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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
一早,蝴蝶就笑吟吟地来到李卫房门前。她穿着一件淡黄色的衫子,虽是荆钗布裙,却也见淡然雅致。
李卫才穿整好衣服,打开房门,一见到她笑得如初阳灿烂的模样,心情也为之一畅。“今天心情这么好?真好,终于笑了,前几日总是见你心事重重的,想问你又怕开口太冒昧了。”
他的眼神真挚温暖,看得出是真话,蝴蝶只是一个劲儿地盈盈浅笑着。
她哪能直接告诉他,说是为了他而揪心苦恼呢?
“少爷,我想过了,我是你买回来的丫头,专门要帮你打点杂事的,所以不能再像之前一样,只是窝在屋子里头混忙,一副无头苍蝇的样子。”她一脸下定决心的模样“从今日开始,我要跟着你,当小苞班。”
他吓了一跳“咦?”“帮你提提重的东西,帮你泡泡茶、跑跑腿儿,你要起身出门我就帮你拿大衣、拿帽子,天下雨了我帮你撑伞,你饿了我替你出去买饭。”她都想好了?钗佬a耍庖黄氯幔澳愕闭嬲饷聪氚锩遥俊?br>
她重重地点头“是。”不这样怎么有机会与他朝夕相处,培养感情呢?
他微笑,温和却坚定地道:“这样不好,在生意场所,总有些女子不宜的场面,你跟在我身边也只是徒增尴尬罢了,你就留在家里帮忙打点吧。我注意到了,自你来之后,家里舒适了不少,这是你的功劳,一点一滴我都记在心底的。”
她眸底希望的火苗倏然黯淡了下来,几近苦涩地道:“少爷你当真都记得吗?”
她为他熨得平整的衬衫,替他修好的床头灯,为他烘得暖暖的床褥他是否记得有人在黑夜总是留一盏灯?无论多晚,厨房里总有着热烫、飘香的消夜?
只怕他将一切都视为理所当然,或者,根本就完全忽视过去。
唉
她振作起来的精神又瞬间溃散了。
盯着她失落的神情,李卫心底竟不自觉地隐隐抽痛起来。“别这样,在家里是不是很闷?”
她没有说话,失望已经快将她的心撕扯成一片片的了。
“这样吧,今天我要到丽华轮上与人议事,带你一道去瞧瞧新鲜也好。”他低头微笑。
突来的惊喜令蝴蝶措手不及,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她灿笑若花。
“谢谢少爷。”她双眸发光,满眼堆欢。
他温柔地拍了拍她的头,心也荡漾着柔软。“去换件暖点的衣裳,我今儿个顺道带你到铺子里买些冬衣,见你时常穿着那几套旧衣,只怕已经不能御寒了吧!”
她欢快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是,谢谢少爷。”
当她奔回厨房帮李卫盛稀饭备点心时,脸上的笑容甜美得几可醉人,福伯夫妻在一旁也忍不住苞着笑,打探着。
“你今儿个怎么这么开心呢?”
“少爷要带我去丽华轮,听说那是全上海最大、最豪华的客轮,里头载着好多、好多有钱有势的客人,到世界各处去游玩呢!”她掩不住喜悦。
埃伯频频点头,也替她高兴“太好了,你记着帮福伯多看点儿新鲜的菜式,回头我学着弄给你吃啊!”埃妈看着蝴蝶配红的双颊,那欢快至极的模样她眼底忽地闪过了一抹忧心。
蝴蝶,你可别是喜欢上少爷了啊!
蝴蝶并没有注意到福妈的眼神,她顾着高兴,还拉起了福妈的手,道:“福妈,如果我在船上有见着了什么好玩、新奇的洋玩意儿,我一定回来告诉你。”
埃妈微笑,拍了拍她的手“好哇!”
