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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彦瑶风风光光地结束国一生涯。所谓风风光光,就是她领了很多张演说比赛的奖状和两张漂亮的学期成绩单。此外就是赢得了同学的爱戴和男同学对她的仰慕。最重要的正她长高了一六二!
暑假到了,她兴致勃勃地跟村子里的几个同学一起报名参加了补习班的课业辅导。
“彦瑶,其实你的功课那么好,根本就不需要补习嘛!我和美珍会来报名,完全是被爸妈硬赶鸭子上架,说什么如果再不补习就前途无亮了。”王夙芬一出补习班大门就一脸不情愿地迭声抱怨。未来两个月的补习生涯对她来说简直是酷刑。
“反正我暑假也没事做,整天待在家里多无聊啊,想想还是来补习好了,我们彼此好有个伴嘛!想溜到哪里去玩行动起来也比较方便,借口比较多嘛!你们说对不对?总比我每天被我妈看得死死的要强多了。”
韩彦瑶一脸打好如意算盘的得意模样。只有她自己清楚,来补习班真正的理由是因为尹伯尧上成功岭接受暑训去了,一个暑假他都不会在家,她已没戏可唱。再者,暑假作业她想靠自己就好了,就算要靠别人也得靠正牌的老师,要她仰人鼻息去看尹老二的脸色,免谈!
不过,过去的这一年里,她并不像现在表现得这么有志气。由于尹伯尧几乎是不见人影,所以她三不五时也麻烦过尹仲尧,甚至觉得他教得还不错,有时候讲解得比尹伯尧还清楚呢。
“王夙芬!”陈嘉俊一张将便条折得像块小豆干似地,待王夙芬经过身旁时悄悄地喊了一声。
“干嘛?!”冷不防被人用小东西在背上戳了一下,王夙芬口气不佳地朝声音来源低吼一声。
“张哲宇要你把这个转交给韩彦瑶啦。”陈嘉俊的声音没办法更低了,他瞥见班导师正朝他们走来
王夙芬也发现补习班里的阎罗王了,她迅速收下纸条,回了座。
“给你的。”她马上将便条纸交给了邻座的韩彦瑶。
“什么啊?”
“后面那个张哲宇的叫人托我拿给你的,你赶紧打开来看看!”王夙芬好奇得很。
韩彦瑶将那块小豆干打开来了。她当是什么呢,原来是张哲宇下课后想请她喝泡沫红茶。男生都爱来这一套吗?
“他要请客耶!”王夙芬看得可能比韩彦瑶还仔细呢。“你去吗?”
“不去。”
“为什么?”
“不为什么。”因为怕被妈妈修理!那个张哲宇每次补习的时候,早早地就等在村子外头她必经的路口,看见她和王夙芬一出村子就像个跟屁虫似地一路跟着她们进补习班。下了课之后又一路尾随至她们进了眷村,烦都烦死了,他以为他在当保镖啊?
“a、β、γ。”讲台上的物理老师正“阿花背她干妈”地说得口沫横飞。韩彦瑶振笔疾书,努力抄着笔记。她可不是来补习班混的,只剩两年了,她一定要考上北一女。尹伯尧跟那个邵倾移那么好,一定是因为她读北一女的缘故。没什么了不起,北一女每年都要招生,早晚会轮到她穿那件绿制服,虽然颜色很ㄘㄛˊ,不过为了尹伯尧,再难看她也愿意穿。
终于下课了。
“韩彦瑶!”戴着钨丝边眼镜的张哲宇斯斯文文地在她后头喊着,她身旁有个王夙芬,他也带了陈嘉俊当跟班,好替他壮壮胆。
“有何贵干?”两女应声回头,王夙芬挡在韩彦瑶面前替她问了一路跟进了眷村里的两个男生。
“夙芬,别理他们了,我们赶紧回家就没事了。”韩彦瑶下意识里只想赶紧逃开。
万一被人看见她跟男生公然纠缠,她的一世英名就要毁了。上了国中之后的她早已亭亭玉立,愈发长得标致,男孩子们固然免不了多看她两眼,女孩子怨妒的眼光可也没少。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她所处的位置正是村子里人气最旺的球场边缘,还是走为上策!扯了扯王夙芬的手,她干脆先溜了。
“王夙芬!你们等一等好不好?张哲宇有话要跟韩彦瑶说啦!”陈嘉俊发挥前锋的精神,追了上去。
韩彦瑶一见他们恶虎扑羊似地追了上来,脚上的步伐不由马上加速,边跑边回头望望。
巷子里穿着溜冰鞋追逐游戏的小朋友突然冲出了一个来“啊”的声,韩彦瑶已被撞倒在地。
“彦瑶!”王夙芬跑得慢,人倒下了她才刚赶到,周边的人都围了过来看热闹。
只有张哲宇和陈嘉俊悄悄开溜了。
“怎么搞的啊?”
