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深蓝色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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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进门,晓绫就神色匆忙地把我拉开。我一边追著晓绫的脚步一边猜到:是秀才来找我了。

    “什么时候秀才也变皇帝,我还得被钦点啊。”我闷闷地念了一句,音量压得低低的,原以为会被会场的吵吵闹闹压过去,哪知道刚好在换歌,被秀才听见。

    “如果是钦点,你还能抗旨到现在吗?”他笑着拉过我的手。

    以前的我好爱看到秀才的笑,觉得好温暖;现在我却觉得,那张笑脸好可怕。

    我越来越不懂秀才在想什么。以前不懂,无所谓,距离感反而增进我对他的敬畏;现在不懂,有所谓事关我该不该马上,离开他。

    “我想你应该不会打算在和我跳舞的时候,心里还想着上一个舞伴吧?”音乐放下来,是慢舞。秀才握紧我的手,我抬起头就看到他几乎要喷出火焰的大眼睛。

    “我的上一个舞伴刚才还为你说了不少好话。”我没好气地跟著他的脚步慢慢回到拍子上。

    “他当然要为我说好话,难不成还横刀夺爱吗?朋友妻不可戏,他也不想再被流言说他抢我女人了。”

    “可是我还不是你的妻,还有,女人这种说法太成人了吧,你我都只是高中生。”

    “会是的。”他低头下来想吻住我的唇。我别过头,让这样的亲匿变成礼貌性的距离。“为什么躲?”

    “如果你真的要忙念书,或者打算躲我躲到毕业,现在就不、要、吻、我。”我字句铿锵,不留一点余地。

    他不正面回答关于他莫名奇妙的忙碌或躲避的话题,神色自若的把话题撇开:“刚才宇庭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你这个人一次只能做一件事,如果不爱我连应付我都懒。”我抬起头来狠狠地瞪他一眼“所以你现在是特别来应付我的?”

    “我怎么会应付你呢?”

    “自己帮我接下跳开场的差事,偏偏又不来看,不是应付是什么?”说著说著,他又打算吻掉我打算出口的话,我干脆一点也不优雅地蹲下来,任凭他怎么想拉我起来我都不愿意。“我、不、跳、了,你爱跳找别人吧。还有,我再说一遍,如果你真的要忙著念书,或者打算躲我躲到毕业,现在就不、要、吻、我。”这一次我说得比前一次更语气坚定。

    他大概也意识到事态严重了,只好轻轻地把我带离舞池。“我不是忙念书,也不是要躲你,你知道,我们都很忙”

    “那不是理由吧。”我甩开他的手“如果都很忙,那我不想虚耗彼此的时间了,求求你,我们分手好不好?”

    “你为什么总是满脑子想着分手?和我在一起那么痛苦吗?”他看着我抓紧我的手,眼底都是悲哀。

    “你自作主张决定要各自冷静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我多久没有看到你、多需要你陪?”我的手腕被他握得紧到快碎掉,我的眼泪几乎要被他的体温融化奔流。但是我一点也不想哭。“学长,你要玩我也该玩够了吧。我什么都顺著你、什么都配合你,但是,学长,你给过我什么?如果我们不能被连结成一支情感付出平衡的天秤,那我们就各自过各自的好不好?”

    “雨婷”

    “你如果觉得冷静有助于复合,那好你想找我谈的时候,我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等你。”我冷冷地再次甩开他的手:“但是,学长,我不会再主动找你见面了。”

    突然觉得心情无比痛快。我冲出会场躲进学生会办,把自己和一迭校刊锁在一起,直到日落黄昏才摸回舞会帮忙收拾善后。

    秀才并没有痛苦万分地来班上找我,也没有在我家的路灯下守著我窗口的灯影。

    原本为了他可能的难过还有些许内疚,可是听说他过著比我想像还要快乐数倍的生活。原来失去我或拥有我,他都可以这么过,那我在意什么?我觉得我做了一项正确的扶择。终于我们不用再虚耗彼此的人生,我们都自由,我们都快乐。

    “你一点都不会舍不得阿秀吗?”宇庭学长常常来会办,东摸西摸,抓到机会就问我这问题。“你是不是不爱他啊?”

