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芭芭拉·卡德兰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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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微风的吹送下,帆上装饰着八个尖端的十字标志的圣乔特号,缓缓地驶过蓝色的大海。

    坐在甲板上有阴影的地方,柯黛莉亚对她所做的一切活动都感到迷惑、有趣。

    水手们象猴子一样地在那些复杂的缆索间爬上爬下;帆不停地在换来换去;船桥上,马克史丹顿不时在发出断然的命令。

    她没想到圣乔特号会这么大。虽则它是属于私人所有;但是,她一上船,就看得出它是可以作战的。

    她听过马克向大卫解释,骑土团如何在这个世纪之初就更改了它的海军政策。

    “现么,他们已采用圆底的帆船来代替了从前用浆来划的那种船。”

    “这种船真的有效吗?”大卫问。

    “现在欧洲各国都在制造这种战舰,当然,巴巴利(译注:指北非沿海地区)的海盗也在制造。”

    大卫望着那些大炮,有点疑惑地问:

    “对付法国新造的大船,这些还不够大吧?”

    “那倒是真的,”马克史丹顿承认。“不过,我们以.前使用过,一直都很有效。”

    他望着那些在甲板上忙来忙去的水手,又继续说:

    “马尔他的炮手是世界上最好的,无疑地,骑土团的船只在作战时会成功。”

    “我真希望我能够看到他们开火。”大卫说着,眼睛都亮了起来。

    “你不久就可以看到一场战争,”马克史丹顿说。“到了第二回发炮而敌人的桅杆还不倒下来,那是很少有的现象。”

    整个下午其他的时间,大卫都在跟乌登斯坦男爵谈论战争,特别是有关骑土团中一名纯熟的水手在两小时半之内发了三百二十八炮的故事。

    “在一年之中,”大卫眉飞色舞地说。“他捉到了六个北非海盗和八百个奴隶。”

    在海上只不过一天,大卫就热心地讨论他希望有一条自己的船的计划,柯黛莉亚一点也不感到惊讶。

    现在,他沿着甲板跑过来,把自己靠在她的身边,用一种非常兴奋的口吻说:

    “我必须有一艘我自己的船,柯黛莉亚,我不希望象马克所建议的还要等几年。”

    “我相信他是善意的,你的年龄还不够资格当船长呀!”柯黛莉亚说。

    “你以为我会等到二十四岁,”大卫叫着说。“那你就大错特错了。等到十月,我到了法定年龄,我就会叫船坞替我造一艘。”

    柯黛莉亚不说话。

    她知道造一艘船要花很多的钱。

    大卫的申请做骑土一旦接受了,他死后,他个人的财产就变成了骑土团的,她知道他们的一些亲戚和受托人都希望他在成年以后花钱要谨慎一点。

    他们听说很多骑土都是挥霍无度。

    “我当然知道,”大卫说。“我不能碰那些我所继承的不动产,但是,到了十月十二日,对于我自己的财产,我就不必听别人劝我这样做那样做了。”

    他的语气很粗鲁,但是柯黛莉亚却是柔声地说。

    “任何反对你都会遇到的。不过,那都是由于我们的亲戚爱护你,想保护你的缘故。”

    “我不希望被人保护,”大卫说。“男爵告诉我,骑士团非常感激愿意供应私人船只的骑土,因为他们的海军不够强大,比不上英国或者法国的。”

    柯黛莉亚叹了一口气。

    她知道,大卫一向是任性的,喜欢怎样做就怎样做,唯一能够使他不至失去理智的人大概就是马克史丹顿了。

    “我相信,一到了马尔他,大卫一定会把马克当作是英雄般的崇拜。”柯黛莉亚微笑着这样想。

    她是那么专心一意地听大卫说话,没注意到马克已离开船桥,此刻正走向他们。

    她不必回头就意识他的来到,然后她感觉到他的一只手放在她的肩上。

    “你没有事吧?”他问。“会不会不舒服?”

    “在这样一艘漂亮的船上旅行,太妙了。”她回答说。

    她看到了他眼中的愉快。

    他坐在她的旁边,大卫这时却跳起来赶过去看某些吸引他的东西。

    等到他走到听不见他们谈话的地方,柯黛莉亚低声地说:

    “我认为你必须知道这件事,大卫想买一条属于他自己的船哩!”