“谁撞的啊?”
“是他!他撞倒她的!”
众人七嘴八舌地在一旁谈论着,闯祸的小男生也没离开现场,大家彼此都认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逃避责任的下场可能会被骂得更惨。
“韩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啦!你站得起来吗?”小男生的妈妈是眷村里有名的互助会首,韩母常跟他妈妈起的互助会,他认得韩彦瑶。
韩彦瑶早已疼得脸色发白、嘴唇泛紫,咬着牙流泪,哪还说得出话来。
篮球场中的尹仲尧早已目击一切经过。他绝不是好管闲事,而是受人之托不得不忠人之事。韩母中午就把她家的钥匙交给了他,要他等韩彦瑶从补习班下课回来再交给她。
拨开围观的群众,他蹲下身检查韩彦瑶的伤势还活着。抱起她,他对一旁的王夙芬交代了一声:“你跟我回她家。”
他抱着她走进第一条巷子,到了她家门口才又对王夙芬开口:“把我右边裤袋里的钥匙拿出来开门。”
“啊?喔。”王夙芬别无选择,只能尴尬地照着他的话做。
门开了,进屋之后他又问王夙芬哪个才是韩彦瑶的房间。
“这里!”王夙芬赶紧推开房门,让他抱韩彦瑶进去。
尹仲尧把她放在床上,拍了拍她的脸。“唉,你家的急救箱在哪儿?”
床上的人像是早已昏死过去,一声不吭。
“我知道在哪儿!”王夙芬去拿了急救箱进来。
他用棉花沾了双氧水在她右手臂和右腿外侧一大片怵目惊心的伤口上消毒。
灼热的疼痛感令韩彦瑶紧锁眉端,呻吟出声。
“好痛喔!”眼泪又流出来了。
“死不了的,忍着点。”
“好了。”他收拾着急救箱。
“你怎么有彦瑶家的钥匙?”王夙芬在一旁除了给予韩彦瑶精神上的支持之外,一直没帮上什么忙。这会儿终于有所贡献了,她替韩彦瑶发现了可疑之处。
“她妈中午接到电话就急着赶去台中,说要晚一点才能回来,所以就把钥匙交给我保管,清楚了吗?”他低着头回答王夙芬,抬起头来问的是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韩彦瑶。
妈妈到台中去了?什么事这么紧急啊?韩彦瑶疑惑不解。
“夙芬,你回家去吧,再不回去你妈会着急的。”她催着王夙芬。
“你没事了吧?”
“没事了。”她想睡了。
“那我走了。”王夙芬看了尹仲尧一眼,那意思是韩彦瑶就交给他了。
韩彦瑶的香闺里只剩两人。头一次有机会欣赏到一屋子粉红色调的尹仲尧,心里却是嗤之以鼻的一声爱作梦!扫视一圈之后,他的目光又回到她的脸上。还好,没伤着这一脸的细皮嫩肉,否则日后她可就没本事像刚才那样招蜂引蝶了。
“你晚餐想吃什么?”他想起尚有任务在身。
她本来已经快睡着了,听见他的声音才又张开了眼睛。看看桌上的钟指着五点四十分。“不用你操心啦,我爸快回来了。”海总的交通车回到眷村的时间大约在六点左右。
“你爸下午请假,跟你妈一起去台中了。”看在她受伤的分上,他懒得跟她计较了。
反正她一向不知好歹,他也渐渐习惯了。“你妈要你上我家吃饭,不过我妈打牌去了,我爸和我今晚吃便当,我等一下就要上街去买便当了,你要吃哪一种?”