    “你问过很多次,我想不差多回答你这次:你也过得很好。很公平,我们一点都不爱对方。”

    “唉,你不了解。”宇庭学长只能下这样的结论,然后离开。

    没有长篇大论的结论其实是一种酝酿。在期末考结束后,我和阿静、晓绫、亦翔学长悠哉地打扫著即将在寒假就空悬的会办,宇庭学长又跑来帮忙洗窗帘。趁著阿静和亦翔学长去提水、晓绫去跟课活组借杀虫剂,宇庭学长一边拆勾子一面摸到我身边。

    “这次你又想说什么?”我举起玻璃清洁剂将喷头对准宇庭学长的脸。

    “我要告诉你,他现在可以过得很好,是因为念书可以让他的心没有时间去想别的事。等到考完试,没有事做了,他会失去平衡、他会崩溃的。”

    “他可以找下一个女朋友继续平衡。”我将喷头转向拆下窗帘后露出的玻璃窗,喷了几下“说不定他可以骗到更甜美可爱的小斑一,脾气比我好十倍,明年又出来选会长,然后以比我更高两成的破记录得票率当选。”

    听我口气越来越火,宇庭学长的声音也越来越小:“你到底在赌什么气?说什么都要跟他分手”

    “我觉得我从来没摸懂他在想什么,他也不愿意我懂。”我用力地擦拭著玻璃上的积尘污渍“喂!凌宇庭!你们以前是不是都不打扫的,怎么这么脏!”

    “亲爱的馄饨学妹,这个会办又不是我接才有的,以前的人也可以不打扫好不好?”宇庭学长大概怕我一气之下把手上的报纸往他脸上丢,手脚利落地拆好窗帘就往外跑。

    做过会长的和人拍起桌子来未必声势威武,但是躲起人来倒是奇快无比,我上任学生会后为了避免导师和教官对我“谆谆教诲”(换句话说是碎碎念个没完),远远望见师长就躲得利落确实。想来宇庭学长以前也是。宇庭学长冲出去连好好关门的时间都没有,碰地一声震痛我耳膜。

    “真是的”我瞥了门边一眼,继续和我的玻璃奋战。

    门又碰地一声被打开,我连转过头去确认是谁的心情都没有。但是我可以很清楚地从对方也不打扫、也不说话,就猜到:一定是秀才。

    “想说什么就说吧。”

    “我是来跟你说寒假要到了,有接活动的话要好好保重身体。”

    “嗯,我会的。还有事要吗?”

    “没有了。”

    连声再见也不说,他就潇洒地走掉了。我从头到尾都没回头去看他,只是继续擦我的玻璃。

    对我的心镜,我想也该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如果回头看他一眼,也许会被他的眼神或背影打动吧。我只能不断地擦亮我的心,让我的意志明透地泛光。

    这个男孩不适合我。我也不适合他。我们不应该折磨彼此,即使一开始我们曾经被对方吸引住。我这么对自己说,玻璃也一片片变得晶亮洁净。

    寒假期间,学生会接了一个社区服务,就是带著附近的小孩出去放放风筝啊,玩玩扯铃啊,带他们去认识一下大自然之类的活动。看到小孩子最高兴的人就是晓绫,她爱小孩已经爱到随时都会怂恿我和阿静快点结婚生一个给她玩的程度了。

    在我们忙著当孩子王的时候,学科能力测验也正展开,考试的那几天阿静三不五时就和亦翔学长联机互相加油。

    “考试的时候跟女朋友讲电话,不怕哪个单身的神诅咒他考不好吗?”我笑嘻嘻地跟晓绫这么说,晓绫却一脸凝重。“你在想什么啊?脸色怎么这么不太好看。”

    “学科能力测验你不觉得你该想起来你答应别人什么吗?”晓绫望着我。

    “想起来什么?”我偏著头想。那群孩子应该不懂什么叫学科能力测验,不会叫我多带点糖果来之类的吧。

    一个小孩哇啦啦地跑过来抱住晓绫的脚,躲在晓绫背后,好像在跟谁玩追逐战吧,围著晓绫转圈圈,看得我头都晕了。

    唉,量头了。我真的是想不起来,到底我答应别人什么?

