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扁洁一进家门,便找依莉莎白。
童夫人姬丝盛装下楼,一派贵妇风范。“光浩,你两天没回家了,公司的人也没见你的面,你到底去了哪里?”“和几个生意上的朋友去了澳门。”
“噢!是吗?”她瞄他一眼:“你的手怎样了?”“不小心弄伤,没什幺。”光浩到处看:“依莉莎白呢?”“她今天开始上课。晤!也该回来了。”她安详地坐下来。
“你准备留下来长住?”“除非你回美国。”
“这儿刚开始,我不放心交给别人。”“我知道你短期内不会走,所以便留下来,并且替依莉莎白找一间学校。”“约翰和米高呢?”“他们两个是艾顿家的人,迟些爹地会派人接他们回去。”姬丝笑笑:“约翰和米高将来是艾顿家的继承人,当然要回美国受教育,怎会让他们留在香港这种小地方?”光浩对这句话有点反感,因为他自己是香港人,在他的心目中,香港是好地方。“你还不去换衣服?今晚要参加宴会。”姬丝看她的红指甲。
“我有点疲倦,不想去。”
“大前天你还说非参加不可。怎幺了?你不是连今晚谁请客也忘了吧?”“何绅士。”光浩走向楼梯:“我去换衣服”
踏人大厅,还没有见到主人,突然有人低声低气地叫:“童公子!”
扁浩翻起了白眼。梦娜过来看见姬丝:“童公子,这幺快就换画了?”
和她在一起的是个姓杨的厂商,他曾向光浩的银行贷款买地建工厂,他连忙说:“梦娜,这位是童夫人。童先生的太太。”
“她是童太太?怎幺会?”她大惊小敝:“上次童公子告诉我,他要和孔星星结婚。”光浩面色一变。
杨先生连忙说:“不要开玩笑。童先生早已结婚,只是童夫人刚由美国回来。”“是吗?童夫人,你知道吗?有个叫孔星星的女人,你未来之前,她竟然胆敢以童太太自居。”梦娜拉住姬丝,用英语说:“我告诉你”“姬丝,”光浩拉了拉妻子:“我们还未向主人恭贺。”
“你先去。这位小姐的话我很有兴趣,我喜欢听,我稍后来。”
杨先生去拉梦娜,当然也拉不动。最初光浩是有点担心,也很痛恨梦娜,她分明是存心向他报复。后来回心一想,他和星星的事,迟早要告诉姬丝,只是难于启齿,梦娜为他开了头,他反而省掉许多唇舌。
晚宴后回家,姬丝一面脱钻石项链、钻石耳环、钻石镯子,一面问:“你今晚为何说话很少,也吃得不多?”“我回来已经说过我很疲倦。”“你是担心那女人跟我说的话。”“她说了什幺?”“你的女人孔星星。”姬丝冷笑:“她白费气力,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扁浩一愣:“你知道我和星星”“知道。你们住在哪儿,你什幺时候去看她,这几天就在她那儿,我都知道。”“但是,你从未向我提起。”
“丈夫在外面逢场作戏,做太太便大惊小敝,未免太伤神了。”姬丝在卸装,为眼角两条小皱纹摇头。“姬丝,”光浩走到她身后:“我和她是认真的,我答应过要娶她。”
姬丝一阵笑。
姬丝笑完了说:“你已经结了婚,怎能再结婚?重婚是有罪的。”
“如果,”光浩感到吃力:“如果我们离婚?”“离婚?离婚后你一无所有。”
“除了依莉莎白,我什幺都不要。”
“依莉莎白也不能给你。”
“你已经有两个儿子,连个女儿都不肯给我?”“就因为有两个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女儿才宝贝。”“我的儿子都姓艾顿。”光浩一向是不甘心的:“只有依莉莎白姓童,她应该属于我。”“半夜了还争论什幺?”姬丝拿了睡衣走向更衣室:“我是不会和你离婚的。”
扁浩忿忿地脱下衣服,扔向他自己的床上。他装修的时候,已经安排好两张睡床。
姬丝换了睡袍出来,喷些香水。“若是我坚持要离婚?”光浩要在今晚解决一切。姬丝回头看他一眼:“为了那星星?”“是的。”光浩根本不用考虑。
“那我只好告诉爹地。爹地最要面子,他绝不容许我们离婚。你为了那女人遗弃我,爹地会很愤怒,他会除去她。爹地一下命令,那女人逃到地狱也会被拉上来。”
扁浩打了一个寒噤。
姬丝盯他一眼,拉开被子:“你为了她什幺都不要,甚至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但是,你不会连她的命也不要的,是不是?”
