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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场后,羽童步出国家剧院,斜刺里有个人贴近她身边。
“啊!原来是谷经纶谷医师。”
“好久不见了,孟小姐。”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羽童并不高兴看到他,一方面她相信医院的人都已知晓她的事,一方面他是谷琇晶的哥哥。
“孟主任周年忌时,我在庙里看见你。”
“你也去了吗?谢谢!我以为大家都已忘了我爸爸。”
“我没有忘,可是我也知道你并不喜欢见到我,所以没过去打搅你。”谷经纶沉着地看着她。“我可以跟你谈一谈吗?”
羽童含糊地应着,不作明确的答覆。谷经纶曾经是父亲的得意门生,他想对她说什么,她猜也猜得出来。
“车子来接我了。”
一辆深色的大轿车停在她面前,司机过来为她开车门。谷经纶仅仅移开了一下注意力,对着欲离去的羽童说道:“我已向医院提出辞呈,或许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什么?”羽童不敢置信地回头。“你不想当主任了?”
比经纶的表情诉说他的诚实,羽童心头瞬间翻腾了百十次,迅速作下决定。
“请上车,我们不能阻碍交通。”
羽童对司机说了餐厅的名字,便沉默着。谷经纶碍着司机,不便多说话,何况他并非能言善道者,只能以他的眼眸赞美羽童的风情华采,他一向知道她漂亮,而今在适当的装扮下,更见雍容大雅。
她穿一袭纯白窄裙式小礼服,白丝袜,金色高跟鞋,两耳垂下一对华丽的镶钻带珍珠的金耳环,白与金两色自然烘托出高贵之感,薄薄的淡妆,更凸显她如精雕而成的玉人儿,只有盘于头顶的发髻在粉河谛带缠绕下,保留了青春俏皮。
羽童请司机一个钟头后再来接她,和谷经纶走进高雅的餐厅,她为自己点了一杯牛奶和一片吐司当消夜,使谷经纶有些意外。
“你也喜欢看芭蕾舞剧?”
“我特地去等你,罗密欧与茱丽叶的第一场,我赌你会去。”
“你运气不错,今天欧先生有应酬,无法陪我一道观赏。”羽童开门见山的说“我猜猜你想跟我说:早点脱离这种没有明天的日子,别再与人同居了,是不是?”
“羽童对不起,孟小姐。”
“你叫我什么都没关系。”羽童有趣的看他发窘。
“你知道吗?你变得好高贵,让我不敢亲近,我原有个傻念头”谷经纶一直学不会世故,因而显得年轻。“因为琇晶的缘故,在孟主任去世以及你离婚时,我不便出现在你面前,如今事情已过去一年多,所有的不愉快和痛苦都已减轻而淡忘,我奢望你会重新考虑我,我一直喜欢你,但是现在,我知道不可能了。我还是从前的我,你却已不是过去的你了,我突然觉得高攀不起。”
“一个情妇也值得别人说高攀不起吗?”
“请你不要看轻自己,我知道你是赌气才做了欧先生的情妇。”
羽童不禁有些感动,谷经纶竟比跟她同枕三年的卫希珑了解她多些,想起仇阿姨说过的话,她的表情变得温柔可亲。
“你一直都是傻瓜呀,谷经纶,当年你若有勇气追求我,或许可以重新改写我的命运,你会是个好丈夫、好爸爸,我呢只要拥有爱就能够活得快乐,而如今”她摇摇头。“真的不可能了,我不会嫁给仇人的哥哥。”
“你仍然怨恨琇晶和希珑吗?”谷经纶惊道。
“我不知道,我很久没去想这个问题了。”羽童笑了。“你看我,日子过得太舒服,心也懒了,很少再去想那些深刻的问题。”然后沉思地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她面带微笑又把眼睛睁开。“我发现我不可能将恨意维持到今天,然而我不甘心,你的妹妹和卫希珑联手戏弄我这点,使我无法原谅他们。”
“我代琇晶向你致歉,她真是太好强了!”