    晓绫看我一脸问号,干脆直接说了答案:“秀才当时约你去垦丁,两个人。”

    “喔。”我闷闷地,没有多说什么。

    那时候我也没正面答应他这件事吧,是他自己一头热,说选上了要我跟他去。光说那时还是男女朋友,就觉得两个人去怪怪的,更何况现在名义上都分手了。

    天晓得我心里对他有没有一点藕断丝连?也许他现在回来找我,我还会黏回去。可是,各忙各的,就算了吧。

    他走他辉煌明亮的人生大道,我继续摸索我不知道前途在何方的羊肠小道。各有各的人生,我们各自活得很好。“哇!姊姊救命!”追兵攻来,刚才抱住晓绫的脚的小表圈圈绕得更快了。我看得眼花,索性到一边去发呆,让晓绫去逗得那群小表笑呵呵。

    曾经秀才还说过我以后会是他的妻呢。我忍不住笑起来。他未来的孩子无论是男是女,遣传到他的脑袋或长相都是无比的福份,想必日后长大了在学校,也能像他一般呼风唤雨。他的孩子不知道会不会承继他弟弟妹妹应该叫诗经楚辞的道理,叫些诗选词选小学训诂声韵的名字?

    唉,我又在想他的事了,怎么逼自己不去想都没用。也许就像“薇若妮卡想不开”里头爱德华的大使父亲说的“在当时你好像永远不会中断第一次的恋爱,但是结果它都会结束。”我还得再花一点时间,去让我这段感情完整地收束吧。

    “姊姊我的风筝都飞不起来”一个孩子拎著一只尾巴掉了半边的风筝跑到我身边。

    “你的坏掉-,姊姊的借你玩。”

    我拉著他的手放起风筝。风势作美,风筝一下就飞得好高。

    如果心也能跟著风筝到那么宽广的天空,看到底下的视野那么辽阔,心情也一定能变好吧。

    一个大男生在我身边蹲下来,陪著我看风筝。原本以为是学生会里哪个同学或学弟,也就不以为意。只是他突然出声说“弟弟,这个姊姊是我的喔,只能借你,十秒钟以后,你要还给我了喔。”

    孩子倒也挺听话的(奇怪,我带的时候老不听话),自个儿把风筝线接回去,快乐地继续和风赛跑去。

    这声音很耳熟,但不是秀才。我转头一看,宇庭学长笑呵呵地看着我。“好久不见啊,馄饨学妹。”

    “不是在考试吗?”我收起对孩子们的温柔表情,冷著一张脸看他。

    拜托,不要来扮说客,我不想回去那段生活。秀才对我而言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考完啦。”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听说你们接了个社区服务,来看看需不需要帮忙。”

    “我以为你又要来当调解委员。”

    “当个一两次就算了,”他笑得眉眼弯弯“我也得为自己的未来打算啊。”

    “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一定懂。”

    “我真的不”我还想说不懂,对上他笑笑的表情,以及刚才那句“弟弟,这个姊姊是我的喔”--不要,拜托不要。就算不是说客了,我也不要听。我没有美到不可方物,比不上致薇学姊;我也没有很抢手,至少我现在已经和秀文选分手了,呈现没人要状态。

    “懂了吧?”他揉揉我的头发“没关系,我和阿秀不一样,我有比他更多的耐心可以扮笑脸给你看。”

    来不及了。都来不及了。我抱著头想我可以躲到哪里,却想不到任何地方。心情糟到想去跳海。

    很好,我和秀才还没分得干净利落,他寒假前还离情依依来祝我寒假快乐;然后我带个社区服务带到一半,宇庭学长又冒出来跟我说他要为自己的未来打算。

    还有该死的那个被晓绫提起的垦丁之约,我早忘了、可怎么全世界的人都记得,一个个打电话叮咛我学科能力测验结束了,该是时候问问秀才还有没有兴趣出来玩。

    我心情烂到想把我会的那几句乏善可陈的脏话拿出来讲,可是连要怎么开骂都不知道。我该骂谁?骂就骂我时运不济,刚好两个有阵子是死对头的家伙现在都扛上我了。

    连续挂掉了秀才、宇庭学长、晓绫、阿静、亦翔学长的电话,他们都懂我脾气,知道我看了来电显示不接就是不会接,想接没接到也会回。可是手机还是响不停。

    这次是无号码来电。为防错过重要电话,我只好接起来。“喂?”

    “是我。”

    唉,是秀才。“干嘛关号码?”

