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洪颖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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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年轻,

    所以才天真的以为,

    爱,可以轻易舍去;

    直到离开的那一天,

    连天空都飘了雨,

    才明白心底的痛楚,

    深刻得让自己不禁落泪

    七年后

    人生有几个七年?

    大学毕业后,跟着嘉羽来台北创业的第四个年头,她仍不习惯阴雨绵密的日子,特别是冬天的湿冷空气。

    她甩甩头,强迫自己将紊乱的思绪拉回现实。昨天气象报告说了,今天一样是下雨的天气,温度一样冷冽,这个寒流可能要持续一个星期左右。

    而她的心情就如同阴沉沉的天空,从没好过。

    嘉羽下午就要从高雄回来,这个广告企画再不“孵”出来,她的工作铁定要不保了!

    唉!她长长地吐了口气,眼前的企画案着实让她头疼了整整一个月,偏偏这个企画案又是她跟嘉羽合伙开设这间工作室以来,接过的最大case。

    想到嘉羽,她们可真算得上是配合得天衣无缝。嘉羽负责工作室对外的一切公关,她则负责广告企画的一切内容。

    从大学毕业到现在四年了,工作室由两个人到现在扩展为十二个人,也许她真该感到知足了。

    她起身为自己冲了杯咖啡,打算放自己休息十分钟,再回头做最后的文案修饰。她站在窗边看着十五楼底下川流不息的车阵与往来的行人。这里是台北,一个似乎从来不会累、永远繁忙的热闹城市。

    云云

    在她冥想之际,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进她的耳畔。她震了震,不明白这样的事怎会一再发生。

    他好吗?

    每回她的耳边响起他醇厚的嗓音,她都不禁如此自问。这些年来,她断了所有跟他的联系,到了台北之后,她相信他绝对找不到她。

    不过她也怀疑他会有找她的念头,毕竟当年他是那个决定离开的人。而她,仅仅是以更为彻底的方式,成全了他。

    叹了口气,她发现决定休息十分钟是个愚蠢至极的念头,休息只会让她的脑子更乱、更不安罢了。

    伴下喝了一半的热咖啡,她安分而认命的回到桌前继续她的工作。

    再一次,她成功地利用忙碌的工作,暂时消灭了所有不安分的情绪。

    总算大功告成了!

    她松了口气搁下手中的笔,就在同一时刻,门毫无预警地突然被打开。她正要开口斥责来人的无礼,抬头一看走进门的是她预期下午才会出现的嘉羽。

    也对,工作室里没哪个人敢像嘉羽一样,如入无人之境的勇闯她的私人工作间。

    “我以为你下午才回来?”她好奇的探问。

    嘉羽可有可无的耸了肩,直接找了张椅子坐下。

    “临时决定搭飞机回来。”

    “还真是临时啊。”她语带嘲讽,嘉羽急惊风般的个性,常会让人吃不消。

    “儿子还好吧?”嘉羽全然不理会她,自顾自的问着。

    “喔,我都快忘了我有个儿子了。他啊,十天有九天被你爸妈绑走,我这个当妈的人还得三催四请才见得到自己的儿子。还好你爸妈搬到台北来住,否则我可惨了。”

    “谁要你没事生个这么人见人爱的儿子,害我有事没事喜欢带“我”儿子上街炫耀炫耀。”

    “是,都是我的错,可以吧?”

    “企画案好了吧?”

    “我哪次让你开天窗了?”似云非常不服气地回了嘴。

    “这还得感谢有我爸妈帮忙照顾儿子,好让你这个妈专心工作。”嘉羽说的得意,仿佛一切的功劳都在她身上。

    “是,真是谢谢大恩人了。”

    “有件事要和你商量。”嘉羽收起玩笑的态度,正经而严肃的口吻引起似云的注意。通常嘉羽会有这种表情,表示她要说的是件“很大的事”

    “怎么了?”

    “你知道永堂集团吗?”

    “耍我啊!今天要给你的企画案不就是帮永堂集团做的吗?”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问你对永堂集团了解多少?”

