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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里国中,二年三班,教学楼a座。
炎夏的蝉鸣,声嘶力竭地扯出一季的焦渴,传入耳际,如苍蝇般嗡嗡作响,令人烦躁难安坐在课堂中,同学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这恼人的蝉鸣轰得一乾二净。
只看到讲台上老师的双唇一张一合,可到底讲了些什么,没有人在意,尤其是在如此闷热的夏日,没有人有心思听课。
“同学们,你们千万不要小看国文课,要打好其他科目的基础,就得学好国文就像大厦建筑的根基,只有打好坚固的基础,整体科目的综合素质才能提高。你们想一想,如果连自己的母语都说不好,难道还能学好第二外语?”
就像恼人的蝉鸣一样,枯燥的上课时间似乎也永远没有结束的时候。
对于老师而言,总是希望学生能重视自己任教的那一科。而相对于英文与数学,国文通常是学生们比较容易忽视的一科,所以每次上课时念一遍“紧箍咒”已成为国文老师的“必杀”手段。
“所以,大家上课一定要专心听讲,作业按时交,课前预习,课后复习”国文老师夏老师一个上了年纪、两鬓斑白的胖老头,挺著圆滚滚的啤酒肚,精神十足地站在讲台上,嘴里滔滔不绝地念著。
与之形成强烈对比的,是全班的昏昏欲睡。
坐在教室靠窗处的穆海涛,偷偷瞥视四周,只见一排排书林直立,几乎所有人都把国文课本竖著摆在书桌前面,然后在此庇护下东倒西歪地呼呼大睡,像极了中枪阵亡的士兵。
他还清楚地看见前座侧著脸酣睡的男同学,微张著口,居然还流口水!包恐怖的是,他听到了隐隐发自他鼻腔的打呼声。
“好,现在大家打开课本,我们继续昨天讲的内容,陈俊,你来回顾总结一下,昨天我主要讲了哪些内容?”
糟糕!老师点名,他居然还在睡?!穆海涛暗地伸出腿,猛一脚踹了前方座椅一下,受此一击,陈俊忽地惊醒,马上站起身来,一脸搞不清状况的模样,还一边擦著口水。
“啊?您讲到哪里了?”
“我在问你,陈俊同学。”夏老师努力控制著脸上即将冒出的黑线,循循诱导著。
“噢!”陈俊抓抓头皮。“刚才您说建新的大楼是吧!对啊对啊,我们学校的教学楼的确有够旧,外形又土,跟隔壁的t大第二附中根本没法比,害我看到他们学校就觉得自己逊毙了。不过老师,建大楼与今天要上的课有什么关系啊?”
“哈哈哈”全班一阵狂笑,还有拍桌子叫好声。
“你、你、你”可怜的夏老师打击过重,伸出一指颤巍巍地指著陈俊。“没听课、没听课”
他一边说、一边抖著手,四溅的口水直喷到第一排的同学脸上。
“不听课就不会做作业,不会做作业就不会考试,不会考试就拿不到好成绩,拿不到好成绩,就上不了好大学
“同学们,我们要把目光放远一点,只有掌握足够的知识,才能推动人类不断进步,不要学那些不务正业的年轻人,要想在联考中取得好成绩,你们一定要铭记这一点,国文基础的培养是十分重要的”
大家都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直愣愣地盯著夏老师,他一旦激动起来,就会把原本只念一次就可以结束的“紧箍咒”再重复上n多遍。这就是惹到他的悲惨下场,与其如此,大家宁愿被某个暴力老师狠狠揍上一顿,也好过受这样的“精神折磨”
“老师,昨天您讲到散文赏析,在课本第一百四十页。”清脆的声音如出谷黄莺,一下子打断了夏老师的滔滔训诫。全班同学都松了一口气,缓过神来。
“嗯,好。”夏老师满意地点点头,走回讲台。
大家都朝发声那人看去,露出崇拜的神情。将大家从水深火热之中解救出来的贝晓璿,大大方方地迎著众人的眼光,促狭地露齿一笑。
