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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过平安温馨的新年,驱走寒冷的冬天,秋水村人人期待着春暖花开,准备下田播种,迎向崭新的一年。
萧辰的学堂停了几天课,让大人小孩一起翻上插秧。这天早上,他则帮秋霜在屋后新开一块菜圃。
卷着衣袖裤管,萧辰的手脚沾满泥巴,每一次的锄头掘下,便翻起了湿软肥厚的黑土,散发出扑鼻泥香。
难怪秋霜种的青菜味道清甜。土肥、菜香、人更甜,萧辰心想着。
“大哥!”秋霜从屋内出来。“我才进去洗个碗,你就出来挖土了?”
“吃饱饭要活动一下筋骨。”萧辰掘起一块黑土。“霜儿,你不陪伯母?”
“喔,我爹陪着她,他们要到大田哥哥那边看阿晴阿雷插秧。”
“这两个小子!”萧辰一提到儿女,不觉绽出了笑容。“昨夜他们兴奋得不得了,忘了去年插秧的辛苦,今天不用我叫,倒自个儿起床呢。”
“是呀,瞧他们刚刚吃饭急得什么似的。”
秋霜也是开心地望着萧辰。
她发现自从去年他为婵娟在山上立碑后,原本沉郁的面容日渐开朗,笑容也变多了,而且常在吃饭时候说笑聊天,逗得两老两小开怀不已,而两个小孩也更喜欢亲近爹爹了。
大哥笑起来真好看呢!那张脸跟秋水村的村人不一样,娘说那叫做英俊。再看他的眼睛,好像是天上的星星呵!既遥远而深邃,她怎样也触不着他的眼眸最深处;还有他挺拔的身形,就像可以保护她的羽翼,大而温暖
“霜儿,我脸上沾了泥吗?”萧辰见她望着自己,遂有此一问。
“没没有!”秋霜忽地红了脸记起了正事,她伸手在口袋掏了掏,拿出几块小碎银。“大哥,这些银子还你,娘说以后你不要再给我们银子了。”
“这是给你们的菜钱。”
“家里自己种菜,哪需要去买菜?而且我们和村人拿肉拿米,都是拿家里的青菜桃子去换,很少用到银子。还有大哥也常打野味回来,加上教书的束修,这些都不需要菜钱啊!”秋霜一一数着每天做菜的来源。
“总要到城里买些面粉杂粮吧。”
“那也用不了这么多银子啊。”秋霜将碎银摊在她小小的手掌上。“更何况每次大哥到城里,又是让你出钱买东西,也帮娘买葯,我们都还没付钱给你耶!”
她手上的碎银闪着光芒,阳光似乎要穿透她的手掌,那柔软的手心仿佛变得透明温润。萧辰盯住她的手,突然明了什么叫做“纤纤玉手。”
秋霜却以为他在看银子。
“大哥,你手上脏,我帮你放到口袋去。”说着就上前要把碎银子倒在他的口袋。
“哎!”萧辰挪了一下身子,不让她放钱。“都是一家人了,谈什么钱的?你先收起来吧。”
“可是”唉!爹娘怎么交代她这个‘艰难’的任务啊!秋霜仍不死心地往前一步。“娘说一定要还你,大哥来这里两年了,以前没用到的银子都存下来了。”
萧辰伸出泥手摇了摇。“你收起来,继续帮我存着吧。”
“可这是大哥的钱”
“谁的钱都一样。”萧辰拄着锄头,慢条斯理地剥掉手上结块的泥巴,想了一下才道:“大哥有了钱就花,不会存钱,以后我还是会每个月给你几块碎银铜板,就当做是帮阿晴存嫁妆吧。”
“阿晴才八岁耶!”秋霜不可置信地道。
“姑娘家长得快,如果阿晴长到十四、五岁有合适的对象,大哥就准备嫁女儿了。”萧辰笑笑地盘算着。
“说得也是!”秋霜想到村里的姐妹们,好多都是十五岁就嫁人了,唯独她舍不得离开爹娘“不过嫁女儿之前,一定要把妹子嫁掉。”萧辰笑着凝望她。
“哎呀!”秋霜的脸蛋又红了,她扭身背对萧辰。“大哥又在胡说什么啊!”“霜儿,又有人来提亲了,你也十七岁了。”萧辰提醒她。
“我不要!我不要啦!”秋霜耳根都红了,忘了手里还揭着准备归还萧辰的碎银,一溜烟地躲进屋里。
怎么她老改不了害羞脸红的性子?萧辰忆及认识秋霜迄今,每回她见了他,仍是像初识时一样地腼腆,动不动就脸红,除了去年夏末那一夜
那一夜,她勇敢地指责他,也以似水柔情安慰他,在那个时候,她不是年幼的妹子,而是一个成视诋事的女子吧!