“没有用的,他们根本毫无歉意。”她几乎只是轻声的低语:“我只是平凡的女孩,有的只是最平凡的愿望,就是拥有并珍惜一份爱情和一个美满的家庭,而这个最基本的心愿也因他们而破碎了。你能明白吗?卫希珑和谷琇晶对我所做最残忍的一件事,是让我变得怀疑爱情,不敢再信任。”
她望着谷经纶。“谷琇晶口中的真爱究竟是什么?她说,在我认识希珑之前,他们已深深相爱,准备共组家庭,那她为什么要退让?我当时才二十岁,一时的迷恋可以清醒过来,我可以另外寻找真爱我的人。她没有这么做,她觉得自己做了一件伟大的事,让我爱上希珑,然后结婚,却又背着我和希珑藕断丝连,明知会令我痛苦的事她不在乎的做了,还理直气壮的责怪我抢走希珑,最后堂而皇之的接收我的丈夫和我的财产。曾经,我恨不得将她撕成碎片,后来我想开了,这是她和希珑之间的问题,我不过做了一次傻瓜,只是我开始怀疑爱情了。”
“孟小姐,我实在太抱歉了,我不知道琇晶做了这么过分的事,还以为是她的真情感动了希珑。”谷经纶低头致歉。
“又不关你的事,你何须抱歉。”羽童笑着耸耸肩。“你看我,不是过得比以前更好吗?每天都很快乐地度过,不必顾虑音盲丈夫的高兴与否,尽情地弹钢琴听音乐,气色一天比一天好看,你不觉得吗?”
“欧先生一定是位很好的人。”
“今天我能心平气和的过日子,都是他赐予的。在我最伤心自卑的时候,他却把我当成宝贝一样的宠着,他要我知道,放弃不幸的婚姻、放弃一个不爱我的男人根本没啥好可惜的,他让我恢复了自信,我很感激他。”
“但是,你不爱他?”
“将来的事谁晓得?我结婚时也没想到有一天会离婚啊!”随后她红着脸笑出声。“光顾着谈我自己,你还没说为何要辞去主任之职?”
“主要是不合我性情,而且家父不久前去世,我打算回乡陪我母亲,那边的教学医院也很欢迎我,就这样决定了。”
“真可惜!”
“人尽其才,希珑会做得比我更好。”
羽童的眼睛为之发亮,她点点头表示附和。“你确定什么时候离开?我去送你。”
“要到九月呢,可真麻烦。不过你不用送我了,除非你愿意跟我一起走。”他大胆地握住她的手,她居然没有反对。
“那还有一个月的时间。”羽童没听见他后面那句话,微笑地自语。
“羽童!”
“谢谢你告诉我,谷医师。”羽童看向手腕处,宝石表闪烁着典雅气韵之迷人风采,谷经纶主动缩回手。“时间差不多,我该走了。再见!”
她起身离去,愕然接收到一对锐利的目光。高天爵朝她笑了笑,他的女伴看样子像上班族女性,两人状似愉快。
羽童视若无睹的走出去,就让他去评论她好了,谁在乎那个假正经!
等她一个人躺在昏暗的卧室中,她才叹息出声。
方才她对谷经纶撒了谎,其实她并不经常是快乐的,她的心老是空空洞洞,似浮在半空中没个着落处,因为没有所爱的人。
她不会忘记当日决心跟欧去蓬同居的目的,她一直在等待复仇的机会,今天终于等到了,但她依然没有满足感。日子过得再富裕也没用,失去了生活重心,想快乐起来还真难。同居一周年庆时,欧去蓬带她去泰国玩了好些天,那时她感受到两人的心好贴近,每天都好开心,然而一回到现实生活里,一切又恢复老样子。
欧去蓬早表明他不会爱上她,她也同意了,到今天也没有权利要求他好好的爱她一次。他是物欲的人,满足她生活上的享用,不负责她精神方面的快乐。
不过她知道,他们明天就会见面了。
午后,她一直待在放映室看新片子,不久就有一个人加入她。起初他沉默地观赏,后来便将她揽过去靠着他。
羽童轻笑着,伸出食指在他胸肌上画圈圈,他退缩一下,捉住她食指,她改去咬他耳垂,笑得更娇了。
“小妖精!”欧去蓬眼中跳跃着一抹火焰,用他的唇和双手碰触她。
他们的唇在一个无尽的吻中紧紧胶合,直到他们欢乐的最后一刹那,大萤幕已一片沉黑,欧去蓬站起身打亮灯。
羽童一任他注视她的脸庞,看起来温柔而带点稚气。
“你今天不大一样。昨晚你跟谁见面了?”
“谷经纶。”
“巧遇?”
