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蔡小雀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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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上是旧金山连续杀人魔杰克汉的心理描绘侧写,下一次我们将探讨的是杰克汉的原生家庭所带给他幼年时期的影响。”

    瑞恩低沉的男中音做个总结,随着手上遥控器的控钮,放映机影像跟着消失。

    白色布幕卷起,负责人员随即打开视厅会议室的灯光。

    座位上坐满了高级警官和警察研究所的研究生,热烈的掌声响起,回荡在整个会议室里。

    瑞恩有礼地微微鞠个躬,微笑道:“多谢各位今日的参与。”

    主持人迎上前,请瑞恩回到特别座休息。“我们很荣幸请到瑞恩基顿博士,也是旧金山总警局特别行动部指挥官,来为我们警察同仁剖绘罪犯心理,待会我们会开放二十分钟的时间给大家发问,由瑞恩博士为大家解析。”

    待瑞恩喝过水,示意主持人可以开始,底下马上有数十只手同时举起,场面十分踊跃。

    瑞恩回到台上,对一名高级警官点点头,微微一笑“请说。”

    由于发问和讨论太过热烈了,原本二十分钟的时间延长为四十分钟,警察大学研究所的主任有些紧张,深怕瑞恩会不悦,或是认为台湾人怎么如此不道守时间规定。

    瑞恩似乎觉察到他的心思,他回头对主任安抚一笑,眸光温和沉稳,主任这才题了一口气。

    事实证明瑞恩非但是个优秀的警官,同时也深具领袖和演说者的魅力,他的见解精准明确,不时穿插着几句幽默话语,逗得台下听众情不自禁哈哈大笑。

    身为工作人员的大头,看着台上简直是“颠倒众生”的瑞恩,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在这一瞬间,好可惜自己不是同志啊。”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他是同志,人家瑞恩也不是同志,所以猛流口水只是白搭。

    “我一定要想办法撮合瑞恩博士跟夏红。”他下定决心。

    再怎么说,夏红可是他的死党,而且打从开店后又让他白吃白喝呃,是友情赞助饮食到现在,像这种好康的再不介绍给她,那他大头还算是个人吗?

    对,就是这样。

    只是

    瑞恩可是一等一的贵宾,他这个小小助理能够接近到足以把他诱拐到夏红那儿去吗?

    再说,这个瑞恩博士看起来就是很精明能干的样子,万一他“诱拐”不成,反而被控告“騒扰”那该怎么办才好?

    大头现在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了。

    瑞恩微带疲惫地回到饭店,他松开银黑色条纹领带,脱下合身的armani蓝色西装外套,露出高大精实的身材。

    晚上和几位警官用餐,是他最排斥的日式料理,被支解的鲑鱼冷冰冰地躺在雪白瓷碟上,总令他联想到解剖医生在的感觉。

    他只草草吃了两个手卷芦笋和鲜虾寿司就停筷了,所以现在他肚子饿得咕噜噜叫。

    他揉着眉心,决意叫个客房餐饮。就在他将西装随手抛上樱木挂衣架时,一张纸片自口袋里掉了出来。

    他心念一动,弯腰拾起纸片,触手质感柔细

    上头是几行绿色印制的中文字体,还有一个英文名字布拉克。

    布拉克是谁?

    他怎么会有这一张名片?

