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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座城到处都留有他们的足迹。
申时,无初领着一干小萝卜头蹦蹦跳跳地跃进忆白楼。
“小猪姐姐,这就是你住的地方呀?好大啊!”飞龙骨碌碌的大眼溜呀溜的。
“是的,房间在后头。”她笑着回答,瞧他们目瞪口呆的模样,真是可爱极了。
身着深蓝短外褂的小二将白布巾往肩上一甩,过来招呼了。
“我们先填填肚皮,你们想坐哪儿?”无初唤回他们的神智。他们玩过头了,都过了两、三个时辰,午饭还没用呢。
往上一指“二楼。”说完,一个个跑向楼梯。
他们从没爬过呢!
一脚随一脚地踩上阶梯,愉悦地哼着小曲儿。到了最后一格,领前的飞龙、飞凤停住相视笑,然后双脚一跃“砰!”发出好大的声响,随即又响了一声,是后头无伤和柳柳的杰作。
“到达!”四人同声欢呼,玩得咯咯直笑,惹得众人都往这里瞧来了。
“把人家的楼梯跳出个窟窿来,被送官府我可不管。”无初状似生气,穿过他们往内走去,口气里却没有任何怒意,甚至有藏不住的宠溺。
只见他们吐吐舌,乖乖地跟着无初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定。
而殿后的小二还得苦哈哈的朝其他客倌弯腰赔罪,要他们见谅。
无初点完了菜,小二便拿了菜单下去准备。
四个小家伙才乖那么一会儿,又有人不安分的蠢动
“哇!那里有卖糖葫芦,还有糖炒栗子。”飞龙趴在栏杆上,一颗头颅在外晃啊晃的。
“在哪儿?我也要看!”一个个都好奇地学飞龙跪在长凳上,探出头去。
“好多黑黑的头在动呢!”
“可以看见庙塔耶!”
“还可以看到远远的山、点点的鸟儿。”
“要抓牢,摔下去屁股会裂成两半,可是非常痛的。”无初带点恐吓的叮咛。
“知道了。”整齐划一地回头答话,像是操练有术的士兵。
无初既是无奈又是宠爱地笑了笑。
菜肴陆续上桌,四溢的香味引诱他们回头,乖乖地坐好,没有人敢先动筷子。
“开动了。”无初一声令下,他们才动手吃了起来。他们虽然贫寒没受过教育,教养却不输富裕人家的小孩。
“小猪姐姐,你不吃吗?”柳柳抬头问,因为打从菜一上桌,小猪姐姐就一直为他们布菜,自己一口也没动。
“是不是我们吃太多了,小猪姐姐不够吃?”飞凤也注意到了。
无伤放下筷子,无言地瞅着无初。
飞龙闻言,打住张得大大的嘴巴,贡献出多汁、油亮的鸡腿。“不够吃啊那这根鸡腿给小猪姐姐吃。”望了与他无缘的鸡腿一眼,咽下口水,才伸出手递给无初。
无初好笑地看着飞不舍的神情“飞龙,你自个儿吃吧!”她推回飞龙的手。“小猪姐姐不饿,东西绝对够吃,你们放心,不够还可以再叫。你们吃得愈多,小猪姐姐会愈高兴。所以吃吧,把你们的肚皮填得鼓鼓的,小猪姐姐会高兴得不得了喔!”她同他们解释。
“好,我们会吃得饱饱的,吃得像只小猪,呵呵呵那会跟小猪姐姐一样,变成小猪飞龙啰!”说着说着自个儿呵呵发笑。
“不一样,人家小猪姐姐瘦瘦的,才不像你,爱睡、爱吃的像头真正的猪。”飞凤糗他。
“你管我,要不你不要吃、不要睡。”
两人又斗起嘴来,没人制止。柳柳和无伤自顾的动口吃了。
他们会为她着想,无初备觉高兴地笑着。
一个身着灰色衣袍的人迎面走来正要离去,本是随意的一瞥,却教无初给惊愣住,笑意瞬间凝结。
那人腰间系着一只木牌,同父亲临终时紧抓的木牌一样。
十指收拢,将如烈焰燃烧的怒气收拢在掌心。
在那人转身下楼时,无初回神交代了声“你们在这里吃饭,小猪姐姐有急事要出去办,我会找人带你们到房间去,等会儿就回来,要乖乖的。”
匆匆下楼吩咐掌柜转告孟水漓照顾孩子们,无初便尾随那人离去。
她跟踪灰衣人来到半山崖。
风冷冷的吹,她躲藏在一颗黄土巨石后静观其变。
不到半炷香的工夫,一个全身黑衣的人来会。
“路线图带来没?”灰衣人问。
“在这。”黑衣人摇摇手中卷成筒状的兽皮。“这批护送南下济灾用的官银有十万两,三天后起程。”
“到手后六四分帐,我六你四。”
“五五,要不免谈。”
灰衣人迟疑了下,眼底蛰伏的阴狠刹那闪逝,快得让黑衣人捕捉不到。“成。”他不会让到嘴的肉飞了,他笑了,为另一层的计谋。“可以商讨了吧?”