“随便。”
“人家不卖随便。”
“我的意思是随你便,你爱买什么就买什么。”
“好,那我吃什么你就跟我吃什么。”
他的话听起来好怪唷,哪儿不对劲她也说不上来,反正跟她说的意思不太一样就对了。
“怎么回事啊?彦瑶,你这一身伤怎么来的?”深夜返家的爸爸妈妈一见她的模样,面色十分凝重,马上上前检查她的伤口。
“补习回来时在篮球场边被人撞倒了。”
“谁撞的?快告诉妈!”妈妈一副要去找人理论的急样。
“人家已经跟我道歉了,算了啦,我自己也有错,不能全怪人家。”她还挺有度量的,原谅小男生了。
“喔。”妈妈知道她不是那种可以忍气吞声、委曲求全的人,很快就信了她的话。
“谁帮你上葯的?”
“尹仲尧。”
“谢谢人家了吗?”爸爸总会提醒她要懂礼貌。
“举手之劳有什么好谢的。”这话好像应该是尹仲尧说的才对。为了掩饰自己不懂礼貌的过错,她赶紧分散爸妈的注意力“你们去台中有什么事情吗?怎么走得那么急啊?”
“老朋友住院动手术,我和你妈去探望探望他。”爸爸简单交代了一句。
其实开刀住院的人是朋友的女儿。
“喔。那他”
“你什么时候开学啊?”妈妈打断她要问的话,随口问了一句。
“下星期五。”
“开学以后你想不想继续补习?”妈妈问她。
“不想补了,我自己多用功一点就好了。”一个暑假补下来,功课能有多少长进现在还看不出来,倒是补习班里那些常常騒扰她的男生已经让她视进出补习班为畏途了。
“这样也好。学校回来还得赶着上补习班的确太辛苦了,我怕彦瑶的身体吃不消。”
爸爸替她向妈妈补充说明。
“那她要是有不懂的功课怎么办?”妈妈似乎比较倾向于让她继续补习。
“她不会太离谱的,有不懂的问隔壁。”爸爸以为隔壁家跟补习班没什么不同,有人会教就好了。
“老麻烦人家实在说不过去。”妈妈颇有微词。“尹太太说尹伯尧在学校里当选了什么总干事的,以后会恨忙。如此一来,他也没有多余的时间教彦瑶了。”
“那我就叫尹仲尧教我好了。”韩彦瑶脱口而出之后,自己都讶异得很。可能是因为他今天下午的表现还算差强人意,使她觉得他其实没那么讨人厌。
尹伯尧终于从成功岭回来了。韩彦瑶这次不再借口问功课,而是大大方方地上尹家去。理由是她很久没看见尹大哥了。
“尹大哥!”果不其然,只要尹伯尧在家,开门的人一定是他。“好久不见!”
他的超短平头在韩彦瑶看来硬是比别人帅上几分。
“好久不见,你长高了耶。”他摸了摸她的头。
“对呀,看看我到你哪里了。”她兴奋地用手压着自己的头顶,就着他比划,刚好到他的喉结。
“进来吧。”牵着她的小手,两人一起进屋去了。
“尹伯伯好,尹妈妈好。”她笑容可掬地向二老问好。
“来找你尹大哥啊?”
“嗯。”不然找谁?
“坐啊。”尹伯尧坐下来之后,才发现她还杵在一旁。
“尹大哥,你教我骑自行车好不好?”她摇着它的手臂,嗲着声音要求。
“现在吗?”
“好不好嘛!已经八点多了,篮球场那边应该没什么人了,骑车比较方便。”
“好吧。”他站起来就要跟她出门。
“伯尧,你得小心点,别让她摔着了。”尹母在他背后提醒着,这瓷娃娃可摔不得。
篮球场上的确是没什么人,只有三个大男孩在打球,其中一个叫尹仲尧。
他瞟了韩彦瑶一眼,继续投篮的动作。狗改不了吃屎的黏人精!旧伤刚结痂都还没脱皮呢,她就等不及想再摔它个头破血流吗?笨!都要上国二了,连自行车也不会骑!
她骑着自行车在球场边缘摇摇晃晃地绕着圈子,尹伯尧则跟在一旁准备接住随时可能摔倒的人和车。
“砰”的一声,快速有力的一球不偏不倚落在自行车的前轮旁。韩彦瑶一惊,手眼顿时失调,重心马上往一边倾去,二度摔倒在篮球场边。
“哎唷!”一声惨叫,马上引来侧目。
尹伯尧刚才来不及接住她,这会儿才将她扶起。“有没有怎么样?”