“对我而言,是的,他呢我就不知道了。”
欧去蓬沉静地望了她好一会儿,他拉不下脸询问她他们谈话的内容,他感觉到羽童言语中的谨慎,迅即皱起了眉头。
“去蓬,我答应做你情妇时,你也答应要为我完成一件心愿,你还记得吗?”
“你仍在想如何考验卫希珑和谷琇晶的爱情?”
“你想反悔?”她听出他的冷淡。
“说吧!你想怎么做?”
他们的目光交会,彼此凝视中,她的声音有力地在放映室内回响:“谷经纶将在九月请辞主任之职,老问题又重现了,谁是下一位主任?去蓬,我的心愿是:让谷琇晶当上主任!不过,最重要的是不能由你出面向院方施加压力,否则我的心愿就难以达成了。”
“这么做有何意义?”
“我想知道卫希珑和谷琇晶用来打击我的真爱是否真的存在,所以不能由你出面,不然他们会马上联想到我。”羽童坦诚地对他表白。“我太清楚卫希珑的骄傲与自尊有多强,他看名利重于一切,一旦他所爱的妻子背叛他,抢去他应有的职位与权力只要让他有这种念头谷琇晶能否维持住他们的爱情呢?我想知道。”
“如果他们并未因此而分离呢?”
“那表示他们之间确是有真情,我输得心服口服,以后也不再埋怨了。”她说着,眼眶也濡湿了,不愿被他瞧见的转过身。“亲眼目睹这世上还有所谓的真情真爱,我会很欣慰,或许哪一天我可以再去爱一个人,过正常的生活。”
“不要告诉我你不满意目前的生活。”
“我很满足,这是我现在所能得到最好的。”
欧去蓬的脸色缓和下来,嗯了一声。
“不过,你给了我一个难题,谷琇晶有当主任必备的资历吗?”
“她是卫希珑的同学,同时进医院,她的条件和希珑是一样的。”
“但她是女人啊,男医生肯服她吗?”
“那是她的问题,不用你操心。”
“不管在医院、在商场,男女员工的待遇就是有差别,即使在学历、年资、工作成绩各方面都同样优秀,女性就是比男性不容易升迁,这是现实啊,羽童,医院尤其封闭,你该晓得的。”
“我不管,你答应过的,你不能反悔。”
“我无意食言,但你不能要求这种不合理的事,你再想其他法子吧!”
“我就是要这么做,就问你答应或是不答应?”
“不要无理取闹!”
羽童的双眸射出激愤的光芒,一咬牙。
“好!不麻烦你了,我另外有法子。”
“你想做什么?”
“我去嫁给谷经纶。”
“你说什么?”欧去蓬一把捉住她。
“谷经纶喜欢我很久了,昨晚他一再表示希望我能跟他一道走。等我变成了谷琇晶的大嫂,我一样可以教她寝食难安。”
“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你能约束我吗?”
“我不相信你爱上了谷经纶。”他几乎是咬牙切齿。
“感情可以慢慢培养,最重要的是他爱我呀!”
“孟羽童!你在激我发怒是不?你以为我会眼睁睁看你投向别的男人怀抱而不哼一声吗?嫁别作梦了!”他一手搂她贴紧他的身体,一手使力抬起她下巴。“你今天给我听清楚了,你是我欧去蓬的人,今生今世你别想离开我,永远只能属于我一个人。”
“你你胡说什么?”
“我非常认真、谨慎的警告你,不许你背叛我!”
“我只是你的宠物不是吗?你随时可以另外再找一个。”
“如果你是宠物,一定是全台湾最昂贵的宠物了,你听说过有谁将昂贵的宠物送人吗?我更是不例外。”
“不要!我受够了。”羽童极力要挣离他,他却搂得更紧。“你放手,欧去蓬,你不爱我,为何不让别的男人爱我呢?你知道宠字在古时是妾的意思吗?因宠而纳为妾,你要我这样不清不白的跟你过一生吗?”
“你现在再来担心这点不嫌太晚了吗?”
“欧去蓬,放开我!”
“作梦!”
他不断的亲她、吻她、爱她,直至她无力反抗。
羽童第一次感到畏惧,怕他的行为,怕他们之间始终之不平等。
欧去蓬终于离去,他允诺道:“我会让谷琇晶升上去当主任,既然女人可以当立委做政府官员,一个小小的主任应该难不倒她。我答应你找别人出面向院长反应,就说为严肃的医院来一次漂亮的革新运动。这么一来,你没话说了吧!”
