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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严的锣声传递了宽广校场的每一个角落。阳光耀眼得几乎让人晕眩,他却觉得此生从未如此清醒过。
“比试双方就位比武开始”
司仪宏亮的声音响起,对面的弟弟已兴奋紧张地向他摆好了比武的起手式,可是他动也不动,只是抬起眼眸,迎向高台上那双自始至终从没放松过对他提防的阴骛眼眸。
他不由得笑了,唇角勾起一丝讥讽的弧度。
就算对他监视得再严密,他终究也有管不着他的时候。
这正是他所要的,他心中沸腾的恨意正寻找这么一个宣泄的出口。为了完成他的复仇,为了得到这样的机会,哪怕是利用了弟弟的纯真,哪怕是背弃了与他的约定,他都顾不得了!
射向父王的凌厉目光陡然暴增,他迅雷不及掩耳地举起了手中的绝世名剑,用内力震断了那锐利的剑锋。
“啊!”厉祯吓得大叫,倒退了一大步。全场人都被他吓住了,在御前比武上自折剑锋,这可是恶意侮蔑龙恩的死罪呀!
“厉勋!你好大胆!”果不其然,皇帝一拍龙案,龙颜震怒。“来人啊,马上将他给我拿下!”
大批的御林军马上应命如潮水般地从比武台两方涌出,他泛着微笑,未做丝毫抵抗地任御林军团团围住了他。
斑台上的脸色倏地变得铁青,而他唇边的笑意不禁更炽。
他疯狂地高声大笑,笑他千算万算,却算不到自己竟会在这紧要关头全盘皆输。
因为他再也不听命于他,他决定背叛他,他要毁了他的一切,他要拿那些曾经伤害过她的所有人的鲜血来告慰她的在天之灵!
他曾经想为她做尽任何事,但事到如今,他竟只能这么做。
他被御林军架着下了比武台,御景王的脸渐渐消失在他的视野。他缓缓闭上眼睛,不由得逸出了串串悲凉的笑声。
他的命也将不久矣了吧。
可是他一点也不后悔。
因为这是满身罪恶的他最后唯一能为她献上最卑微的祭品!
“喝!”他猛然惊醒,又是满头的冷汗。
不过是在树下打了个盹,却又梦到了那时候的事究竟要到什么时候他才能将自己满身的罪孽赎清,从这些如影随形的梦魇中解脱?
或者,他永生都不会有这样的一天?
他抹了抹脸,唇边浮出一丝沧凉的笑意。
看来是后者的可能比较居多。
他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振振衣摆站起身来,站在京城近郊的小山上,幽黑的眼眸凝望着这片充满记忆的土地。
临安啊,他终于又回到了这个地方。
街市上的人群扰扰嚷嚷,繁荣的景象较十年前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不会有人知道,在这些安定生活的背后,是用了多少鲜血换来的。
他的眼神倏地黯淡了下来,遥远的记忆不禁飞过十年的距离,回到那浩大华丽的皇宫殿堂之上。
即使到了御前比武的前一刻,父王对他的警戒依然毫不放松。但是他微微一笑,无丝毫抵抗。
他要做的事,是父王无论如何也阻拦不了的。
他要揭发父王的阴谋,哪怕以自己的生命做代价,亦在所不惜。
就在圣上的面前,就在所有人的面前,他运起内力震断了手中的宝剑。这可是侮蔑龙颜的大不敬死罪!
他当场被抓入狱,一切如他所愿。
无论他如何被严刑拷问他的目的何在,从头到尾他却只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着一句“我要面圣。”
大概是拗不过他,多日之后,皇帝的光辉龙袍终于出现在阴暗的天牢之中。
“是何缘故让你如此执着地要见朕呢?”