    似云沉思了一会儿。

    “说不上了解,但是就我所知,这个集团是以医疗器材起家的。目前台湾各大医院所需的大型医疗仪器,百分之八十是由他们代理进口。至于永堂集团所跨足的其他领域,我就不是很清楚了。怎么了?这个case是你接的,你应该比我还清楚。”

    “两个星期前,永堂集团的最大股东也是集团的创办人突然中风了,永堂的股票在两星期里跌了三成。上个星期创办人的儿子回台湾接下了集团总裁的位子,目前暂时稳住混乱的局势。”

    “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吗?”

    “听我说完,今天我在永堂集团的高雄子公司听到的消息是,这位现任总裁有意购并我们的工作室。因为永堂集团的需求量够大,如果他们能有一个专属的广告部门,就不需要每年找广告公司。”

    “购并我们对他们而言划算吗?”似云很怀疑。

    “当然,永堂集团除了代理医疗器材外,还有其他事业部,事实上他们是个十分多角化的集团,从建筑业、医院,到目前正在进行的汽车进口代理,单独设立一个广告部门可以为他们节省许多成本。”

    “所以,你说了这么多,真正意思是什么?”

    “最直接的意思是:你愿意卖掉工作室吗?”

    “不愿意!”似云想也不想的一口回绝。

    “我就知道你的反应。先听我说完吧,其实被购并对我们来说好处大于坏处,虽然详细的细节还没谈,我听到的也只是一个可能的消息。可是如果真的要谈购并,除开我们可以获得一笔为数可观的金额不谈,以后我们也不需要自己开发客户,跑得要死要活的,还不一定有钱赚,这是最大的好处。”

    “你怎么不想想,万一购并后我们马上被裁员?”

    “傻瓜,你以为这间工作室的价值在哪里啊?当然是我们两个人啊!没有我们两个人,这间工作室只是个空壳子。就算最坏的打算是我们被裁员好了,起码我会确定能狠狠捞一笔才卖掉工作室。如果那个新任总裁这么没大脑的花一大笔钱买了工作室,最后决定把我们两个最宝贵的资本fire,那又怎么样?大不了我们再重头来过而已。不过我相信,那个新任总裁没那么笨。”

    “说来说去,你根本已经决定只要人家要买,你就要卖了嘛!”

    “似云,其实我是为了你着想。翰禹六岁了,接下来的教育费、生活费会是一笔很可观的开销。养一个孩子容易,但是要认真栽培一个孩子就不容易了,除了要用心也要金钱做后盾。如果你愿意接受我爸妈的帮助,或者是没将你父母留给你的钜额保险理赔金捐出去大半,今天的状况自然又另当别论。可是偏偏你捐了钱,还坚持用自己的力量照顾翰禹。”

    “我知道你自尊心强,可是自尊不能拿孩子的未来当赌注。就算你不为自己,也该为“我们的”儿子想。你相信我,如果不是绝对优渥的条件,我不会把工作室卖了。”

    嘉羽的话,让似云找不出理由反驳。

    只是,辛苦经营的工作室,一旦卖了,那就像连自己也卖了一样她不甘心!但是嘉羽的话却又让她不得不甘心!

    “我想,这件事你决定就好了。”她带着些许无奈,给了嘉羽答覆。

    “似云,在我知道你怀了翰禹的时候,你不知道我有多自责。”嘉羽突然说了不相干的话题。

    嘉羽的话震惊了她,她从来就不知道她张口想说些什么,却被嘉羽制止了。

    “让我说完。我真的不知道你对唐奕的感情,你应该告诉我的。我常想,如果我不介入、不让你在友情与爱情之间为难,当年的你是不是能更坚定的追求自己的幸福?”