    “开?你看到来电显示就不想接了。”他的声线一片阳光灿烂,换作是阿静,电话一接通早就破口大骂了。我真是好生佩服秀才的耐心,在这段不联络的时日里成长显著。“我开车,我们去垦丁吧。”

    他这大忙人怎么可能记住?稳是阿静或晓绫之类的人去提醒他的,晚点我要去算总帐。我一面咬牙切齿一面想办法推掉“你开车?你有驾照吗?”

    “在你觉得我忙到完全没空照顾你的时间里,我去学了开车、考了驾照,准备要一考完试就载你去。”

    我真是听得傻眼。(原来除了他一直错怪我,我也一直错怪他?原来他没空照应我,是为了我们立定的承诺?)“收拾一下东西吧,我们后天出发。”他声在线扬,明显的心情好:“手机通话费贵,我说到这里-,后天见。”

    隔天我悠哉悠哉地和阿静晓绫去姊妹聚会,完全不打算把他的话当一回事。可是秀才毕竟比我聪明啊,他哪会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出发当天他竟然跑到我家楼下,连等门这道手续都省略,直接按门铃和我爸妈沟通:“我们有个营队,在垦丁,雨婷她是不是睡过头迟到了?没关系,我是来接她的,对,我有驾照,我开车带她去”

    最终我仍然要被迫心不甘情不愿地仓促收拾行李,然后被挂著完美笑脸的秀才拎上车。

    沿路我不停对他洗脑:“刚考完试耶,你也不想看张臭脸跟你出去玩吧,一点解压的效果都没有。不如我帮你找亦翔学长还是宇庭学长出来好了”

    “你可以继续说下去,可是我不会中途放你下车。”他侧过身细心地帮我把安全带系好,还趁机在我脸上啄了一下,不理会我一脸被吃豆腐的嫌恶,自顾自地猛念经:“就算是你觉得我们已经分手了,我这边说不算,你就还是我女朋友。我会把你觉得我没有付出的部分弥补给你,就这样。”

    “不管什么事还是你说了算?”我无奈地笑了一下。

    “雨婷,你总要给我机会。”他专心地盯著前面的路况,小心地超车加速。“如果我们都没有让对方好好听过自己的心声,那我们所说过的爱,都是假的。”

    我没再说什么,只是看着一路南下的风景。

    秀才的温柔真的是没话说。就连超车时转方向盘的手势都没有头文字d里那种狠劲。

    我想起温柔国的公主的笑话:从前从前,有个好温柔的公主,出生在温柔国里,在一个温柔的天气里,她温柔地从温柔的梦里转醒,然后温柔地起床,温柔地拉开窗帘,温柔地打开窗户,然后温柔地对外头温柔的天气说了一声“‘干’!这天气真冷!”

    好吧,我知道我不应该在温柔的学长身边想起这么冷的笑话,但是总忍不住揣测:我这样探测他温柔的底限,他会不会哪天也温柔地对我说声粗话?

    一路超车奔驰,很快地,我们就到了目的地。7-11曾经说垦丁是“南国冬之阳”真是当之无愧,温暖到我把围巾外套一一卸下,身上瞬间轻盈许多。

    身体一变轻,我就又好想跳舞。唉,可惜曾经是我好舞伴的宇庭学长也成为我的拒绝往来户了。

    当爱情来得措手不及,往往就是彼此间尴尬的起始。我不懂怎么圆滑处理,只好和宇庭学长就这样僵著。他打电话来,我辨识得出的一定拒接。他也很有风度地不玩秀才关掉来电号码那套,发挥他承诺过的耐心等候我愿意接电话的那一天来到。

    秀才checkin之后很顺畅地牵起我的手,又把我带上车,为我扣好安全带,我就这样傻傻地被带到海边。

    海边风大阳光强,我一面担心没擦好防晒回去会黑到娘亲不认人,一面享受中长发被风吹起的感觉。秀才从我背后轻轻环住我“趁这么好的风景,你愿不愿意好好听我说话,或者好好跟我谈谈?”

    “我没有不听你说过呀,是你都不说。”其实,如果他要我先讲,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包括这时候该不该推开他,在我心都是一个个疑问句。

    “那好告诉我,”秀才把头埋进我肩颈之间“我们能回到过去吗?”