皇帝的眼光透着不解,而他终于得偿所愿地大笑了出来。
“圣上,罪臣要向您揭发一桩阴谋。”
他一古脑儿地将父王所有预谋造反的计画、兵马部署、和结盟援邦全说了出来。这对他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不必费心去记忆,只因为这一切有大半以上均出自他一手策画。
皇帝愈听脸色愈凝重,但等他把一切来龙去脉都说明详尽之后,皇帝没有勃然大怒、没有将他斩立决,相反的,他只是威严却深沉地问了他一句话。
“有着如此周密的计画,要成功不是难事,你又为何选在这成功前夕,大义灭亲呢?”
他登时沉默了,脸色仿佛突然被人撕了一层皮般痛苦异常。直到过了好久好久,他才终于有力气开得了口,回答了皇帝的问题。
“因为我终于良心发现。”
虽然虽然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皇帝因为他的话,默然不语了许久。他踱着方步,沉思良久之后,才终于决定似地开口。
“虽然你罪大恶极,也幸亏你的良心发现,朕才得以保有龙位。你的罪不可赦,但朕决定许你一个要求。说吧,你想要什么?”
皇帝深深地观察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能够筹画出如此严谨的谋反计画的人,绝非易与之辈。他是个可怕的敌人,但是在北方异族节节进逼的威胁之下,他更希望他会是个如虎添翼的绝佳助手!
“罪臣不敢奢求圣上饶命。”他也不愿奢求,心愿已了的现在,他只想用生命追随地,用生命句地赎罪!“但是,罪臣的母亲和弟弟是无辜的,他们对御景王的谋反大计毫不知情,罪臣只恳求圣上一件事,饶过他们吧!什么都别让他们知情,就当一切也没发生过。”
皇帝听到他激动的渴求,仿佛深深讶异。但过了不久,他只是泛出了一个神秘的微笑。
“好,君无戏言。朕既然允了你,就不会降罪于他们。不过,对个反贼的近亲来讲,这样的处置还是太轻了。依朕看,还是将他们贬为庶人吧。”
“不!”厉勋惊喘。他弟弟不该受牵连,他应该遗是居于万人宠爱的尊贵地位啊!“请将所有的罪责降到罪臣身上吧!罪臣愿万死替他们承担!”
“哦?”皇帝捋捋下须,不让眼中得逞的辉芒显露。“这么说来,一刀砍了你岂不太便宜了?那么就让你替朕做事吧,但惩罚是你永远是个罪犯,永远无法得到任何名誉与赏赐。”
皇帝这么决议,他虽愕然,也只能默然承受了。
在皇帝秘密地赐了白绫赐死父王、抄家灭门成郡王府及所有父王的手下后,他的任务便开始了。
他开始奔波大江南北,只为完成皇帝的每一道密令。全国各地他几乎走遍,独漏那一块他心中最痛、最不敢触碰的土地宣州。
这十年来,他一滴眼泪都没流过。失去了她,他所有的感情也仿佛随之陪葬。在那段抄家灭门的腥风血雨中,他望着脚下成河的血流,一点怜悯也挤不出来。
他甚至渴望着更多杀戮,但不管流了再多的血,也无法补回他心底的那块大洞!
她回不来了!永远也回不来了!
他拳头握紧又放松、放松又握紧。
真的好痛啊!即使经过十年,他竟然没有一点因为习惯而麻痹!每当忆起她,他依然痛不欲生。
也许,这才是上天给予他罪行的最大惩罚!
微风轻拂,掠起他鬓边早生的华丝。他闭上眼睛,不禁再度怀念起她来折磨自己,这是他十年间从未间断的自我惩罚。但是这一次,他逐渐沉溺的思绪却不得不被打断了。
远处传来一声声惊吓的呼号声惊醒了他,他凝神一听,竟发现那是有人在求救。
他迅速地找到了呼声来源,足下一蹬,便疾速地往该处飞去了。
“月姑娘,不得了啦!我家狗子跌断腿啦!你快点来帮他瞧瞧!”