萧辰痴痴地想着,如果他不是带着两个儿女,如果他没有一段不欲为人知的过去,如果他不再当她的大哥游思至此,萧辰猛然用力一摇头,逼迫自己不再想下去。
他又举起锄头,更加卖力地锄地。
过了一会儿,秋霜从屋子出来,脸上恢复了自在的神情。
“大哥,我帮你把钱收起来了,我藏在我房内”
“霜儿,不必说,我又不会到你房里去。”萧辰虽在秋家来来去去,却始终严守分际,从不踏入秋霜的闺房。
“这是你的钱,你该知道的”
“霜儿!”萧辰定定望着她。“不要再说你的、我的,我们是好兄妹,是不是?”
“嗯!”秋霜低下头,轻轻地回应一声。
她说不上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从一开始,他就是她的大哥,他教她念书写字,也照顾她秋家的生活。两年来,无论在屋檐下也好,大柳树下也好,她已逐渐习惯陪伴在他身边,好像只要闻到他的气息,她就感到安心自在。
去年那一夜真的很特别,她听到了一个深情男子的告白,就在他们彼此互拥时,她不解世事的心眼开了,从此,她开始用心去了解他。
但是,他们毕竟只是兄妹之情啊!而大哥心里也有个婵娟姐
秋霜心头突然莫名一酸,她赶紧摒去了杂念,拿起手上的盘子,以手指分拣着里头的菜籽。
萧辰问道:“霜儿,你要撒种籽了吗?”
“对!”秋霜注视着小小的、细碎的各式菜籽,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上面。“这是去年夏天开花后留下来的,每年一定要记得留,隔年才能种出同样好吃的菜。”
“还是霜儿细心,我们光看漂亮的花儿,怎会想到把种籽留下来呢?”
秋霜蹲下身,在萧辰掘过的土地上撒下菜籽。
“是啊!大哥教我、有花堪折直需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我倒是想花儿那么漂亮,折下来一下子就枯萎了,不如就让它热热闹闹地留在枝头,只要记得在花心刮下种籽,何愁年年无好花呢?”
见秋霜笑语朗朗地说着,萧辰忽然想到,她也是一枝永驻枝头的好花吧,他愿见到青翠的绿叶来衬托她!
两人不再说话,各自藏着心事耕种。
秋霜按着区域,撒下了各样青菜的种籽,再舀水来细细浇灌,待黑土润湿了,她的心也渐次浮上喜悦感,仿佛已看到了一片青绿菜苗。
这块土地才是她的寄托所在呵!
她脸上露出微笑,抬头望看萧辰,他还是努力地掘地,也是对她一笑,再用手臂抹了一下额头的汗珠。
秋霜站起身,转进了屋子里,出来时手上端了一杯茶。
“大哥,喝个茶吧。”
那是他喝惯的菊花茶。萧辰接过茶杯,徐徐吞饮而下,那温热的味道就是霜儿一向的甘甜。
秋霜又递出一块饼。
“你忙了大半个早上,肚子饿了吧?”
“是饿了。”萧辰看着两只脏兮兮的手掌,连茶杯也沾了泥痕,笑道:“这怎么吃?连泥巴也吃下去了。”
“我去拿水瓢儿给你洗手。”
“快给我吃一口吧!我饿坏了。”萧辰心情放松,故意逗着她。
“给你吃喔!”秋霜闻言,也笑着将饼凑上萧辰嘴边,像她平日喂娘亲吃葯,也像是喂着撒娇的阿雷一样。
而萧辰竟然也咬了一口。
秋霜忽地缩回手。这一个亲昵的动作让她胀红了脸。
萧辰心头也热了起来,但他还是沉稳地要求着:“我还要吃。”
秋霜双颊酡红如酒,她再度将手里的饼送上去,萧辰忍住一吻她葱葱玉手的冲动,只是定睛望向她水灵灵的、低垂着的眼,又咬了一口。
一口又一口,一个默默地拿着,一个默默地吃着,不用言语,心灵安静地交流,这一刻就是他们彼此冀求的生活。
终于吃到最后一口,萧辰的唇还是碰上了秋霜的指尖,那一刹那的轻触让两人马上弹跳开来。“大哥,你杯子给我吧,我拿进去了。”秋霜还是低着头。
萧辰将沾了泥巴的杯子递还给秋霜,仍是他说惯的一句话:“霜儿,谢谢你。
秋霜默不作声,全身火烫如焚,正要转身进屋,突然听到了一声声“霜姑姑!霜姑姑!”