    “只要他买得起,他没有理由不这样做呀!”马克回答说。

    “他要到十月才成年,”柯黛莉亚说。“我相信你会认为他最好稍迟一些才买。”

    他望着她微笑。

    “你就象一只为小鸡而忙碌着的母鸡,”他取笑她。

    “不要太过分操心,我会照顾大卫的。在马尔他的头一年,我不会让他乱花钱。”

    柯黛莉亚如释重负似的呼出了一口气。

    “谢谢你,”她说。“你真好心!假如没有你,我们真,不知怎么办。”

    然后她想起了他曾经从公爵手中把她救出来,不禁两颊绯红。

    他仿佛看穿了她的心事,就温柔地说:

    “不要去想它,它已经过去了。”

    “一个人应该永远不回顾,而永远前赡。”

    “这就是你的人生哲学?”她问。

    “在我们的前面永远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做,”他回答说。“过去的已经无法补救,何必浪费时间去后悔呢?”

    “你真是又聪明又理智!”

    “不幸,智慧是随着年龄增长的。当我在大卫的年纪时我是先行动再思想。”

    柯黛莉亚大笑。

    “你说话的神气仿佛你是个老头子。”

    “在海上生活的人老得快。”他说。

    他说完了,忽然想起自己的任务,就站起来走回船桥去。他大声向在船桅顶上负责守望的水手吼叫,叫他用心一点。

    柯黛莉亚意识到船员必须经常提高警觉,为了保护他们自己,这是很重要的。

    不过,他们的马尔他之航却是一路平安无事。终于,他们看到了沐浴在太阳下的岛屿,这个大卫所渴望来到的海岛,看来就象一座金色的乐园。

    柯黛莉亚从地图上已知道马尔他只是一个小岛。马克又告诉她,这个小岛只有十七英里长,九英里宽。

    他已经让大卫计算出这个位于地中海的“十字路”上,刚好在直布罗陀与埃及中间的群岛的经纬度。

    当圣乔特号缓缓驶近马尔他,令人兴奋的不单只是它的战略地位,而是由于它绵延数里、面向大海的无数堡垒。

    这些形状雄伟的堡垒座落在海岸边峭岩的石岸上。当船驶得更近,柯黛莉亚还可以看得见瓦勒塔(马尔他的首府)要塞的表面,还有远处的巴洛克式建筑的宫殿和教堂。

    “马尔他!我终于来到马尔他了,”大卫站在她旁边大声叫了起来。

    他的声音中充满着兴奋,他的眼里燃烧着狂喜的光芒。

    “不要期望得太高,哥哥,”柯黛莉亚说。“我真不忍心看见你失望哩!”

    “我不单只从我看到的和听到的去喜爱马尔他,”大卫说。“我甚至以我的灵魂去爱它。”

    柯黛莉亚挽住了他的臂膀。

    “我希望你的梦想会成现实。”

    “我一定会的,”大卫大声地说。

    柯黛莉亚发现马尔他是一个对比鲜明的海岛。

    虽则那些宫殿和旅舍是那么吸引她的注意;但是那熙攘往来的窄街也使她感到新奇,她真愿花几个小时去看它。

    当他们上了岸,马克史丹顿坚持马上就把她带到她住的地方去,把她介绍给他本来认识的男女主人。

    曼杜卡伯爵是马尔他人,他娶了一位英国太太。他们有一个儿子,现在海外求学。

    “我们竭诚地欢迎你,柯黛莉亚小姐。”伯爵用老一辈的那种礼貌来迎接她。这使她想起了威廉汉弥顿。

    “能够接待一位我的女同胞,真是太光荣了,”伯爵夫人说。“我已经有二十年没有固过国,我真怕我喋喋不休地向你问东问西,会使你感到烦厌哩!”

    “我很乐意告诉你任何你想知道的事情,”柯黛莉亚回答。“但是我也希望你告诉我关于马尔他的一切。”

    伯爵夫人笑了。她带柯黛莉亚去参观她那座落在瓦勒塔大街上、布置得非常美丽的房子。

    “我们在乡间还有一间别墅,”她说。“等到夏天来临以后,城里太热,我们就会到那里去住。”