“欸,这就来了。”
门口传来的大呼小叫逼得她不得不放下手边熬得正当火的葯,连忙擦了擦手,走向门外前庭。
住在附近的王大婶满面泪痕的脸映入眼帘,她赶忙加紧脚步。
“发生什么事了?”玉珑俐落地蹲到地上小男孩的身边,双手也精准地抚上了男孩腿上的伤处。她秀眉一蹙,清澈的眼眸责怪地瞪向一脸痛楚的小男孩。“狗子,你又顽皮了,是不是?”
“月姐姐,我我”小男孩泪涟涟,不敢说出自己为了在同伴面前逞英雄而做出的蠢事。
“这杀千刀的,爬树也就算了,竟然还给我在树上走单杠!”王大婶气得直骂。“你啊,摔死算了!”
“哇”狗子又疼又被骂,委屈之下哭得更伤心了。
“瞧,害得你娘多担心啊!”玉珑温柔和婉地低道,纤白双手一边迅速地帮他挫伤的骨头挪回原位。
她心底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不过是扭伤,这王大婶说话老爱这么吓死人。
“月姑娘,咱家狗子不会有事吧?”骂归骂,总是自己的心肝宝贝,王大婶紧张的直问。
“放心吧,能走能跳,还能让他再去多摔个十次!”玉珑抬起美颜,巧笑倩兮。她盈盈起身,转身回屋里去拿了伤葯。“哪,敷着这个,每天换葯,不到一个星期就又活蹦乱跳了。”
“谢谢、谢谢!”王大婶破涕为笑,感激地接过伤葯,回头却一个大掌打向狗子的头,凶巴巴地吼:“每次都麻烦人家,你还不快谢谢月姐姐!”
“谢谢月姐姐”狗子委屈地小小声道。
玉珑不禁噗哧一笑。她是很喜欢狗子的,他身上的某些神态总会让她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曾有过这么可爱的弟弟。
“别哭了,狗子。”她笑着揉揉他的头“月姐姐拿些糖给你吃好不好?”
“好!”一听有糖,狗子的眼睛都亮起来了。
“欸,这怎么好意思呢?”王大婶慌张地连忙阻止。
“不打紧的。”她笑了笑,再度转身,一边回屋还一边问:“对了,狗子这次的急救做得还真不错。大婶,看来你也是三折肱而成良医啰!”
“什么良医?”王大婶马上红了脸“我哪够格呀!狈子的急救不是我做的,是位壮士呢!”
“壮士?”玉珑拿糖的手顿了一顿,不过很快又回复她一贯的闲定流利。“哦,那我真想看看救了狗子的恩人长什么样呢。”她笑称,随着脚步踏出屋外,暴露在暖阳下的面容依然美得脱俗无瑕。
“那还不简单,就是壮士背着狗子过来的呀!咦?人呢?”王大婶热情得不可思议,才说完她便急得什么似的开始帮她找人。
“大婶,不用了啦!”玉珑啼笑皆非,她只不过随口说说而已。
“哈,找到你了!”王大婶钻到门外,马上迸出大叫。“怎么躲在门外呢?快点,进来和我们村里的女神医认识认识呀!”
她分毫不容拒绝地硬拉着他进了大门。
“月姑娘,我同你介绍介绍,这位便是救了我家狗子的壮士,他的名字是”
就在那男人踏进草庐大门的那一刻,就在那张即使历尽风霜、依然俊美得不可思议的面孔完全呈现在她眼前时,她的世界仿佛被人放置了一颗杀伤力巨大的炸弹。
她被轰得头晕脑胀,听不见王大婶喋喋不休的介绍,听不见世界里的所有声音。她浑身颤抖不休,几乎快要晕厥,却始终狠狠地盯着他,盯着那张她曾经最爱、更是她此生最恨的脸庞
厉勋!
“月姑娘月姑娘?”
不知过了多久,在一阵剧烈摇晃下,玉珑终于惊醒。她一回头,王大婶疑问的脸近在眼前。
“月姑娘,你怎么啦?你们认识吗?”
“不不认识!”她反射性地摇头否认,蓦然想起她现在有着另一张脸、另一个名字她不是寒玉珑,她是袭月!
