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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天遇上东厂的追兵后,狂剑开始加快行程,带着月灵一路往西北而行,越过两省的边境,总算进入逍遥山庄的势力范围。这一路上,他们没再遇上任何不识相敢挡路的人,狂剑的神情冷漠,足以吓走任何人;惟一不变的是,他对她的照顾始终周全。在他每天不懈怠的照料下,她的肩伤已经好得差不多,只剩一点点淡淡的疤痕,但他还是继续帮她换葯。
“这伤已经好了,不需要再一直上葯。”月灵拒绝他的治疗。
“换葯,我不要你身上留有任何伤痕。”
“狂剑,”月灵握住他要拉下她衣领的手,低问:“你在生我的气吗?”
“没有。”他知道她问的是什么,不管她的阻止继续手边的动作。
“如果没有,为什么这一路上你都不说话?”他们每天相处、共乘一匹马,她却觉得他离她好远,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心灵上的距离让她觉得不安,他像是在刻意疏远她。
“你想太多了。”他淡淡地回道,换完葯转身就要离开。
“狂剑!”她急着拉住他,连自己的衣服还没穿好都不管了。“你之前不是这样的,是因为我阻止你杀他们,所以你生气吗?”狂剑没有看她,也没有回答。
他的冷淡让月灵好不能适应,心头惶惶恐恐的,像是失落了什么。
“我我阻止你杀他们,不是不是想帮他们,我只是不想你再造杀孽,我真的不想看见你再杀人”她无措地低语。狂剑抬起她的下颌,低头便吻住她的唇,月灵原本低垂的眼蓦然睁大。
狂剑的唇一点也不冰冷,灼热地碰触她,手掌转而扶住她脑后,令她微仰起头,在她的唇微张的一瞬,入侵至她微颤的嘴里。她的腰被扶着往前靠,整个人贴在他胸前,这样的亲密让月灵彻底迷失。她轻喘着,不知不觉随着他的移动而后退,在她的脚靠到床沿的那一刻,她顺势躺上床,狂剑随之覆在她身上。
他的剑很冷,然而他的唇却灼热无比。
狂剑抬起头,眼神不再淡漠,怜爱地抚着她额前的发。
“我没有生你的气。”他的声音比平常更低沉“月灵,你准备好要信任我、把自己交给我了吗?”
“我”她的眼神迷迷蒙蒙,不知道他的吻对她的影响有那么大,可是她没有任何想抗拒的念头,有的只是一种莫名的熟悉。一股直觉令她脱口问:“我们以前是什么关系?更亲密吗?”
“我说过,以前的事你不记得就没有意义。”他淡然回道,眼神退去一点狂热,但不再冰冷。
“可是为什么这几天你对我那么冷淡?”她不想质问他的,却忍不住心里的委屈。
“那是因为你还不够信任我。”他侧身坐起。
如果是与他相许的那个月灵,不会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他,不会对他的冷淡感到无措。她失去了记忆,他不在乎,然而她忘了他,却是多么令人伤心的事实。他不要她忘了他,他不准!是她听错吗?还是他语气中真有那么一点落寞?
或者这个刚强高傲、武功盖世的男人真有那么在乎她?“狂剑”她坐靠到他身边,看着他的神情,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转回头,瞧见她颈间暗红的印痕,忍不住伸出手轻抚,而后将她的衣服重新拢好。“月灵,你可以忘了以前,但不要忘记现在,我不会让你忘了我的。”
月灵这才发觉自己衣衫不整,双眸蓦然又睁大。“你我刚刚”她结巴失语,只能怔怔地望着他。
狂剑蹙眉搂住她。“你是我的人。”不需要这么惊慌吧?
“可是我有婚约,我们不该”
“你还惦记着那个王爷?”他眼神又变冷。“忘记他!”
“狂剑,你不要不讲理。”她低叫。
“你承诺过,除了我,你不会嫁别人。”他沉沉地提醒。
“我”她才要反驳,忽然意识到他说了什么。“我以前真的说过不会嫁别人,那我们我们”他们才是情人吗?
