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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崇安在三更到访,往霍大人住的客厢而去,只见院里留了盏灯,像是特意为谁留的。
穿着夜行衣的两人悄悄潜进院子,其中一间厢房燃起了烛光,两人没有说话,朝厢房背面而去。
“霍大人。”是白崇安的声音。
“拔大人。”回答的应该就是霍大人了,只见他乡音极重,让人初听时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今日在下是为了新任福建转运使的事情而来。”
“阿知道。”霍大人的年纪不轻,粗嗄的声音配上极重的乡音,要是初次听到这种地方口音,准是有八成不懂的。
“昨夜李大人来找过我,说是今年的银子筹不出来,要我给他想想办法。”白崇安不说凿船的事,想先探清楚霍大人对这事有何看法。
“丑不出来,是因为茶叶?”霍大人的声音听起来不太高兴,是因为今年要缴给那个人的银子,到现在有四成的人都还拿不出来。
“是。”
“泥给他想法子了没?”霍大人的话像含在嘴里,显得越来越不清楚。
步寒川贴在后院墙上,耳中听见霍大人所说的话,其中有五成都不明白。霍大人说得越多,他的眉皱得越厉害,只能把难以辨认的话语记清,打算回去复诵给齐日阳听,要是听不明白,他也没有别的办法。
看着步寒川变化多端的表情,她忍笑忍得好辛苦,第一次看见他有这么多种表情,虽然露出来的只有半张脸,她却能想像黑布下的模样,应是多么有趣。
她自幼便住在京城,父亲往来的朋友来自各地,门下学生更有极南极北而来,霍大人的口音虽难辨认,她却还分辨得出,大约是位于何地的口音。
步寒川就没这本事了,光看他皱眉的程度,就知道霍大人的话有多难懂。
“想了,想了。说是要在江上凿沉一条粮船,就怕半船米粮还不够数儿,您说该怎么办?”本想先探探霍大人的意思,可是他的态度不善,已经被拖欠银子的事情弄得烦了,他可不敢再激怒他。
“咬真不够,卖田卖地也得凑着。”霍大人的话说得明白,要是真凑不出来,将来出了事,可别指望那位大人。
“是,那我就这样转告他。”每次面对和那个人接头的霍大人,白崇安也难掩紧张。
“掩的事怎么样啦?”又是浓浓一口话,教人听不明白。
“掩?哦,盐的事还好,今年的数儿都该凑足了。”
听这话便让人明白,他们沾手的不只茶叶,还有盐也是。
“老文这几年赚得可饱了,就别忘了给鹅大人的银子。”霍大人一连提起两个人,分别是“老文”和“鹅大人”光听乡音就让人一个头两个大,更别说要弄清楚他说的是哪两人了。
任流霜敢断定,步寒川到现在还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更别说其中还包含了两个人名。满眼笑意的转身看他,所见到的景象让她强忍住差点出口的笑声,只能暗自发抖。
他像个孩子似的,脑袋靠在墙角上,一下皱眉,一下瞪眼,她猜他一定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不晓得面罩下是不是还抿着嘴呢?
“还有,那虎大人的银子也没给,趁着他还在杭州,你去催催他。”霍大人又提起一个人名,就不知是何官职。
“在下明日要去拜访齐日阳,实在是没有时间”白崇安推?道,这位虎大人听来不好惹。
“泥就趁他还在杭州,找一天去!”霍大人不理会他的说词,还是把催款的事情交给白崇安。
“是,是。”擦了擦一脸冷汗,既然不敢违逆霍大人,他也只有答应了。
“每事就回去吧,阿累了。”霍大人下了逐客令,白崇安唯唯诺诺的答应了。
迎宾馆外,夜色还浓着。
任流霜的心情很是轻松,相较之下,步寒川就沉重多了。他在心底默你着方才霍大人说过的话,不明白的语句,打算依样学一次,让齐日阳解谜去。
“你没有话想问我?”踢着脚边的碎石子,她语带笑意的问他。
知道他准是听不懂霍大人的话,看见他方才苦恼的有趣模样。此刻,他若是肯问,她就告诉他霍大人说的是什么。
“虎大人那儿你还是别去了,他听起来就不好惹。”想起方才白崇安推?的语气,这不知是什么官的虎大人,一定不简单。
“你以为他真姓虎,又碰巧人如其名吗?”她白他一眼,从没想过世上有这么直的人,除了武功和记性两样长处,他是怎么长到这么大的?