    “我实在很自责,冠冕堂皇的口口声声说是你的好朋友,可是却一点也没为你想过。而你,只是安静地待在自己的世界,试着成全我对唐奕的爱情幻想。”

    “当你告诉我你怀了唐奕的孩子,甚至还向我道歉,那一刻我才了解自己的自私及无知。相较之下,我给你的友情显得那么浅薄,我真的很内疚。”

    “嘉羽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我才是那个该内疚的人,明明答应了要帮你的,可是自己却怀了唐奕的孩子,你没指责我背叛你,已经让我很感激了。你怎么会”

    “不,是我自私的看不见你才是那个用心爱唐奕的人,你愿意默默生下翰禹,不对唐奕做任何要求,甚至隐瞒他,如果你不是真心爱他又哪来这么多勇气?”

    “看见你的爱,让我知道了一件事,我根本没爱过唐奕,我只是沉醉在爱情的幻想里而已。因为我很清楚,若换成是我,我绝对不会为唐奕做这么大的牺牲。”

    她真的牺牲了吗?她从没想过她的作法是种牺牲,她只是顺着感觉做决定啊。

    当初,知道自己怀孕后她只有欣喜,因为不能拥有唐奕,至少能有他的孩子。而孩子也弥补了她心里的空洞,她不认为这是种牺牲。

    好一阵子,两个人有些尴尬。

    嘉羽开了口,打破沉默。

    “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无论如何我都会以你们母子的利益为考量,谁教我们是好朋友呢!好了、好了,说这么多肉麻的话,也够了。我们去吃午餐吧。”

    似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开始动手整理桌上散乱的东西。

    我连称谓都省了。就请你谅解吧!

    选择寄信给远在美国的你,是因为我连听你声音的勇气都没有。你会笑我胆小吗?我猜你一定不会。

    还记得第一晚住进你公寓的情况吗?也许你已经忘记了。我害怕得不敢一个人洗澡,你一定知道当时的我很害怕,尽管让你觉得尴尬,你还是决定背对我、陪着我洗澡,你努力的找话题想转移我的注意力,你还记得吗?

    接下来的日子,你在浴室装了浴帘,在我洗澡的时候,你都会靠在浴室门边跟我聊天,偶尔你会说些报社同事讲的笑话逗我。有一回,我忘了笑话的内容,只记得自己笑得不能自己,还激动的不小心扯下浴帘。

    你开玩笑的说:“哈,原来一个笑话可以换一场免费的青光秀,以后我会记得常讲笑话。”你努力淡化我的尴尬,若无其事的将浴帘挂回原来的地方。

    那天洗完澡,你说:“答应我要常笑,你笑起来很可爱。”说话时,你脸上的表情很认真。于是,我在心里对自己说:为了你,我要快快乐乐的过每一天。

    为什么要写这些?你认为呢?

    你走得十分仓促,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我和你之间有太多回忆,我必须承认,我们再怎么样都不可能回到以前。否则,你不会选择到美国。

    既然不可能,又何必勉强彼此呢?我向“我的小男朋友”坦白了我们的事。他说他可以不计较,但是他希望我能不再与你联络。

    这个决定,对我是艰难却无法避免的决定。为了他,我想我该与你做个了断。

    你知道吗?其实在你装了浴帘之后没几天,我就克服了心里的恐惧,没告诉你是因为,我的洗澡时间变成了我们的谈天时间,我很喜欢那样的感觉,享受你的照顾与陪伴。谢谢你,谢谢你照顾了我七年的时间。

    写这些给你,是想让你知道,在我心里,你永远有个最特别的位置。

    如果你真心希望我幸福,请你别找我。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你口中的“我的小男朋友”一定会给我幸福,就像我当初相信你、把自己交给你一样。

    我衷心期盼你也能找到你的幸福,少了我这个麻烦,我想这个期盼会加速实现。

    对了,请你不必担心我的经济来源,也无须按月给我生活费,我父母留给我的钱够用了,我决定不再住在“我们的”公寓,那里有太多回忆了。请你谅解。

    我想了很久,仍然不知道该拿什么偿还你对我的恩情,最后得到一个结论:任何物质上的偿还,只会污蔑你的心意。所以我只说声谢谢,并且告诉你,为了你,我会好好照顾自己,别挂心。

    再见了。我想这对你、对我该是最好的道别方式。

    云云

    她,干净俐落地走出了他的生命!彻底的了断方式,让他甚至找不到一个稍稍具有说服力的理由,能重新介入她的生活。

    七年前,他收到这封信后马上飞回台湾,回到公寓只看见属于他的东西,所有云云的私人物品都不在了。

    唯一不属于她、却让她选择带走的,是浴室里用了七年的浴帘,她信里提到的东西!