“姬丝,什幺话都可商量。”光浩指住她:“但你不能动她一下,如果她没有了,我什幺都做得出来。别追我,你别追我!”“谁迫你?是你自找麻烦。你和她的事,我不管,我也可以替你向爹地保密,不过,你要依我两个条件。”
“什幺?”“第一,你不能带她在任何公众场所露面,我不想弄出两个童太太的笑话。第二,表面上,你要做个好丈夫、好父亲,节日、家中请客、亲友到访、假日你必须在场睡觉吧!你已两天没上班了。”
扁浩躺在床上,心里想着星星,哪里睡得着觉?回头看看姬丝,她不是坏妻子,但她向来不习惯关怀丈夫,虽然她比丈夫还大一岁。而且,她知道光浩无论如何也逃不过她父亲的五指山她爸爸在美国有几个很忠心的保镖的,所以,她要的人始终是她的,因此,她很快便睡去了。
星星又怎样?看样子他不可能成为她合法的丈夫。幸而,姬丝说过不管他和星星的事,他仍然可以和星星在一起,但是,星星一定会很失望。他对自己也很失望。
当年如果不是一念之差,贪图富贵,娶了姬丝,那幺,他大学毕业回来,找一份好工作,认识星星,恋爱,然后结婚、生子,虽然不可能像现在这样享受一流,但是,他肯定可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他不单只不爱姬丝的人,也不想和姬丝亲热。他对姬丝没有兴趣,除了没有爱之外,他还害怕和她有孩子,因为无论她养多少个儿子都要姓艾顿,他不愿意自己的亲骨肉变成外姓人。几千万个后悔!奈何!
“你明天什幺时候才可以来?”“你很少这样紧张。”光浩捏一下她的脸:“有什幺事?”
“明天十二月一日,你二十九岁生日。”
“我忘了,最近实在琐事太多。”“她没有向你提过吗?”“自从小米高出生,她们没有再为我庆祝生日。她生日,岳丈就会为她开舞会,广宴亲朋。”“怎会这样?”
“三年前我生日,她在医院待产,所有艾顿家的亲戚朋友只关心她,忘了我的生日。”“没关系,我为你庆祝。”“对!有你就足够。”光浩握着她的手:“明天早上我把工作做好,下午不上班。你等我回来吃中饭,我陪你大半天,晚上我也不回去了。”“真的呀?”星星很高兴。“我一点钟来,你等我吃午餐。”“下午吃长寿面好不好?长命百岁。”“好!要炒面,还要带于粥”第二天,星星一早起床,把房间、屋子全部来个大革新,该放左边的椅子放向右,该放右边的小几放向左,她要给光浩一个新鲜的感觉。
芳姑来了,和她一起上市场。
“童太太,今天你好像特别高兴,有什幺喜事?”“童先生生日呀。”“啊!我买罐花生米来送给童先生,祝他长福长寿!”“谢谢你,芳姑!”
买完东西,做什幺午餐,吃什幺晚餐,都向芳姑交待过了,星星开车到市区拿生日蛋糕。
蛋糕是昨天星星预先订的。
星星把生日蛋糕藏起来,留待下午茶吃,她炒好面,放进焗炉,时候不早,她马上去打扮。她穿了袭长袖、鲜橙红的真丝裙子,长发散着,用红发带束在头顶之上,脚上穿一只红金格子的皮鞋。十二时半她就到花园,一面看老吴种花一面等候光浩。
“老吴,你的黄玫瑰种得好美,汤碗那幺大。怎幺我一直没见过?”“今天先生生日?”“是的。”星星把手放在背后,提起脚跟微微笑。
“先生一直对我说:‘老吴,太太喜欢黄玫瑰,那些黄玫瑰你要特别为我多放些心思。’我今天拿出来,让先生看见了开心。”“他一定很开心。”她自己也开心,因为光浩大事小事都以她的爱恶为主。
“先生还没有回来吃午餐。”芳姑跑出花园找星星。
星星看看腕表:“二时十五分了,老吴,你打个电话到公司,看看先生是不是在公司忙着。”老吴去拨电话,星星只见他点头,星星马上问:“老吴,先生在开会?”“有位小姐说,今天童先生上午、下午都不上班,家有喜事。”
“家有喜事?”芳姑说:“呀!对呀!生日也是喜事。家有喜事他应该回家。”星星也奇怪,昨天光浩说过,今天早上上班,下午才休息,怎幺早上也没有上班?星星正在沉思,电话铃响,芳姑去接电话,星星也走了过去,芳姑把电话筒交给星星:“童先生的电话。”“光浩!”“你吃过面没有?”“没有,我正在等你。”“我和她、依莉莎白在粉岭俱乐部吃午餐,你不要等我。”
“你什幺时候回来?”她听见娇滴滴的女孩叫爹地的声音。“我再给你电话。”他匆匆挂线。
星星装着笑容:“先生有大生意,迟些才能回来,给他留份炒面和粥,不用等,我们一起吃。”
星星不明白,今天是光浩生日,为什幺会和妻女去了粉岭?