    柯黛莉亚向大卫和马克道别了,她知道不到明天她不会再看到他们的。

    因为她是那么急于要认识这个城市,她第二天一早就起来。伯爵夫人指给她看外面几间著名的旅馆都是用雕花的石头建造的,而那些商店也跟她以前看见过的不一样。

    马尔他是一个很大的贸易港,可以说万商云集。无论是合法的货物或者是从海上劫掠来的都集中在这里,使得这里变成了一个东方和西方的大熔炉。

    这里有金匠和银匠,有出售东方锦缎、古玩和宝石的小贩,还有制造雕花和镶嵌家具的、卖鸟的和补鞋匠。

    最使柯黛莉亚感到兴趣的就是那些出售糖果和热带水果的摊子,以及挂在墙头出卖、镶着珐琅质把手、闪闪发光的短剑。

    “我真想象不出会有这么多有趣的东西!”柯黛莉亚对伯爵夫人说。

    她的女主人微笑。

    “这些人在诱惑四百名贵族武土去花钱嘛!”她说。“还有,许多骑土都是很富有的。”

    柯黛莉亚知道所有的骑士都要宣誓安贫的,这似乎有点不合适。不过她也知道,骑土死后,财产就要归骑土团所有,因此,他们并不准备放弃舒适的生活。

    她一面想,一面欣赏着瓦勒塔的美丽风光,而因此感到满足。

    她知道大卫必须先做实习修士,必须经过几个月才能参加叙爵式这个庄严的典礼。

    然后,他就会成为圣约翰骑土,除了死亡、被免职或者做了不名誉的事以外,这便成为他终身的职业了。

    那个下午,大卫来看她,为了他所看到的以及他在兄弟会里所受到的欢迎而异常激动。

    柯黛莉亚感到已失去了这个哥哥。她只属于他的过去,在他的未来里她是完全没有地位的。

    盎格罗巴伐利亚兄弟会成立了才六年,而已拥有一栋很好的建筑物,包括了一个特别的堡垒、一间教堂、一个运动场和一个画廊。

    “我们要接受武器训练、军事训练,以及一星期至少三次的射击。”大卫告诉她。

    “你会过得很惬意的,”柯黛莉亚微笑着说。

    “我只希望没有人反对我就好了。”

    他谈得很开心,柯黛莉亚也就顺着他,不忍给他浇冷水。

    他带了一个仆人来,那是马克介绍给他的,他要柯黛莉亚见见这个人。

    维拉是个瘦瘦小小黑黑的人,大约有三十岁。柯黛莉亚很喜欢他诚实的眼睛以及尊敬的态度。她相信大卫可以信赖他的。

    她也相信马克的判断力,他所介绍的人绝对错不了。

    “维拉可以供给许多我想知道的消息,”大卫说。

    “我相信这会有很大帮助的,”柯黛莉亚微笑着对那个马尔他人说。“我很高兴有你来照顾我的哥哥。”

    维拉鞠了一躬。

    “我会忠心地尽我所能去服侍我的主人。”

    大卫走了,马克又来。柯黛莉亚为他替大卫找到了仆人表示致谢,同时问他,马尔他是不是已经在准备应付敌人的来袭。

    马克史丹顿踌躇了一会儿才回答,因为他不想让柯黛莉亚知道人人都在为瓦勒塔的形势而担忧。

    他早已知道法国间谍在这里大肆活动,无疑地,他们会把这里的防务向拿破仑报告。

    要是说红衣主教不知道马尔他局势的危险是不可能的。

    马克史舟顿希望看到红衣主教有所行动;然而,出乎他意外地,红衣主教似乎完全无意加强防卫力量。

    去年三月,当法国的海军上将布鲁埃的舰队停在马尔他海外,前来请求修理他的一艘战舰时,马克刚好也在那里。

    因为不明白法军的企图,所以红衣主教曾经下令全面戒备。

    但是布鲁埃上将却对红衣主教表示得非常友善,使得这个要塞的恐惧因之而和缓下来。

    在青光明媚的天气里,好奇的人们从他们的屋顶上可以看得到一英里以外的海面上停泊着十七艘战舰。

    三个月以前,马克离开了。他想,红衣主教当然会多训练一些炮兵的。

    今天早上,红衣主教召见他,要听取他的意见。他这才发现:自从法国海军上将来访之后,红衣主教竟把三个月的光阴花在恢复那些早已不合时宣的古老仪式和宗教节日上。

    极力掩饰着自己内心的不满,马克史丹顿平静地把自己从公主那里得来的秘密情报都告诉了红衣主教。

    “你真的相信那个拿破仑会攫取埃及?”红衣主教问,带着几乎是轻蔑的语气。

    “他在地中海建立强大的舰队,我以为他不是为了别的原因。”马克史丹顿回答。“假使他需要用战舰来防卫法国北海岸以抵抗英国,他应该使用布伦港或哈佛港。”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红衣主教说。