步寒川瞪着她,不知道她是怎么联想的,难道姓马的就会像马吗?
他自然知道虎大人不姓虎,以霍大人的乡音听来,听到的若是虎字,实际上绝对不会是虎。
他不让她去,当然是有理由的。“你没听见白崇安有多怕他,若无特别之处,以他的性子,为什么要推?”
白崇安虽不聪明,却精于逢迎谄媚之道,对朝中大小官员无不了解,这位虎大人若是寻常性情,怎敢拖延银两不给?在奸党之中,这样的人会多吗?
随着他淡淡的语调,配上一双冷眼,现在她倒觉得是自己傻了。
“你没瞧见白崇安也怕我?”明知道意思不同,她还是狡辩。要是让他占了上风,恐怕真不会允许她跟去。
“他对你有愧,自然不敢正视你。”看向她发红的脸,他知道自己说中事实。
“你又知道什么!”原来他看事情如此清楚,她还以为他不擅言词,想不到被他说得回不了嘴。
“不是吗?”他低头看着她,眼中冷意不再,专注的神情让她手足无措,平日冷傲的模样,在面对他时也表现不出来。
为什么他看得那么清楚?不只是这件事,在他面前,就连她这个人,都被摸得透彻。
来不及想出话反驳他,就听见他的声音说道:“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虎’大人的事不让我碰,那以后呢?”说得像那虎大人真的姓虎似的,她当然知道他不姓虎,以霍大人的乡音推断,他应该姓胡才是。
“那就以后再说。”要是真有危险,也应该是他一个人去。
他的神情严肃,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原本俊美的五官,在月光照耀下,显得无比冷硬。
“你好啊!你就不要来求我。”好啊,她偏不告诉他,虎大人姓胡才是。要是真有本事,就让齐日阳去查啊!
他不说话,没有半分表情的看着她,不像生气,也看不出其他情绪。专注的眼光再次看得她心慌,好像是她错似的。
任流霜气得转过身,不敢再看他的样子,就怕自己会动摇。真的答应他的话,那以后他都不会让她插手了。
背对着他,她跑了起来,一直到消失在街道尽头。
目送着她离去,终于看不见她的身影,他这才敛起心神,转身回府。
以后的事,自然以后再说了。
不该让她插手的,这才是他原来的目的,不是吗?
他快步回府,天色还没亮,比昨日早了一些。
弯进齐日阳所住的院落,四周护卫见他行色匆匆,天色还未亮就急着叫大人起来,怕是有要紧事禀报。
在他推门的同一时刻,齐日阳也正好起身。
“怎么,出事了?”看着步寒川不寻常的模样,不晓得今晚霍大人那儿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我只是想快点告诉你,今晚听到的谈话。”要是再不说,他怕他会忘记。
“什么话?”看着步寒川吸了一口气,然后闭上眼,他感觉这次很不一样。
“你听过霍大人说话吗?”在说正事前,步寒川先问。
“听过。”不会吧?!他有不好的预感。
不等齐日阳再有反应,他开口便将白崇安和霍大人的对话背了出来。
“等等一下,寒川。”听着他模仿霍大人的口音,简直比戏文还难懂。
“就是这样,剩下的就交给你了。”将积压在脑中一个时辰的对话背出,步寒川松了一口气,眼看责任完了,他准备离去。
目瞪口呆的看着步寒川,不明白他毫无表情的脸是怎么学着霍大人,说出那一长串的怪腔怪调。难得的是,他的脸色丝毫未变,连一个字也没说漏。
“那句什么老文可饱了,就鹅大人再说一次。”他居然忘了,霍大人不晓得是何方人氏,说话的乡音一向难懂,而且年纪越大说话越不清楚。
步寒川复诵一遍,果真见到齐日阳抱着头,一脸痛苦的模样。听他学霍大人说话的语调,还要了解话中的意思?