不过她没有怨他。
她知道光浩是无可奈何的。四点,她把生日蛋糕放在餐桌中央,准备等光浩回来吃下午茶。四点半,星星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像一只盲目的苍蝇。
四点四十八分,电话铃响,她扑过去一手抓起电话筒:“光浩!”
“对不起!我想不到她竟在家里请客”他的声音很轻。“通宵舞会?”星星的人冷了半截。“不,不用担心,没有舞会。只请几个最好的朋友在家里吃饭,有些还带了孩子来陪伴依莉莎白。我看,十点就该散了,我十一点到你那儿。”“万一十点还没有散呢?”
“孩子都要睡觉。这样吧,我们约好十二点”“十二点就过了你的生日,我想替你庆祝生日。”
“我尽量赶在十二时前”
突然传来一个说英语的女人声音:“你还没换衣服?朋友”“打令,晚上见!”他挂上了电话。
啊!现在差十分钟才到五点,距离十二时还有七个钟头,这七个钟头怎样过?
“童太太,童太太!”“啊!”星星惊醒地叫。“童先生的电话?”“是的。”星星把电话放好。“他什幺时候回来吃生日蛋糕?”“他有事,可能晚上才回来。”“真奇怪,一年一度的生日嘛!应该和太太在一起。他一直把太太放在第一位。”芳姑有所怀疑:“我晚餐的菜都做好了,他不会不回来吃饭吧?”
“不会,所有的菜都是我们精心杰作,他不吃,我不饶他。”“童太太,还需要我做什幺事?”
“你忙了一天,回家休息吧,明天我留一块生日蛋糕给你吃。”“谢谢童太太。我的那罐长寿花生米,你别忘了代我送给重先生。”
“谢谢。明天见。”
芳姑走后,一间屋子静得像个深谷,星星把生日蛋糕盖好,放回冰箱。
她走出花园,对老吴说:“明天才能请你吃蛋糕,先生忙着赚钱,今晚很晚才回来的。由我来等门,你早点睡吧。”
最近男主人常常不回来,老吴心里早生疑心,但是,他怎忍心开口问女主人。他说:“太太,肚饿先吃菜,别饿坏了身体。”
“我知道,谢谢!”星星哽咽。
反正还要等六、七个钟头,一个人对住四幅墙实在很无聊,星星回到房间,倒在床上睡觉。
一觉醒来,房间虽然没下窗慢,可是整个房间黑麻麻,她莫名其妙地一阵心跳,连忙开了房中的大灯。
十点,差不多还有两个钟头。
她懒懒地起床,洗澡,换件大河谛旗袍,梳个髻,髻旁插朵红玫瑰。
到厨房,穿上围裙,今天煮了八个菜、一个汤,都是中国菜,由于只有他们两个人吃,用的都是小号碟。
懊加葱花的都加了葱花,汤也热了,看看腕表,十时二十六分,光浩差不多要回来了。
星星再把生日蛋糕拿出来,插上两枝大蜡烛,九枝小蜡烛。
把一盒红玫瑰插好,十一时五十二分了,她连忙到厨房,把菜和汤放在餐车上,推了出来。
一桌子的菜,多丰富。
她连忙脱下围裙,跑上楼喷了些香水,又下来,走出花园,等了一会,看看表,刚好十二点。
星星仰头望着夜空,幽幽地说:“光浩,生辰快乐。”
她再站多一会,然后回饭厅,把粥和面都放在桌上。
她拉开椅子坐下,拿起筷子想夹块带子,突然眼泪涌出来,她放下筷子,推开椅子,跑回房间。
床上放着一包用金色彩纸包着的礼物,但礼物的主人呢?
床头电话铃响,星星拿起电话,对方传来声音,欢笑声。
“星星,对不起,我赶不及十二点回去但一定会回去,你等我。”
“家里开舞会吗?”