    “拿破仑要到埃及去,”马克史丹顿继续说。“他必须直接经过马尔他,显然,他需要为他的舰队补给饮用水和食物。”

    “你跟我一样懂得一七五六年的法规,史丹顿船长,”

    红衣主教说。“每一次,只能容许四艘船进入大港。”

    “主教,您也可以下令加强执行这条法规的。”

    “我认为没有理由这样做,”红衣主教冷冷地说。“我们有俄国和奥国支援,他们绝对不容许马尔他被侵袭的。”

    “我希望您是对的,主教。”

    马克史丹顿很正式地鞠了一个躬,谢了红衣主教的接见,离开了宫殿。

    这一切,有没有告诉柯黛莉亚的必要呢?她知道了,徒然会增加她的困扰而已,他希望她快快乐乐地住在马尔他。

    他还不能决定她要离去时该怎么办,不过他早已决心,一旦他的小表妹要回英国去,他一定要设法为她找一条安全的路途。

    曼杜卡伯爵夫人不但希望柯黛莉亚看到马尔他建筑物之美,还想让她参加马尔他的社交场合。

    新加入的骑土由家人陪伴到马尔他来是很普通的事,由于大卫没有父母,所以他请柯黛莉亚陪他来。

    在这个岛上,除了主教和大修道院院长有时候是马尔他人外,最低级的骑土都比最高级的马尔他人重要。

    马克史丹顿安排柯黛莉亚认识了一位神父,他对古物有很深刻的认识。马克让他带柯黛莉亚去参观那些骑土们居住的旅馆。

    会议室中,挂着紫红和嫩黄的锦缎,天花板和墙壁绘着翠绿、朱红、乳白和天蓝色的图案和花卉,使得柯黛莉亚为之狂喜不已。

    莫兰奴的玻璃吊灯,大马土革的地毯,阿姆斯特丹的雕花碗橱,德瑞斯登的瓷器,里斯本的壁橱,都是送给骑土团的礼物。

    她也很赞赏巴洛克式雕刻的巨石砌成的阶梯,当中的院子里还有着喷泉和桔子树。

    在每一间旅馆,她看到骑土们用纯银的盘子进食。

    “你认识我的表兄史丹顿船长很久了吧,神父?”柯黛莉亚问。

    “已经有好几年了,柯黛莉亚小姐,”他回答说。“他有很高水准的航海人精神,可以作为我们所有年轻骑士们的榜样。”

    “史丹顿船长对船员的爱护以及对俘虏所表现的人道主义都是令人敬佩的。”

    她深深被神父诚恳的语气所感动,不过她还是认为马克是一个粗犷的和玩世不恭的人。

    “那是我还没有认识以前的他,”她想。不过她也记起了他救她出险时的仁慈。

    神父带她去看一间属于骑土团的医院,那是她最感兴趣的。

    神父告诉她,骑土团是为他们的医院而存在的。为病人服务是圣约翰骑土最神圣的职责。

    “我在书本上读到,”柯黛莉亚说。“当基督徒被逐出耶路撒冷时,回教徒准许圣约翰骑土保有他们的医院,直至所有的病人都痊愈为止。”

    “不错,甚至我们的敌人都尊重我们的医院。”神父说。

    瓦勒塔的医院座落在大港的海滨,大病房足足有一百八十五尺。

    神父又告诉她,这间医院是为所有的种族、所有的宗教而设的,全部免费,即使奴隶也一视同仁。

    然后,神父带柯黛莉亚去圣约翰教堂,那是骑士团引以为荣的。

    这座教堂是奉献给施洗者圣约翰的。最神圣的一件遗物就是施洗者一条手臂的一部分。

    经过了很多世纪的变迁,原来严肃的修道院式建筑,己变成了欧洲武土们最华贵的墓地。

    柯黛莉亚望着那些古代战土们的宝剑和头盔,感到现在埋骨在地下,曾经把他们的生命奉献给服务上帝的骑土们似乎跟她很接近。

    “为了基督与圣约翰!”