一如天使,沐浴著自天堂之门洒下的圣洁光束,在万丈金光中,展开柔美的羽翼。全班都陶醉在她那天使般梦幻的笑容中。
穆海涛也不例外,他与她座位相邻,即使在如此近距离的凝视下,对方的美貌仍是毫无瑕疵,甚至比国一初见她时更清美了几分。
也许是凝视的时候太长,察觉到对方狠狠瞪来的视线,他心虚地低下头,推了推厚重的黑框眼镜,装出专心听讲的模样。然而不试曝制的视线,仍是三不五时地偷偷瞥向惯常的目标
乌黑亮泽的齐肩秀发,衬得雪白的肌肤更是吹弹可破,侧面轮廓的曲线清美雅致,突显出她挺直的鼻梁、淡粉色的红唇
坐在身边的她,正是他国一入学第一天,一见锺情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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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海涛作梦也没有想到,在校门前邂逅的美丽女孩,竟与自己分在同一班,而且,居然就坐在自己隔壁。这对他来说,几乎是天赐的幸运了。
由于他的个性敦厚老实,两人很快熟识起来。虽然在别人眼中,这所谓的“熟识”不如说是贝晓璿单方面的欺负他,但穆海涛总是一副甘愿任她宰割的模样,从来不曾抱怨。
“当!当!当”
下课铃响,原本萎靡的同学们精神大振,个个迫不及待地冲出教室,各自作鸟兽散。他看见她也拎起书包,夹杂在人潮中走出教室。
“贝晓璿”穆海涛一直跟著她到校门口,才鼓足勇气叫住她。毕竟那倩影在一帮女生中,是如此亮丽显眼,总是令他自惭形秽。
“什么事?”
原本正与女生们边走边聊天的贝晓璿停下脚步,看到是他,满脸的不耐。这个家伙,总是一天到晚跟在她身边,像只小笨狗似的,只要一转身,就能看见他藏在眼镜后略显羞涩的眼神,从国一一直到现在,他还真不嫌累。
赶紧赶紧!穆海涛手忙脚乱地掏出作业簿,递给她。“这是明天的地理作业,我已经帮你做好了。”
“谢了!”不耐的神色瞬间褪去,眼角微微弯起,贝晓璿露出笑意,左手接过作业簿,右手再给他另一本。“今天的英文作业,顺便也帮我做一下吧!”
“呃,好。”穆海涛乖乖接过本子,心里喜孜孜的。
“晓璿!”
突然从校门外传来宏亮的叫喊声。众人回过头一看,只见一位穿著同校制服的帅哥,骑著脚踏车单脚支地,潇洒地朝她挥手。
他就是贝晓璿众所周知的男友郑浩,是国三的学长,亦是校内知名人物,每次运动会皆大出风头。
如果说贝晓璿是全校男生心目中无可争议的“校花”那么郑浩便是女生心中的“校草”两人的配对,堪称金童玉女,在校内早已是公开的秘密。
“来了!”
贝晓璿展开天使般的灿烂笑颜,如一只美丽的花蝴蝶般向前扑去,跳上车后,亲密地搂住郑浩的腰,两人扬长而去。
穆海涛垮下双肩,呆呆地凝视前方,直至那背影消失不见,然后,才怅然若失地走出校门
“穆海涛好可怜噢,看起来就像一只被主人遗弃的小狈狗。”四、五个女生站在旁边观望,其中一人看着他的背影,同情地说道。
“是啊,不过人家贝晓璿已经有男朋友了,他应该死心了。十个穆海涛也比不上一个郑浩啊。”
“如果这么容易就能死心,穆海涛也不会从国一起暗恋她暗恋到现在了。”
“但这样下去也没有结果。”
看着穆海涛瘦削的背影,众女生眼前浮现出一张其貌不扬的脸庞,平板的五官、毫无特色的打扮,再加上他脸上戴的那副丑得吓死人的黑框眼镜,实在令人印象深刻。每次提到穆海涛,班上同学除了会说“功课不错”或“人很好”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评语了。
“双方条件根本相差太悬殊了。美女当然要配帅哥,难道要她去选一只癞虾蟆?”