秋霜赶到门前竹篱,原来是阿晴气喘吁吁地跑来,她手里还握着一株秧苗。
“霜姑姑!啊!爹也在这里,秋奶奶她昏倒了!”
秋霜脸色刷地惨白,手上的杯子掉落在地,身子也几乎软倒下去。
萧辰从后面扶住了她,他的温热又给了她力量。
她回头望向他,他点了点头,两人随即往田里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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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秋霜守在病榻前,默默地掉泪。
今早爹娘还很高兴地到田里看人插秧,怎知娘说倒就倒,连身边的爹也急得差点发了心疾,幸好萧辰及时为爹调气,又吩咐人用竹枝绑了一个简单的担架,这才小心翼翼地将娘亲带回家。
可是娘啊,你为什么一直没有醒过来呢?
秋结坐在床上,低叹了一声。
“霜儿,你去睡吧!我陪着你娘睡,有什么事会叫你一声。”
秋霜倔强地摇了摇头。
“你大哥已经把过脉,你也熬了葯,你忙了一天,去休息吧!”
站在一旁的萧辰也是劝着:“霜儿,去睡吧,伯母不会有事。”
“不会有事?”秋霜噙着泪珠。“娘为什么还在睡呢?”
“霜儿,是大哥医术不精”萧辰马上下了决定。“我现在就动身去县城找金大夫。”
“萧辰,夜深了,明天再说吧。”秋结摇了摇头。
秋霜站起来,突然拉住了萧辰的双掌,垂泪道:“大哥,我求你快救娘啊!大哥”
萧辰心如锥刺,他从来没见过秋霜哭得如此伤心。他也是紧握住她的手。
“霜儿,我马上去,我来回两天的路程期间,你自己要保重身体,好好照顾伯母和老伯。”
秋霜含泪点头,不觉又捏紧了萧辰厚实的掌心。
“这里还有两帖葯,你要记得按时煎服,我已经托桂花婶帮你们送三餐过来,阿晴阿雷在石头嫂那边,你都不要担心。”萧辰仔细交代着。
秋结看着昏迷的老伴,又是叹了一口气。他哪不知道妻子的病情啊,靠着萧辰的葯物调养,还有秋霜的陪伴照料,她能拖延这两年,已属万幸,再有什么灵丹妙葯也是枉然呵!
他从萧辰把脉诊断时的表情已经瞧出端倪,既然如此,那这个年轻人何必再徒劳往返县城一趟?难道只是为了安慰秋霜,给她一点希望?
萧辰如此体贴女儿的心意,若女儿能得此人爱惜,他也没有牵挂了。秋结握住老伴的手,泪眼模糊。
仿若回光近照,又似心有灵犀,秋大娘在这一握之间,缓缓地睁开眼。
“老伴啊!”秋结悲喜交集地喊着。
秋霜奔回床前,赶忙抹去脸上的泪水,强颜欢笑道:“娘,你醒了,要不要吃点饭?”
“不吃了。”秋大娘伸手摸向女儿姣好的面孔,也是微笑道:“你叫萧辰过来。”
萧辰立即走到床边。
“伯母,你不要担心自己的病情,安心休养便是。”他又为秋大娘把了一会儿脉,试图以体内真气延续老人家的气息,但他却不自觉地锁起眉头。
秋大娘虽然病着,意识仍很清楚,她明白萧辰为她所做的努力。
“萧辰,别费心了,我这是老病灶,好不了的。”
“伯母,莫说丧气话,吃了葯就会好。”萧辰安慰着。
“我都病了十几年,三年前金大夫就说没救了,幸亏霜儿照顾,后来又有你,多谢你了。”秋大娘微弱地叹了一声。“只是霜儿”
秋霜早已泪流满面,跪在床边哭道:“娘呀!不要抛下霜儿啊!”“傻孩子!”秋大娘仍是爱怜地抚弄女儿的前额,为她顺了顺头发。“娘要去当神仙了,以后不会再生病”
“娘,霜儿不要你去当神仙,你让霜儿服侍啊!”秋霜哭得全身颤抖。
“人生就是生老病死,霜儿,你总得经历呵!”秋大娘抬眼望向萧辰。“萧辰,霜儿年幼不懂事,我把她托给你,你还得教教她。”
“伯母,你放心。”萧辰心情亦是无比沉重,只恨自己无力回天。
“你跟孩子说,秋奶奶去天上找他们的娘了”
“娘啊!”秋霜又是一声哀哭。
“老伴!”秋大娘一手仍握在秋结手里,她对他勾起一抹几乎看不见的微笑。“我先走一步”说完,秋大娘的眼皮沉沉闭上,一起一伏的胸口慢慢地平缓下来。