    她还可以听得见他们的喊声从几个世纪以前回响着。

    保护弱者,医治病人。圣约翰骑土精神常存。

    “上帝,求你照顾大卫,”她在祷告。“使他的信念与梦想成真,使他永远不要对自己失望。”

    祷告完毕以后,柯黛莉亚抬起头来望着教堂两边镶嵌着

    精致的玻璃窗以及那些圣者的雕像,仿佛觉得自己真的受了一次特别的祝福。

    宗教,在柯黛莉亚的生命中永远占了一个很重要的地位。

    她的母亲对宗教非常虔诚。当她还是个小女孩时,就接受了天主教教义的指导。

    现在,因为她有了感思之心,她感谢上帝使她的祈祷有了真实的感受。

    当她正要站起来时,又想到了别的事。

    “让我找到爱,”她继续祷告。“找到马克告诉我的那种爱,找到不会惊吓我的、纯洁而神圣的爱。”

    在祷告的时刻中,她感觉到她内心的某些东西正在伸向她所寻求的。

    她无法用语言去解释,她觉得那一定是她心灵的一次觉醒,或者是她心智的一种发展。

    “当我一旦恋爱了,”柯黛莉亚对自己说。“我就不再是一个小孩子,我要变成一个女人。”

    她站起来的时候,唇边带着微笑,这使得她看起来非常美丽,美丽得从来不曾有过。

    柯黛莉亚希望这个下午可以见到马克,但是他派人送口信来说他要在宫中跟红衣主教一起吃晚饭。

    而她知道大卫要在他自己所住的旅舍吃饭。

    她有一点被冷落之感。同时也知道自己必须理智一点,从现在起,她得学习如何自立了。

    不过单独处在异国的陌生人的家庭里,总是跟单独在自己家里不同的。

    伯爵和伯爵夫人是再仁慈不过的了,但是他们的兴趣跟她迥异,他们的朋友她都不认识。她和他们之间除了谈论骑土以外就没有别的话题。

    柯黛莉亚开始考虑她该在马尔他停留多久。

    她得面对现实,她在这里对大卫一点作用也没有,而且,地甚至很难看到他。

    她发觉自己几乎有点后悔了。

    她知道得很清楚,从他的观点看来,她最好在他开始受训成为骑土之前嫁人。

    他早已决心奉献他的一生给圣约翰骑土团的了。

    但是当她一想到那两个曾经追求过她的男人,她就觉得宁愿忍受孤独也不要嫁给一个她不喜欢的丈夫。

    尤其是象公爵那样的人,她一想到就觉地害怕和厌恶。

    一想到公爵,她不由得就要感谢马克的相救。

    马克偶然来到她的生命里,但是,在船上时就知道他是一个发号施令、很有领袖才干的人。

    然而,他也是一个能够向她阐述爱情的人。

    她从来不曾见过一个象他这样的人。她真是想象不出今日的他就是当年常常戏弄她的那个男孩子。

    晚餐过后,柯黛莉亚就向男女主人告退,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躺在床上。

    因为时间太早,她以为自己还不能入睡。然而,意想不到的,她很快就进入一个无梦的睡眠中,然后让教堂钟声把她唤醒。

    她从床上跳起,很兴奋地想着今天一定会有许多事情可做,很多东西可看。

    伯爵夫人答应她今天可以会见红衣主教,还要带她去参观一个大炮台。

    “他们今天早上一定会来看我。”她想。

    她突然觉得很想见到马克和大卫。

    仿佛是有灵感相通似的,她一吃完早餐,马克就来了。

    她是那么高兴看到他,马上就从椅子上起来,冲动地奔向他。

    “我正在希望你来!”她叫着说。

    “我想你一定想跟你的表哥单独谈话吧?”伯爵夫人说。“为什么不到花园室去呢?那里不会有人打搅。”

    柯黛莉亚谢了她。他们走进房屋后一间美丽的起居室里,那里有着落地大窗可以看到万花如锦的花园。

    他们坐在舒适的椅子上,海风从窗外进来吹捞着他们。

    “不久,这里就会变得很热了。”马克说。

    “你知道吗?今天已是六月六日,”柯黛莉亚说。“在地中海自然得接受炎热的气候喽!”

    “当然!”他表示同意。

    在他说话的时候,她觉得他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

    “有什么事?”她问。

    “我有事要跟你谈谈,柯黛莉亚,”他说。“我们必须尽速安排送你回英国去。”

    “为什么?”她问。“你以前一个字也没有提过的。”

    马克知道他必须小心选择他能使用的字眼。

    他不愿向柯黛莉亚解释马尔他防务的不妥当,所以他要把她送回去以策安全。

    “你有没有决定过回去要跟谁住在一起?”他问。

    “没有,柯黛莉亚回答。“大卫说过我不必急于回去,我可以在这里起码住六个月或者一年。”

    “那是不必要的。”

    “为什么呢?伯爵和伯爵夫人都似乎很喜欢我住在这里。”

    “我不要你留在这里。”

    她望着他,她灰色的眼睛搜索着他的蓝眼睛,然后说:

    “我知道你有理由这样说的。是不是这里太危险了,所以我应该离开?”