“其实穆海涛没有那么差啦,他人很好,个性善良、脾气又温和,应该是那种很会照顾女友的人,更何况他那么喜欢贝晓璿,这是全班都知道的。”
“喜欢有什么用,要是让你选,你会选他吗?”有人反唇相稽。
从背后传来的议论声,断断续续地传入穆海涛耳中,使他本就低沉的心情又抹上一层灰色。
没办法,他暗恋她的事,在班上早就是众人皆知的秘密。因为那实在是太明显了,只要有贝晓璿的地方就一定找得到他,除了上课外,他的视线也只会围绕贝晓璿一个人打转,对她的任何吩咐,他几乎唯命是从,更不用说是帮她做作业之类的小事。
只是,他不禁疑惑。在贝晓璿眼中,他算什么呢?
应该是毫不起眼的存在吧!他自嘲。虽然与其他男生相比,她和他最亲近,她甚至会毫不在意地在他面前流露出真实的性情,但在别人眼中,他们实在称不上相配。
这也难怪,贝晓璿有足够的资本当一个恶质女王。从小就备受父母与亲戚的宠爱,过著娇生惯养的日子,上学后又因得天独厚的美貌而在男生的呵护追捧中长大,就像温室的花朵,从未受到外界风雨的侵袭,自然难免任性一些。
与她相比,穆海涛在班上总是沉默寡言,一副没脾气、好欺负的样子,几乎就像无色无味的空气,普通到难以引起他人的注意。再加上一副书呆式的标准眼镜,更是令人望而却步。两人对比之强烈,简直如同一只癞虾蟆与逃陟的对照。
当然,穆海涛有自知之明。他从未期待过自己的感情能得到回应,对他而言,只要能陪在贝晓璿身边,能一直看着她、守护她,就已足够。除此之外,别无奢求。
穆海涛固执己见的感情,是纯纯的、没有任何欲望、没有任何杂念的。他心中那一股温柔而懵懂的少年情怀,只单单执著于她。
不是没有比她更漂亮的女孩,也不是没有比她更温柔可爱的女孩,但是,他喜欢的,偏偏只有她一个。
也许喜欢一个人,跟讨厌一个人一样,都是没有任何道理可言的吧。
号锯铭
愿望往往是美好的,但现实并非如此。
即使一心三思只想守护,但这个卑微的愿望也被无情地粉碎。当了解贝晓璿对他真正的想法时,穆海涛终于明白,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事情缘于贝晓璿与男友郑浩分手了。
这件事的发生,不啻于平地一声雷,炸得万里国中像一锅煮开了的滚水。众多曾被贝晓璿拒绝过的男生纷纷叫好,一些平时嫉妒她到眼红的女生则是心中暗乐,然而,最着急的莫过于穆海涛,因为她一早进教室放书包后,竟然一个上午都没进教室。
不可能回家的,否则没办法向父母解释,他确定她不在保健室后,推测她应该躲在学校的某个角落终于,穆海涛在荒废已久的体育馆旧仓库后头看到她熟悉的背影。以前她心情不好时,也曾几次将他拉到这里,当她的心情垃圾筒。
“怎么是你!”完全没料到会有人来,贝晓璿吃了一惊,瞪著喘着气跑至面前的穆海涛。细看之下,她的眼眶有些红肿。
“你怎么一个上午都不去上课?”穆海涛在她身边的石凳坐下。
“不用你管。”
对她这种浑身带剌的模样,他早就习以为常,只是付之一笑,静静地陪著她,不再说话。
旧仓库后头是一片未经修缮的杂草地,再往前便是校园的围墙,墙外则是马路。两人开始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沉默,隐约可听见车来车往,热闹非凡。
扁线有些刺眼,穆海涛扶了一下眼镜,从眼角余光中,瞧见她晃动著修长的双腿,白色运动鞋在草地上踢出一个又一个的浅坑。飞溅的泥土喷到了他的制服长裤,他没有躲开,只是静静坐在她的身旁,耐心等著。
果然
“这个家伙真的太过分了,他以为他是谁啊!”贝晓璿愤怒地大骂,气呼呼地又一脚踢飞一大块草皮。“我答应做他的女朋友已经是他天大的福气了,没想到他居然把我给甩了!当初可是他先来求我的耶,可是现在呢?早知道我就不应该答应他,这个可恶的花心大萝卜!”