    “你希望是多久以前的过去?”不等他回答,我迳自数算起各个阶段:刚认识秀才羞答答的我、和他交往后的我、选上会长后的我这时候,我惊觉自己的改变。也许谈恋爱有助于一个人把自己的成长分为许多断代吧,在每一次争执过后,我们都会问对方一句“能不能回到过去?”但这过去要多过去?我们可以仔细切割,以至达到我们都能容忍的底限为止。

    “任何一个你说得出你爱我的过去。”他定定地看着我,天啊,真是让我招架不住。为什么秀才可以这么帅?为什么我之前能对这双电眼说得出我要分手这种话?“雨婷,你一直以来都叫我学长,从来没有改变,你发现了吗?”

    “啊?”

    “叫我文选。”

    我根本喊不出来。太亲匿了,不是我们该有的称谓。“呃学长我”

    “离开垦丁之前,我希望可以听到一次。”他放开我“四处去看看吧,我想抽根烟。”

    他找了个不影响我的位置,大口大口地抽著烟,表情浮躁。我不知道说什么好,看着蓝蓝的海,想到出门前还觉得自己心情糟到想跳海,索性脱了鞋子往海里走去。

    冬天的海水冰寒刺骨。我走到海水淹到脚踝的位置,打上来的浪大约接近我小腿肚的高度。潮声娑娑,我静静地谛听。

    在学会怎么和秀才对话之前,我想先学会聆听。

    在垦丁一晚,尴尬地度过和秀才两人同床的一夜。我整夜没睡,也不是怕被他怎么了,可是就是心神不宁。回家的车程里我呵欠连连,他温柔地把外套覆在我身上权充棉被。

    “昨晚不睡?怕我对你怎样啊?”

    我摇摇头“也不是可是就是睡不著。”

    “睡一下吧,我会小心开车。”他放慢了车速,以免路上的颠颠簸簸来得惊人。

    “谢谢学长。”对他的细心体贴,我也只有一句谢谢好说了。

    “你还是没办法叫我的名字。”他努力克制浮上来的情绪,稳住车行前进的速度。“我们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我不知道”

    “别总是说你不知道。”还打算说什么,我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来。想说的话被压下去,他显然没好气:“你接电话吧。”

    来电显示,对方是凌宇庭。

    “喂”我怯怯地避开他视线。车窗淡淡地反射他积极地忍耐的影子。

    “你终于肯接电话了。”宇庭学长的声调听来比秀才高兴得多“听说你和阿秀去垦丁?”

    “对啊,要回家了。”

    “这么快啊?我是要叫你旅途小心的呢。辜负我的好意。”

    我几乎可以想像宇庭学长装无辜的表情,忍不住笑出来:“还没到家以前都会旅途小心啦”

    “好啦,不跟你讲下去了,省得阿秀生气。”宇庭学长笑嘻嘻地说了再见,乖乖地自动切线。

    离家还很远,我注定得认份看秀才脸色。我收起手机,发现秀才瞪了我一眼。

    “凌宇庭打来的?”秀才问我。又是一阵没好气。

    “你怎么知道?”我讶异地看他。不会又是全世界都宣传一圈了,我才知道原来一切不是秘密吧?

    “他要追你,你想我不该知道吗?”他冷笑了一下,腾出一只手掏烟“抱歉,我要抽烟。”

    “那你可不可以停个车”

    “你可以和凌宇庭有说有笑,我抽根烟我想不过份。”

    他不顾我的感觉,拿起点烟器把烟点燃。亮亮的火光熏出一阵淡淡白烟,我愣愣地看着他的冷淡。

    “我想回去以后我们不会有什么改变”我小心翼翼地选择措词。我可不想明天变成社会版头条“年轻情侣公路殉情”天啊一点也不浪漫。我还想要快快乐乐出门、平平安安回家。

    要不是他一手拿烟一手开车,我想他现在一定很想伸手掐死我。“你说的是你和凌宇庭还是你和我?”

    “我想都是吧你们考完大考,也换我要准备升学了啊,我不太想分心。

    “很好,分心。”他抽了一大口烟,又快又急,差点呛著。“原来和我在一起是让你分心了很抱歉。”

    “我是说”

    “你再怎么解释我想也是一样了。”红灯,秀才轻轻地踩了煞车,车身漂亮地停在线后鸟瞰绝对漂亮的位置上。“你累了,休息吧。到家以前,我不会再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