    他在云云的卧室整整待了两天后,决定飞回美国。

    既然他是选择离开的人、既然云云如他所期望的找到了她的“幸福”他没有资格更没有理由打搅她的生活。

    当然,他大可以用“监护人”的身分找回云云,或者到学校找她,那时的她还要两年半才大学毕业。

    可是他没有,他甚至没让她知道他回台湾的事。就像云云信里写的,她选择了一个对两个人都好的道别方式

    他的云云、他既脆弱又坚强的云云,以最懦弱却又坚定的方式向他道别。连听他声音的勇气都没!什么时候他们的关系竟演变至此

    云云确实说对了一件事,他绝对不会笑她胆小的道别方式,因为他也不比她勇敢多少!

    看着读了不知几次的信,即使是信上的一字一句他都可以倒背如流了,他还是忍不住一次次反覆读着同样的信,忍不住让所有情绪反覆折磨着他。

    七年过去了,他没找过她,不想探听她的任何消息,真要找一个人,对他来说绝非难事。

    可是他不愿意,原因无它,仅只是因为他深知一旦见了面,他只会再次失控。

    他小心翼翼地将信收回盒子,上了锁,动作纯视邙自然,如同呼吸一般。

    永堂集团台湾台北总部

    嘉羽匆匆地总算在约定时间的前一分钟,赶到会谈的办公大楼,她飞也似的抢进即将关上的电梯,一边庆幸自己的好运。

    电梯里只有三个女人。除了她,还有两个显然也要往顶楼,而且是完全无视于她存在的女性员工,她们正以她想不听都难的声音讨论著

    “我昨天听到一个八卦耶。”

    “什么八卦?快说啦!”

    “我们的新任总裁啊,可是个多金又多才的黄金贵族喔。我说的“才”可不是钱财喔,而是天才喔。听说他二十岁就在美国拿到了医学博士,后来好像是兴趣不合的关系,他不顾老总裁的反对离家出走,只为了想当作家,这次要不是老总裁病危,他才不可能接下总裁的位子。唉,他真是我心目中百分之两百的白马王子,不仅身高一八六还一脸酷样,昨天我听到他的英雄事迹之后,就不能自拔的迷恋他。”

    “你少恶心了,如果他不是天才,你还可能有一点希望,现在知道他是天才你应该要清醒了,他是天才耶!你有听过天才爱上白痴的故事吗?没有,对不对?那个天才黄金贵族不可能看上你这个智商接近白痴状态的女人啦!”

    站在两人身后的嘉羽,因为这番对话,忍不住的笑出了声音。

    两个人同时回头,让她尴尬万分,一个女性员工因为得到认同而以更大的声音说:“你看连人家都认为我说的没错!”

    另一个员工则不高兴的送了嘉羽一个白眼。

    好不容易抵达了大楼顶层,她即刻让接待人员带往会议厅。

    往会议厅的途中,她忍不住用眼睛参观占了一整层的办公室,还真是大啊!她在心里惊叹,也开始疑惑这么大的企业集团,只要花钱就可以设个广告部门,何苦大费周章的购并她跟似云那间相形之下显得寒酸的工作室?她百思不得其解。

    另一方面,她努力消化方才在电梯里得到的小道消息。

    若新任总裁真是个天才的话,他想购并她们工作室的决策,是不是显得有那么点不够天才?

    嘉羽在宽敞的会议厅里就近找了靠门的位子坐下,耐心等待着。

    约莫两分钟,会议厅的门让人推开,由于嘉羽坐的位子背对着门,她一听到推门声马上起身,还没转头就先听到说话声。

    “许小姐,不好意思让你久等。”

    熟悉的声音,让嘉羽倍感讶异。她惊讶得以至于忘记回头,等到对方在她对面的位置坐定后,嘉羽更是找不到说话的声音。

    她定定地伫立于原地,直到对方的眼神落到她的身上,她清楚看见对方的表情有着同样的惊讶后,理智才稍稍回复。

    “嘉羽!是你!”