她一边恨恨地说,一边用手揉著自己泛红的眼睛,鼻子也是红红的,看得出刚才曾大哭过一场。
一想到整个上午她就躲在这里偷偷哭泣,穆海涛便一阵心疼,身边是自己想要一直守护的对象,他不忍心见她受半点委屈。
“今天他居然带著新交的女朋友在我面前示威,真是有够混蛋!有什么了不起的?他交我也交,总有一天我会交到一个比他更帅、更会跑、更会跳、体育运动更好的男朋友,来气死他!”
“对呀,你一定能找到更好的。”穆海涛轻声安慰她。
“可是人家就是气不过嘛凭什么就算要甩也该是我甩他啊”毕竟是女孩子,压抑了一上午的委屈再度涌上心头,声音微带哽咽起来,小巧的鼻翼更是微微捣动。
“不要生气了,为那种人哭不值得。”穆海涛搂住她自动靠过来的肩膀,轻轻地拍著她的后背。
没想到平时这么好强的一个人,哭起来竟然像一只受尽委屈的小猫咪。断断续续的抽泣声闷闷地传来,小小的肩膀在他怀里微微抖动,漂亮的眼眶哭得通红,令人联想到小兔子的眼睛,就连白皙的双颊也因激动而染上红晕,无辜的校服还被她泄愤般胡乱地抹上鼻涕和泪水。
虽然贝晓璿有时十分任性,却不同于一般女孩蛮不讲理的任性,反倒带著一点撒娇的意味,尤其是现在她近乎耍赖的哭法,更是让他觉得她可爱得不得了。
一向骄傲的她居然肯偎入自己怀中寻求慰藉,这样的情景对他而言,简直就像在作梦一般。此刻她放下倔强的伪装,流露出最真实的感情,穆海涛一阵感动,觉得自己所有的逆来顺受,都是值得的。
这是否说明,对她而言,他仍是特殊的,至少是与别人不同的?
双手轻轻颤抖著,他扶紧了怀中纤细的肩膀哭了半天,对方发达的泪腺仍然不见收势,除了轻声安慰外,他实在不知道怎样才能止住她的眼泪。
看着对方头顶的黑发,穆海涛只觉得整颗心都被她的泪水给淹没了,咸湿咸湿的,苦透全身。
好想止住她的眼泪,好想为她做点什么!
一股突如其来的冲动令他猛地站起身,脱口而出。“别难过了,我去找那个家伙算帐,我一定要让他回到你身边!”说完,他转身就跑。
“喂,你别干儍事,大白痴,你快给我回来!”
糟了,那个大笨狗一定会做蠢事的!没想到会演变成这样的形势,贝晓璿急得直跺脚,却怎么也追不回像一阵风般跑远的男孩。
果然预感成真。
当天下午,穆海涛果真去找郑浩,平时忠厚老实的他,居然跟对方大打出手,而晚到一步的贝晓璿,最终还是来不及阻止两人为她闹出的“醋海风波”只听说当时两人吵得很凶,一向性格木讷的穆海涛令人跌破眼镜地首先出手揍人。
此事闹得全校皆知,最后双方家长都出面,这件事才好不容易平息下来,但身为当事人之一的贝晓璿还是被父母带回家,好好地训诫了一番。
案母一向疼爱自己,没想到会因这件事而受罚,追根究柢都是穆海涛造成的。
贝晓璿憋了一肚子的火,第二天上学一看到穆海涛,便把怒气全数发泄到他身上。
“大白痴,你为什么要和郑浩打架?这下全校的人都以为你是我的男朋友,所以才来替我出头,都是你啦,害我这么丢人!他们也不想想,我怎么可能会选你做我的男朋友呢?”
