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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
秦司漫接到了秦淮洲的电话。
预想过的暴跳如雷没有降临, 那头秦淮洲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平静:“王雅茹在你手上?”
“是。”
那头沉默了大概有一分钟,久到秦司漫以为电话已经被挂断的时候, 秦淮洲开口说:“现在见面谈吧,地址发你手机上了。”
秦司漫思忖片刻,回到办公室换下衣服准备单独去会会秦淮洲。
在电梯里她给沈琰打电话请了一个假,不过并没有说实话。
随便编了一个借口糊弄过去, 匆匆忙忙的挂了电话。
于情于理,她都不想让沈琰牵涉进这件事。
至于他那份想要与自己共同面对的情谊,秦司漫只能记在心里。
正值下班高峰期,秦司漫顺着车流缓慢的移动着,心里的烦躁感只增不减。
路过市中心的一家数码店,秦司漫恍了恍神,在前方的红绿灯路口前往右变了道, 驶入了数码店的停车区。
从包里拿了张卡, 秦淮洲拿上钥匙锁了车,步履匆匆的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不到五分钟,拿着个小盒子走了出来。
秦司漫从盒子里拿出崭新的录音笔,小巧精致,操作简单, 按照店员刚才的介绍很快就将其调试好。
最后放进了自己的呢子大衣口袋里。
距离茶室还差一个路口的时候,秦司漫靠边停车把车上的包装盒扔进了垃圾桶里,顺便最后检查了一下兜里的设备,准备上车前又觉得不对。
把兜里的录音笔拿出来,秦司漫看了眼今天穿的收紧袖口的毛衣, 思量一番把录音笔塞了进去,抖动了几下手臂确定不会掉出来之后,才发动车子来到了茶室门口。
为她开门的人是秦淮洲身边的保镖。
秦司漫把车钥匙递给了他,准备进门之前被男人拦了下来。
“秦总交代了,大小姐的手机需要给我代我保管一会儿。”
秦司漫睨着他:“秦总这是在防贼?”
保镖面无表情公事公办的回答:“希望大小姐能配合我的工作。”
秦司漫盯着他,笑了声,从兜里摸出手机“秦总对我还真是用心良苦。”
保镖恭敬的接过手机拿给旁边帮忙停车的同事,伸出手引着她进去:“大小姐请我跟我来。”
秦司漫跟在他身后,用余光打量了一圈周围的环境。
除了这位身材魁梧的保镖,她还在大厅喝茶对弈的“客人”中看了到几张熟悉的面孔。
都是秦淮洲养的保镖。
出个门谨慎入微到这种程度,秦司漫的心越发的凉。
她也没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淡定,秦司漫甚至没有把握若是一会儿不幸被秦淮洲看出了端倪,自己还有没有回到医院的机会。
七拐八转最终到了一个包间门口,保镖停下脚步“秦总在里面等你。”
秦司漫直接掀开帘子,看见坐在垫子上悠然喝茶的秦淮洲和他身边为他斟茶的女人,讽刺了句:“秦总真是好雅兴。”
秦淮洲扫了她一眼,递给身边的女人一个颜色。
女人会意,不紧不慢的走过来,脸上挂着笑:“包间里暖气足,秦小姐把外衣脱了吧。”
“服务还真周到。”秦司漫脱下大衣,连带着包一起给了她“别弄皱了,我刚买的新款。”
“秦小姐放心。”
女人拿着东西,冲秦淮洲点了点头,自觉的退出了包间。
秦淮洲朝她招了招手“过来坐,这茶味道不错特地给你点的。”
秦司漫抬步走过去,坐下来的一瞬间,趁着秦淮洲倒茶的空档不动声色的摁开了录音笔的开关。
看着秦淮洲递过来的茶,秦司漫并未伸手接“我不喝茶,太苦。”
秦淮洲打开茶壶给了她看了看里面的原材料,兀自感叹道:“专门给你叫的水果茶,你小时候最喜欢喝的。”
何婉兮生前最喜欢在家里做的饮品便是水果茶了。
秦司漫脸色一冷“秦总如果想叙旧那我恕不奉陪了。”
“急什么。”秦淮洲见她不喝,把茶杯放了回去“不是要给你的男朋友出头吗?”
“谈不上,秦总若是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也不会不识趣。”
秦淮洲停下手下的动作,从秦司漫进门到现在总算从他脸上看到了一丝怒意。
“秦司漫你记得你姓秦,不姓沈。”
“所以姓秦的就应该做损人利己的事情了?”
秦淮洲一把拂开桌上的茶具,砸到木质地板上,片落了一地。
秦司漫不为所动,就这么看着他。
“眼下淮安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你不帮着我处理就算了,还联合外人来算计我?”