    “唐奕你怎么在这儿?”嘉羽像是让人给狠狠轰炸过,接着便是一阵紊乱与疑惑。

    “我真是粗心,居然没将许嘉羽跟你联想在一起!对不起,太久没见面了,最近事情真的很多。”他淡然地解释着,很快调整了惊讶的情绪。

    两人陷入一阵沉默,各怀心事。

    看见嘉羽,让唐奕禁不住要脱口探问似云的消息。毕竟,她们是好朋友,虽然她们都毕业了,但应该还会保持联络吧!只是,问了又如何呢?

    另一方面,嘉羽的脑子也飞快的转着。

    眼前的唐奕似乎不同于七年前,单就他无法将她的名字与人连在一起来看,她就觉得该怎么说呢?他似乎变得无情了些,也更冷漠了。

    以前,除了似云之外,虽然他对其他人都是有礼却冷淡,可是至少对她这个似云的好友兼死党,他是有些温度的。

    然而眼前的他,除了惊讶表明没能将她的名字与人兜在一块儿之外,仿佛没其他情绪了。

    七年确实可以改变很多事,她甚至不确定唐奕是不是连似云都忘了。

    不会吧?如果他真敢将似云忘了,那她会是第一个想拿刀杀他的人。

    她看着唐奕,发现他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冷然。

    突然地,她想起在电梯里听到的对话身高一八六、一脸酷样。

    那种描述完全符合眼前的唐奕!这也不对啊,永堂集团总裁的大名明明就是“唐翰廷”

    不对、不对,她明明接到通知表示今天跟她洽谈的人是集团总裁。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顿觉自己大脑处理资讯的能力当机了。

    “以你的年纪,能在短短几年将广告工作室经营出这样的成果,实在让人佩服。我们先谈谈你的条件”

    嘉羽不给他说完的机会,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我以为要跟我谈的人是总裁。”她努力克制着即将爆发的脾气,这算什么态度?公事公办吗?

    “对不起,我应该先说明。我就是永堂的总裁,不过是暂时性的。”

    “不对,永堂集团总裁是“唐翰廷”而你叫唐奕。”

    “其实唐翰廷是我的本名,为了某些原因我改过名字。”

    “你就是唐翰廷?”嘉羽努力想消化这个讯息,唐翰廷就是唐奕!那个天才黄金贵族!

    这太荒谬了。感觉就好像她从来没认识过眼前这个人一样,她全然无法消化。而如果她都无法消化眼前的事实,那似云呢?她受得了吗?

    唐奕就是唐翰廷,该死,他的本名还有个“翰”字,跟她可爱的干儿子一样。这算哪门子的巧合啊!

    “对不起,我想贵公司还是找别间广告公司洽谈好了。”嘉羽越想越气,起身想走。

    “怎么了?如果你当初没有意愿,为什么还要来?”唐奕一副就事论事的口吻,他已经尽可能不带任何私人感情、尽可脑扑制自己不去探问

    “那是因为我不知道唐奕原来是唐翰廷!现在我改变主意了,行吗?”

    “我以为站在私人立场来看,我们的关系应该算不错。”

    “那是因为我不知道你不为人知的一面,况且我们有七年没见面了,七年可以改变很多事,光是你不能将我的名字跟人连在一起这点来看,就足以证明我们的私人关系没好到什么不得了的程度。我没说错吧?”

    嘉羽的口气充满了挖苦,要不是还残存一点点克制力,她真正想做的事是狠狠揍一顿眼前的男人。

    “除了忘记人跟名字这一点,我还做了什么让你如此气愤的事吗?”他仍是文风不动的定坐在位子上,适切的沉稳与冷然的态度,那模样就仿佛世上没有任何事能让他震动。

    嘉羽差点脱口而出你让我生气的事可多了,光是让似云未婚生子这条罪状就够该死了!

