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方蝶心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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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川丽子,下,冯拾翠看到混乱的房间,散落一地的衣物,她的脸刷的惨白,随手抓起一地的衣物,白色衣裳的脚印让她皱起了眉,原本用来埋藏证据的小桶子,已经从衣橱上方的角落横躺在地上。看来,她的秘密被方思咏探知了。

    她的手心冒着汗,可她没能管那么多,下一秒,她低头在柜子里翻找着张错送她的棋盘跟棋匣,想要确认它的完整。

    “丽子、丽子”张错跟在她身后追上来。

    抽屉被翻开了,棋盘与棋匣不见踪影,她拚命的在一堆杂乱中找着它们的下落,最后,她在棉被堆下翻出裂成两半的棋盘,还有一只棋匣,她紧紧的捧在胸前,拚命的喘着气。

    张错推开门,看见她捧在胸前的东西,许多记忆跟着被强行拖曳出。那个棋盘他记得,是他从日本带回来送给拾翠的礼物,他记得

    但是,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强作镇定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双唇紧抿成了一直线。

    “阿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邵恩新跟着两人的脚步来到,一见到屋子里的混乱,他嚷呼着“哇塞,现在是怎样?遭小偷了吗?”

    只见他们两人各据一方,张错再次翻开护照子的脸、拾翠的名,究竟,她是丽子还是拾翠?

    他脸部线条逐渐僵硬,把护照扔给一旁的邵恩新,然后又逐一的抽出皮夹里的证件、相片,有冯拾翠的身分证,还有她和冯奶奶的合影。

    这些东西都该属于拾翠的,为什么会在丽子手上?他困惑的闭上眼,喘息不断的加剧。

    脑海中,拾翠平庸的容貌,腼腆的笑容,飞快的闪过,下一秒,换成了丽子美丽的容颜,还有开朗直率的笑容。

    邵恩新的诧异不下于张错,瞧他的子诩张成了吃惊的大圆形。

    “丽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邵恩新问。

    没等她开口解释,张错怒不可遏的上前抓过她,强逼她面对自己“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阿错,别激动。”邵恩新上前安抚,但他的手才碰上张错的肩膀,就马上被甩了开来。

    他使劲的摇晃着眼前不发一语的女人“说,你究竟是谁?是丽子,还是拾翠”他的声音像夏日惊雷,又沉又响“为什么你变成这样”

    她用幽怨的眼神望着他“我是谁,你不已经看得很清楚了吗?是,我为了追求美貌,所以动了整形手术,我的眼、鼻、口、脸,乃至声音,通通都在手术刀的雕塑下,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啪的一声,他骤然挥了一巴掌在她清丽的脸上,留下泛红的掌印,灼烫她的脸。

    “阿错”邵恩新努力的想荚篇他。

    “你太可恶了,冯拾翠,你真的太残忍了,你莫名消失,然后十年后换了一张美丽的容颜再次出现在我面前,你不表明身分,眼睁睁的看着我同时为两个你陷入痛苦,你真的太残忍了!”张错的眼神暴凸,巴不得杀了彼此。

    对,她是残忍的,但是,人若不残忍,又怎么成功?她哀戚的闭上眼,接受他所有的指控。

    “我问你,你高兴了吧?看到我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你高兴了吗?拾翠,喔不,你现在可是个千面女郎,我该请问你现在扮的是丽子,还是拾翠?”

    “阿错哥哥”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她才不是想要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她只是不敢告诉他,她多么害怕他爱的是过去纯朴却姿色平庸的拾翠,然而另一方面,她更害怕他早忘记了自己,而爱上眼前丽子的脱俗容貌。

    她也一样陷入两难的痛苦,痛苦着世上竟然有两个自己!不管杀了谁,她都不能存活。

    “不要叫我,你不配”他发出受伤的低吼。“阿错,你冷静一点!”邵恩新震慑于冯拾翠归来的消息,还得忙着安抚激动的张错。

    他一把揪住她的衣领“回答我,你高兴了吗?你告诉我啊”“我”两串眼泪像雨天檐上的水珠,从她空洞的眼中落个没完。

    张错痛苦的看着她半晌,重重的甩开她,转身离去。

    “阿错”邵恩新的呼唤仍阻止不了他的脚步。

    冯舍翠伤心的跪在地上,无声的啜泣。

    “拾翠。”邵恩新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她抬起满是斑驳泪痕的脸,除了流泪,她说不出一句话。