秦淮洲虽到中年但包养得极好,秦司漫离得近才看到,原来他也是有皱纹和白头发的人了。
可并不是作恶的理由。
秦司漫抽了张擦了擦溅到的水渍,问:“你去看过梁澄可吗?”
“别跟我提那个女人!”
“看来你还是心虚的。”秦司漫笑笑“都已经错了一次了,为什么还要继续错下去?”
秦淮洲脸上涌上一股狠意“我若是放过沈琰,他会咽下这口气,到时候背后捅我一刀你觉得我傻到了这种程度?”
“他不是这种人。”
“帮着外人来逼你亲生父亲,秦司漫你就这么恨我?”
三言两语间,秦司漫非旦没有从秦淮洲口中听出任何的悔改之意,反而觉得他越发不可救药。
“我恨你,但我对你还存有幻想。”
秦司漫看着这位自己儿时心目中的英雄,痛心到快要窒息。
“你的自私害死我妈一个人还不够吗?”
“你什么意思?”
秦司漫从座位上站起来,俯视着他“我到现在都还相信抗癌药的事情与你无关,你是被冤枉的。”
秦淮洲一时无言。
面对他的沉默,秦司漫仅存的一丝希望也化为乌有。
“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事”
秦淮洲“蹭”的一下站起来,面对女儿的苛责,失去了理智:“我不自私淮安能有今天的发展?我膝下一儿一女,儿子不懂世事,女儿胳膊肘往外拐,我拼命的赚钱稳住淮安的地位倒是为了谁卖命!”
“所以全世界都要为了你的事业让道吗,那些躺在icu生命垂危的人都活该是你的牺牲品吗!?”
秦淮洲癫狂的笑起来,一把扯开了领带扔在一边“谁让他们命贱,一点低价差就能低头,要是舍得多花钱去买药至于落得这个下场?”
秦司漫听得不寒而栗。
这样的丧心病狂的秦淮洲让他觉得可怕。
“你还看不清形势吗,以后这些家产都是你和培培的啊!”秦淮洲抓住秦司漫的肩膀,面部因为贪婪变得扭曲至极“有钱什么买不到,钱才是最重要的啊我的女儿!”
秦司漫挣脱秦淮洲的束缚,摇着头步步后退,脸上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脸。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秦司漫记得以前小时候家庭条件不好,何婉兮和秦淮洲带着她上街的时候,看见路边的乞丐,秦淮洲都能把身上所有的钱给他。
可那时候对乞丐尚能心存善意的人,为什么会变成了现在的冷血动物。
“别跟我提以前,老子这辈子都不要再过那种穷日子,谁都可以踩我头上!”
“你这么喜欢钱,为什么要娶我妈”
秦淮洲可笑的勾了勾嘴角“你妈对我死心塌地,都把何学景的养老钱偷偷取出来给我做创业基金了,我还能不娶她?”
这话如同一道晴天霹雳砸到秦司漫身上。
什么养老本,什么创业基金。
“不过何学景也是个死脑筋,那点破钱早就连本带息还给他了,自己亲生女儿的最后一面也能不来看看,你说我和你外公谁更冷血?”
“你在骗人,我妈不是这种人!”
“那你去问何学景,问问这个是金钱如粪土的教书匠不来参加何婉兮葬礼的理由是什么。”
秦司漫感受到一种世界观都在崩塌的毁灭感,压抑得快要喘不过气。
秦淮洲见状满意的笑笑“你是我的女儿,我害都不会害你,我们才是一家人啊。”
说着,准备用手拍拍秦司漫的手背。
秦司漫一把将他推开,一副见了鬼的样子“你不是我爸!”
转身跑了出去。
门口的保镖作势要拦她,被屋里的秦淮洲一声呵斥:“让她走,不知好歹的东西就当白养了二十多年!”
秦司漫踉踉跄跄的跑出门外,一把抢过之前那个女人手上的东西,拿走保镖手里的车钥匙头也不回驶离了茶室。
秦司漫忘了自己是怎么开回小区的。
手机上未接来电和短信一条接一条,她全然不顾。
直到听见有人在使劲拍她的车窗,秦司漫才回过神来,呆滞的看向站在窗外的沈琰,打开车门走了下来。
“你去哪了,知不知道我找你都快找疯了!”
沈琰听说她要和莫新去隔壁医院取药,可查房回来看见还在医院莫新,一问发现秦司漫骗了她就觉得不对。
可那时候打电话已经是无人接听,到最后直接关机。
想到中午秦司漫的精神状态,沈琰甚至联想到她会不会这样去做一些极端的事情。
他从没有如此害怕过。
“沈琰。”
秦司漫腿一软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死命的环住他的腰。
沈琰还没得及说什么,便听见——
“你说得对,他确实没有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