孩子啊,但愿你还是小女孩心性,这眼底的狂喜和颊边的春色,并不是为了少爷而起
整理就绪后,阿江驱车载送李卫与蝴蝶至江边,他们旋即登上丽华轮。
丽华轮是艘中英联合打造的豪华客轮,载客量可达到七百多人,据闻船上的设备豪华,足以媲美五星级的饭店,而且无论吃的、玩的、寝具设备,统统是最高级的享受。
单单是船上的美食菜肴,就有好几百种的花样。
上船的票价自然是天价,可是多得是有钱人花得起这个钱!因此在船上除了员工外,任何一个客人都是百万富翁的身价。
李卫和船长热,此趟相约就是要跟他谈一些合作问题。
蝴蝶穿着一身宝蓝色旗袍,披着一条自绣的十段锦坎肩,清爽文雅地跟随在李卫身畔。
虽然衣着依然淡雅无华,但是搭配得宜,雅致得任凭谁也挑不出一丝缺点。
她一头乌黑柔亮的长发梳成了一个花髻盘在脑后,白皙的小脸雪嫩嫩,弯如柳叶的黛眉和被寒意冻得有些红红的俏鼻,以及小巧嫣红的唇站在李卫身边的她,清雅得像个杨柳化成的仙灵。
李卫带着她上船,翩翩儒雅的他搭配着婉约清丽的她,简直就像一对天生璧人,在船上自是引起了不少注目倾慕的眼光。
美籍的中年船长看到他们时,更是对蝴蝶惊艳。
他操着一口美国西部腔调,满是胡须的脸上有着一抹对蝴蝶倾倒的神采,先是与李卫热情拥抱,最后才瞅向蝴蝶“李,你有一个美丽的妻子。”
李卫微笑,并不愿多作解释,省得带来麻烦。“谢谢你。你好吗?此番自美国前来上海的航程,一路上辛苦了。”
“辛苦虽辛苦,但我们有一船完美宾客,我们玩得十分开心。”船长大笑。
他们用洋文交谈着,蝴蝶在一旁虽然听不懂,但还是感受得出他们言谈问的愉快气息。
两个男人聊着,她已经控制不住好奇的眼光,左溜溜、右瞟瞟地打量着道宽阔洁净的白色甲板。
这船身好大呵,她甚至还没进入到里间,单是在外头,就已经被这一张张洋伞、蓝椅分怖摆设而成的异国情调给吸引住了目光,几乎移不开视线。
一阵阵笑闹声和异国音乐轻扬,有许多衣着华丽优雅的男女执着水杯,在甲板边笑看着岸上的景物。
这是一个浑然不同的世界。
男的俊、女的娇,有喝不完的美酒,跳不完的舞欢笑声时时可闻。
蝴蝶想起中国还有大部分的土地、大部分的人民沦为贫穷无依,他们可能一辈子都喝不到一口真正的美酒,一生之中还经历不了几次的欢畅大笑。
唉她情不自禁地幽幽叹了口气。
“怎么了?”李卫注意到她的黯然。
她抬头微笑,轻轻地道:“没事,少爷,别让我打搅你们谈正事对了,我可以四处走走吗?我保证不会惹麻烦。”
“不怕你惹麻烦,只怕你迷了路,我们要进去餐厅里坐下来谈,你不想和我们一道吗?”他低头凝视她。
蝴蝶望着他“你希望我与你一道进去吗?”
他毫无心机地笑道:“那当然,你这个‘贴身’丫环当然得跟着我贴身行动了,这不就是你今天所希望的吗?”
她心头有些酸楚又有些甜蜜,轻轻地点头“是。”
她只是希望他能够说得更有感情她多希望他是出自于依恋她,舍不得她走开,所以才要她寸步不离的陪在身旁
唉别傻了。
蝴蝶振作起精神,跟随着他们的脚步往华丽的餐厅走去。
这已经是一大进步了,她得把握才是。
只不过呆呆地坐在一大堆洋人之中,耳朵听着叽哩咕噜的洋话,对蝴蝶而言就已是一大折磨。
尤其像个小呆子一样只能净对着人笑,却有口不能言,这一点更是严重地考验着地的耐心和嘴唇的毅力。
她笑得子诩酸了,两颊还会隐隐抽搐,可是又不敢跟李卫说她想出去透透气他们一堆人抽着一种粗粗大大的烟,喷得满桌子的烟雾弥漫,害她有几次都快憋不住气而咳出来。
她不禁回想着之前李卫在家里招待洋人,她还在伤心不能进去相陪聊笑,唉,早知道窝在一堆洋人中间有这么苦,她当初实在应该庆幸,而不应白白为此掉眼泪的。
她坐在他们之中,听着他们的洋话咕噜来、咕噜去的,只能拼命想着自己的心事来打发时间!不过坐在她身畔的李卫好像也有一丝心不在焉,可是他依然保持着很完美的礼仪。
真奇怪,她竟然能够敏感地感觉出他的感受和心情对此,蝴蝶情不自禁地芳心窃喜。
或许,他们慢慢地就能心有灵犀了。
就在这时,另外一个身穿黑色燕尾服的洋人走了过来,手里捧着一个雅致、神秘的黑色绒盒。
蝴蝶察觉李卫精神陡然一扬,仿佛期待已久地起身迎向前去。
“罗勃,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李卫含笑与罗勃热切有力的交握双手“坐,我们都等着你呢!”