这不如教他解释无字天书还比较容易!
“还有什么是虎大人的银子?”学着霍大人的乡音,齐日阳向步寒川问道。
要听懂霍大人说的话,要不是与他同乡,就得和他有多年交情才成啊!
“我不知道,你负责找出虎大人,我就负责替你探听。”无情的撂下话,步寒川头也不回的走出房间,身后的人痛苦哀号,他却恍若未闻。
这本来就不是他的事了!
辗转反侧,就是不能成眠。她一闭上眼就想到方才的情境,步寒川不让她插手那胡大人的事,她其实不是那么生气,心里知道他说得对,胡大人不是什么易与之辈。
她知道胡大人是谁,却不愿意告诉他,或许是怕被他撇下吧!
不明白心里为何会有此依恋,每次一想起他,心里就有种难言的感觉,想着他也不是,不想他也不是,她都快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愿再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她迳自起身,梳洗一番,天色到此时也已大亮了。
“小姐,您起来啦!”金儿推门进来,见到她已着装完毕,正在上粉,用来遮去太显憔悴的脸色。
“替我梳头吧!”
婢女替她梳了个双鬟,她已经多年没梳过这个发型了。大概是十二、三岁时,她常梳这个头。不知今天金儿怎么会心血来潮,替她梳了这样的发型。
“小姐若能笑笑,就显得更娇俏了。”
“看起来倒像孩子了。”她笑了笑,感觉像回到了多年前,她爹还在的时候。
“小姐也还不老啊!”小姐生得精致美丽,若不是常冷着脸,看来也不会那么老成。
“我都快十九了,还不老吗?”从前任家的奴仆,都和她爹一块儿赐死了,因为娘有皇室血统,她们母女俩才逃过一劫,算算都五年多了。
两年多前,她娘也因积郁成疾,留下她走了,现在剩她孤身一人,寄居在嘉王府内。金儿虽服侍了她五年,认识的却不是从前的她。
“再怎么说,都还是十八,就算差一天也是。”金儿顽皮的说道。
“表姊,你起来了吗?”兰心从门外走进,身边还带着几名婢女。
“起来了。”昨天在床上躺了一天,没人陪兰心说话,她一定闷坏了,才会一早就来她房里。
“温夫人让人送了好多点心到院子里,天气这么好,我们就在外头吃吧!”
今日天才亮,温大人就押着温耀廷到客院向兰心赔罪,昨天落湖他只吃了几口水,今早就和往常一样,没什么大碍了。
温夫人也带了几个婢女,说是买了全杭州城出名的几样点心,要让她尝尝。不管怎么看,都是为了温耀廷昨日的鲁莽,特地前来向她赔罪的。
“那就走吧!”
其实兰心也不是特别喜欢吃点心,大概是老夫人寿宴那日,给人错误的印象,才会让温夫人误会吧!
客院的庭园里,几名温府婢女等候着,说是要服侍两位小姐吃茶。
石桌上摆了几盘果子,婢女手上还提着篮子,准是一会儿要换上的点心。
“我饿了,这些果子先收下,把甜咸点心摆上来吧!”兰心吩咐一旁的婢女,一大早还没吃过东西,她可没胃口吃那些蜜饯干果啊!