    “这么多年来,辛苦你了。”他的手拍上她的肩膀。

    摇摇头,她依然吐不出任何话语来回应他的体贴。

    她不想伤阿错哥哥的心,但,还是狠狠的伤了他们彼此,包括他们的爱情。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

    邵恩新追着张错的车于来到酒吧,原以为这个终日沉溺在围棋黑白世界的人,永远不懂酒吧存在的意义,看来,他比谁都懂,一受伤就飞快的来到这儿准备用酒精浇去他的理智。

    “阿错!”酒吧里走来的男人惊喜又震撼的看着他。

    多久了?应该也有近十年了,没想到他们这么久不见了。

    “阿龙。”张错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昔日放纵的中辍生也已经成长,看来他依然过着在枪口下讨生活的日子,脸上的沧桑更胜以往。

    “靠,阿错,兄弟十年没见面,你就顶着着张死人脸来啊!坐,”阿龙热情招呼着他入座,他是这间酒吧的老板。“今晚不好好跟你喝一杯,不知道又要等多久?怎么,下围棋下疯啦!连去日本也没打声招呼。”他口气尽是埋怨。

    张错勉强扯出一个笑当作回应,当作是默认,默认他的指控。

    “阿错?”尾随而来的邵恩新,看着他跟眼前看似道上兄弟的人热络的情形,不免有些狐疑跟担心。

    “你朋友?”阿龙看了他一眼。

    “嗯,邵恩新。”张错转而对邵恩新说:“阿龙。”

    “来啊!坐下来一起喝。”阿龙伸手一招,上好的酒就捧上了桌,三人面前的酒杯迅速的盛满琥珀色的液体。

    张错端起酒杯,一口仰尽涓滴不剩,让汹涌灼烫的酒精洗涤他的内心。

    “阿错,不用喝这么急,这里的酒很多,不需要担心我跟你抢好不好?”阿龙调侃的说,缓住他酗酒的冲动,不忘用眼神询问着一旁担忧的邵恩新。

    怎么十年不见,一见面就是这死样,还拿酒当水喝,他阿龙都没这么离谱过。

    邵恩新摇摇头,一言难尽的驴样,结果他一焦躁,也跟着张错豪饮一杯。

    “靠,你们两个喝这么凶,我再不跟进,倒显得我婆婆妈妈。”阿龙二话不说也饮了一大口。

    他食指动动,招来小弟。

    “龙哥。”理着平头的小弟恭敬的喊。

    “交代下去,今天酒吧不招待其他人,把客人全打发走,我今天只跟我兄弟喝酒。”阿龙吩咐着。

    “是。”

    “阿龙,开店不做生意,你不如关店。”张错夺过酒瓶,自己斟了一杯。

    “关店就关店,我从来没怕过。”他一向洒脱“有种你把我的酒吧喝倒。”

    捧送上桌的酒多得是,张错跟阿龙像是杠上了似的,一杯又一杯的喝,看得一旁的邵恩新阻止也不是,不阻止也不是,最后干脆抢过一瓶,把自己先灌醉好了。

    拾翠回来了有什么不好?一个消失这么久的人回来,高兴都来不及了,阿错实在犯不着发那么大的脾气!唉,谁叫阿错向来是人人捧在手心的天之骄子,他就不懂他邵恩新挫败的心。

    曾经他也喜欢拾翠的,可是拾翠的心啊眼的只忠诚的追随阿错,跟着他追逐围棋造诣,跟着他追求那不可得的爱情,说来阿错比他幸运多了,真不该还对拾翠生气的。

    她是变了,变了另一张漂亮的脸,可那又怎样?女人都希望自己更美丽的,女为悦己者容,谁都不想老停留在过去丑陋小麻雀的阶段,是女人就会希望自己蜕变成为一只高贵的凤凰,但阿错不懂,因为他已经优秀惯了,根本不懂这种心情。

    邵恩新拚命的喝,反倒比张错还像个喝闷酒的家伙。没多久,他头重脚轻的往桌面一趴,发出咚的一声,便没再爬起来。

    “你这朋友酒量真差,一瓶就倒。”阿龙豪气的笑着。

    张错看了他一眼,回过头,又安静的喝着酒。

    “靠,阿错,你哑巴啊?我唱了一大段的独脚戏,你连吭都不吭一声。”阿龙抗议。

    “喝酒就喝酒,你吵啥?”他冷冷的说。

    “好,喝酒就喝酒。”

    但每饮一杯,拾翠和丽子的脸就会在他脑海中厮杀一阵,就像围棋里的黑白棋般,在他脑中刨割领地争着胜利。

    曾经,他是那么期待着拾翠的归来,期待着她纯朴天真的姿态,然而他却失望了,取而代之的是美艳睿智的丽子骤然出现,为此,让他历经一番内心纠葛,而当他决心放弃拾翠的时候,竟然让他发现原来丽子就是拾翠

    他想问,她的隐瞒把他受过的挣扎当成什么?而他在两人之间陷入的为难又算什么?