    还好维护似云的念头拉住了即将冲口而出的话,她深吸了口气,花了三秒钟平复情绪后,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既然他冷漠,她又何须激动呢?

    虽说他是永堂集团总裁,而且还是个医学天才,(二十岁即拿到医学博士,算得上是天才吧!)这两样事实,让嘉羽着实无法消化

    “既然唐总裁的记性不怎么好,过去的事也没什么好提的。”嘉羽转身迈步,唯一的念头是马上离开这里。

    唐奕突然问:

    “她好吗?”

    他的问题顿时让嘉羽开门的动作停顿下来,她定住脚步,迟疑了一秒钟才说:“我不知道你问的是谁!”

    隐约间,背对唐奕的她似乎听见了一声细微的叹息。

    “似云好吗?”他终究还是问出了口。

    “我以为你连她都忘了呢!”她丢了一句话,决心试试唐奕的反应,她拉开了门。

    “请你告诉我,她好吗拜托你。”

    嘉羽转过身,为了证明她刚刚听到的语气里头,是不是真有一份无奈?

    她明明看见了唐奕表情中的痛苦,尽管那份痛苦一闪而逝,在他察觉到她转身后,他立即将痛苦收在冷漠的表情下。

    身为一个集团总裁,这也许是他的必备技能吧!掩饰自己真正的情绪。有一刹那,嘉羽为他感到难过。不过也仅止于一刹那而已,想起他对似云做的事,她就不能原谅。

    他居然能对她不闻不问,七年耶!要不是今天的面谈、要不是她跟似云的工作室经营得还算有声有色,他们压根不会再相遇,她也根本不会知道,唐奕不是唐奕,唐奕是个“黄金贵族”!

    她开口道:“我们很久没联络了,不知道。”

    如果他有诚意,他会继续追问;但如果他没有,那么她会毫不迟疑的离开这里。

    “嘉羽,你这么讨厌我吗?我们以前不会这样。”

    “以前是以前,现在很多事都不同了。”

    “你不可能不知道似云的消息,你们是最好的朋友。”这一点,是他绝对有把握的。“请你告诉我,她好吗?我只想知道她好不好,如此而已。你放心,我不会去打搅她的生活,只要她过得幸福,我不会打搅她、不会造成她的困扰。”

    幸福个头啦!似云要能算得上幸福,天下大概没不幸福的人了。他的脑袋装的是浆糊吗?她真的开始怀疑他是天才的事实。

    “横竖她幸不幸福,都不关你的事。当初要走的人是你,她只不过是你自以为是的慈悲心下的一个小小玩具而已。你一时高兴的收养了她,然后不高兴就拍拍屁股走人。既然走都走了,现在你问这些不是很多余吗?”

    “为什么你会有这种想法?我真的是希望似云好,我从来没那样想过。”

    “我现在才知道,原来对一个人好就是丢下她,一走了之!”嘉羽不以为然的哼了声。

    “你真的误会了,是似云不希望我跟她联络、不希望我打搅她跟她男朋友的生活。”对他来说,要承认这个事实很困难。

    男朋友?嘉羽听得是一头雾水。

    “你说的话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我不相信似云会不希望你跟她联络。”

    唐奕叹了口气,这次清清楚楚的让嘉羽听见了。

    他骤然起身,丢下了一句话后,迳自离开会议厅。

    “你在这里等一下,我拿个东西给你看。”

    良久,嘉羽看完了方才由唐奕手中接过的信。她小心翼翼、原原本本的将信折回原来的模样。

    一张微微泛黄的信纸,看得出来让人翻折了无数次的痕迹,嘉羽的心里霎时涌上千百个疑惑。

    为什么?眼前的信,想必唐奕一定是看了再看,信的折痕都快把信给“四分五裂”了。

    他们两人到底有什么问题?而信里头似云提到的“小男朋友”又是怎么回事?一个挡箭牌、护身符吗?