“谁?刚才那一球是谁扔的?!”顾不得皮肉伤痛,她气唬唬地朝篮下三个粗鲁男生兴师问罪,双手往腰上一插,一副不揪出元凶不肯罢休的架势。
“对不起。”好没诚意的声音。“球是我扔的,不过这里好像是篮球场,不是自行车教练场耶。”尹仲尧不卑不亢上前坦承,同时挖苦了她一番。
“仲尧,彦瑶年纪小,你没事吓她干嘛。”尹伯尧看出刚才那一球的确在弟弟的掌控之中
“她年纪是小,不过胆子可不小。”他面无赧色地望了她一眼。“哪有人学骑自行车不摔的?多摔几下就会骑啦。”
“尹仲尧你、你、你欺人太甚!”一阵委屈涌上心间,韩彦瑶嚎啕大哭。
受不了!尹仲尧不屑地停了一声,回篮下秀了一记漂亮的灌篮。
见弟弟不当一回事的态度,尹伯尧只得哄着泪人儿回家去了。
“谁啊?”尹仲尧的朋友于明思问他。
“邻居。”
“长得很漂亮耶。”
尹仲尧懒得回话,传了一记重重的球给他。
“谁在弹吉他啊?”尹家的牌桌上,四位太太正利用周末在发扬国粹。吴太太边堆着牌边问尹母。
“老二。”
“你说仲尧啊?他今年是不是该考大学了?”任太太问主人。
“是啊。”
“你命好,两个儿子都会念书,我看你家老二要上个公立大学肯定不成问题。”
“那可说不定。”尹母好歹要客套一句。
“伯尧不在家啊?”
“一早就出去了。”
“是不是交女朋友啦?”
“不晓得,没听他提起,管他呢。”
“生儿子就是有这个好处,不必操什么心。”吴太太似乎有话想说。
“可不是,女儿大了可就麻烦了。”任太太马上接腔。“你们听说了没有?张家为了二女儿的事最近好像和李家搞的不太愉快耶。”
“听说了,到底怎么回事?”一直没开口的赵太太也有兴趣了。
“好像李家老三把张家老二的肚子给搞大了,两家正闹得不可开交呢。”
“李家老三?不是还在念五专吗?今年夏天才毕业吧?”
“就是啊,年纪比张家女儿还小上个三、五岁呢,真是怪事。”
“这事儿你听谁说的?我们可千万不能随便传话呀。”尹母提醒大家。
“张太太自己告诉我的。”
这么说消息应该正确可靠了,几人又继续讨论着。
“现在呢?两家有什么打算没有?”
“张太太想跟李家提出要遮羞费呢。”
“那她女儿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她要女儿去把孩子拿掉,女儿不肯,李家好像也不同意。”
“李家老二现在也没法娶人家呀,就算到夏天毕了业也还得当两年兵,我看事情很难办了。”
“所以张太太根本不考虑把女儿嫁到李家去。”
“那她想怎么样呢?总不能这么耗着吧?女儿的肚子会一天天大起来,她不想让街坊邻居看笑话吧?”说话的人好像不把自己当成所谓的街坊邻居,也没看笑话。
“张先生还想让李家搬出眷村呢,他快气死了。”
“换了谁谁不气啊?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发生这种事也不能全怪人家的儿子,自己女儿也不是小孩了,谁对谁错很难说啦,他们做父母的也有责任。”
“张太太成天待在牌桌上,根本没管女儿们那么多事情,她跟李家夫妇俩还常在一块儿打牌呢,两家孩子闹出事来了竟然一点也不知道,够离谱的了。”
几个三姑六婆边打牌边说闲话,耗着周末的午后时光。
“妈,我出去打球了。”尹仲尧抱着篮球从房里出来,他不想再听闲言碎语。
“去吧,记得回来吃晚饭。”
“知道了。”
他一阵风似地出了家门。
“你老二挺闷的。”
“他呀,就是那张嘴不甜,见了人也不喊,让你们见笑了。”尹母替儿子抱歉着。
“没事没事,大一点就好了,我家那几个不也一样吗?”