“是,郡主。这是肉馒头、笋肉馒头、羊肉馒头、鱼肉馒头、肉丝糕、蟹肉包儿、鹅鸭包儿、肉油饼。”一名丫头先端上咸点,摆了半边桌子。
“这是梅花饼、芙蓉饼、牡丹饼、菊花饼、甘露饼、豆团、麻团、糖蜜糕。”另一名丫头端上甜点,摆满另外半边桌子。
“老爷要奴婢准备皇上御赐的北苑茶,请郡主、小姐尝尝。”两旁的婢女端上皇上所赐的贡茶,虽然两人在京里已经喝惯了,但能在杭州喝到也算难得。
“表姊,吃吧!”兰心招呼着任流霜,看见表姊点头后,就高兴的举箸,准备一尝各式杭州名点。
两人动筷默默吃着,守礼的没有交谈,这么一桌子点心,每种只尝一口也就饱了,点心还冒着热气,看来温夫人是花了不少心思。
“啊!这肉丝糕怎么会有沙子?”兰心把咬了一口的咸点吐了出来,她生长在富贵之家,所食、所用之物,都是最好的,糕点里有沙子,她吃一口便知道。
“郡主恕罪,街上所卖咸点,作工粗俗,用的是粗盐,才会让您吃到沙子,奴婢将咸点全部收下,让厨房再做一些点心过来。”两旁的小丫头赶紧收下咸点,重新将甜点摆好。
“府中用的盐和街上用的盐不同吗?”任流霜放下筷子,脑中灵光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
“不同的,府里用的盐较精细,里头没有沙子,城里用的就是粗盐了。”婢女小心的回答。
“到处都一样?”官卖的盐,怎么说都不可能粗制至此。
“江南都一样的,只有富贵人家才用得起细盐。”细盐的价钱较贵,一般百姓用的自然是粗盐了。
“是吗?”只有温府和买得起细盐的富贵人家不同?
想起了昨晚听见霍大人所说的话。
掩的事怎么样啦?
老文这几年赚得可饱了,就别忘了给鹅大人的银子。
是了!掩就是盐,老文就是老温。
原来这几年来,温大人将官制的盐换成滥造的粗盐,从中获利,这几年下来,赚得的银两应该不少。
除了福建的茶叶,他们贪的,还有这些官盐。
端起茶喝了一口,现在她可以确定舅舅不会将兰心嫁到温家了,温大人身为两浙转运使,却与奸党勾结,盗卖官盐,若是让女儿嫁给温耀廷,将来事发了,王府也会被牵连。
事情过了五年多,参与其中的人只会更多,不会更少。若是朝廷真有心要办,就得拿出雷厉风行的手段,到时候会被追究责任的,恐怕不在少数。
只是这么一来,就会让齐党更加横行,毕竟他们此刻得势,这件案子过后,朝中更是他们的天下了。
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她不是朝廷里争斗的官员,现在她在意的只有这件案子,还有父亲的冤情是否能洗清,其余的,她也无力再管。
“表姊,你在想什么,怎么表情那么奇怪?”兰心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她才发现自己在庭院中想得出神。
“有件事儿,对你来说倒是好事。”任流霜温柔的朝表妹一笑,这五年来兰心一直支持着她,若没有她,不知现在自己会不会变得冷酷无情。
“真的?!什么事?”兰心的眼神发亮,探身越过半个桌面,拉着她的手问道。
“回京后我就告诉你。”还在温府内,她可没那个胆子开口。
“啊,好吧!”虽然有点失望,但是表姊决定的事一向很少更改,她说回京后就一定是回京后了。
在温府作客的日子也不会太久了,再过几天她们就该回京,到时候也不会再有机会来访,毕竟温大人犯的是大罪。
兰心知道这件事后,是会惊讶还是高兴呢?
她的性子一向温厚,虽然和自己相处的几年来,变得不像从前那样实心眼,但知道这些日子所吃所用的,都是贪污来的民脂民膏后,心里一定会过意不去吧!