她马上转头向他,强装出一脸微笑。“对不起,我一时失神了。请问公子是”
她何须问?!这世界上再也没有比她更熟知他一切的人了。
“姓厉名勋。”他微微点头,眼光却始终胶着在眼前陌生而美丽的容颜。
她的眼神强烈地令他怀疑。她真的不认识他吗?不然怎会对他产生这么大的反应?
“原来是厉公子。”她也有礼地点头。“敝名袭月。”
精神和肉体仿佛分成了两个人,她真的好怀疑,她怎能如此平静地说出如此客套的句子?!
他两人的奇特反应尽入王大婶的眼里,但她不知其中曲折,还以为是典型的天雷勾动地火,立时贼笑忒忒,暧昧地拉着狗子便跑。
“月姑娘,多谢啦!家里还有事,下次再来麻烦你啦!”
玉珑连回话的精神都没有了,她只顾着凝望他,眼神专注得似乎要找出一切与她记忆中不同的细节。
她灼热的眼神瞅得他浑身不自在,厉勋回头望见王大婶母子绝尘而去,他也尴尬得想全身而退。
“既然狗子已经没事了,那我也先告辞了。”他点了头便要转身离去。
这些年来对他疯狂示好的女性不是没有,但是他不愿多惹尘埃。他的心献给了一个人,但就算那个人已经永远不在了,他也要永保对她的绝对忠贞。
“等一下!”
行动比思考还快,她抢先一步扯住了他的衣袖。
“姑娘?”他惊愕地望向她,在民风保守的大宋,这么主动的女子实属少见。
“请你留下来吧。”可能有无数个比这好上千万倍的借口,可是她现在一个也想不起来。她灼灼地盯着他,视线竟逐渐地模糊。
“姑娘”她荡漾着泪光的眼眸,让他心中的惊疑愈来愈盛。
不对,她绝非那些厚颜的求欢女子!她的眼神和她的气质和那些人有天地之别!那么她为什么要揪着自己?
厉勋深深地望着她,望进她眼眸的深处。
她定和他有过什么渊源!
不知是好奇,或是其他什么他也不清楚的缘故,他还没有决定,便已听见自己的声音缓缓道出:“那我就留下来吧。”
当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胸口竟炙烫得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他竟然就这么留下来了!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这位名为袭月的姑娘为他在草庐中清出了间干净的茅草房,除了每天按时地供应他三餐,她几乎不主动出现在他面前,即使偶然碰面了,也只是淡淡地打声招呼。相敬如宾的日子过了个把月,他心里的疑问愈来愈多,心绪也仿佛着了魔地愈来愈乱。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当他发觉,他竟然已满脑子都是她!
因为她太奇怪了!当初那么激动地留他下来,过了这么久,她却竟对他一无所求?!
有时候他猛然惊觉,会发现她悄悄地躲在暗处,不知已凝望了他多久!那眼神是如此的幽远、如此的复杂、如此的像他记忆中的那一个人,这让他几乎昏了头似的被她扯进去了。
她就像是一个谜,飘飘匆忽地旋绕在他身边,他一伸手,却什么也抓不着。她是如此地神秘,却反而让他更想接近她,接近那隐藏在团团迷雾后的真正谜底。
真正的她是什么?他想知道,真的好想知道。
“厉公子,请用晚膳。”她窈窕的身姿出现在茅草房,阴暗的陋室仿佛霎时亮了起来。
她将手中捧着的餐盘轻轻放下,转身便要出去,但是他开口唤住了她。
“月姑娘,别急着走,我们一道用吧。”他仿佛忘了心底给自己下的不与任何女人接近的禁令,冲动地提出了请求。
她的身躯不可察觉地微微一震,停了半秒,她才转过脸庞,神情笼着某种料中的死寂。
“是吗?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缓缓转身,从怀中掏出一根蜡烛在桌前点上。她轻轻坐下,优雅地捧起粗糙的碗筷。
他的眼神自始至终没离开过她,当他坐在自己身边,他感到一股熟悉的晕眩。他胸口激荡着热情,对此却毫无任何头绪。
她小口小口地吃着,他痴望着她优雅的吃相,竟食不知味。
她很快地便进食完毕,当她站起身收拾碗筷离开时,他有一股冲动想求她永远别离开自己身边。
可是他的身体仿佛不听使唤,他的口舌仿佛不能运转,他只是愣愣地望着她盈盈离开了草房,也带走了所有的光亮。
他呆坐在当场,震惊于他久未如此激烈的心绪。但是他的震惊尚未结束,她晶莹的容颜已再度出现在他门前。
“厉公子”她双眸灼亮,仿佛燃烧着不知名的火;她声音沙哑,充满着醉人的诱惑。她走到他面前,缓缓地靠近他身旁。“厉公子,我可以叫你的名字吗?”