    瑞恩迅速地搜寻着脑海中,这些天来所接过不计其数的名片,倏地脑中灵光一闪。

    是那家有机小餐馆的名片。

    那天清甜可口的义大利面滋味马上浮现他脑海,他的味蕾敏感地苏醒了过来。

    或许该尝尝她其他的料理,而且她曾说过,有外送服务。

    瑞恩拿过电话,按下名片上的电话号码,响了两声电话就被接起。

    “有机小餐馆你好。”一个清爽干净却有一丝焦躁的女声响起。

    “你好,我想叫外卖。”他一手持着无线电话,另一手打开电脑。

    黑色的液晶萤幕缓缓亮了起来,随即浮现一名巧笑倩兮的中国女子画面。

    晴晴满头长及腰肢的黑发,一袭白色混绵纱长袍,小巧的耳垂戴着两只金色的小铃铛耳环,妩媚清丽地对着他微笑。

    这是她最满意的一张照片,也是他最爱的一张他还记得在制成桌面的那一天,她欢然羞涩的神情仍历历在目。

    他的胸口一痛,本能地闭了闭眼睛。

    他知道他在折磨自己,日日打开电脑,日日用相思的刀凌迟切割自己的心。

    可是就算再痛,这也是一种不会遗忘她的良方。

    “外卖?”星期五晚间,也是夏红最忙的时候,因为她还要在今天做店里的总打扫,盘货点货备货,这才可以放松心情过周末。

    所以她的口气有点浮躁和不耐烦,最主要是这个外国人说什么见鬼的外卖?有机小餐馆几时有外卖服务?

    “是的。”瑞恩成功连上网际网路,直接进入fbi的网页中。

    他有些东西必须传给fbi的马克组长,此外,他也需要从fbi的官方网站中取出一些罪犯案例的相关资料。

    啐!一定是打来捣乱的。

    夏红正想挂这个疯子的电话,忽地,这个低沉矜礼的男声撩动了她心底深处某个熟悉的感觉。

    等等,该不会是那位棕眸帅哥吧?

    “有有有,有外卖,请问你要点什么?”她的态度马上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瑞恩微微一蹙眉心,没有忽略她态度前后的异样转变“如果不方便的话”

    “方便、方便,请问你要吃点什么,小店都有,而且马上送出,如果二十分钟内没有到的话,就随便你要杀要剐,小的绝对连眉都不皱一下,皱一下的就不是英雄好汉。”

    客倌至上,洋帅哥最大。

    可怜夏红这辈子没有追过男人,也没被男人追过,因此就算满口殷勤,口吻却是滑稽得像是武侠小说理的别脚客栈掌柜一般。

    瑞恩惊异地睁大眼睛,咽下失笑的冲动,温和地道:“没这么严重,我相信你就是。”

    她的棕眸帅哥是个体贴的好男人。夏红着实感动了好几下。

    她吸吸鼻子,战战兢兢地道:“不知道先生想要点些什么?要送到哪里?”

    “有清粥吗?”他突然想起晴晴描述过的清粥小菜,爽口而清淡,正适合他此刻饿得微泛疼楚的胃。

    夏红一呆“有,不过是五谷米熬成的粥,不是清粥,但是一样好吃又健康,对胃也很好喔,可以帮助消化和肠胃蠕动,更可以顺气排”

    他趁她念完广告词前忙道:“就这个,谢谢你,请送到台北春天大饭店,就位在”

    “我知道春天大饭店,我姐以前就是那儿的柜台小姐。”她眼睛一亮,兴奋地道:“请问先生怎么称呼?住几号房?我直接送到你房里方不方便?”

    如果方便的话,她还可以直接送到他床上,一口一口喂他吃可怜的男人,怎么忙到现在还没吃饭呢?都八点多了。

    “我姓基顿,十楼1016的瑞恩基顿。”他微微一顿“你可以直接搭电梯上来,麻烦你了。”

    “不客气,我二十分钟后到。”她咧嘴一笑,兴高彩烈地挂上电话。

    没想到棕眸帅哥真的打电话来叫外卖了!那么距离她逮他回家做老公的梦想又近了一步,虽然她跟他之间的距离起码有两个星球那么远。

    她想像着老娘亲看到棕眸帅哥的惊喜模样,还有自己多年来忍辱负重惨遭恐吓的日子终于可以结束,她不禁悲从中来。

    也就是因为太过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她白白浪费了两分钟,等到她终于开心又得意地笑起来时,这才回过神。

    真要命,她还在发什么呆?答应了人家要在二十分钟内送到的。

    她冲进厨房拿出碗,又犹豫了一下不对,以“她的”棕发帅哥高大英挺的身材看来,这么小小一碗五谷粥哪够填饱他?