他们摊开了兽皮研讨起来。
“你们黑虎寨的人就在这里埋伏,趁夜里守备弱时,看我的暗号伺机而动。”黑衣人指着地图的某一方位说。
是桩内贼通外鬼的阴谋,计划抢劫官银。
突然,有个小人儿偷偷摸摸地爬到无初身后,小脸孔凑到她的脸旁。
“小猪姐姐,你在看什么?”他小小声的问。
一定有什么好看的,小猪姐姐才会蹲在这里偷看。
他是好奇所以尾随无初而来,跑得好喘,有好几次差点跟丢哩!
无初心头一惊,瞠目看着笑得眼都眯成一线的飞龙。
瞬间,她捂住飞龙的嘴巴。
“嘘,别说话。”她压低两人的身子。
不如人意,外头的人已听见石后细微的声音,脸色微变。
“谁?”问的同时,黑衣人刀出鞘先行奔向巨石。
惊觉凛冽的杀气直冲自己而来,一阵黄土飞扬之际地面产生一条笔直的凹痕,无初抱着飞龙退至两尺外。
没有胜算,她当机立断转身要走。
“哪里走?!”这黑衣人一个飞跃,立在无初面前。
刀锋初初点到衣袖间,无初退开了。后方另一把剑蓄势待发,她全身戒备,目光不移地严肃嘱咐:“飞龙,抓紧。”
“你听见了,留你不得。”两条人影几乎是同时发动攻势。
近身缠斗,他们攻,而无初抱着飞龙只能闪,刀剑相连,光和影交融,教人产生眼花缭乱的错觉。
翻飞、旋身、甩腰、落仰风呼呼吹过。
童飞龙好奇地抬起头来,正好让黑衣人有机可乘,倏地寒光一闪,锐利的刀锋朝他穿刺过来。
无初一惊,旋即一闪,以背挡了攻势的同时,掏出匕首射向黑衣人的心口。
那人当场毙命。
“哐”一声,大刀坠地,刚好落在无初脚旁。
脚尖微伸,轻轻一挑,刀柄在握。
眸底毫不掩饰的恨意对上不敢置信的大眼。
挡得了他们两个大男人的攻击,还杀了有名的快刀捕快,看来眼前这抱着小孩的女子武功不能轻忽。不过她受了不轻的伤,还得护着怀里的小孩,没什么好怕的。
他摔不及防的发动攻击,凌厉的剑气射出。
背部的灼痛、飞龙的安危,促使本可轻易取胜的她,落得只能被动抵挡他的攻势,怕再拖延下去,恐怕
一鼓作气,脚一使劲,翻身射出大刀,锐不可当地刺进那人的腹部。“啊”止不住冲击的力道,他的惨叫声随着烈风消失于崖底。
落地,无初护着飞龙的头翻滚了好几圈。
“小猪姐姐”飞龙从无初身上爬起。
瞪着右手沾染的液体,他吓得全身颤抖。
那是小猪姐姐的血!