“可以。”他困难地回答,丧失了一切拒绝的能力。
“勋。”
当这声音低哑地逸出她红润的樱唇,仿佛有一把火在他脑中引爆,炸去他所有的自制力。他低吼一声,将她柔软的娇躯卷入自己的怀中。他疯狂地蹂躏着她的红唇,好像要道尽十年来积压的热情。
不知何时,她已被他压在床上,身上的衣物散落一地。
他疯狂的吻像是雨点,无所不在地落在她全身。
她抬起娇颚,低低吟哦,狂热的激情被他瞬间点燃。她抬起手来圈住他的颈项,更主动地将自己的一切凑到他的唇下。
她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十年。她闭上眼睛,本想好好享受这最后的欢愉,但是眼泪却不听话地从眼角静静滑下。
他果真从未爱过她!她十年来最后、而且是唯一的期待终于还是落空了!
这些日子来,她每日都在挣扎。师父的话萦绕在她心头,她无时无刻不在思索着她究竟该不该杀他。
可他竟终究把持不住,抗拒不了她甚至有些刻意疏远的诱惑!
他就是这样可恨的一个人哪!十年前她早就该明了,但事到如今她究竟还在期待什么?期待什么?!
耳鬓厮磨间,他尝到了微苦的碱意。他讶异地抬头,她脸上两道安静的泪河像桶冰水往他头上无情倾倒,霎时浇熄了他所有的激情。
他低喘一声,惊吓地弹跳起来。他望着缓缓坐起的她,不敢相信自己做了什么事情。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他疯狂地道着歉,对她,也对心中的那个她。他在干什么?!他怎么可以对不起她?!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她缓缓地靠近他。“为什么不继续抱我?我不够美吗?”
“不,你很美。”他罪恶地闭上眼睛,不敢多看一眼她美丽的胴体。“但是我不能。”
“为什么?”她静望着他痛苦的俊颜。“告诉我原因,不然我会恨你的。”
傍她一个致命的打击,让她下起手来能够更加俐落,再也不犹豫!
“我不爱你,我不爱你”他颓败地将脸埋在手中,反覆地低吼。“不爱我,为什么要抱我?”她摇头,怎么也不相信。
“因为你太像了真的太像了”他终于崩溃,十年来首次泣不成声。
他以为他已将她在心底深深藏起,他以为他的心早已随她而去。可是他错了!他好想她!好想她!好想她!
他想她和婉的微笑,他想她优雅的举止,他想她温柔似水的气质,他想她的一切一切,他想要真实地拥她在怀中,而不是这样空泛无依而永无止境地疯狂怀念着她!
她太像她了!虽然脸孔截然不同,但气质和举止无一不让他情不自禁地将她的身影重叠到她身上。
而他太想她了!所以控制不住翻腾激荡的热情,差点再次犯下万死不辞的大错!