“对不起”穆海涛果然不敢顶嘴,只会低头道歉。
“对不起有什么用?我的事不用你管,什么帮忙,每次你都越帮越忙。你走开啦,不要一天到晚跟在我后面,这样很讨厌呐,你到底知不知道?”
她说的话,深深地剌伤了穆海涛。
“我我对不起”他的头垂得更低了。
“走开!我最讨厌你了!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一气之下,有些话便口不择言,刻意忽略他苍白的脸色和镜片后受伤的眼神,贝晓璿恶劣地感到骂人的快意。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一番气话却给了一向沉默木讷的穆海涛几乎毁灭性的打击。
铭铭铭
“当!当!当”下课铃响宣告一堂课的终结。
正失神中的贝晓璿蓦然惊醒,瞥了一眼身旁空空荡荡的座位,还真有点不习惯,她不禁微蹙起眉,清丽的脸庞飘来一朵乌云。
自从那天吵架后,整整三天,他都没有来上课。说吵架其实也不确切,只是她单方面地破口大骂,虽然不想承认,但心中却暗暗感到后悔。没有了平时温和视线的围拥,还真有点不习惯。
他到底在搞什么飞机?从来没有一天迟到过的他,居然一跷课就是三天,是存心跟她赌气吗?
“贝晓璿,有人找你,是穆海涛,在室外篮球场。”一个女同学在门口叫道。
“我知道了,马上就去。”
为什么不来教室,反而要把她叫到篮球场?肯定是向她道歉,要她原谅他的。反正每次不论对错,一旦她发火,他总是会自动向她低头。一想到这里,自信愈发膨胀,贝晓璿不禁挺起胸,加快了脚步,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情。
学校篮球场,场外种了一排梧桐树,浓郁青翠,生机勃勃。
一个男孩静静倚在梧桐树旁。他没有穿万里的制服,只穿了一条普通的蓝色牛仔裤和淡灰色的休闲衬衫。听到轻盈的脚步声,男孩缓缓地转过脸来。
贝晓璿不禁停下脚步。好像有些什么不一样他是穆海涛吗?怎么一点也不像?仔细端详半晌后,她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他换了一副眼镜。
原本粗重的黑框眼镜,已被一副细致的无框眼镜所取代,很适合他端正的五官,使他散发出一种斯文的感觉。贝晓璿突然发觉,其实穆海涛长得还满清秀的。原来,相处这么久,她从来都没有仔细地看过他。
头一次,面对著相处两年的同学,她有一种陌生的感觉。
“你来了。”
一如往常地,穆海涛露出浅浅的笑容,洁白的牙齿微微一闪,贝晓璿突然发现,他笑起来的样子一点也不讨厌,既斯文又温柔。
“喂,你叫我来干么,马上就要上课了。”贝晓璿斜睨著他,板起一张脸。
“对不起”
哈哈,他果然是特地来向她道歉的,乍听这句话,贝晓璿一下子得意起来。
“我们相处这么久,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你这么讨厌我,我真的很抱歉。”穆海涛低下头,静静地盯著地面。
清风穿梭在他和她之间,阳光自树叶中投下淡影,斑驳游离。
“知道就好。”贝晓璿从鼻子中发出一声冷哼。
“以后再也不会了。”沉默良久,穆海涛突然冒出一句。“我已经办妥了退学手续。”
“什么?”