    看着他为她痛苦,她高兴了吗?

    越想越烦闷,他干脆抓起酒瓶,把自己灌得一脸的酒。

    “阿错,上好的威士忌你是这样玩的?”

    “少罗唆,心疼啊!”他烦躁的喊。

    “心疼?我有什么好心疼的?我要也是心疼自己,心疼自己交上你这个朋友,早知道你这么冷血,当初叫兄弟把你打得鼻青脸肿扔到猴喂鲨鱼就好了,干么认识你,还跟你飙车、打撞球,拿命跟你搏感情?结果人要去日本了,竟然招呼也没打一声,我真觉得自己很驴。”阿龙憋了一肚子鸟气。

    张错看着他,愧疚起来。

    “靠,说这个做什么,真是驴。”阿龙也跟着拿起酒瓶猛灌。

    酒吧的气氛冷了,酒的温度更冷,谁都不想再说话,只是用碰撞的玻璃杯声响,证明自己还存在。

    许久,张错醉得迷离,寡言的他开始低诉他的挫折。

    “她回来了。”

    “谁?”阿龙摸不着头绪的问。

    “拾翠,住在我家的那个小丫头。我去日本后,她也跟着离开了,三年前我回来,她今年才回来。”

    “拾翠?你说的是那个长得不怎么样,又老爱跟在你屁股后打转的那个傻丫头啊!”没想到陈年记忆还能及时找出,阿龙自己都讶异。

    张错不以为然的看了他一眼,显然对他那句长得不怎样,很感冒。

    “我说话本来就直,她的确长得很不怎么样啊!没眼睛、雀斑脸、乱牙嘴,就是乖乖静静的,还不讨厌。”阿龙有些疑惑“她回来了你应该高兴啊,干么一脸郁闷?我当你家发生什么事呢!以前你不是老说,飙完车有个人在阶梯上等着的感觉很温暖,那时我都怀疑你是不是爱上那个丑小鸭了。”

    张错赏了他一记凌厉的白眼,又灌了自己一回“她不丑了,这次回来她艳若桃李、美若天仙,十足十的整形美人,而且还下得一手好围棋,有时候连我都没把握能赢得了她。”

    “真的吗?那太好了,男人看女人还是看长相啦!她现在变美、变聪慧了,你应该替她高兴的,否则老是当只丑麻雀很闷的,也该换她当当凤凰了。”

    “阿龙!”张错懊恼着他的说辞。

    “阿错,我不懂你在生气什么?不过从你眼中,我看见你对她的依恋,可是又耿耿于心她动了整形手术。靠,阿错,男人有时候不能自私的,你让人捧惯了,是无法了解那种想飞上枝头当凤凰的渴望,像我就懂。”

    “懂个屁。”他觉得阿龙分明是找他麻烦的,竟在他的郁闷时添加郁闷。

    阿龙喝了一大口酒“你长得帅,对围棋又有天分,还是天丰棋院的继承人,而她什么都不是,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你,如果她为了爱你、为了能与你相匹配,而去动了整形手术,花费青春学习围棋,这样又有什么不对?当初她丑的时候,你都可以认同她,为什么现在变美了,你反而介意的喝闷酒?怎么,是她变得太出众,你觉得高攀不上?”

    “阿龙”阿龙真有气死他的天分,非要这样曲解他的意思。

    “没有那就好啊!只要你喜欢她,你就当她是飞上枝头的凤凰,给个栖息的枝干就好,不用喝闷酒。要不你说啊,为什么生气?”

    “阿龙,我是生气她隐瞒,三年前回到台湾,我是那么一心一意的等待着她,还愧疚自己抛下她,没想到,她竟然以另一个人的身分走向我,让我在过去的她与现在的她中周旋痛苦,直到我好不容易选择现在的她,决定忘记拾翠,她才告诉我,她就是拾翠,跟我想忘记的那个人是同一个人,你说,我被她整得不够惨吗?”

    “惨是不惨,倒是驴了点。”阿龙率性的说“哎呀,男人现在吃点亏,以后占便宜的还不是你,况且,你都已经选择了现在的她,不是吗?”