他拉开放映室的门,一面走向大厅一面喊“刘嫂”刘嫂由厨房跑出来。
“我马上再调一个帮手过来,然后你负责把小姐给我看紧一点,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她离开这个社区。”
“欧去蓬,你干什么?”羽童怒道。
他不理她,迳自走向屋外停放的车子,羽童追出去。
“你不能这样子对我呀,去蓬。”
“我必须防止你和谷经纶私奔。”
“我发誓我不会那么做。”
“抱歉,我无法信任谷经纶。这个社区很大够你活动了,有空我还会载你去兜风,其余时间你自己打发吧!”
“我又不是你的私有物!”她叫道。
“到今天你还不能接受自己的身分?那真是太遗憾了!”
欧去蓬无情地关上车门,走了。
羽童彷如被钉在原地一样的动弹不得。她到底把自己陷入了什么样的境地呀!她一时天旋地转几欲晕去。
“小姐,太阳好毒,进来吧!”
最后的自尊支持着她走回屋里,上楼回房。
这以后除了必要,羽童总是待在房里,连一楼也难得下来。刘嫂向他报告这件事,欧去蓬叫羽童接电话。
“你在向我抗议吗?”
“我不想为难刘嫂,不出门皆大欢快。”
“我付薪水给她就是要她照顾你,有什么为难不为难?”
“你别这样霸道行不行?我有一双脚,你至少得叫三个人轮班才能廿四小时盯住我,刘嫂是好人,我一向不作兴欺负好人的。”
他不理会她话中有话。“你不怕闷出病来?”
“一点医葯费难不倒你的。”
“随便你吧!你意图用这种小花招软化我,你是白费心机了。”
“我不敢,欧先生,请原谅我必须挂电话了,我有访客。”羽童向在大门口探头探脑的高凤兮摇摇手,心想气气他。
“是谁?”
“邻居,性别:女;年龄:九岁。”
“你故意的,羽童。”
“哦,还有一点忘了报告,她有一位很帅的爸爸,比你年轻,而且她妈妈过世了,我突然发觉近水楼台先得月是一句很棒的成语。”
“孟羽童!”
“再见了,欧先生,我会听话的。”
“叫我去蓬!”
“遵命,去蓬先生。”
羽童优雅的放下电话,哼了一声。
她奔向凤兮,忍受了几日的乌烟瘴气后,她发现天底下最可爱的人种就是小小的孩子啦,蹲身热情地拉住凤兮的手。
“怎么好多天都不来我家玩?”
“我以为你在生我的气。”
“为什么呢?我怎会生你的气?”
“我来过好几次,你都没坐在那里弹钢琴,我就以为你在生我的气,因为我老是学不好钢琴,让你很失望。”
“噢,凤兮,你真可爱,只有你会在乎我高兴或不高兴。”羽童抱抱她。“不过你放心好了,我并没有生你的气,真的。”
斑凤兮得到确切的保证,放心的随她进屋。她好喜欢来漂亮阿姨的家,她会用轻柔的声音对她说话,还会拿点心给她吃,就好像一位妈妈。
“阿姨,你真的不生气我弹琴很笨?”
“我说过不生气了嘛!”羽童拈颗巧克力球放进她嘴里,一手搂住她。“凤兮,这世上不学琴的人比学琴的人多很多,我爸爸不会弹钢琴,我一样很爱他啊!所以弹不弹钢琴并不重要,你有你的兴趣嘛,像游泳、打球”
“还有赛跑,我跑很快哦!”“对,你会的比我多嘛!”
凤兮咯咯笑了一阵,突然面带忧愁。
“阿姨,我心里好烦哦,不知道该怎么办?”
“心烦?”这理应是大人的专利,羽童不假思索地伸手按住凤兮的手。“不要这么快长大,当小孩子就不用心烦了。”
凤兮抽回手,不高兴的背过身。
“你们大人最那个了啦,都以为小孩子不会烦恼,我爸爸也是,只会命令我要我听话,最讨厌了!”
“说得对!有时我也觉得大人很讨厌。”想到欧去蓬,羽童心有戚戚焉。
“就是嘛!”凤兮得到共鸣,转身道:“阿姨,你知道我爸爸多过分吗?他在交女朋友吔,还说要带我去认识他女朋友,一点都不尊重我的意思,太过分了!”