    “我不准备回答任何问题,”他说。“我只希望得到你的同意,柯黛莉亚,准备好搭乘第一班开回英国的船。”

    柯黛莉亚大笑。

    “我认为在这个情形下我可能会在这里住很久,因为伯爵昨晚说现在大多数的船都不敢驶离他们的港口太远了。”

    她停了下来,看见马克不为所动,又继续说:

    “此外,我也许会被一个海盗捉去。你当然不希望我被囚在阿尔及尔或者丹吉尔吧?”

    “我是一本正经地希望你离去的,柯黛莉亚。”

    “我也同样一本正经地说我愿意留下来。”

    她向他伸出她的手。

    “你对我很仁慈,马克,我非常感谢你把我从公爵那里救出来。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我不要离开马尔他。”

    “有时我是很固执的,柯黛莉亚。你知道吗?我这样做完全是为你着想。”

    “我知道,你就是想把我赶走,免得妨碍你。”

    她望着他大笑。

    然后,突然地两个人都沉默起来。

    他们之间仿佛有某些奇矣邙带有磁力的,某些柯黛莉亚无法解释而确实存在的东西传过去。

    她几乎感到好像马克把她拉近一点,然而他并没有动。

    她的心开始急速地跳动。就在这个时候,门突然的打开了。

    柯黛莉亚回过头去希望看到的是大卫,但是,站在那里的是鲁维乌登斯坦男爵。

    “史丹顿船长,”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知道你在这里,我是一路跑过来的。”

    “出什么事了吗?”

    “我们得马上出海,”男爵喘着气说。“没有时间了,这个良机不能够让它溜走。”

    “你可以解释得清楚一点吗?”马克说。

    “骑土团的一般船刚刚进港,他们在去突尼斯途中的海岸边捕到了一艘海盗船,里面有价值几百银元的香料,还有五十个俘虏。”

    “这是一个好消息呀!”马克说。“但是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那里一共有两艘海盗船!两艘!圣玛丽亚号不得不放走一艘。”男爵说。“但是它把它的主桅轰倒了,它走不快的。”

    马克没有说话,男爵又大声说:

    “你难道看不出我们多么容易就可以把它捕获吗?现在港口里骑土团的船只有我们这一艘可以马上启航的了。”

    马克微笑。

    “那么,显然地,我们的责任不容许那些海盗拥有那笔货物了。”

    “我知道你会同意的,我知道!”男爵兴奋地叫了起来。

    他走向门口。

    “我直接回圣乔特号,你到那里跟我会齐好吗?”

    “在一刻钟之内我就到。”

    年轻的男爵用力地把门关上,他们听得见他在走廊上奔跑。

    马克转向柯黛莉亚。

    “我恐怕我们的谈话得延到我回来以后了。”

    “你会去很久吗?”

    “我想不会超过一个礼拜,也许还要快一点,”他说。“小心照顾你自己,柯黛莉亚。”

    他向她伸出手,她握着它的时候向他走近一些。

    “你也必须保重你自己,那很危险吗?”

    “我没有把握去答复这个问题,”他微笑着回答。

    她把他的手握紧了一点。

    “我希望你不要走了,”她低声地说“你不在的时候我会很苦恼而又为你担心的。”

    “我要你去照顾你自己,柯黛莉亚,不要去想我。”

    “我很难做到的。”

    她望着他的眼睛,然后又再一次地感到一种奇异的魔力。

    “请你小心保重!”她的声音低得象耳语。

    有一会儿马克非常的静默。然后,他好像不由自主,也仿佛无可避免的,他用双臂拥住她。

    他把她拥向自己,低着头,亲吻她的双唇。

    那是一个很轻很轻的吻,就象一个大人给予孩子的吻。在他的吻下,她的嘴唇非常柔软。

    于是柯黛莉亚又一次感到那股奇异的魔力。

    这是一种狂喜、奇妙的感觉,她从来都没有想到过它会发生,也从来不曾想象过它。

    它好像是从她的心上升到喉咙,又从喉咙上升到嘴唇。

    那感觉是那么完美,仿佛她是在吻着阳光,而阳光却笼罩着她。

    就在她还没有劳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以前,他已放开了她。

    “再见了,柯黛莉亚!”

    他的声音低低的而且有点沙哑。

    然后,不再看她一眼,他就走出房外,轻轻把门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