    似云怎么可能有什么男朋友,她的生活单纯到可以说是毫无颜色。

    她完完全全像个隐形人似的活在这个世界上,工作室挂的也是她许嘉羽跟江翰禹的名字,就连银行开的户头都是用她宝贝儿子的名。

    没有约会、没有交际应酬,她根本就可以算得上是个没有自己的女人,除了儿子、工作,她的生活就没别的了!什么“小男朋友”连个鬼影子也没见到半个。

    至于唐奕,摆明了很在乎似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爱似云吗?”明知这么问很奇怪,但她就是忍不住。

    “我很在乎她,毕竟我曾经照顾她七年。”他尽可能若无其事的说。

    “没别的感情了?没有一点点的男女之情?”

    “你多想了,我们的年纪差太多了。”

    听他的说辞,她真想大笑,没其他感情还能生出儿子?

    以唐奕看信的次数来看,打死她都不信她真的“多想了”似云爱唐奕,这是无庸置疑的;而唐奕显然也在乎似云,至于爱或不爱,其实她也没把握。

    但慢慢的,嘉羽得到了一个结论,唐奕是个拥有高智商的情感白痴,而似云则是不懂得努力追求自己的幸福,才会虚度这几年。

    她相信如果他们能在一起,一定会幸福。

    于是,她最终的结论是:他们两人少了一份完美的“天时、地利、人和”

    虽然现在情况有些棘手,唐奕的身分亦有极大的转变,站在面前的人是七年前那个人没错,可是现在无论是对她或是似云,唐奕就像一个全然陌生的人,拥有她们从不知道的家世背景,还有可怕的高智商!

    真不知道她们以前怎么都没察觉,是他努力装笨吗?

    不管了,现实情况如何再说,她决定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其他的,留给他们自己去伤脑筋好了。

    况且,她也真心觉得似云那种平淡得比白开水还要没味道的生活,应该是到了该有个“惊逃诏地的巨大改变”的时候了。

    做了结论后,她坐回位子,气定神闲的开了口:

    “既然似云希望你别打搅她的生活,一定有她的理由。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我不清楚也没兴趣知道。”天地良心,才怪!她好奇死了。

    她接着说:“总之,我不生气了。至于似云过得好不好?就我所知,她过得很不错。好吧,我们可以谈公司的事了。”

    “她跟”意识到要问出口的问题后,他马上住了口。他只想知道她过得好,至于她跟别人他不想知道。

    唐奕迅速回复到公事公办的态度,也坐回原来的位置。

    “你工作室的另一个合伙人江翰禹将这件事全权交给你决定吗?怎么没看他跟你一起来?”

    “你还真信守诺言,只想问似云过得好不好而已。我算服了你,这大概是你可以是总裁,而我却是一个小小堡作室的负责人之一的最大差别吧。”

    “言归正传,她确实让我全权负责,所以你大可以放心,一旦今天谈好的事就不会有变动。依我们的交情,我相信今天就可以谈成。你不可脑器待我,因为我不会给你机会。”

    对嘉羽的话,唐奕仅是报以一个微笑。不过这个笑,有温度多了。

    然而另一边,嘉羽脑子飞快转着,还好似云当初坚持挂她儿子的名字。当初她为了这点还跟似云争论了许久,最后受不了似云哀求的说:“我只想过平静的生活。”她才勉强答应了。

    没想到当初她坚持的“隐姓埋名”今天可派上用场了。虽然她弄不懂,似云又不是什么众人皆知的大人物,何苦隐姓埋名呢?唉,有时连身为女人的她也不太清楚女人的脑袋在想些什么!