    夏红干脆拿出手提珍珠锅,把剩下的五谷粥统统倒了进去,然后再搜刮了厨房里现有的小菜,什么凉拌黄瓜,腌萝卜片,卤豆干海带香菇,花椒盐花生,豆皮红油拌芹菜等,统统放进大纸箱里,抱起来锁门就往外跑。

    十分钟后,夏红气喘如牛,准时站在1016号房的门口。

    她勉强用手肘揿下门旁的奶白色电铃。

    心跳好急、好喘,还有莫名的慌乱,是因为赶路的关系吧。

    瑞恩从鹰眼中看见了满头大汗,脸颊红扑扑的夏红,她手上抱着一个纸箱,边用手臂擦汗。

    他很快地打开门,自动地接过她手上的纸箱还颇沉的,她究竟装了多少东西?

    “谢谢。”夏红看着显然梳洗过,浑身散发着清爽好闻的香皂味的瑞恩,他的黑发微湿,刚沐浴后的清新和热气并不能稍稍减弱他致命诱人的男人气息。

    最要命的是,他害她脉搏狂跳,拚命咽起口水,努力控制自己不要一把扑向他,一口吞掉他。

    这个疯狂的想法害她差点路跌倒地,幸亏及时扶住门框。

    但是她马上发现他同时迅速地扶住她的手臂夏红惊异地眨眨眼,他的反应和动作一向这么快吗?

    “你没事吧?”

    “我没事。”她敏感地察觉到他的手指修长且充满力量,温热地穿透了她的衣袖直抵着她的肌肤。

    夏红的心跳比刚刚小跑步冲到房门口时还急、还狂。

    “谢谢你,我该给你多少钱?”他放开手,皮夹已经取在手上。

    啊?这么快就要一手交货、一手交钱,然后走人了?

    怎么能放弃这难得的大好机会?夏红硬着头皮学娘亲那一套嘻皮笑脸的本事,挤出笑容道:“基顿先生,我可不可以进去跟你解说一下?”

    “解说?”他的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怒。

    她又吞了一次口水“因为小店是有机小餐馆,顾名思义,卖的都是有机的蔬菜和豆类食品,然后总之我想跟你详细介绍一下这些菜。”

    瑞恩看着她,再低头看了看放在脚边的大纸箱,这才发现里头泛着香气的食物不少。

    他本来想拒绝,但当他的视线扫过她因匆忙而汗湿的小巧脸庞,瑞恩发现自己从小受过的礼仪教育使得他无法漠视她疲惫的事实。

    他抑住一声低叹“请进。”

    夏红作梦也不敢相信他真的答应让她进房间,她傻气地微张小嘴,眨了眨眼。

    “请。”他弯腰捞起纸箱,走在前头领路。

    她呆呆地跟着走进去,尽管春红之前就是在春天大饭店当柜台小姐,可是她们三个妹妹从来没参观过饭店的豪华卧房。

    斑雅舒适,应有尽有,是她对这间房间的第一个印象。

    他不是一个邋遢的人,这是她第二个感想。

    他的外套整齐地挂在衣架上,桌上有一壶玻璃瓶的水,水杯里的水看起来才刚刚啜饮了一口,而且他没有把外出鞋乱扔她刻意偷瞄了一下,也没有看到臭袜子或是东倒西歪喝完捏扁的啤酒或可乐罐。

    他观察着她的观察,礼貌地没有提出任何意见。

    瑞恩把纸箱放在小吧台上,一一取出珍珠锅和五、六碟的小菜,沉静的神情有一丝微讶。“你给我送来很多食物,我不确定我吃得完。”

    “我不介意坐下来跟你一起把稀饭吃光光。”她话一脱口,猛然惊慌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呃,惨了。”

    她盯第二句话比她的第一句话更令他好奇“为什么惨了?”