任流霜实在无法想像,舅舅若是将她嫁给京里那群豺狼虎豹其中一人,她要怎么生存下去。
担心不会让事情变得更好,在回京之前,还是别想那么多吧!她只要好好的保护兰心,让情况不要生变,其余的事,自有舅舅操烦。
白崇安半是忐忑、半是得意的坐在厅里,这趟南下,枢密使见的人不多。何其有幸,他竟是其中一人。
主位上坐着的是枢密使齐日阳,此刻他正专心看着白崇安带给他的治水方案,其中几样还算有意思,要是他肯向朝廷开口,治湖的银子一定会拨下来。恰巧此时他人在杭州,若是用一般的程序向朝廷请款,恐怕要费不少时间。
“还算有意思。”微笑的放下图册,齐日阳存心给白崇安希望。
“大人是说”在上位者若肯替他疏通,不用多久银子就能到手了。
“这事你本不该找我,不过回京后,我可以替你转交给洪大人。”没有给白崇安承诺,却已经卖了份人情给他。
“那下官先谢过大人了。”看来还是不成,若让洪大人照规章办事,银两就来不及在夏天前拨下。
齐日阳朝他露出了亲切的笑容,开口向他道:“我倒有件事想问你,你与任绍的女儿是旧识吗?”这话当然不是为他自己问的。
或许是他多管闲事,但是那个人若不在意,他为什么会感觉门外有股不寻常的寒意呢!
“这下官与任小姐的确认识,不过算不上熟悉。”他又开始冒汗,齐日阳会问起这事,还真是稀奇。
“不算熟悉?我记得你和任家一向亲近,不是吗?”突然想起五年前,他其实见过任流霜一面,只是记忆里那张甜美的笑脸,怎么也无法和现在冷若冰霜的模样联想在一起。
“下官当时不知任绍心思歹毒,竟敢意图谋害先皇,在事发前一个月,下官就已经不和任绍往来了。”白崇安紧张得汗湿了衣裳,不知齐日阳为何会突然提起这事儿。
“哦!”既然不知道任绍的心思,又怎么会在事发前一个月就不和他往来?
“下官所言,句句属实。”没有发现自己的话暗示了事实,白崇安不敢迎向探问的目光。
“听说你本有意要娶任绍的女儿?”记得当时似乎听过这样的传闻,任绍的女儿貌美才高,多得是官宦子弟上门,想先订下婚约。
“下官绝无此意,当时就已经回了这桩婚事,就算那任小姐有意,下官也是不敢娶她的。”当时回绝他提亲的明明是任绍,他偏要为自己留面子,说是他回了任小姐的亲事。殊不知这话听在旁人耳中,有多刺耳。
齐日阳在心里叹气,白崇安还真是不会挑地方说话,不先看看这是谁的屋子,敢在这厅上大放厥词,他要有躺着出大门的决心啊!
“这么说,你和任小姐是毫无干系了?”若不是白崇安有愧于她,在温府上怎么会是那样奇怪的态度。
但是以任流霜的高傲,要真看得上白崇安才奇怪。
“是,是。”擦了擦汗湿的脸,这一回总算是蒙混过去了。
齐日阳露出满意的笑容,送白崇安出府,心里不由得替他感到丢脸,说是他退了任小姐的亲事,九个里有十个不信。
更糟的是,他一点也没想过,为什么他会突然问起任小姐的事。
如果是他齐日阳对任小姐有意,方才的话也已经将他得罪够了。再说这回有意的不是他,白崇安连另一个人都得罪透了。
没发现身后气氛诡谲,齐日阳的几个护卫一见着白崇安,就连忙退至一旁,好像他带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满心疑惑的离开秀水庄别院,才抬脚要跨出门槛,膝盖就突然失去力气。他看来像是被门槛绊倒,整个人飞扑在门前石阶,身后守门的人居然还赶紧关上大门,像怕他带来什么灾厄似的。
白崇安狼狈的从石阶起身,感觉到脸上一阵湿意,伸手一摸,这才发现,两道热流自鼻腔流下。捏着鼻梁,他羞愤难当的快步上轿,谁知刚坐下的那一刻,整顶轿子突然崩落,才一瞬间,他又趴在地上,身上堆满了垮成一堆的木片布帘。
不知道今日他是不是直冲煞星,不然怎么会祸不单行呢?
几枚铜钱掺杂在破碎的木片里,其中一枚,滚着滚着,在阳光下闪出了亮眼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