    接下来应该会很震撼吧!至少对唐奕和似云来说,两人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见面,必然会十分震撼。

    她可是万分期待呢!话说回来,她还得先练练防身术,免得到时候让似云大卸八块。

    天空,仍旧是阴阴沉沉的笼罩在厚厚的黑云底下。似云闲适地待在自己专属的办公室,来这间公司也好些天了。事情不多,比起以前的工作量算少了二分之一。

    在事情不多的情况下,她的时间也相对的多出许多。

    其实,她该感激嘉羽的能干,有办法让她在这间大企业里头成为半个隐形人。除了与原来工作室的员工开会之外,她几乎没与其他人有任何交集。

    嘉羽顾及了她的习惯,但不知道嘉羽用了什么方式,才让她拥有现在的自由与闲适。

    那天嘉羽回到工作室,除了告诉她多了一笔丰厚的额外收入外,还告诉她,为了顾及她的“隐形”习惯,她不算在工作室的正式员工之列,也就是说她让人以“按件计酬”的方式聘用,而且有专属的个人办公室。

    只是为了她的“隐形”习惯,有些公司福利她相对的也无法享受。

    在权衡之下,她认为嘉羽为她争取的已经超过她所想的还要好上许多,她当然无条件同意了。

    只是,来到永堂集团上班也好些天了。她的闲适,都快让她闷出病了。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她恍惚的思绪。

    “请进。”她在门内喊道。

    “还习惯吧?”推门进来的是嘉羽,她顺手关上门。

    “我可以拜托你多给我一点工作吗?我的脑袋快生锈了。”似云忍不住埋怨了起来,照理说她应该庆幸有空偷懒,只是跟往常比起来,现在的她也太有空了一点。

    “放心,你的好日子没几天了,接下来有你忙的了,开不完的会、写不完的企画案,满意了吧!到时候你可别抱怨没空休息,我不会同情你。”

    “你就不会帮我平衡一下吗?别忙的时候累死人,闲的时候闲死人。”

    “我的大小姐,你当我是无敌女超人兼你的保母吗?况且我又不是这间公司的老板,你要抗议的话也应该找他。”

    似云吐了口气,显然对嘉羽的话感到莫可奈何。这几天她居然悠闲到可以听见一些“八卦消息”大抵上都是关于新任总裁的八卦。

    话说回来,听多了“老板”的神奇事迹,她倒是对他起了些好奇。

    他们的“总裁”真如传言一般,像个完美的“无敌超人”吗?她实在怀疑世上有这种人存在。

    另一方面,嘉羽在心里盘算着时机,这些天她尽可能的错开唐奕和似云可能碰面的机会,这可让她伤透了脑筋。

    还好唐奕似乎为稳定集团的现况,忙得晕头转向,根本没时间到她这个广告部门“叙旧”

    然而看这几天的情形,整个集团似乎越来越上轨道,她猜过不了几天,唐奕一定会上广告部找她“叙叙旧”

    经过她的“明查暗访”外加细心观察所得到的结果,她慢慢相信唐奕是个天才的事实。

    这项事实却也是她最烦恼的事,到时候似云要怎么接受这个全然陌生的“唐翰廷”

    真是糟糕啊!尽管担心,嘉羽还是决定照计画进行。至于她的计画嘛就看着办吧。

    “下午我把翰禹带来好了,让他陪陪你这个无聊的妈咪,你认为如何?”嘉羽突然说。

    “别胡闹了,这是公司又不是游乐场!”

    “没关系,你别忘了,你只是“按件计酬”的员工,现在没事你当然可以做自己的事。况且公司福利好得没话说,你别忘了十二楼有亲子园区,你可以带翰禹到那里玩玩。”

    “这样真的好吗?你说过我无法享有公司的某些福利,我想”似云很迟疑,虽然心底也希望能多陪陪翰禹。

    “那是指劳保的部分,谁叫你要当隐形人!放心,整个广告部我最大,再怎么样还有我撑着。而且你现在真的没事做,就算临时有事,我也知道上哪找你,别担心。”

    “那好吧!再不陪陪我儿子,他都快忘了我这个妈了。”

    “你也太夸张了吧!你儿子可是每天都安安稳稳的回家跟你团聚的喔,说得好像我们真抢了你儿子似的。”嘉羽一副拿她没辄的样子。其实带翰禹到公司,只是她计画的一小步。

    谤据确切的小道消息,她已经算好路线,要让翰禹跟唐奕见上第一面。当然,她只打算让他们父子“纯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