“那位是?”罗勃看了蝴蝶一眼,疑惑地道。
“她是我的丫头,今日陪着我来的。”李卫以洋文解释。
罗勃欣羡地道:“真是羡慕你们这些东方世子,家财万贯不说,还有着许多美丽的侍女服侍。”
“我只爱我妻子一人。”李卫认真地道“你知道的。”
“嫂夫人还是那般温柔娴德吗?其实她大可跟在你身边,一道出来涉足社交圈。”
“她是典型的中国女人,对丈夫三从四德,甘心在家中照看一家老小,我更不忍心她跟着我受奔波之苦了。”提起乡间大宅的爱妻,李卫眼神温柔得像掐得出水来“她真是个好妻子,没话说的。”
罗勃好生羡慕“你真是个幸运的家伙。”
李卫笑得心满意足“多亏了她,我才能心无旁骛地在外拚斗事业,而无后顾之忧。”
“我真羡慕你,不如这样吧,你身边的这个丫头看起来也很不错,你就将她拨给我做侍妾如何?我听说上海女子知书达礼、温柔婉约,我早已心仪很久了。”罗勃一脸想望。
“蝴蝶?不,她今年才十八岁,”李卫胸口没来由的一闷“还是个小女孩,不适合你的。”
“年轻好,不会有太多的心机与城府,正是最可口稚嫩的时候。”罗勃咧嘴一笑。
李卫强忍着与老友反唇相讥的冲动,深吸了一口气,道:“别说那些了,谈正经事,你帮我买到上好的珍珠项链了吗?”
罗勃将黑绒盒子往前一递“幸不辱命,我可是花了好一番工夫才弄到手的,这是最完美的珍珠项链了,据说大有来头,还有一个传说呢!”
“什么传说?”李卫打开了黑绒盒子,顿时一愣,再也说不出话来。
饶是他经商多年,家中所珍藏的珍珠宝贝也不少,可是这条静静躺在黑绒盒内的珍珠项链,却比他以往所见过的珠宝更加美丽珍贵。
数十颗雪白如云的圆滚珍珠,每一颗的大小尺寸都完美相符,静躺着时自然流动着柔和晶莹的光彩,如星片、如月光,闪耀着动人心魂的魅力,当他大手轻捞起那柔润的珠身时,却听得隐隐约的的玉石之声,轻轻敲击在空气中。
果然是完美无瑕的极品珍珠!李卫于心中深深赞叹。
罗勃见他的神态就知满意,他笑着道:“这串珠子据说是英国皇室之物,当年温莎公爵爱美人不爱山河,为心爱的女子添置了数种奇美的珠宝上顶条项链也是其中之物,传闻拥有此链之人,皆能够拥有一段刻骨铭心、石烂海枯的坚贞爱情,也听说它每成就一段良缘后,便会自动消失踪影,辗转流浪红尘,继续牵成下一对有情人你听,这珠子的神话是否很美?”
李卫叹息着“它的确美得不似凡间物,只不过这神话毕竟是神话,一串珠子怎么可能会有如此神迹?”
“这是卖这串项链给我的吉普赛人说的,你知道他们的,是美国最有名的流浪民族,擅长以神话和传说倾倒世人。”罗勃笑道。
“还是要感谢你,帮我找到了这么美的珍珠。”李卫看了好友一眼,心中充满无限感激,反倒奇怪起方才为什么想对他反目了。
“咱们是多年老朋友了,还说什么谢不谢的。你这串珠子是要送给嫂夫人的吧?”