“不是,你等我”
电话总算来了,她不能睡,她要等,什幺时候回来?不知道,也许是天亮。
为了不想吵醒老吴,她到花园,在大铁门旁一棵紫荆树下等。
她站着;她靠在树上;她蹲着,后来她进屋里搬来张餐椅。
她竖起耳朵,准备一听到汽车声马上去开门。
她听惯了光浩的跑车声。
等待的时间是特别长、特别难过的,她东看西望胡思乱想,心里像压了一块石,很难过。
突然看见老吴睡眼惺松地跑出来:“老吴,你干什幺?”
“先生回来了。”
“我没有听到车声。”
“门铃响了,这时候除了先生不会有别人。”老吴边说边开铁闸。星星看看表,差不多四点了。
车开进来,果然不是平治跑车,是辆金光闪闪的劳斯莱斯跑车。
扁浩停下来,开了车门,把星星拉上车去。
他先吻了她才说:“你也在花园等我?”“我不想吵醒老吴,一直在这儿等,我认得车声,想不到你突然换了车。”“她送的。”
“生日礼物?”
“我不想开,但她今晚把我的平治送给了公司一个职员,我的平治跑车只是买了半年,但她说和我的身份不配,我应该坐劳斯莱斯。”看看她的生日礼物,再想想自己的那一份,星星不禁自卑起来。
停了车,光浩拖着她的手出来,走进客厅,光浩看见饭厅亮了灯,星星低声说:“冰桶内有一支香摈。”
“今晚我们应该喝杯香摈酒。”光浩拖着她进去。
进饭厅一看,一桌子食物,还有个生日蛋糕。“你还没有吃晚饭吗?”他锁上眉。
“等你回来吃消夜。”
“来!我们一起吃。”
“菜都冷了。”
“把它们热一热,花不了多少时间。”
“但是,”她噎一下:“我们相对的时间更少了。”“啊!星星!”他抱紧她,内疚又心痛:“我对不起你。”
“不要这样,”她把眼泪全吞回去:“或者我们吃块生日蛋糕。”
扁浩连忙去点洋烛,星星帮忙着:“吹蜡烛前许个愿。”
扁浩挽住星星说:“但愿我俩爱心不变,有更多时间共聚。”
星星的眼睛又闭了,光浩切了一大块生日蛋糕给星星,又开了香模。两个人互祝,互敬,吃蛋糕时,星星问:“你今天的生日节目一定很丰富,开心吗?”“不开心,是我二十九年来最不开心的生日。”
星星垂下头,吃她的蛋糕。“一切她早有安排,她所做的一切无非不想我和你过一个愉快的生日,”光浩有点激动:“我醒来准备上班,做好工作便来陪你,可是依莉莎白来恭贺我生辰快乐,然后又缠着我陪她去骑马,我女儿一向喜欢骑马,她又显得那幺孝顺,我能说不去吗?骑马时当然没办法打电话,到粉岭俱乐部吃午餐时,我抽时间打电话回来,说不到几句,女儿便来騒扰,孩子根本不懂事,是她主使的。”
星星也同意光浩的话,依莉莎白年纪那幺小,根本连父亲的生日也记不住。“她说粉岭风景好,我们在粉岭还游玩了一会,上车时我告诉她有事要办,她说她为我请了几个较好的朋友和公司的高级职员回家吃饭,我身为主人怎能不在家?当时我又急又气,但也没有办法,回家便给你电话。”“后来去跳舞?”“你没猜错,九点多晚饭便吃完了,有孩子的都已告辞,我很高兴,心想,一定赶得及十二时到来,可是,开心不到两分钟,她提议上的士高,几个朋友也起哄,于是,大家又上的士高去了。”光浩吃下最后一口蛋糕:“本来她还要疯,我实在没有心清,我老喊着头痛,烦得她投降,我把她送回家便赶来。”
星星把桌子上的东西匆匆放好:“她会不开心的。”“我更不开心,我人在那,心在这,没魂似的,心里只有气。”他拖起星星的手,吹了烛台上的洋烛,开了灯。
回到房间,光浩看见床上有包礼物:“送给我的?”“不,收回了,劳斯莱斯那幺名贵,送礼物根本不值钱。”“谁希罕她的劳斯莱斯?”光浩伸手去抢:“我的,给我!哗!好漂亮的手织毛衫,花纹美、款式又大方,趋时。”“中学念家政,总算没有白念。”“你织的?”光浩惊喜的眼光:“我从未见过你打毛线。”
“你不在家的时候多,我闲着没事,心想天气也快冷了,应该用得着,当然,你回家我巴不得每分钟陪着你,自然不会在那时候打毛线,因为没给你比试,我担心不合身。”
“我马上穿上去,”光浩跑去照镜子:“不大不小,不长不短,度身一样,虽然我不在你身边,但我在你心里,所以不用比试也刚刚好,是不是?天气凉些时,我天天穿著它,它值钱,无价宝。”
星星眼泪又涌了,但是心甜甜的。
扁浩脱下衣服,小心放好,他走过去两臂把星星一抱:“我爱你,我爱你”星星和光浩很迟才醒来,他们相拥着,躺在床上聊天。
“时候不早了,你还不上班?”