“你太像她了我看着你,忍不住以为她还没死,回到我身边我好想她、好想她每一天每一天我都在想,如果当初我留在她身边,就可以保护她,保护所有人可是我没有!只因为我这个笨蛋蠢到自以为离开她对她才最好她死了!是我害死她!我害死她!我每天都想杀死自己一次,可是可是就算这样她也永远回不来了她回不来了!”他痛哭失声地大吼,十年来与日俱增的悔恨此时再也压抑不住地全部爆发出来。
他想随她而去,他不想留在这没有她的世间,可是他不行,皇帝的指令像是枷锁套住了他,他逃不了,只有日夜承受寂寞痛苦的煎熬。
他赤裸裸的热泪告白每一句都让她身躯剧震。
他没有忘了她,一天都没有!她想她是太不争气,可是狂喜弥漫过了她的神智。她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颤抖的问话几乎凑不成一句。
“你说的她是谁?”她揪着心,戒慎恐惧。
“我这辈子最爱的人我的珑儿。”他毫无隐瞒,仿佛以向她忏悔来对心中的那个人赎罪。
她难以自抑地低呼一声,泪水马上溃堤地奔流不休。
他爱她!他爱她!
她想仰天长啸,她想高声大笑。原来他心里真的爱她啊!
“呵呵呵呵哈哈”断断续续的笑声像流水般从她口中逸出,完全无法克制。
他抬起头,讶异地望向她,而她竟间不容缓飞快在他身上点了数个大穴。
“你”他惊讶,正想运内力冲破穴门,却更惊讶地发现他竟然完全提不起任何内劲。
“不用白费工夫了,我在烛芯里掺了化功散,三个时辰内你将内力全失。”
“为什么?”他惊问,不解她的举动。
她站起身为他和她都穿好衣服,深深地凝望了他好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往脸皮上一撕,露出她真实的雪白娇颜。
他的呼吸仿佛瞬间中止,过度震惊的事实超过了他的接受程度,他忘了反应,只是痴呆地怔望她。
“很惊讶吗?是的,我没死。”她又哭又笑。“我跌入山崖,是师父救了我。他教了我一切足以报仇的伎俩,十年来,如果不是日日夜夜想着要报仇,我根本撑不下去。”
他的背脊一亮,原来她日日夜夜想着要杀了他
“为什么等到现在才动手?”这些日子以来,她有过无数的机会,不是吗?他咬牙忍住胸中剧痛,逼自己问。
“我师父临死前对我说,当我真正要下手之前,再想一想,我究竟是恨你?还是爱你?”她偏着头,痴望着他,语调轻柔得像是呢喃爱的诗句。
“那你究竟是爱我?还是恨我?”他问,情不自禁地期待。但她的答案却瞬间将他打入冰窖,永世不得翻身。
“我好恨你啊,你杀了我全家人,他们每天都在我梦里哭喊着要我为他们报仇。我当然恨你,恨得想马上杀死你。”她爬近他的身边,从怀中抽出一把匕首抵住了他的咽喉。
“那你就动手吧,这是我欠你的。”他喉头一紧,紧闭双眼,不让心底的痛楚流露。
她痴痴地凝望着他,眼神缠绵悱恻。过了好久好久,她终于轻启皓齿“不行。我好恨你,可是我发现我不能杀了你。”
“为什么?”他悚然一惊,睁开眼却发现她已拿着匕首缓缓地退开他。“你要去哪里?”
他激动地想跳起来抓住她,不再让她离开,可是他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望着她往门口退去。
“不要走!不要走!”他恐惧地大吼着。他好不容易得回她,可是她却要再次离开他?!
“我不能杀了你,因为我发现真正该杀的人不是你”她最后悲惨地对他笑了笑,转身离开了房门,痴痴傻傻的声音飘散在空气中。“就算我杀了你,你也会永远永远活在我的心里,所以,我想,若真要报仇,真正该杀的,好像应该是我自己”
他震慑住了,因为她的话,更因为她话中满溢的爱意。但是不过两秒,他较之前更加疯狂地大吼了起来
“不要不”
他们奇迹似地重逢,他们依然深深地相爱,这是上天垂怜他们所给的最后机会。
求求你,千万不要那么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