“是的。”李卫笑得好深情“我准备在我们结婚两周年的时候送给她,这是一个惊喜礼物。”
“你简直比我这个外国人还要浪漫啊!”“中国人对情向来是嘴上沉默,但心底情意保重,有些事情会做但不见得会说,不像”
“不像我们这些洋鬼子,成天嘴里嚷着情啊爱的,私底下又是另外一回事,是不是?”罗勃眨眼。
李卫爽朗大笑“罗勃兄,这我可没说。”
“得了,还不知道你老兄的脾气吗?外表温文却是精明聪颖,你脑袋瓜子在想什么,我岂会不知。”
“对了,我该开张票子给你,我知道对你这个知名珠宝商来说,这不算什么,可是亲兄弟明算帐,我是不该也不能占你便宜的。”
罗勃潇洒地挥挥手,爽快地道:“就当作是我送给嫂子的吧,我们是什么交情了,还要提钱?真俗气。”
李卫又好气又好笑“老兄,这是两回事,若是你自己买来送给雪红的,我自是可大方收下,可是这珠子是我央你代为采买的,自然就得由我付帐。”
罗勃挤眉弄眼,开玩笑道:“如果你觉得过意不去,就把那个俏丫鬓送给我吧!”
李卫胃里不舒服的感觉又升起了,他正色道:“罗勃,我是和你说真的,蝴蝶不行,她像我的小妹妹。”
“那你更该把妹妹介绍给我认识了。”罗勃朗笑,不以为意地道:“我也是跟你说真的。”
李卫别过脸,有些忧郁“再说吧,等我问过她本人的意见再看看。”
“那你这方面是没问题喽?”罗勃大喜。
李卫很疑惑地看着他“你与蝴蝶甚至连话都没说过,你为何这么执意跟我要她?”
罗勃望向蝴蝶的方向,仔细地打量了一下,随即笑道:“我说过了,我想要一个像嫂夫人那么好的女子为伴,蝴蝶看来如此玲珑剔透,正是我心目中中国侍妾的对象,既然她又是你家的丫鬓,那就更好办了。”
“你不想正式迎娶她?”李卫脸色有些难看。
罗勃大笑“我才三十,还不想被绑住呢!中国女子的好处是温婉柔顺,不会同我争东要西的,以后若我找到了真正的爱人,那么她也不会争风吃醋,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你倒比我这个中国人更懂得享齐人之福”李卫心底越来越不舒服,无法忍受蝴蝶被他人视作可随手亵玩的女子。“只不过既然是我家里的丫颦,我就有这个责任令她们有幸福的归宿,你的论调不适合我家的丫头们,所以你还是改变心意吧!上海还有其他甘愿委身为妾的女子,你慢慢找去。”
罗勃看着好友有点脾气了,不禁愕然道:“李,你是不是喜欢上这个蝴蝶了?”
李卫悚然一惊“你在胡说什么?”
罗勃盯着他“要不然你怎么会不高兴?照说嫁我这个珠宝商为妾,也是个不错的归宿,你为什么极力反对?”
李卫也摸不清自己心底究竟是怎么想的。他喜欢蝴蝶吗不!他唯一爱的只有雪红,怎么可能再将心分给另外一个女子呢?
他不能如此自私,身为男人虽然有权娶三妻四妾,但是这么做却是一个严重的自私表现,何况伤害的将会是两个女人的一生
一思及此,李卫不禁打了个寒颤。
“罗勃,有点君子风范。”李卫叹气,随即露出真心却忧伤的笑容“这样吧,我帮你问问蝴蝶的意思,如果她同意的话,我绝对没有第二句话。”
“太好了!”罗勃抓抓头发,愉快地笑了。
李卫胃里翻搅着,心头也莫名地沉重了起来。
蝴蝶望着他们俩在另外一头低声交谈,心下有些慌乱。
那人是谁呢?他们又是在说些什么?有什么是不能在这儿讲的?她胡思乱想着,小手慌乱地绞扭。
在这一瞬间,她分外觉得与他们的世界相差得好远、好远,怎么都打不进去他们的圈子里
是不是她真的太过高攀了?