萧辰心神凝重。七年前,他也是亲眼目睹生命的流逝;如今,他感同身受,这相同的椎心痛楚让他淌下了泪水。
秋水村的深夜,秋霜的哭声传遍了山林,越过了碧绿溪,幽幽鸣泣声如丝如缕,牵紧了所有村人心中的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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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大娘过世后,秋霜哭肿了双眼,茫茫然不知所措,而秋结更形消瘦,只是成天坐着发呆。
所有的后事都由萧辰一肩扛下来。他到邻镇选弊木,买香烛纸钱,布置灵堂,安排入殓,并和村里几个男人到桃树山上挖墓穴。
秋霜任他安排一切,全然地信任他。村里的人家也过来帮忙,有的为她准备饭食,有的帮她守灵烧纸钱,有的安慰她,浓郁的温馨人情包围着秋家,稍稍冲淡她和父亲的悲痛。
出殡当天,萧辰命阿晴和阿雷以孙女孙儿之礼服孝,两个孩子亲眼见到死亡,心里罩满了哀伤,小小年纪终于对生命有了不一样的体认。
将棺木抬上山,掩了泥土,立直了墓碑,从此天人永隔。秋霜的泪水一滴滴落下,却是不敢再哭出声。
她紧紧扶住身边的老父。他的身体也不好,她不能再让自己的悲伤影响到父亲的身子,她一定要坚强地奉养父亲,他是她仅存的惟一至亲啊!
“霜姑姑,你不要哭。”阿晴轻轻地扯了她的袖子。
“霜姑姑,秋奶奶不生病了,她一定很快乐。”阿雷一身麻孝,认真说着。
这两个可爱的孩子呵!他们也长大了,懂得安慰人了。秋霜拭去泪水,让两个小孩握住案亲颤动的手。也许在这个时候,儿童的软言软语更能安慰他老人家的伤痛吧!
秋结看着萧辰和曾石头修整坟边泥土,心底轻轻一叹。他年纪一大把了,早已看透人生,尤其老伴生病已久,他早就预期到这不可避免的分离,只是霜儿这个女娃儿,似乎还不能接受娘亲骤逝的事实。
此时,秋结看到萧辰停下了手上的工作,深深地望向秋霜,眼里满是关怀与怜惜,秋结忽然放心了;想来老伴也看出两人的心事,这才将霜儿交托给萧辰吧!
“秋爷爷,阿晴带你去散步。”阿晴捏着秋结的手指,用软甜的声调说着。
“秋爷爷,石头伯母做了好吃的甜糕,我们下山去吃。”阿雷也是拉着秋结,以清亮的大眼抬头望着他。
秋结再度望向新冢,将心中的叹惋埋入桃树下的黑土。他放开了心情,摸摸两个孩子的头道:“阿晴、阿雷,我们先下去吃甜糕,再一起到溪边散步。”
“好,秋爷爷!”两个孩子体贴地扶着秋结,缓步走下山。
村人们献祭结束,一个个离去,最后只留下萧辰和秋霜。
春天正是桃花盛开的时候,东风吹过,拂落了树上朵朵桃红,落英缤纷,随风扬舞,再轻柔地飘坠到新坟之上。
秋霜俯身捡起一枚桃瓣,心底又涌起了无限哀伤。
花谢不再回,人去了,也不回来了。
泪眼模糊中,她看到萧辰亦是对着落瓣出神发呆。
他在想婵娟姐吧!婵娟姐的墓碑就在旁边,或许,待会儿他就会过去陪她吧!
秋霜捏碎了掌心的花瓣,蓦然转身走下山去。
萧辰并没有留在山上,他见秋霜不发一言离去,立即收拾好工具,静静地跟在她身后。
他要伴她走过这段伤心的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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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萧辰照料一对儿女入睡后,他又推门而出。
一年来,他已经养成夜间散步的习惯,除了寒冬大雪以外,他喜欢到户外吹风,听碧绿溪的泠泠水声,仰看群星明月。行走沉思之间,忘却了过去,也不再烦忧明日,片刻工夫走下来,总能让他一夜好眠。
他照例走到大柳树下折返。今夜还没走近那茂密的垂柳,便听到了低低的啜泣声。
萧辰的心一拧。是霜儿,而她竟是哭得如此伤心!