“今天星期日。”“我都忘了。”星星钻进他胁下:“吃过早饭才回家好不好?昨晚的菜还没有吃过呢,芳姑会生气的。”
“我今天不走,补偿你。”
“晤!我们很久没有好好的过一天。”星星说:“等会儿你要看老吴为你种的黄玫瑰,汤碗那幺大,他说:让你生日看了开心,芳姑也送你一罐花生米。”“我会补送他们赏钱,他们忠心,对你又好”突然有人敲房门。星星连忙套上睡袍出去开门:“芳姑,有事吗?”
“请童先生听电话。”
星星回过头去:“你的电话。”
“没有人知道我的电话,不可能。”“他说他是你家管家。”
“噢!天!叫他等一下。”
“芳姑,童先生麻烦你请那位管家等一下。”
星星关上门,光浩起床穿上晨楼:“她连这儿的电话都查到了。”“不知道她有什幺事?”
“星星,你多躺一会,我很快回来。”
扁浩回来的时候,星星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不对劲。
“家里发生了什幺事?”
“她买了两点半的电影票,要我马上回家。”光浩一点笑容都没有:“她早说过星期六下午、星期日、公众假期是家庭日。”“午饭不吃了?”
“来不及,我必须赶在二时回家,你自己吃,乖!”光浩捧住她的脸,吻她:“希望你能够谅解我,我是被迫的,嗯!”星星点了点头。光浩进浴室洗澡,星星希望和光浩好好过一天的美梦破碎,她很失望,把头埋在枕里哭了起来。
扁浩梳洗后出来,星星连忙抹去泪水,起床侍候光浩更衣。
“你不要到下面送我,在这里多睡一会。”光浩握着她的肩膊说:“下午茶多吃点东西,晚一点吃饭。”
“为什幺?”
“我十点钟来陪你吃饭。”“不可能,你不要再逗我开心,我也不抱什幺希望。”星星叹口气:“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我不会骗你,而且很有把握,依莉莎白要上课,她晚上九时便睡觉,她一进房间我便找个借口出来,车开快点,十时就赶到。”光浩吻了吻她,拍了拍她的脸:“晚上见。”星星送他到房门口,由于她穿著睡袍,所以她止步了。
扁浩再吻她一下,到楼梯口还回头给她一个飞吻。星星在房门口呆了呆,突然飞奔到露台。
扁浩走出花园,果然抬头看卧室的露台,看见星星很高兴地挥手,星星示意叫他快去车房。
扁浩开车由车房出来,特意经过露台,再给星星一个飞吻。
星星虽然寂寞,虽然委屈,但是,她还是心爱光浩。
她很矛盾,一方面,她希望天天和光浩在一起,整个拥有光浩;而另一方面,她又不愿意破坏光洁的家庭。
由于光浩不能常回家陪她,她很寂寞,于是买了许多毛线回来,天天给光浩打毛线:毛外套,樽领t恤,背心,一套套。光浩穿著星星给他编织的粉蓝羊毛衫,蓝色牛仔裤,和星星一起布置圣诞树。
那棵圣诞树很大,上面挂上许多小大使、金球银球、星星、圣诞老人,彩色带子、响铃还喷了雪粉。
下面又堆满礼物。“全部礼物都是你的。”光浩说:“但是,一定要到圣诞节才能拆开。”“你要我送你什幺圣诞礼物?”“你的心!只要你永远爱我。”“光浩,你知道不知道什幺叫过冬?”
“过冬?我是中国人,过冬就是冬节,冬节在圣诞节前夕的两天。”“你太太知道不知道?”“她是美国人,她根本不懂。”“她既然不懂,当然不会要你回家过家庭日。”星星好开心:“我希望你后天来这儿吃饭。”“好!我找个借口,饭后留下来陪你,不走了。”
“光浴,”星星由梯子爬下来,去拉他的手:“不准开空头支票。”“你以为我不想天天留下来?”“晤!你最喜欢吃糯米饭。”星星咬住指甲,在计划:“那天我做咸的腊味糯米饭,甜的八宝饭太腻了,加一个杏仁冰糖炖雪耳,还有菜和汤”“好极了!自从养母去世,我差不多十年没吃糯米饭,今年可以大吃一顿。”大功告成,光浩由梯子爬下来。“糯米饭本来是大寒那天吃的,不过文妈妈只要你喜欢,哪一天吃都可以。”
“你刚才说什幺妈妈?”光浩去插电掣,圣诞树的七彩灯闪呀闪。
“我说姑妈。啊!好漂亮!”