    夏红喘了喘气,空白一片的脑袋实在很难编出什么好听的理由,她只好照实说:“因为我对你有企图不过其实我并不想一开始就表达得那么明显的。”

    “企图?”他重复,眉毛一扬。

    以东方女孩子来说,她并不算娇小,约莫一百六十七公分的身高,虽然和一百八十几公分的他比起来,还是显得很矮小。

    匀称纤瘦的身材裹着一件上头写著“smile”的浅蓝色t恤和一条褪色的牛仔裤,露出的白净秀气脚丫穿着一双中性的凉鞋,长及肩膀的黑直头发有一些紊乱,俏皮地垂落在她的颊边。

    严苛来说,她并不是美女,却有一张看起来很舒服的清秀脸庞,一双杏眼晶亮而温暖,还释放着某种随性的光彩

    瑞恩并没有被她眼中那抹动人的光彩打动

    对他来讲,她就跟这世上任何一个女子一样,没有什么特殊之处这世上曾经有过一个对他来说是独一无二的女子,但她已经永远消失在他的生命中了,从此他的眼睛里就再也看不进任何女人。

    夏红知道自己莽撞又粗枝大叶,话一脱口她就知道自己完蛋了,可是她向来明人不做暗事,就算要设计他,也得让他知道凶手是谁啊。

    “对,有企图。”她的嘴唇不争气地发抖,只好藉由拿碗和舀五谷粥的动作来掩饰,只可惜不时发出碰撞声的碗筷出卖了她。

    为什么他只是莫测高深地站在那里,用那双深邃的棕眸凝视着她,害她连喘气都不知道该怎么喘了?

    瑞恩眯起眼睛“是要取我的命?”

    这是他最常遇到的企图。

    她吓了一跳,怔怔地瞥了他一眼“啊?没有啦、没有啦,我要你的命做什么?我又不是变态杀手。”

    “你的确不像。”他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下她。

    “我说的企图是”夏红突然别扭了起来“嗯,咳,就是我想你应该知道的。”

    不知道为什么,当她将看起来嫣红翠绿的小菜一一摆好,又盛了碗五谷粥,递了双筷子给他时,他竟然很自然地接过来,好像他们俩之间重复这个有默契的动作有段时日。

    瑞恩压抑下陌生的困扰感,针对她的问题思索,回答“你想追求我?”

    她尴尬地咧嘴一笑,不过还是有种松口气的感觉“对啊。”

    早点认清事实真相和下场,对他有好没坏。

    她回答得这样爽快,倒教瑞恩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他以前遇过的主动追求者大部分精明能干美丽,否则就是美艳性感动人,她们的追求充满了浓浓的性暗示和情欲的渴望,想要猎取他这个略有势力,且拥有家族庞大遗产的猎物。

    但是眼前这个女子看起来很单纯,口里说着想追求他的话,却没有任何暗示暧昧或贪婪。

    她说得好像是要来他家修理水管那般正大光明。

    “为什么?”他吃了一口带着淡淡谷米天然香气的粥,霎时脾胃和闷塞的胸臆豁然间大开,他难掩惊异地道:“这个真好吃。”

    “谢谢,曾家粥品的独门秘方哟。”她笑眯了眼,很高兴他喜欢,接续他的问题道:“为什么?嗯,原因很复杂耶,反正你只要知道我想算计你就够了。”

    他哑然失笑。

    还有人会在算计别人前先通知一声的?

    她的神情光明磊落,实在跟她的话很难做连结。

    夹了几筷子的各色小菜,他再度惊喜地发现它们尝起来和看起来一样美味。

    “你想算计我,不必让我知道为什么吗?”他再夹一筷子香菇入口,鲜美的滋味让他情不自禁微笑“这叫什么名字?很好吃。”

    “香菇,我觉得它的味道和咬劲比蘑菇更丰富也更有层次感。”她得意洋洋地做着介绍。

    这种描写比评的话可是从日本漫画“将太的寿司”学来的,嘿。

    “香菇。”他绶缓地吐出这两个字。

    她拍着手,大笑道:“对,你真厉害,发音很标准呢。”

    “谢谢。”他微微一惊。

    为什么今晚的他一反平常的防备和警戒,没有在她面前竖立起高高的铁墙和穿上厚厚的盔甲?反而近乎放松地和她对话。

    夏红没有察觉他的思绪,笑咪咪地道:“其实我会垂涎你也是逼不得已的,说来话长啊。”