她悄悄地起了身,对着几个向她投注关切眼光的洋人微笑了下,小手往外头指了指。
餐厅外是一大片透明的玻璃,隔着甲板与室内,从此处望去,就可以看到外头的景象。
她迫不及待想出去透口气,好好地整理一下心绪,至于李卫他已经顾着与朋友谈话,顾不得她了。
走出餐厅,外头正好飘起了淡淡、薄薄的雪花,外头的客人连声惊呼着,有的人忙着要进里间躲雪,有的则是仗着穿得暖和,在外头赏起雪来。
蝴蝶愣愣地望着自天空落下的轻雪,她缓缓地伸出手去,接住了一片、两片、三片雪花渐渐地沾染上她的黑发、她的肩。
冰清沁心她不由自主地悸动着,方才在餐厅里所受到的冷落和孤立,像这雪花带给她的感觉一样,一开始只是一点一点,后来却是漫天大雪向她袭来,仿佛要将她整个人淹没。
傲梅霜欺,不胜寒苦
在这一刹那间,她觉得好累、好累处处用心良苦,希望能够得到李卫的青睐,可是在她面前的是一大块千年顽石,单凭她自己的力气,怎么推也推不动。
只要他给她一点点的力量,哪怕只是一个深情的眼神、鼓舞的微笑也好,她就有了更大的气力可以去斩开堆积在面前的一切荆棘,管他什么主仆之分,地位身分之分
可是他没有,沉重的压力快把她整个人给压碎了,他却浑然未觉。
蝴蝶再也忍不住心头的酸楚委屈,泪水夺眶而出,在这漫天的轻雪中,如同两颗晶莹的珍珠,缓缓地滚落颊边。
而在餐厅里
“你一定要把她给我,你看!”罗勃的低呼赞叹,让李卫本能地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你看她多美!”
李卫见状,心倏然一紧。
蝴蝶站在雪中落泪,那冰寒的雪花仿佛也在见证着她的悲伤,将她蓝色的杉子沾染成一点、一点触目惊心的白
李卫再也忍受不住,大步冲出了餐厅,来到了蝴蝶的身畔紧紧地抓住她“你在做什么?难道不知道下雪了吗?”
“少爷”蝴蝶回眸,眼底的凄怆震得他心大大一痛。
他蓦然将她拥人怀中,用温热的身体去包围、温暖地冰凉的身子。“蝴蝶,你这是何苦?”
他突如其来的温情和低语,震动了蝴蝶的悲伤,她不敢置信地抬头望着他,却见他英俊的脸庞上有着隐隐的不舍和怜惜。
她闭上眼睛,陡然觉得一阵晕眩?咸欤闾轿业钠淼涣寺穑啃恍荒恪12恍荒悖?br>
李卫紧揽着她往餐厅内走,像是害怕她一转眼间就会消失在雪中;他这样的温柔教蝴蝶不由自主地心生悸动。
罗勃见着他们俩的模样,有几秒钟的呆滞,满脸皆是质疑之色。
李卫接触到他的眼光,骞然一颤,随即缓缓地将蝴蝶放开,冷静地道:“蝴蝶,我有一件事想跟你商量。”
她还兀自陶醉在方才的柔情里,眸光美丽得醉人“是,少爷请说。”
“你先来见过我的好友,罗勃。”李卫深吸一口气,低沉地道:“他会说些中文,你与他交谈没问题。”
蝴蝶惊喜地看着李卫,以为他已经预备将她纳人他的社交圈中。
“罗勃先生,你好。”她真挚地望着罗勃,微笑道。
罗勃眼中疑色净去,咧嘴笑着“你好,你果然跟我想象中的一样可人。”
蝴蝶被赞美得有些害羞,嫣然道:“你过奖了。”难道李卫曾经跟他的好友说过她吗?
李卫在一旁有些不是滋味,温文儒雅的脸庞有一抹不自然。“呃,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同你商量,我们到另外一桌坐吧!”
蝴蝶抱着欢天喜地的心情,跟着他到另外一张红木桌前坐下。
李卫却不忙着说话,招来侍者点了一杯黑咖啡。
“想再喝点什么?”他问。
蝴蝶深深地凝视着他“咖啡,我也要咖啡。”
他点点头,吩咐侍者后,他再吸了一口长长的气,脸色凝重。
蝴蝶的笑容渐渐消失了“怎么了?”