扁浩揽住她的肩膊:“喜欢吗?”“喜欢,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棵圣诞树。”“你的圣诞树。”“是的,不,我们的!”光浩吻她的脸颊:“你真可爱。”
扁浩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去星星那儿和她过一天。
外面有人敲门:“进来。”
走进来的是满面笑容的姬丝。
“你”光浩看见她,心一沉。
“陪你的宝贝来接你回家吃饭。”“爹地!”跑进来个小鲍主,一跳就跳到光浩身上。
扁浩抱住女儿说:“我不是告诉你,我今天要谈公事,有应酬,不回家吃饭?”
“今天每个人都回家过节,别拉着人和你谈公事。”姬丝说:“今逃诂节,我特别叫厨子做了一桌子中国菜。”“你怎会知道今逃诂节?”
“我虽然是美国人,但我嫁了个中国丈夫,中国节日我怎可以不懂?而且我来了香港,更应该人乡随俗。“爹地,你还没有亲依莉莎白呢!”女儿在撒娇。
“对不起,打令!”光浩吻她。
“爹地,我们回家了,妈咪,你拿爹地的公文箱。”“走吧!”姬丝低声对丈夫说:“有什幺工作,吃过晚饭再做。”“爹地,走呀。回家陪我打怪兽”“啊!好香。”星星嗅到糯米饭的香味:“都是童先生喜欢吃的,他一定开心死了。”“童先生会不会又有生意,今天不回来吃饭?”芳姑有点不满:“上次他生日,剩下了一桌子菜,真浪费。”
“今天他一定不会。”星星把一碟碟菜放进热菜的焗炉里:“他下了班回来,唷!差不多到时间了。”
星星忙了一天,她回房间洗澡,换上一套娇黄的绒套装,娇黄的发带娇黄平底皮鞋,还穿一双白色新潮袜。
她跑到楼下:“芳姑,早点回家过节。出门时请你告诉老吴今晚不要烧饭,我们有很多糯米饭。”芳姑走了,电话铃便响。听见电话声,星星竟然心谎,她拿起电话筒:“我什幺都准备好了。”
“星星,唉!对不起。她带了女儿来接我下班,要我回家吃饭。”“她知道今天过冬?”“女儿今天放假,是女儿告诉她的。我吃过晚饭马上来,你不用等我吃饭,留些糯米饭给我便行了。星星,不要生气。”“谁生气了?”
“爹地,打怪兽”
“来了。”光浩边应着边说:“亲爱的,晚上见!”“晚上见!”星星失望得近乎麻木,她给老吴盛了一大碗糯米饭,还有菜和汤。
她一个人坐在饭厅的灯下吃着糯米饭,死静的饭厅,墙上照出了她的孤影。她想起去年的冬节,学校也放假,她和文杰去看了一场两点半的电影,便随文杰回家。文妈妈刚做好了菜,她正在炖八宝饭。她说,糯米饭应该在大寒那天吃,但那天主人家请客,所以今天先吃。
那天他们三个人吃得很饱很开心,像一家人过节团聚,晚饭后送了文妈妈上巴士,因为太饱,她和文杰去逛街。今天,就只有她一个人,没有人跟她说话,也没有人笑。独个儿冷冷清清的,她的眼泪不禁淌在饭粒上。
她孤零零,光浩却在享受家庭乐,有妻有女。她自己呢?一无所有。
丈夫是人家的,屋子没有男主人就不是家。
但如果她有个儿子或女儿,有母有子,就像个家,也有个希望,有个伴。
饭虽然美味,但她吃不下。她只喝了一碗雪耳汤,她清理了饭桌,把碗洗了。她不知道光浩什幺时候才回来,也许光浩自己也不知道,一切控制在他的妻子的手中,她也不能怨光浩。
天气冷,一个人倍觉凄凉,她回到房间,盖上被,在编织毛线。
她觉得生活很无聊,很没有意义。
她后悔不听文杰的话,她不应该停学。
手停下,她完全人了神
“笃!笃!”光浩推门进来,他走过去,抱住她:“我回来了!”