    她的态度和语气太正大光明了,就像灿烂的阳光一样,令人很难对她生起一丝丝反感或是怀疑与厌恶。

    也许是他真的寂寞太久了,每天工作完回到家,面对着寂静的房子,有时候他会打开电视看球赛转播,让热闹的声响和刺激的比赛过程稍稍分担一些寂寥和凝重的孤独。

    但最常做的是,他干脆把休息时间也投入工作中,厚厚的报告,需要抽丝剥茧的线索,暧昧未明真假难分的证据直到疲惫的睡意袭来,然后倒下,一夜无梦。

    隔天起床,继续投入工作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今晚,他异常地感觉到寂寞与安静已形成了一种无形的压力和痛苦,令他有些喘不过气来,而此刻大剌剌坐在他面前,咧着子谠他微笑的女子。却简简单单就把他所有的寂寥一扫而空。

    “说来话长吗?”他知道自己有些不对劲,但是他今晚真的不想再面对空荡荡的房间,有个人说说话也是好的。“我有一整晚的时间可以听。”

    夏红瞪大眼,还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你是说真的?”

    不把她赶走,还要耐心地给她一整晚的时间细说从头?

    她一定是紧张到产生妄想症了。

    夏河邺话不说地抓过他的大手,放在自己嫩嫩的脸颊边,坚定地道:“来。”

    他瞪着她“嗯?”

    “捏。”她豪爽地道。

    “捏?”他不确定自己听到的是事实。

    “别管那么多,你捏下去就是了。”她很坚持。

    瑞恩完全不知道她在搞什么鬼,只是从善如流地捏了下她的脸颊。

    她的肌肤好细致他失神了一瞬。

    “啊噢。”她低低痛叫一声。

    他一震,连忙松开手“你还好吗?我太用力了吗?对不起,我以为我有控制住力气”

    她摇摇头,又笑起来“没有,你这样捏得好,嗯,我可以确定我不是在作梦了。”

    “你要我捏你就是要确定自己没作梦?”他还以为现实生活里的正常人不会这么做的,这不是电影或电视里过度戏剧化的人物才会做的事吗?

    夏红笑得好开心“对啊。”

    他盯着她傻气的笑容,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他笑出声,胸口奇异地一荡,一股热浪暖暖地弥漫开来。

    不过她再笨也知道千万不能提醒他,否则万一他又恢复原来的酷样,那就前功尽弃。

    看他这么开心,她继续耍白痴搞笑“你没看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灵得很哪,一招下去,保证耳聪目明。”

    他扶着额角低低笑着,肩膀微微轻颤,浑厚诱人的笑声在房间里回荡。

    夏红痴痴地望着他,胸口好像有一只蝴蝶轻飘飘地拍动着翅膀,在心房处鼓噪旋飞着,然后然后又害她呼吸不顺了。

    她急忙深吸一口气,转移注意力,垂涎起那锅五谷粥“你这里有没有汤匙啊?”

    瑞恩揉着下巴,总算止住了笑,但是笑意依然残存在他深邃的棕眸底。

    “有,我拿给你。”他起身打开小吧台上头的柜子,取出一支咖啡杯用的小汤匙,递给她。

    她瞪着那支精致小巧的汤匙半晌,最后噗哧一声狂笑起来。

    “哈哈哈”她捧腹大笑,整个人趴倒在吧台上“我的天啊汤匙这种汤匙”

    他一脸莫名其妙,迷惑地看着她毫无形象的狂笑模样“这种汤匙有什么不对吗?”

    她想忍住狂笑,抬头欲跟他解释,可是一看到他茫然的表情,又控制不住一阵大笑。

    “哈哈哈”瑞恩被笑得有一丝着恼,却有更多的疑惑“你为什么笑?”

    “我跟你要汤匙是想舀五谷粥吃的。”她强忍住笑,拿起那支小小汤匙晃了晃“这支恐怕舀不起三粒米吧?”

    他一怔,忍不住轻笑了起来“那倒是。”

    她欣慰地看见他眉宇间揽着的郁色消逝了不少“基顿先生”

    他扬眉“嗯?”

    “你是来台湾洽公的吗?”她好奇地问道。

    “是。”

    “预计停留多久?”

    他抬起头,凝视着她“为什么问?”

    她露出雪白的贝齿“想跟你做朋友啊。”

    他有些惊讶“你好直接,不害羞吗?”