羽童的记忆拉回到那家餐厅,高天爵和他的女伴
“我不要别人来代替我妈妈,我要向爸爸抗议到底。”
“凤兮,不可以这样子。”
“为什么?我妈妈死了啊,爸爸怎么可以去爱别人?”
“因为你会长大呀,凤兮,总有一天你会离开你爸爸,你爸爸就剩下一个人了,他会很寂寞的。”羽童悲伤地忆起父亲为了她真是牺牲太多了,过去她理所当然的受用着,不知感激,如今才知可珍可贵。
“我不会离开爸爸!”高凤兮倔强道。
“是吗?”羽童笑着,好像才不久前她也说过同样一句话。“我问你,在学校你是不是交了许多朋友?”
“对啊!我喜欢学校,这里没几个小孩陪我玩,好无聊!”
“你在学校跟同学玩的时候,你会不会想到爸爸一个人没有人陪他说话好无聊,你会不会跑回来陪你爸爸?”
斑凤兮摇摇头。
“你今年九岁,很快你就会上国中、上高中,你会有更多的朋友,你会更喜欢跟同学去玩而不喜欢待在家里陪爸爸,那爸爸不是很可怜吗?”羽童捧起她的脸。“而且凤兮长得很可爱啊,又很活泼,很快就有男生追求你了,有一天凤兮要谈恋爱了,自然就会离开爸爸去跟别人结婚,爸爸就剩下一个人啦。如果爸爸有一个新妈妈陪着,爸爸会比较快乐,难道凤兮不希望爸爸快乐吗?”
凤兮还是显得担忧。
“是不是爸爸说了什么?”
“不是,是我我怕一个陌生的妈妈。”
“你担心得太早了。你爸爸要带你去认识他女朋友,是希望凤兮先习惯和她相处,培养感情嘛!你要相信爸爸很爱你,他不会替你找一个不爱你的新妈妈。”
“唉!好烦哦!”“我觉得很好嘛!”
“很好?阿姨脑袋坏了吗?”
“才没有。我在想如果凤兮有弟弟妹妹,一定很有趣,因为凤兮很能干,把弟弟妹妹训练成一支球队或游泳选手,不是很神气吗?”
“哇!”凤兮的活跃因子使她很向往那种神气样子。
羽童见她内心微妙的阴翳有逐渐散开的迹象,便不再多说,毕竟她不是当事人,将心比心也只能到某一程度,不小心反而弄巧成拙。
“好啦,别再去管爸爸的事了,我弹一首卡通的主题曲给你听要不要?”
“卡通歌可以用钢琴弹吗?”
“当然可以。”
“那我要学龙猫的主题曲。”
时间在指缝下流逝,夕阳已如栖霞之红颜渲染大地,有股洁净的美感,一似用泪水冲刷过的纯洁的爱情,不沾点尘,暖暖地、寂寂地。
羽童感受到了那份美,目光飘向长窗外,一怔。
斑天爵略微困扰地注视女儿快乐的神情,难道这女人可以带给凤兮快乐吗?
他暗中注意她许久了,发现不论何时她都将自己收拾得很乾净漂亮,他不知道这是羽童多年的习惯,免不了把她当成随时准备“接待”不定时出现之金主的浮华女人。但她实在太美了,什么时候见到她总是这般迷人,像现在,飘逸的丝质无袖衫,搭衬长垂的雪纺纱裙,借得清逸妙人,风情自生。这女人怎么可以这样美呢?
羽童以开朗的表情淡淡向他点个头,那稍带拘谨但亲和的神态与客气的笑容,令人看得出受过高等教育、身为好家庭之女的教养。
“凤兮,你爸爸来接你了。”
凤兮吐吐小舌。“惨了,被爸爸捉到了。”赶紧跑出去和父亲会合。
斑天爵没有任何表示,牵起小女儿回家。
羽童无法改变他人的看法,并不把心情弄拧,只是远远凝看生命的起落与分合,想像那是孟庆余牵着小童女。
刘嫂来到她身后。
“小姐,欧先生说要过来用餐。”
“真难得他想到事先通知一声,那就等他来再开饭吧!”