“你今年十八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其实也该找个好归宿了。”他缓缓地开口。
她有些心慌意乱“少爷,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他不看她,继续道:“其实做丫环并不是长久之计,你心底有没有过其他的打算呢?”
她咬着唇,难掩心头怦然“有的,只是不敢高攀。”
李卫像瞬间被敲了一记闷棍般,神色也复杂难辨起来,猛然一咬牙道:“如果,只是如果有个机会可以让你脱离丫头的身份,让你得到一个好归宿,你愿不愿意?”
她以为他在向自己表白,脸红了,眼神也迷离了“我当然愿意,天知道我盼望这一天盼多久了。”
他闻言,脸色越来越难看。
蝴蝶惊疑地凝视若他,心头更加乱纷纷了。“少爷,你怎么了?”
他强忍着心头怪异的戳痛,勉强露出一抹微笑“那太好了,罗勃罗勃很喜欢你,他跟我要了你回去当侍妾,他是个好人,你跟着他可享尽荣华富贵,是比做丫环或卖花好得太多了。”
蝴蝶脸色瞬间刷白,像是陡然被雷劈中一般,整个人摇摇晃晃起来,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昏厥过去。
李卫脸色也变了,急切中忘情地握住了她的手“蝴蝶,怎么了?你你不舒服吗?”
蝴蝶强自支撑着不晕过去,她紧紧地盯着他,眼底盈泪“少爷,你你说什么?可不可以再说一次?”
他只得硬着头皮重复“罗勃喜欢你,希望娶你。”
她尖锐着声音道:“你漏说了侍妾两个字,他希望收我做侍妾,是不是?”
这一切都变得尖锐而清晰起来了,她仿佛走出美梦,却发现现实不过是一潭挤满鳄鱼的黑暗沼泽。
而她,竟然还以为身在天堂中。
李卫从未见过蝴蝶的表情变得如此可怕,她脸色惨白、神色凄厉,唇角带着似笑非笑的嘲讽。
“那少爷的意思呢?”她低着头,冷冷地开口。
这会儿换李卫心慌意乱了,他苍白着脸,轻轻地道:“我没有任何意见,只要你愿意,我马上会”
“会什么?把我丢给一个陌生人做侍妾?”她倏然抬头,眸光冷若冰箭“没错,我是自愿成为你的丫环,也感激你伸出援手救我于贫困水火中,可是我韦蝴蝶人穷心不贱,还不至于要沦落到做人侍妾的境地。”
李卫闻言愣住了。
蝴蝶的眼眸照亮,像团燃烧着的火焰“少爷,你以为做侍妾比当丫头风光吗?你错了,做丫头至少不偷不抢、不出卖灵魂,我做得心安理得,可是做侍妾你真当我韦蝴蝶就是如此贫贱,反正已经做了卖花女,那就做人小妾又如何是不?”
李卫呆住了,盛怒中的蝴蝶像朵怒放的红玫瑰,狂野却美丽逼人。
他被堵得哑口无言,只能呆呆地看着她。
蝴蝶倏然起身,强忍住正在滴血的心痛,沙哑、冷漠地道:“我现在马上回去收拾包袱,我也会把我所领到的工资统统还给你,我”
她的话结束在一声哽咽中,李卫还来不及反应,她已经掩口奔出了餐厅。
他只能傻傻地看着她窈窕的蓝色背影消失在船头
对不起!蝴蝶,对不起
罗勃看着蝴蝶飞快离去,而李卫愣在当场,他忍不住快步来到桌边,急急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谈不拢吗?还是她要什么额外的条件?”
李卫没有回答,只是径自沉浸在内心的悸动中。
半晌,李卫缓缓地抬头,受伤的眸光紧紧地盯着好友,突然觉得他变得面容鄙恶不堪。
他们两个自以为是的大男人,连手重伤了蝴蝶的心。
是啊,亏他平时还自朝是两性平等的拥护者,没想到他枉自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却还是跟五千年来的冬烘、丑恶的中国男人没两样,竟然允许“纳妾”这种事在他的身边发生而且还是他一手造成!
他突然再也不能忍受下去了,飞快起身“罗勃,纳妾的事就当作你从来没说过,我也从来没有答允过你,现在我还有急事,我先走了。”
罗勃见李卫拿起黑绒盒子匆忙就走,讶异得嘴巴大张,完全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