    “害羞什么?谁规定这世上只有男人可以对女人搭讪的。”她上下打量着他,怀疑地道:“像你这种类型的男人,应该不只我跟你搭讪过吧?”

    “是不只。”但是没有人像她这么莽撞直接的。

    “那你讶异什么?”她干脆用那支小汤匙挖几颗花椒盐花生吃,嚼了两下,满意地道:“嗯,我这花椒盐炒花生真的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好吃境界了。”

    瑞恩被她逗笑了,棕眸也温和了不少“你总是习惯这么自我夸赞一番的吗?”

    她耸耸肩“几乎没有人夸过我,所以有的时候当然得自我安慰一下啦。”

    “为什么没有人夸赞你的厨艺?”瑞恩对此感到诧异。“你做的菜清爽又有特色,我觉得非常好吃。”

    “那是因为我平常凶巴巴的,他们只敢吃我的菜而不敢跟我讲话。”她挥挥手说,猛地一震,双眸亮了起来“等等,你真的觉得我做的菜好吃吗?”

    他略一迟疑,点头道:“是。”

    她忍不住用手肘撞了撞他的手臂,没好气道:“是就是,干嘛还犹豫一下?这么没诚意,等一下我哭给你看喔。”

    他肌肉微微一僵,错愕地瞥了她一眼?鲜邓担怂对谖餮磐嫉募胰耍勾游从腥烁胰绱饲酌茏匀坏嘏龃ニ踔梁退蛉磐妗?br>

    他苦思着,旧金山总警局中所有的部下,对他是敬重尊畏,几时有人敢主动约他去喝啤酒,或是看场球赛?

    他是不是太严肃,太难让人靠近了?

    “你又发呆了。”她偏着头看他。

    他迅速回过神“我只是在想你为什么不怕我?”

    “干嘛怕你?”

    “你不觉得我很冷漠,很难接近吗?”他放下筷子,正色问道。

    夏红很谨慎地想了想“嗯大概是因为你不常笑的关系吧,如果你多笑,就不会有人这么误会你了。”

    “那你为什么不怕我?”他还是很想知道。

    夏红还是很郑重地思考了一下,再度茫然地反问:“为什么你希望我怕你?”

    瑞恩一怔。

    她自顾接续下去“其实你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又体贴又温柔,尽管你外表冷冰冰,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但是你却没有你想像中的那么冷漠,或许你曾经受过什么打击”

    他瞪着她。

    她凭什么这么以为?凭什么自以为了解他?他曾经经历过的一切苦难折磨,她懂什么?

    他所有的温柔和体贴都已经随着晴晴的过世而埋葬了,通身上下再也没有一根柔情的骨头她以为她是谁?可以这样大剌剌地剖析他?

    瑞恩倏地站起身,在夏红的错愕中取出皮夹,抽出一张千元钞票放在桌上,语气生硬地道:“夜深了,我也吃饱了,你请回吧。”

    轻松愉快的气氛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他一贯的疏远和冷漠。

    夏红不知道自己是哪儿说错、做错了,她有些心慌地望着他“基顿先生”

    “我还有事要做,希望你尽快离开。”他冷冷地说,转身走向红木书桌后。

    “你”她傻眼了。

    望着满桌尚未吃完的粥和小菜,她突然痛恨起自己的大嘴巴。

    瞧,做人得寸进尺就是会有这种下场,她怎么不懂得见好就收呢?

    般得现在人家翻脸了虽然她弄不懂到底是怎么翻的二话不说就要把她撵出去,说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唉

    痹乖地收拾好东西,她像只丧家犬般抱起纸箱就要离开,突然想起什么,她在门边又急忙回头交代“你那一千块我没拿,今晚我请客所以再见。”

    瑞恩动也未动,仿佛下定决心把她当作隐形人了。

    夏红充满期待地等着,可是沉默依然弥漫在他们之间,最后她只好委靡不振地打开门“希望下次有机会再跟你聊天。”

    门开启,又关上。

    走了?

    瑞恩缓缓转过身,严峻的眉宇间有一丝愧色。

    可恶!他再度让自己成为一个冷面铁心的混蛋,只是他并不后悔。

    封闭自己的感觉永远是最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