    一时间,张错哑口无言。没错,他早选择了丽子。

    “我看你脸这么臭,火气一定很大,说话就跟着难听起来,说不定她已被你伤透心了!其实事情没那么严重的啦,以前老被人追杀的时候,我还不是天天过得开心,别别扭扭的干么,拿出你围棋的修为,不过就是整形手术嘛,顶多以后胸部摸起来弹性差了点,又不是摸不得,省点吃啦!”

    “阿龙,你安慰人的时候可不可以修饰点,别老是这样腥膻色不忌的。”

    “靠,从我开始混帮派我就是这样讲话,你又不是不知道,三八!”阿龙捶了他一拳“待会我要去泡三温暖,你来不来?现在我每天非得泡三温暖才有办法睡觉,老了喔!”

    “不了,我还是回去好了。”

    “好吧!回去抱女人舒服多了,要我派人送你吗?”

    “不用了,酒还没醒,我走走路,累了再拦计程车就好。”

    “不用想太多,回去你侬我侬一下,什么误会就没了,至于你那个醉得跟死人一样的朋友,就先让他睡在店里好了,晚一点我让兄弟送他回去。”

    “谢了,阿龙。”

    “婆婆妈妈,跟娘们似的。”阿龙起身交代兄弟几句,就闪人了。

    彼此眼中的笑容那么真挚,谁都没有料想到,这晚,是重逢,也是死别。

    张错在路口被闯红灯的车子撞上,紧急送医后虽生命无虞,但医师宣布他眼角膜受创双眼失明,阿龙则是在三温暖被仇家追杀,在加护病房与死神搏斗。

    。。

    病房里,冯拾翠、张士杰,还有邵恩新夫妇都是愁容满面,大家对着床上的张错,谁都没有勇气告诉他真相。大家耐不住沉默,纷纷躲到走廊,只留下冯拾翠一人陪他。

    她怎么也不敢相信,医师竟然宣布阿错哥哥的眼睛将永远陷入黑暗。

    曾经他的眼眸是那么深邃动人,锐利的看着围棋上的布局摆阵,翩然的看着周围人的来来去去,老天怎么可以这么残忍的夺去?

    她的手不断的颤抖,看着他脸上的皮肉伤,那么不舍。

    皮肉伤可以复元,但是双眼呢?等不到捐赠的眼角膜,他的人生就只能这样了?

    难道老天爷是想惩罚她违逆自然,强行给自己换上如此美丽的容貌,所以要夺去他的眼睛,好让她的美丽永远无法在他眼前出现?

    如果真是如此,她宁可她永远是丑陋的。

    纱布绷缠了他的双眼,张错感觉到一声哽咽,还有脸颊旁有风的流动,他本能的伸手一抓,一只柔软的手掌落入他手中。

    “谁?拾翠,是你吗?”他的眉挑动着。

    冯拾翠忍着哽咽“嗯。”“为什么不说话?”他情绪有些焦躁,毕竟一个正常人突然面对黑暗,都会很难忍受这种寂寞。

    “我以为你在休息。”不管她怎么忍耐,呜咽还是忍不住。

    “你怎么了?你在哭?”他的另一只手在空气中抓着。

    她赶紧把自己的手送过去,好让他握着“没有,我只是让你吓到了,好端端的,怎么搞成这样,都是我不好。”

    他没有吭声“是我反应太过,不是你的错。”

    他的心在犹豫着,毕竟要这么赤裸裸的说爱,他还是第一遭,还在犹豫。

    这时候,推门声响打断了他想要说的话,是医师。

    “张先生,我是胡医师。”

    “你好,胡医师,请问我的眼睛还要缠着绷带多久?”绷带让他像个瞎子,这会让人暴躁,虽然他爱围棋的黑与白,但是他不爱这种连线条都看不见的黑暗。

    “张先生,我就是来跟你讨论你眼睛的状况,希望你能先有心理准备。”

    张错的心剧烈跳了几下,胸腔的压力陡升,让他差点喘不过气来。他握着冯拾翠的手是那么的紧,那么的用力。

    “疼”

    她喊出了声,他霎时放开,然后双手颓放在两侧。

    许久,他语气震颤的说:“你说吧医师,我想知道,即便是最糟的情况。”

    胡医师的脚步靠近了些“是这样的,这场车祸造成你的眼角膜严重受损,已经影响到你的视力,经过评估,需要做眼角膜移植手术,我们已经开始徵求找寻”