羽童回到二楼书房,打开隐于书橱中的保险柜,将玉器古玩一个个拿出来摆在桌上,玩起扮家家酒:一尊玉人儿当女主人,楼梯口摆的石罗汉拿进来扮男主人,他们是一对夫妇,正准备宴客,竹雕松林当背景,玉如意做摆饰,大厅气派风雅,把玉碗呀银调羹一字排开,哇!主人真是好客,宛如暖阳轻拂,令客人倍感温馨
欧去蓬走了进来,一脸风雨欲来的表情。
“你来啦,我去叫刘嫂开饭。”
他不让她走,一把拉回椅子里,羽童感到眼前影子晃动,左肩被男人的手掌包住,愤怒的面孔离她三寸之遥“说!为什么要说那些话气我?”
“什么话?”羽童一时忘了,茫茫然的接腔。
“别装蒜!你害我无心工作。”欧去蓬对她怒吼道。
“从何时起我必须为你的工作成绩负责?”她有着突然进入异样世界的紧张,咬着下唇,因不明原因而气恼他的恶劣口吻。
“羽童,你最好别太过分!这辈子我唯一绝不原谅、绝不轻饶的,就是我的女人背叛我去找别的男人。”他瞪着她,神情极为凶恶。“只要有一次你被我捉到你跟我以外的男人在一起,我会让你和那个狗男人后悔活在这世上。”
羽童心跳剧烈,惊悸地僵坐着,他到底是在说什么?
他审视她的脸,而她觉得心跳似乎停止了。
“先是谷经纶,现在又蹦出一个男人来,他到底是谁?住哪儿?做什么的?莫非就是住在隔壁的高天爵?不对,我查过他的底细。那究竟是谁?还是你杜撰来气我的?”
羽童觉得她似乎被钉上了十字架,她坐在那儿,面对欧去蓬的控诉、咆哮、质疑、责难,几乎难以招架。
“快回答我!”
“我不说!我不说!”她对他喊道,喉间涌上硬块。“你的口气像个吃醋的丈夫,实际上你什么也不是,我可是自由的人呢,爱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你无权阻止我。我现在马上离开你,我受够了你的霸道!”
“我没有权利吗?你错了!我有每一分花了昂贵代价而得来的权利。”
“你”羽童情绪一片混乱,说不出话来。
“天底下美女多得是,我为什么把钱花在你身上?因为我要完完全全拥有你,你的身体、你的思想、你的灵魂,我要完全占有,不分一丝一毫给别的男人!怎么,你依然不明白吗?我把你这个人包下来了!”欧去蓬说完眨也不眨的凝视着她,眼中含蕴着冷厉的辉采,嘴唇如刀与鞘般紧密着。
“我被你包下来”
“你也太天真了,羽童,算算看我每个月在你身上花多少钱,你全身每一时都是用我的钱装饰出来的,这不算被我包下来吗?你照照镜子,你还敢去喜欢别的男人?”他的声音充满了对他女人的非难与轻蔑。“你想离开我就能离开我吗?不可能的,这辈子除非我不要你,否则你甭妄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你疯了!”
“是你疯了,是你太绝情了!就算是妓女也不敢白白受恩客的钱,而你呢,算是台湾最高级的妓女了,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吗?”
“你说我是什么?”她歇斯底里的喊道。
“你是我欧去蓬的情妇,被我一个人包下来的高级妓女。”
“你胡说!你胡说!”她尖叫。
“要不然你以为你是什么?”
他的话及他冷酷的表情像一把利刃割过她的心,她发誓不再流泪了,泪却如雨潸潸落下。她恨他说的都对,她恨他如此无情的说出来。
“不”她狂叫着跑出去,她要回家!她不要再待在这里!
泪眼模糊中奔下坡道,羽童感到有个人捉住她疾冲的身子,等看清是高天爵,如遇救星般的反握住他的手。
“带我走!求求你带我离开这里,我要回家”
“发生了什么事?”高天爵惊疑道。
“放开她!”欧去蓬赶到将羽童拉过来。
“欧先生!”
“少管闲事,高天爵,你的一切我全调查过。”
欧去蓬将不断挣扎的羽童扛上肩,再不理会高天爵,大步回屋,将尖叫扑打不停的羽童直扛上楼,抛在卧床上。
“你好好冷静的想一想,等你想通了,我们还是可以跟过去一样的生活在一起。”
“你滚出去!我不要再见到你,我恨你!我恨死你!”羽童号啕大哭,欧去蓬凭仗他的财势把她仅剩的尊严也拿走了,她恨他!她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