只见她屈起双膝,将头脸深埋在臂弯间,整个人在树下蜷缩成一个小小的影子,不住地轻颤着。
他不敢惊动她,静静地看了她好一会儿,可是她一直哭泣着,那呜咽的哭声揪痛了他的心。
“霜儿!”他走到她身边,轻声唤着。
秋霜抬起遍布泪痕的脸蛋,眼里有些许的惊讶,她马上垂下了头。
“爹在睡觉,我想哭,怕吵到了爹”
萧辰在她身边坐下,柔声道:“心里很难过吧?”
这一声柔情的安慰又让秋霜泪流不止,身子也因啜泣而颤动起来。
萧辰明白,此刻再多的安慰言语都无用,他只能伴着她,陪她流泪。
他伸出双手,轻轻地把秋霜搂进怀中。抚着她的长发,依然是那温柔的声音。“霜儿,想哭就哭吧!”
单薄的身子骤得温暖,秋霜更是哭得不可抑遏,她贴在萧辰的胸前,拼命地哭出心底所有的哀痛。
“娘生了五个哥哥姐姐,可是他们小时候就一个个死了,娘好伤心,从我有记忆以来,娘就在生病了爹说我要为五个哥哥姐姐活下去,所以我一定要孝顺娘,让娘开心霜儿只有爹和娘啊!霜儿很乖,可是娘啊!为什么不让霜儿继续照顾你呀!娘,霜儿好想你”听秋霜一声声地哀泣,萧辰只能拥紧她,不断地伸手拍她的肩、抚她的发,任她在他怀里哭尽悲伤。
秋霜幽幽饮泣,突然从他怀抱中坐了起来。
“大哥,我说的神仙故事都是骗人的,原来原来生离死别真的很苦哇!”
“是很苦。”萧辰凝望她的泪眼。“大哥走过来了,霜儿,你也要学着走过来。”
“不要!我宁可不学!”秋霜用力摇头,摇落了串串泪雨。
“霜儿!”萧辰扶住她的双臂。“想想你说的故事,想想你娘亲解脱世上的痛苦,她现在到了西方极乐世界,你要为她高兴啊!”“可是”秋霜泪痕错综。“霜儿没有娘了,没人疼霜儿了!”
萧辰心底重叹。当初他花了数年时间才走出忧伤,如今他又如何教甫遭丧母之痛的秋霜忘记呢?
他只能再度紧紧地拥住她,柔声道:“霜儿,尽量哭吧!”
秋霜倒在他的怀中,不断地哭泣,她不知道除了哭泣以外,还能如何宣泄自己的悲痛。
萧辰仍是揉抚她的肩背,以手掌热流一一抚平她颤动的身躯。
他相信,泪总会流尽,她也将会远离哀伤。
在萧辰怀里,秋霜的心逐渐平静了。她哭得好累,感觉有人抱着她、哄着她,就像是娘亲一样她好想去睡梦中寻找娘亲呵!
“霜儿!”萧辰发现她睡着了,试图唤醒她。
秋霜沉睡不语。
这是她难得的安宁,萧辰遂不再叫她。
他不敢惊醒她,也不知道抱着她多久了,直到惊觉树梢滴下露水,他才发现夜真的很深了。
他小心翼翼地抱起秋霜,她轻轻嘤咛一声,又靠上他的胸膛沉睡。
她很轻,轻得像是飘离枝干的桃瓣,萧辰不觉又拥紧了她。
慢慢地走到秋家屋前,萧辰这才看到秋结拿着烛台,正站在门口等他。
“老伯!”萧辰不知如何向他解释。
“霜儿从她娘去了之后,就没有好好睡过。”秋结了然于心,他开门走了进去,引萧辰来到秋霜的房间。“让她哭一场也好。”
萧辰将秋霜放在床上,动作十分轻柔,惟恐惊动好不容易入睡的她。
“老伯?”萧辰正想退出房间,但秋结已经放下烛台离开了。
萧辰帮秋霜脱下鞋子,拉起了棉被,为她密密地盖实,又将被角往里头塞,免得她翻身露出手脚着了凉。
确定一切妥当之后,他静静地望着她,忍不住伸手触上她的粉靥,拨开几缕沾黏泪水的发丝,再以指尖柔缓地拭去她的泪痕。
“霜儿,好好睡,大哥疼你。”他温柔地在她额角一吻,喃喃地诉出心底深处的话。
被了,他也只能如此偷偷地表达爱意了。
萧辰蓦然起身,以掌风拍熄烛火,在黑暗中大步踏出秋霜的闺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