    眼角膜严重受损,需要做眼角膜移植手术

    医师的话像录音机反覆拨放似的,不断在他脑猴盘旋,突然间,失明、瞎子这样的字眼,重重的撞击他的脑袋,引发他恐惧的疼痛。

    “如果没有机会,那我”张错涩然的说。

    “很遗憾,那你将会永远失明。”

    像炸弹,又像山坡上掉下的落石,炸得他尸骨无存,压得他支离破碎。

    冯拾翠担心的看着他,一双手紧紧的握着他,想要给他一点温暖,然而,他的手却更加冰冷,冰得像是十二月天的霜雪。

    他安静了好久,久得让人以为他睡去。医师走了,她的手还覆在他手上,他突然笑着,冷冷静静的笑着。

    “哈,哈哈,哈哈哈”他每笑一声,就多一把刀刺入她的心中。

    “阿错哥哥,你别这样。”她的眼中呈现极度的忧虑。

    “哈哈哈”他依然还是笑,越笑越大声,几乎要手舞足蹈了起来。

    “阿错哥哥,你不要吓我,我知道你难受,但是你别这样,医生说过,只要接受眼角膜移植手术,一切都会改变的。”冯拾翠紧紧抱住他。

    他却一把推开她,狰狞的咆哮着“走开,给我走开,你听不懂吗?那是如果有机会,倘若没有,我就注定是个瞎子,一辈子看不见任何东西的瞎子。”

    “住口,我不许你这么说。”她噙着泪,除了埋怨造化弄人,也恨自己的束手无策。

    张错的脚踩到地板,双手在空中胡乱的摸索。他想逃,逃开这个残酷事实,一个棋士若看不见棋盘和棋子,那么他跟废物有什么两样?

    还有拾翠呢?他能拿她怎么办?求她怜悯吗?不,他不能。

    “阿错哥哥,你要去哪里?”她上前阻止。

    “走开,别拦我,你给我走开”

    “你听我说,我们已经浪费十年了,这十年我等待的就是回来与你重逢,我那么努力就是为了爱你,你别走。”她抓起他的手,要他紧紧的捧住自己的脸,泪水洗刷她的脸庞,沾湿他的掌心。

    他的眉皱得死紧,眉间捺出的线条层层叠叠的紧密。

    “爱?我们之间能有什么爱?”他愤恨的问。

    “当然有,从我在天丰棋院第一镒看见你,我很清楚那就是爱,我愿意用十年去追求蜕变,你怎么可以拒绝我?”

    “你追求的人已经不同了,我是瞎子,我变成瞎子了”他朝声音的来源大吼“难道你要说你不嫌弃我,愿意跟个瞎子共度一生?拾翠,倘若你敢这么说,我真会恨死你,我宁可我死在那场要命的车祸当中。”

    他的自尊到这一秒钟仍是不可侵犯的凛然。

    冯拾翠怔然的看着他,下一秒她扑上前去,奋力哭泣,使劲的捶打着他。

    “你向来都是备受恩宠的天之骄子,即便我用十年的时间逼自己改变,你还是那么的高高在上,难道在你眼中,我真是永远飞不上枝头、当不了凤凰的野麻雀吗?你太可恶了”

    “拾翠,爱情敌不过现实的,你清醒点,我们都好过。”他的态度十分强硬。

    她看着他,怒火在体内窜烧着。十年,整整十年,她每天用劳力换取姨婆的认同,用忍耐熬过每一次手术,即使饿得半死,还是撑着把牙齿矫正继续下去,然后还要逼没有天分的脑袋在棋盘上进步,挨打被责骂的次数频繁得超乎她自己可以想像,这样的奋力不懈为的是什么?他竟然还要她清醒点!

    冯拾翠握紧拳头,她几乎是跳起来揪住他的衣领,她狠狠的对他命令说:“我不会让你好过的,我要你为我努力的十年付出代价,往后的每一个日子,我命令你得在棋盘上与我争胜败,不要用失明来当藉口,为了跟你对弈,我是那么努力的学习围棋,在我还没有彻底打败你之前,你都没有拒绝的权利”

    张错想拉下她的手,她却揪得更紧。

    “我告诉你,你别想走,只要留着一眼可以看见棋盘,我愿意捐出我一眼的眼角膜,让你这辈子都无法撇清我们之间的关系。”

    “拾翠,不要冲动!”他乱了。

    “冲动?我这辈子就是不够冲动,才会让你这样践踏我的真心!我告诉你,我决定用一眼视力换取与你的对弈,你最好想想要怎么打败我。”

    话落,她撇下他,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