眷村附近一所职校的操场边,韩彦瑶跟几个同学正在练舞。学校将举办一场拉拉队舞竞赛,她和另外七位女同学组了一支队伍报名参赛,这会儿正配合著录放音机放出的热门音乐练得如火如荼呢。
尹仲尧和他的两个朋友各骑了一辆自行车来到场边,看样子是要打球。
“唉,那个女生是不是上次被你吓哭的那个?”于明思朝热舞中的女生群看了一眼。
尹仲尧早发现里头有一个叫作韩彦瑶的。
“你说穿粉红色衣服的那一个吗?”
“对。是不是啊?”
“是她。”他已经运球上篮了。她还有没有一点羞耻心啊?在村子里搔首弄姿也就罢了,竟敢跑到村外头来丢人现眼?
“唉,好了啦,我们已经练得差不多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韩彦瑶对众人喊停,她已经累得半死了。不过喊停的真正原因是不远处尹老二不时射来的不屑眼光,还有就是她的功课还没写完。
同学们没有异议。收拾了道具,拾起录放音机就要离去。经过篮球场时,韩彦瑶瞪了尹仲尧一眼,嘴里还叽哩咕噜地念了好几句。
念什么!他接过她恶毒的眼神,没睬她,转过身继续展现他的篮下雄风。
几家欢乐几家愁的放榜日里,尹仲尧荣登台大榜单。男家自是乐不可支,但尹仲尧仍小有遗憾,他对自己上的科系不甚满意,日后可能得花些工夫准备转系考。
只有他自己明白那些许的失常完全肇因于韩彦瑶的陪考。她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扫把星,每当考完出了试场,一看见她在他哥身旁那副小鸟依人的倒霉样他就有气。都怪他老妈多事,没事建议韩彦摇见习一下考场的气氛干嘛?他知道她早就想死皮赖脸地跟尹伯尧去陪考,只是没机会开口。老妈先开口倒真是便宜了那小表。
“啊啊!”
死倒霉鬼在他家隔壁尖叫,声音是从后院传出的。
“救命啊!救命啊!”尹仲尧听到前两声鬼叫时,直觉地认为那家伙八成是在厨房里看见蟑螂,所以不予理会。可是她竟连连喊着救命,难道她还真看见了老鼠不成?他不耐烦地放下手中的武侠小说,准备上韩家后院去看个究竟。
满地血迹!
他这才发觉事态严重,冲进了屋里,但见韩彦瑶站在浴室门边发抖。
“啊!”更尖锐的惊呼。这一声是被他拍了下背给吓出来的。韩彦瑶回头一见是尹仲尧,当场像见到什么救星似地躲到他身后“毕、毕在里面!”
她嗫嚅道,两手紧抓着他的上衣不放。
他推开半掩的门,发现了村子里属“混”字辈的邻居小孩。
“毕东华?”他认得眼前用手捂住一屁股血的男孩。
“嘘”毕东华脸色惨白,虚软地暗示他不要出声。
“去把后门关上。”尹仲尧朝背后低喝一声。
“喔。”她现在满脑子空白,只能照着他的话去做,快快关了门,然后又躲回他背后。
“被人捅了?”尹仲尧问浴室里的人。
“嗯。外头的小流氓干的。”
“丢拿云南白葯来。”他又下了一道指示给韩彦瑶。上回替她擦葯,发现急救箱里有一罐云南白葯。
葯拿来了,他交给毕东华。
“你自己上葯,然后赶紧从前门离开。”
“谢了。”
三分钟之后,毕东华离开了韩家。尹仲尧一言不发,进浴室里把血迹清理干净,又一盆盆地盛着水到后院里将地上的血迹冲刷掉。而韩彦瑶只是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看他进进出出地忙着。
“没事了。”尹仲尧洗了手,对她交代一声便要离去。
“等等!”她这才恢复了思考,马上揪住他的衣服下摆。“我爸妈到台中去了,要很晚才会回来”说到这里,她已开始落泪。“我好害怕”她哭出声音来了。
噢!他绝对没有主动碰她的意思。她会这样靠在他胸前流泪完全是她一厢情愿的。
不过,他确定她是吓坏了,好人就做到底吧。他把她抱紧了,拍了拍她的背,摸了摸她的头,然后不可避免地闻了闻她的发香,就这样了。大概只抱了五分钟他就还给她一个自由呼吸的空间。
“好点没?”五分钟的温软在抱让他的声音柔和不少。
“你可以留在我家陪我吗?”她一点也不介意他身上的汗臭,双手紧环着他的腰不放。
他趁她抬头的时候,目测了下她的身高,有一六五了吧?掰开她的双手,他牵起其中一只,把她带回尹家,进了他的房里。
“随便坐。”反正她一向来去自如,大概闭着眼也能找得到椅子。
如今她已没了往昔的跋扈气焰,还十分感激他的收留,怯怯地往尹伯尧的书桌前一坐,拿起桌上的纸笔胡乱涂写。他则躺在哥哥床上,继续看他的武侠小说。
“唉,你说你爸妈要很晚才会回来是吗?”