“小猪姐姐你流血了”
无初气息虚弱地要求“飞龙,你帮小猪姐姐拔出黑衣人胸口上的匕首。”
“喔,好!”那是爹送她的,绝不能丢,就算死,她也不让它离身。
“小猪姐姐,匕首在这。”他用黑衣人的衣服将匕首擦拭干净后交给无初。
手中冰冷的触感令她安心,顺着锋面抚摩至刀柄,才放进怀内。
费力地撑起身子,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小猪姐姐!”飞龙瞧见无初前后剧烈地摇晃,在她跌倒前及时接住她。
等站稳,缓了晕眩“我们回去吧。”那声音似是耗尽她所有的力量。
每走出一步,牵动伤口,便觉似火灼烧着她的背,感觉得到它不断地涌出血水,浸湿了衣衫,连呼吸都觉得痛苦,她咬牙撑着,不让痛逸出口。
半路,无初不支扑倒在地喘息着。
无初的痛苦飞龙看在眼底,他自责地抽噎起来。
是他害小猪姐姐受伤的。“对不起,对不起,要不是飞龙不乖,小猪姐也不会受伤,对不起”他跪在无初身旁不断地道歉。
飞龙的失措映在她眼底,好似看见自己的影子。
八年前,那个跪在父亲身边不敢哭的自己。
她绝不让飞龙遭遇与自己相同的命运,无助地看着亲人死去。
绝对!
目睹父亲的死,让她整整一年每晚都从噩梦中惊醒睁眼熬到天亮,至今那抹阴影仍旧存在。
她不能倒下,她不容许自己倒下!
“飞龙别哭”无初费力地伸手摸了换飞龙苍白、布满惊慌的小脸。
飞龙抓住她冰冷的手,哭得更凶“小猪姐姐”
“飞龙扶我起来”
飞龙依言搀起无初,他们又开始走。
凭着一股意志力,拖着沉重的身躯,两人摇摇晃晃、跌跌撞撞地入城。
忆白楼的招牌在望,无初凝聚逐渐涣散的目光,就快到了再撑一会儿,再一会儿
每走一步,沉重的眼皮便压下一层。
她到了
唉进忆白楼,无初立即瘫软在飞龙身上,任无穷无尽的黑暗吞噬她。
“小猪姐姐!救人救人啊!”飞龙惊慌得大声喊叫,脸色难看得像灰铁。
小猪姐姐你不能死
雅房内,孟水漓剪开无初的衣衫,为她清洗伤口。
乍见无初背部的伤,她倒抽了口气,血肉模糊,几乎见骨,受这么重的伤她是如何撑回客栈的?!
她心疼地落泪了,已差人去请大夫,怎么还不见人影?