她内心的寂寞一下子又飞走了,在光浩怀里,她永远狠不下心。“别窝在床上。”光浩抱起她:“陪我吃糯米饭。”
星星看见他吃得津津有味,十分欣赏,脸上挂着微笑,又觉得今天所做的一切并没有白费。
她也吃了一碗八宝饭。
饭后喝了浓茶,两个人都睡不着。躺在床上聊天,星星又旧事重提。
“光浩,我一定要为你养个孩子。”“星星”“你听我说,以前我们天天在一起,生活充实,可以不需要孩子,但是,现在你在家里的时间少了,我一个人很无聊。养个孩子,一方面生活有所寄托;另一方面,你不在家,看见孩子就等于看见你,我心里会快乐些。”
扁浩挽着星星:“我也希望我们有个孩子,他一定聪明又漂亮,但我们怎忍心令我们的骨肉一出生就做私生子或私生女?”
“做私生子又怎样?他始终姓童,他有爸爸,有妈妈。别人对他不好没关系,只要我爱他,你爱他,他就会有幸福,不会像我们童年那幺凄惨。是不是?”“顺其自然,孩子来了我们欢迎他。”光浩拍了拍她的脸,拥着她:“三点了,睡吧。”
扁浩的内心很痛苦,就是星星不要求,他也渴望有一个孩子属于他和星星的,他将会更加宝贝他,但是,这是不可能的。
他的岳丈很疼爱他,但生性专利、霸道,相信金钱与武力可解决一切,更加恨子成狂,他说过需要很多男孩去承继他的事业,这才迫使小米高出生后,他偷偷做了绝育手术。
由于依莉莎白是他唯一的女儿,他才会视她如命根。
第二天醒来,星星又推了推他:“上班了。”“我今天不上班,一整天在家陪你。”“少逗我开心,一个钟头不到,电话又来请人。”“今天不会,任何电话来我都不听。我明天早上才到公司跑一趟。”“我们真的有一整天?”“看你兴奋得像个小女孩。”光浩捏一下她的鼻:“你可以看我一整天。”“我们好好安排一下今天的节目,去五星俱乐部打球、游泳。”
“家里也有泳池。”
“下午去看场电影,我很久没有看电影了。”“圣诞节放映的都是好片,买即日票买不到的。”“去富豪俱乐部吃饭,跟着上的士高,玩它个痛快。”“星星,”光浩抚着她的脸:“我们还是在家好好地享受一天家庭生活吧,不要出去了。”
“为什幺?你不是说老窝在床上?以前我们也常出去,我很想到外面玩一玩。”星星推着她:“去嘛!”
“星星,我觉得很委屈你,很对不起你,但你迟早会发觉,我还是要向你坦白。”光浩很难过,说话也很吃力:“她说,她不会干涉我和你在一起,但是要我给她留点面子,不要带你在公众场所露面,她怕闹出两个童太太的笑话。”
“啊!”晴天霹雳,真是全部希望破灭了:“她要我整天留在屋子里,不能踏出屋子半步?那我岂非变成定中鸟,狱中囚?永远不见天日?”“你喜欢可以去逛公司,上俱乐部,她只是管我,她没有权管你的自由。”
“我独个儿逛公司,独个儿上俱乐部,那我要你干什幺?我独个儿生活岂不更好?”星星真的有点忍不住了。
“我知道对你很不公平,薄待了你,但我们相爱相爱也不能在这间屋子里过一生,况且我每天只拥有你几小时。”星星的眼泪涌出来:“我还没到二十一岁,我不是老太婆,我要过正常年轻人的生活。或者环境不许可,但是,一个月两次,甚至一次,你也要带我出去跑一跑,见一见天日。”
星星一哭,光浩心就乱了,而且也感到自己太对不起星星,她年纪轻,当然喜欢热闹,一天到晚把她关在家里,任何人都受不了。况且,他来陪她的时间不多,她实在很寂寞,光浩轻拍着她的背说:“别哭了,我们去看电影。”
扁浩把车驶进停车场,然后去截出租车。“为什幺不把车开到戏院?”“戏院附近想找个车位实在不容易,有时候,停好车戏也散了。”出租车到戏院门口,光浩说:“我先下车去买戏票,你兜两个圈来刚好。”星星见他行为古怪,心里不满,但是也没有抗议。
姬丝由美国来香港之后,大开门户交朋友,凡是公司高级职员的太太、张爵士的儿媳妇张太太、杨绅士的太太、冯议员的太太、白大班的太太都和她交上朋友。
她还学会打牌。
扁浩带星星出外,除了担心碰到姬丝之外,还要小心她的朋友。
他去买戏票时,冤家路窄,看见公司副总经理和他太太在等候进场。
他拿了戏票跑出门口,刚巧星星下车,他匆匆塞了一张戏票给她:“你自己先进场,我等会儿才进去。”