“嗯。”“那你晚上吃什么?”
“我妈留了饭钱给我。”
他没吭气,看了看手表,突然又从床上坐了起来,到厨房里去了。
不久之后,他又回到房里坐在自己的书桌前,翻了翻桌上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后,转过头看着她低垂的侧脸。
“晚上吃肉丝蛋炒饭。”
她用眼光询问他是什么意思。
“你在我家吃晚饭。”他用了第二次肯定句。
“吃肉丝蛋炒饭?”
“嗯。”“你妈不是去打牌了吗?”
尹母热中此道人尽皆知。她已交代儿子自己解决晚餐问题。她告诉他冰箱里有葱有蛋还有腌好的肉丝,桶子里有米,要他看着办,绝对没有让他自生自灭。
“对。”
“那谁炒饭给你吃?”
“你会炒吗?”
她的头摇得像个波浪鼓似地。
他早知道她不会。“我已经把米放进电饭锅里煮了,等一下我炒饭。”
给你吃!笨蛋。
将椅子往后挪退一些,他拿过吉他弹了起来,又是那首donnadonna。
“唉,你教我弹吉他好不好?”她把椅子搬动了下,换个面向他的姿势,有一点崇拜地望着他问。
有兴趣了吗?她总算发现也有他会而尹伯尧却不会的事了?
“可以,不过你得缴学费。”他停止了拨弦的动作,向她开了个条件。
“小器鬼,还要交学费啊?你又不是真的多会弹。”她一下子就想打退堂鼓了。收学费?简直敲诈。
他不以为忤。wherehavealltheflowersgones?一首接一首地弹着,灵活的指尖在弦上轻轻撩拨出优美动人的旋律。
“唉,你要收多少学费啊?”她改变了主意。也许他弹得还不错啦!如果学费不是太贵的话,她还存了点零用钱,可以考虑考虑拜他为师。
“我不收钱。”他不弹了。
“那收什么?”
“还没想到。”他又随意拨弄几下,但并不成调。“你真想学的话,可以先让你欠着,以后再还。”
“好呀!”她倒答得爽快。只要不收钱就好坝卩了,日后他想到要收什么当学费也得要她有得给才行,没得给谅他也不能怎么样。嘿嘿嘿!到时候她干脆来个死不认帐,他要是不甘愿的话,杀了她吧。
她一得意,已把刚才家中上演的喋血惊魂拋到九霄云外去了。成交之后,尹仲尧便开始了吉他教学。看来会弹吉他还是很不错的,这家伙的手触感很细腻,手指头够修长也够灵活,虽然她不笨,不过他当下就决定不要太早教会她,反正来日方长。
因为教学过于认真投入,晚饭时间稍稍延后了一些,大概只迟了一个半钟头吧?他的肉丝蛋炒饭大概炒得还不错,因为她吃了两碗,害他只落得吃个半饱。
她一点也不想跟他分工合作,吃饱了就擦擦嘴说是要回家看看爸妈回来了没有。可能是回来了吧?因为她没有再回他家。
他把碗筷泡进炒锅里,也许老妈赢了钱回来,心情一好就不会唠叨他了。
回到房里,他想继续看小说,不过得先将哥哥那张被她弄得一团乱的书桌收拾整齐。
所谓的一团乱就是桌上有几个被她揉烂的纸团;他一张张摊平了之后,发现只有重复的三个字尹仲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