是?”他不解。
清影笑了,缓缓打开盒子,展现里头的一枚钻戒“娶我好吗?”
“你!”傲泉猛地前倾握住她的肩头“你这”他说不出话来,她的举动太荒谬了。
“答应我,做我的丈夫吧。”清影俏皮一笑,仰头吻上他的唇。“嗯?”
“你”傲泉激动莫名,紧紧将清影搂进怀里。“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你这鬼灵精,什么事都出乎我意料之外”
“娶不娶,一句话。”她洒脱的说。从他拥抱的力度,她已知道他的答案。
“娶,我要你。”
“现在我是你的女人了?”
“你当然是。”他狠狠吻住她。
清影笑着执起他的手,将钻戒套进他的中指“信物都戴上了,现在你可以帮我忙了吗?”
“说吧,什么忙我都帮。”
“明天晚上,陪我回娘家好吗?”
“娘家?”傲泉不解的看着清影,他以为她对江氏夫妻仍心怀怨恨。
清影见他纳闷的绅情,便将一切坦白告之,她少女时期的心结、玉满婆的开导、父母之间的对话,完全说明白。
“真傻。”傲泉听完,只是将带泪的清影拥得更紧。“你怎么会这么傻?你明明最爱自己的父母,竟还利用我去气他们!你明知道这么做,受伤最深的会是你自己”
“你不也知道我就是傻?当年我说爱你,但我也拿伟伟来气你。你一直知道我是个傻瓜,永远不会用正确的方法来爱你和爸妈”清影紧紧抱着傲泉,泪水已浸湿他的衬衫。
她求着他“陪我好吗?我觉得没脸去见爸妈,你陪我去,我会多点勇气。”
“他们不会怪你的,你是他们最爱的女儿”
“你不陪我?”
“我陪,我当然陪。”他吻去她的泪“这一辈子,不论你去哪儿,我都陪你。”
“一辈子”
“嗯,一辈子。”他凝视着她“我是你的夫,你是我的妻,夫妻本来就该福祸与共、悲欢同享。不论你往哪儿去,我都会陪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