柳柳、飞凤、无伤、飞龙趴在床沿,个个神情仓皇。
“小猪姐姐,你会没事的。”
“大夫马上就来。”
“你会活下来的。”
“对不起,小猪姐姐。”
他们轻轻在无初耳畔诉说着。
“小姐,大夫来了。”小二领着一位老者进来。
孟水漓马上站起身“有劳大夫,请尽快诊治。”她让出位子,并遣退飞龙他们“你们先出去,让大夫看看你们小猪姐姐的伤。”
他们乖乖地出了房,在外等候。
“菩萨,请保佑小猪姐姐没事。”柳柳面向外庭跪下,双掌合十,虔心地祈祷。
“是的,菩萨请保佑小猪姐姐没事,小猪姐姐人很善良,是个好人,您在天上一定看得见,好人会有好报的,所以您得让小猪姐姐好起来。”飞龙、飞凤依样跪地祈求。
而无伤悄然地离去。
他出了忆白楼,回到刚才看见夜凛的街道上,来来回回不停地找寻。
一刻钟过去了,他不免发急,重重地踢了墙壁一脚。
眼角发现刚才与夜凛同行的一名仆役拐进小巷,他随即跟了上去。
在一间绣庄门口,瞧见夜凛和一群人在里头。
他马上入内,却教眼尖的伙计给挡下。
伙计睨了无伤一眼,是贫穷人家的穿着,口气相当不善“去去去,这不是你能来的地方,赶紧离开,否则别怪我拿扫帚轰你。”
伙计的喳呼声引起内堂的人的注意。
“无伤?”夜凛挑眉,无伤怎么会在这里?一股不祥的预感逐渐凝聚。
伙计当下怔愣住,他不知道这看来不起眼的小孩会认识夜家大少爷。
无伤赠了伙计铁青的脸一眼,什么话也没说,跑过去拉着夜凛就要离开。“走。”
“怎么了?”夜凛身形不动,他觉得不对劲,无伤的脸色过于苍白。
“小猪姐姐受伤了。”
“她人在哪里?”他的声音如洪流,隐藏着无法测知的气势。
“客栈。”
无伤的答案才出口,夜凛身手极快地抱起他,如箭一般向外射出,留下与他同行的一干人面面相觑。
“冽哥哥,夜大哥他怎么了?”衣满萝问。
“不晓得。”他也一头雾水,不过那样情绪紧绷的夜凛他还是头一回见到。“我们继续挑布吧。”夜冽不疾不徐地柔声说道。
“嗯。”衣满萝对上他的眸光,脸红地应允。
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忆白楼。
当夜凛站在床铺两步外,看见了无生气的无初,洁白的背刻印着鲜红又丑陋的刀痕,入眼的血红揪紧他的心。
就像毒虫啃咬他的心头,一点一滴地蚕食。
从左肩到右腰,似是盘踞了一只大夫的火红蜈蚣,显得怵目惊心。
他张口想要询问发生了什么事,瞪着她背上的伤,话却梗在喉间发不出来。
他的心跳几乎停止。久久,他干涩地喊出无初的名。
他定要查出是谁伤了她,绝不会放过那人。浑身散发的冷冽气息令孟水漓一颤。
他欺近,压住无初两侧的被褥,以防她的蠢动牵扯到伤口。
孟水漓神情凝重地看着夜凛,大夫已缝合好伤口,但因失血过多,撑过这两日便性命无忧,若撑不过
“她会撑过去的。”夜凛以坚定不容否决的口吻接下话。
“至于无初为何会受伤我不清楚,她托我照顾孩子,再见她之时,她即浑身是血的昏倒在客栈门口。”
“谢谢你,水漓。”
“别这么说。”她端起盛着温水的脸盆出去,留下夜凛看顾无初。
夜凛温柔的手滑过她惨白的脸颊,手指微微颤动着。
“无初,你必须好好的活着。”语气里满是乞求。
房外。
一见孟水漓出来,四个小萝卜头马上冲过来围着她。
“小猪姐姐她没事吧?”
“我们可以进去看她吗?”
“小猪姐姐的血不再一直流、一直流了吧?”
“小猪姐姐醒了吗?”
他们七嘴八舌,密不透风的围堵让她无路可走,差点打翻手中的水盆。
“嘘”她做出噤声的动作,他们马上安静下来。
孟水漓十分满意他们的反应。“无初暂时没事,血已经止住,不过你们还不可以进去看她,她还没醒,需要安静休养。”她一一为他们解答。
听见他们的小猪姐姐没事,四人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
“小猪姐姐没事就好,我们不吵她,我们回去了。”飞凤代表发言。
“嗯,那我差人送你们回去。她非常喜欢这几个孩子。
“大姐姐,谢谢你,谢谢你救了小猪姐姐。”飞龙哽咽地道谢。
小猪姐姐没事了,没事了紧绷的神智一放松,承受过大压力的他眼一合,直挺挺地倒了。
“砰!”突发的状况吓着周围的人。
“飞龙!”
孟水漓急忙放下脸盆过去探视。
“他没事,只是太累睡着了。”
“臭飞龙,心脏都没力了还来这么一招,乱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