“你会记起来。”他坚定地说“月灵,我一定会让你想起所有的事。”然后,她会了无牵挂地跟他走,远离京城的是是非非。
逍遥山庄,武林四大名庄之一。
以经商起家,也因为庄主武艺卓绝而驰名江湖。自从五年前庄主燕无痕为救爱妻,单枪匹马赴会毁去神武门后,江湖上再也没有人敢小看这个后起之秀,尤其他的爱妻也不是个普通人。
据说,燕无痕与南方灵鹫宫主祖傲凡是一对师兄弟,这对师兄弟在南北各有一片天,与妻子之间的情事也曾经轰动武林,在那之后,这对师兄弟都成了爱家爱妻的好男人。
但是从没听过这对师兄弟除了彼此之外还有什么其他至交,狂剑却无缘无故带月灵来到这里。
“两位是?”看见两人策马而来,守卫在山庄门口的门房上前询问。
“请转告贵庄主,狂?捶谩!?br>
“请稍等一下。”门房马上进去传话,不一会儿又奔出来。“庄主有请,两位请跟我来。”
随着门房进入山庄,狂剑与月灵一路来到大厅,只见厅中一名器宇轩昂的男子正哄着身旁一名绝美的小女人。“嫣儿,你先到后院去休息,我待会儿就去找你。”
“不要。”她嘟着唇。“你的等一下,通常就是晚上了,那还玩什么?我才不要。”
“嫣儿,你让大哥欠一下,狂剑难得来,我不能不见他呀!”
“那我留在这里一起见好了,我也很好奇狂剑长什么样子嘛!”
“先让我跟狂剑说完话,待会儿再让你见好不好?”
“不好。”她朝他皱了下鼻子。“我要留在这里听你们说话;你可以放心,我不会吵你们的。”
“嫣儿”爱妻哄不听,燕无痕颇头疼。
“大哥,你不疼嫣儿了。”她脸说变就变,下一瞬间,眼眶里已经浮现泪光。“你一直想把我赶走,你是不是不喜欢嫣儿了?”
“没有这回事,别胡思乱想。”燕无痕心疼地搂过小女人。
“不然为什么你一直赶我走”她脸低低地埋在丈夫胸前,声音带着哽咽,双肩不犊禳动。
“嫣儿乖,大哥不是要赶你走,只是我与狂剑有事要谈”燕无痕叹了口气。“好吧,你可以留在这里,但是你得乖乖的,不许捣蛋,可以吗?”
“真的不是讨厌我?”她抬起小脸,楚楚可怜地问。
“不是。”他保证地说。
嫣儿一顿。“好吧,那我不吵你。”她坐正,一副乖乖牌模样。
确定爱妻没问题了,燕无痕这才抬头。
“狂剑,让你见笑了。”他先和好友打招呼,然后注意到狂剑身旁的女子。“这位姑娘是?”
“月灵。”狂剑回答。
燕无痕点点头。“两位请坐。狂剑、月灵姑娘,这位是嫣儿白雨嫣,也是我的妻子。”他为双方介绍。他才刚说完,嫣儿立即跳下自己的位置,跑到狂剑身旁很好奇地左看右看。
“嫣儿,你在做什么?”燕无痕奇怪地问。
“大哥,他是狂剑?”嫣儿看起来惊讶不已。
“是。”
“不像啊!”她困惑地皱眉头。
“不像什么?”燕无很有耐心地追根究底。
“狂剑,既然名为‘狂’,他怎么没有一脸狂傲嚣张的样子?”
燕无痕听了差点跌倒。
“嫣儿!”他警告似的看着她你不是答应过不捣蛋的吗?
“好嘛!”嫣儿嘟起唇,一脸委屈地回到座位上。她只是好奇而已,又没有捣蛋。讨厌,大哥怎么可以防她像防贼一样?
知她甚深、又当了五年夫妻,燕无痕不用看也知道爱妻心里在想什么。他低声安抚“你乖乖的,待会儿谈完事情,大哥就陪你去玩,这样好吗?”
“真的!”她眼睛一亮。
“嗯。”“那好。”她马上正襟危坐,眼不乱瞄、心眼儿不乱转,一副标准的乖乖妻子样。无痕差点又笑出来。
“狂傲嚣张?”先出声的反而是月灵。她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狂剑没有呢?”听到这个问题,嫣儿一时忘了要乖乖的别开口。
“因为他跟大哥一样,都是那种‘外冷内热’的人,他们都对外人很凶,可是对自己人会关心得无微不至。”她眯起眼朝身边的燕无痕一笑,然后赖进他怀里。
“嫣儿。”燕无痕投降了,早该知道小爱妻不会乖乖安分,他只好搂抱着她。“狂剑,你特地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我有件事想请你妻子帮忙。”狂剑从不求人,但为了月灵,他开口了。
“我!”嫣儿张大眼,对上燕无痕一模一样的表情。
“嫣儿能帮你什么?”
“她是女神医的女儿,应该也懂医术,我希望她能替月灵把脉,查出月灵失忆的原因,让她恢复记忆。”
“失去记忆?”嫣儿跳下丈夫温暖的怀抱,直接走到月灵面前,抓过她的手就开始诊脉。燕无痕也来到她旁边。
“怎么样?”
“她的脉象有一点奇怪”嫣儿很努力地想了想,啊!“是失心散,她吃了失心散!”