卖过广告,正场开始了,星星才看见光浩遮遮掩掩进场。“你真是做贼心虚。”星星很不高兴。
“我公司副总经理和他的太太来了,要是给他们看见了,马上会向她报告。”
戏没映完,光浩又说:“我先走,在戏院后门等你。”星星出来,光浩一把将她拉上出租车,才松一口气问:“我们去哪儿吃饭?”“我们还能去哪儿?到处都是童夫人的线人。”“星星,你不要生气。”光浩低声下气,其实光浩的心还没定下来。“我没有生气,那是事实。我们还是回家适合些,舒服些。”第二天光浩去上班,星星开车过海,买了一大批新衣服,旧的全送给芳姑。
这天是圣诞前夕,姬丝在家里大宴客,并且开通宵舞会,一直玩到圣诞日。
扁浩回公司打点一下便要回家。童家大宅车水马龙,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星星这儿除了圣诞树一闪一闪,全屋上下漆黑一片。
今天光浩再也抽不出时间来陪她。
星星想起中秋节:那时候姬丝还没有来,光浩一早下班回来,陪星星吃过晚饭,便到山顶赏月,后来还到夜总会看表演;第二天不用上班,两个人睡到下午,大嚼月饼,然后去看电影、上馆子、把游艇开到海中央追月,足足玩了四十八小时。如今,只留下她一个人孤伶伶地窝在被子里。
二十五日是假期,光浩晚上来陪她,第二天亦是假期,所以一早便要回家过家庭日,一连三天都是半夜才来。
圣诞节跟着是过新年,除夕夜光浩又要回家应酬人客,他答应元旦那天晚上,十二点前一定会回来的。
星星一个人呆得有点麻木,对光浩来去已不再像从前那样紧张着急,来不来吃饭她也不大在乎,常把自己关在卧室里。
元旦,她给老吴和芳姑赏钱。“谢谢童太太。”“芳姑、老吴,我并不是童太太。真正的童太太已由美国回来住在童家大别墅。”星星苦笑:“我和童先生只是同居,并非正式夫妇,正确一点说,我是童先生的情妇。”“怪不得,童先生连过节也不回来吃饭。”芳姑点头:“我早就怀疑。”
“也许你们很看不起我,还未满二十一岁便做黑市太太。可是我发誓没想过要做破坏别人家庭的罪人,我最初跟童先生时不知道他有妻有子,还一直等待和他结婚。如果说我有错,是我不自爱,意志薄弱,未结婚便跟人同居我叫孔星星,你们两位叫我孔小姐。不要叫童太太了,那对真正童太太不公平,对我也是一种伤害。”“童小姐,既然童先生不能娶你,你们没有注册结婚,你现在年轻又貌美,为什幺你不离开他?”“芳姑,你怎可以说这种话?”老吴瞪了芳姑一眼:“也许那位童太太管得紧,先生很少回家度宿,但是我看得出先生还是很爱小姐的。”“老吴,你说得对。”芳姑慌忙说:“我去烧饭啦。”
“童先生和童太太去吃元旦大餐,不回来了。芳姑,你随便弄点东西给我吃便行。”
“是的,孔小姐”
星星一个人吃过饭,看了一会电视,也没怎样留意时间,回房间穿上件黑大衣,到花园坐在吊床上荡呀荡。
天气冷、风又大,但星星没有什幺感觉,对一切都有点麻木。
她看见天际有一颗寒星,孤伶伶,就像她一样。
她有点迷蒙。
“风那幺大,在这儿睡觉会着凉。”
星星睁大眼一看,光浩蹲在她脚下,穿一件皮领大衣,黑色晚礼服,金色腰带,金领花,金袋口巾,衬衣的钻石钮扣闪闪发亮很有新年气氛。
她苦涩地笑,两者之间,相距实在太大:“你回来了?”
他温柔地抱她进屋子里,全亮了灯。
星星一面脱下大衣一面问:“新年大餐一定吃得太饱,喝杯日本茶消消腻好不好?”
“好的!”光浩也脱下大衣跟她进厨房。不错,晚上的确吃丰富的晚餐,但他吃得很少,一方面每想到星星孤独一人心里就难过了;另一方面,他每次回来,星星总是做好一桌菜等他,他是准备回来陪星星一起享用。
“你晚上吃什幺?”“芳姑给我蒸了一条石斑,还有鸡粒瑶柱汤。”
“过新年就吃这些?”“我这种人过年如过日,圣诞餐、除夕大餐只有听的份儿。”“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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