“我要回英国念书了。”穆海涛抬起头,静静看着她,镜片后的眼眸清澈剔透,但那眼眸深处却仿佛翻涌著某种她无法了解的情绪。
如同深夜流星划过天际的光芒,短促,却让人印象深刻。
“回英国?”贝晓璿下意识地重复著。
“两个小时以后的飞机,特地来跟你道别的。我知道你不想再见到我,不过,这是最后一次了。”
贝晓璿瞪大双眼,还没有完全消化听入耳的句子。
穆海涛淡淡一笑,拾起手腕。“时间不早,我该走了。”
“你要离开我?”
贝晓璿一字一字道,只觉喉咙乾涩,吐气困难异常。她的大脑无法解析这句话,受到的打击太大,如同被人当面狠狠揍上一举,眼前金星直冒,她感到一阵晕眩。
在她的脑海中,从来没有这个概念他会离开她。这就像地球脱离太阳自动运转那样不可能。
她笃信,他会永远追随在自己身后,就像影子不会脱离自己的主体。
就是因为有这种自信,所以她才敢肆无忌惮地欺负他,吩咐他做东做西,心情不好时就拿他发泄可是现在,他却当面告诉她,他,要、离、开、她?!
“是的。”眼前清秀的大男孩仍是很温柔地笑着,但那笑容里面,有著无法改变的坚定。
“台湾不好吗?”半晌,贝晓璿总算挤出这么一句话。
穆海涛淡淡一笑。“很好啊,但我还有奶奶和舅舅他们在英国,这次回去念书,也是因为奶奶很想念我,所以爸爸妈妈才让我回去陪她。再说我自己也想换个环境”
“可是怎么会这么快?”才短短三天,他就办好了所有出国手续?
“我有英国和台湾的双重国籍啊,来回很方便的。”
“可你在这里才念了一半,而且那边全都是英文,很难的。”
“还好啦,爸爸已经安排我到英国先补习半年英文,应该没问题吧。”
提出的问题一个个被否决,而否决的理由,又恰恰不是她想听的!
一阵烦躁涌上心头,贝晓璿猛地打断他。“走了也好,没有你在眼前晃,我也乐得轻松,反正我一直看你不顺眼。”
“是吗?”穆海涛细不可闻地低语一句,气氛顿时沉默下来。
贝晓璿不耐烦地以脚尖蹭著地面,只觉胸口郁闷的很,却不知道到底为什么这么郁闷。她蹙紧秀眉,清秀的脸颊堆满了层层阴云。
“如果如果是因为我骂你那件事,我、我是不会向你道歉的。”贝晓璿依然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自己已经后悔了。
“不必道歉,你根本没有说错什么。至少,你让我看到了你眼中的我,虽然很难过,但总比什么都不知道好啊。”穆海涛强笑道。
贝晓璿沉默了。她不是不知道穆海涛对自己的感情,尤其此刻听来,突然感到有点心酸,看来,这次真是自己太过分了。
“那就再见了。”穆海涛站直身体,朝她黯然一笑,然后,落寞地转过身子。
“喂”看着他清瘦的背影,贝晓璿跨出半步,但最后终于还是停下了脚步。声音卡在喉咙,挣扎再挣扎,最终却连半个字也吐不出,更不用提那些挽留他的话。
她从来没有向他低过头,这次也不例外。
有什么了不起?就当走丢了一只小狈罢了,她迟早可以再找一只啊!这世上的男孩子多得是,想当她男朋友的都可以排成一列了,他算什么?
恨恨地咬著贝齿,看着穆海涛的背影越走越远,贝晓璿心里这样安慰著自己,但内心深处却涌上一阵一阵忽冶怱热的紧窒感,在胸口翻滚著。
现在的她还不明白,这种感觉叫做心痛。
就在国二的下学期,穆海涛办妥了转学手续,离开台湾,远赴英国。这一去,两人从此就断了音讯。自那以后很多年,贝晓璿从没有想过,彼此居然还会有重逢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