“有解葯吗?”狂剑问。
“没有。”嫣儿摇摇头,一脸遗憾地看着狂剑。
“失心散没有解葯,但是它也不会造成永久失忆。如果我刚刚把的脉象没错,她体内的失心散葯性正在流失当中,若能完全化去葯性,她就可以恢复记忆。”
“该怎么做?”狂剑又问。
“狂剑,这没有一定的做法。”嫣儿叹气,看出了他对月灵的感情。“服下失心散的人要恢复记忆会有点困难,通常必须面对很熟悉的人事物,或者受到相当程度的刺激才能恢复。可是相同的道理如果受到太大的刺激,不论是心理还是身体,都很可能会受到伤害。”失心散是一种特别的葯物,而这些是嫣儿所能想到的全部情况。其实人一旦服下失心散,最有可能的情况是永远失去以前的记忆,可是嫣儿与别的大夫不同,她有个“女神医”之称的母亲,而她的母亲在父亲的陪同下四处行医,所得到的实际经验更比一般大夫丰富许多,所以嫣儿才会知道这么多。
“那么就是没有办法恢复了?”狂剑的语气沉了几分。
“是强求不得,但不是不可能。”嫣儿更正,此刻的她一点都没有刚才爱闹的模样。“我可以调葯化去她体内的失心散,可是相对的,月灵必须付出相当的代价,因为这种葯会伤害到月灵的健康。最好的方法还是顺其自然,让月灵自己慢慢记起来。不过狂剑,你可以放心的一点是,月灵很有可能恢复记忆的,因为她吃下的葯量并不多。”
“那么,我要等多久?”狂剑闭了下眼。
“这我也不知道。”嫣儿很抱歉地说。
“连你也没有办法,那么我只能等吗?”狂剑的心痛着,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受多久月灵忘记他的事实。
“对不起”嫣儿感受到他心里的痛苦了。
“狂剑,事情还是有转机的,”燕无痕插进话来“至少她不会忘了你。你和月灵先在庄里住下,其他的事慢慢再说。”
无痕唤来下人带狂剑与月灵到贵宾住的阁院,他知道狂剑需要冷静一下。不必多说,他也看得出月灵对狂剑的重要性,否则狂剑不会为了她开口求人。而如果他没有看错,月灵即使失去记忆,对狂剑仍是有感情的,从把脉开始,月灵担忧的眼神只望向狂剑,她不关心自己能不能恢复记忆,反而担心狂剑的反应,狂剑的心意毕竟不是白白付出。
微冷的夜,没有月光,闷闷地下起雨。
从下午嫣儿替月灵诊过脉之后,狂剑什么话也没说,对她的照顾虽然依然,可是他的眼神黯淡,像是已经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月灵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她的脑?镆恢备挚窠5牧场9税肷危闳幌麓玻龆ㄈフ铱窠!h绻患剿裉焱砩峡隙ɑ崴蛔拧?br>
逍遥山庄里招待贵宾的客房分成男、女两边,中间以一座山水庭园分开,从这头到那头必须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月灵才走到一半,就听见一道道舞剑声由庭园里传来,她脚步一顿,转而弯进庭园。
是狂剑。
他的身形在空中与地面之间翻滚、跃腾,而银剑随着他的动作起伏,在水面上划出一道道激烈的水痕。雨持续往地面落下,剑溅起湖面的水花向上喷跃。银色的剑光与水花交织成一幕幕激烈的水舞,水滴与水滴互相拍击发出巨大的声响;然而在这雨夜,任何水声都会被误认为只是下雨声。
看着他灰色的修长身影,看见雨水落到他身上时形成的水色光影,看着他不断舞弄激昂却又流畅的剑式仿佛一停下来,他就会崩溃;又仿佛不断舞着,就可以卸去内心里的悲怆,遗忘所有的不快乐与痛苦。在大雨中,他不停、不停地穿梭,剑式从有招到无招,银剑始终随他的心意而动,然而这样并没有令他比较好受,他的剑式愈来愈激昂,也愈来愈狂恣。
月灵注视着,银剑穿梭在雨水之中,又刺进湖水底,像刺进她的心头,让她猛然一阵剧痛。喔,老天、老天她怎么会没有看出来?
他表面的平静不代表真正的平静,他只是在等,希望有一天她会突然记起来他是谁。他一路强忍心伤,冀望到逍遥山庄后,嫣儿能够治好她,然而嫣儿的一席话却让他的希望完全破灭。纵使她能恢复记忆,也是在不可知的未来,而他的耐心只到这里。
他无法再忍受她不记得他的事实,当自己的心再也承受不住,只有选择狂乱地发泄,在大雨之中完全忘我地将悲愤卸进雨水里。狂剑爱她!而且用情至深。
她怎么会忽略?怎么会没有看出来?
如果他不是真的在意她,不会时时刻刻留心她的一举一动,不会在她脆弱的时候,每每出现在她身边安慰着。狂剑的性格激烈又孤傲,他不会把爱不爱放在嘴边,只会以行为表示,将所有的注意力全摆在心爱的人身上。昨夜在客栈里,她应该就知道,狂剑的冷漠不是因为生气,而是因为如果太接近,他将会忍不住占有她。因为她失去记忆,所以狂剑停下了;因为她失去记忆,他不要让他的爱变成一种侵略,他或许不在乎双手沾满血腥,却绝对不会伤害她!月灵心痛得想哭。
什么样的人会对她爱逾生命、视她重逾己身?
狂剑、狂剑
“够了,狂剑,停下来。”月灵蓦然大喊,然后不顾一切地冲进大雨里,奔向他,紧紧地抱住他。“狂剑,不要再伤心了,停下来、停下来”她哽着声音大叫。
在大雨中舞剑是多么危险的事?万一引来雷电,他还有命吗?
在她抱住他的一刹那,狂剑及时停下,否则破空的剑气一定会伤到她。当他的身形一停,银剑也随之停下,笔直落入水中。狂剑没有空去理会银剑,他反身抱住月灵就往屋檐下躲。
“你跑出来做什么?”他低吼出声,大雨把他们两个人都淋湿了。
“你在那里。”她抬起头,湿透的脸上分不清楚是泪痕还是雨水。
“你哭了。”他又吼,清楚地看见她红红的眼眶。
“我我没有”月灵马上低下头想擦去泪痕,可是他不让她遮掩,抬高她的脸替她抹去泪痕的同时,他也瞪着她。“为什么不睡觉?”他质问。
“我我睡不着。”
“睡不着也不必跑来淋雨,你想着凉是不是?”
他又在吼她了。
“我想见你。”泪被擦掉,她朝他露出一抹怯怯的笑容。“而且你也在大雨里。”
“这点雨根本不算什么!”
“小声一点。”月灵低声地提醒,身体靠着他的身体。“你这么大声,会把所有人都吵醒的。”狂剑闭了下眼,重重地抱着月灵。
“下次别选在我练剑的时候突然出现。”
“为什么?”她抬眼。
“我会伤了你。”
“你不会。”她微笑着摇摇头。
狂剑盯着那抹笑。“月灵,为什么你会忘了我?”
他似是自问,将脸埋在她颈窝,语气里充满痛苦。
月灵伸手抱着他,让两人之间紧贴得没一丝空隙。
他少有的脆弱让她更加心疼,他的喜悲屡屡传达进她心中,就算她现在还没有想起他,她也已经对他动心了。一开始被他抓来,她太急于去害怕他、拒绝他,一直都没发现,当她难过的时候,其实他比她更难过。
“狂剑,不要因为我而难过,虽然我忘记了你,可是我没有错过你。你在迎亲途中把我劫走,其实我很庆幸,因为我并不是真的想嫁给平王爷,只是义父这么说,我没有反对的理由。”她终于坦诚心里的想法。
“如果你真的嫁给他,我会不惜杀了所有与平王府有关的人,直到我的生命消失为止。”他不是威胁,只是陈述事实。
月灵没有害怕,反而轻轻笑了出来。
“那么,幸好我没有真的嫁给平王爷。”她不认为自己会喜欢看到狂剑杀了那么多人。
“你这是在承认,你还是爱着我吗?”他的呼吸吹拂在她耳畔,竟有些微的颤抖。
月灵红了脸,轻轻地、老实地点头。“是。不论过去我有没有对你动心,现在的月灵只想留在你身边。”她不是什么都感觉不到,同样写着深情的眼,狂剑让她心安、想依赖,平王爷却只让她想逃开。这项事实已经足够证明一切了。
“说出来,”他的声音里带着催促。“你爱我。”
月灵望着他,知道一说出来,她就没有后侮的余地,可是她不想骗自己,也不要他痛苦。她深深地望着他,唇瓣慢慢张动“我爱你。”
狂剑一窒,然后扬起一抹傲然自得的笑容。“你永远都属于我。”他低头温柔吻住她。“记得你说过这句话。明天我们就离开这里。”
“要去哪里?”她紧偎着他。
“去找一个人,也许他可以帮你恢复记忆。”
“还有人比嫣儿更懂得医术吗?”
“他不懂医术,可是他跟你从小一起长大,很关心你,也许看到他,你会想起一些事。”
“那是谁?”她好奇地问。
“炽烈。”无论如何,他都要她恢复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