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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到达李泽文公寓的楼下已经是深夜了。大厦保安严密,两人历经了好几重验证才进了房门。
此刻墙上的挂钟显示时间是十一点二十一对于深夜造访李泽文家,她相当不好意思。
虽然李知行叫她别把自己当外人,但这事儿很明显,李泽文是他的堂兄,和她完全没关系。
唐宓无论如何也不想半夜去人家家里打扰,但碍于李知行态度坚持,只得跟他一起行动。
李泽文是一个人住,这套公寓是复式结构,坐北朝南,客厅厅高五六米。房间内暖气非常足,甚至比大学宿舍里还要足一些。李泽文还没睡,穿着休闲的v字领白t恤,拿着个空空的咖啡壶,从书房里迎了出来。
他指了指沙发。
“随便坐。”
李知行是不会把自己当外人的, 于是唐宓谨慎地跟着李知行坐下。
李泽文去了厨房一次,片刻后端着咖啡壶从厨房出来:“要不要咖啡?”
“我自己倒就行了。”李知行说。
“我不要了。”
李知行瞧她一眼,拉开冰箱抽出一瓶矿泉水给她。
“谢谢。”
唐宓觉得有些尴尬。上次见到李泽文是暑假时,他为她赶走了纠缠她的男人,现在又是因为“跟踪狂”这种事情而麻烦他。自己还真是能招来麻烦,她想。
三人落座,兄弟俩没说什么废话,李知行将事情一五一十告知李泽文。
李泽文没说废话,问李知行:“你查短信来源有进展吗?”
“没什么进展。”李知行阴郁着脸“用的手机系统有漏洞,伪造数据瞒过基站发出消息。我问了几个计算机达人,都说追踪没指望,最多也只能缩小到学校范围,就算缩小到学校范围也没有意义。
“那就是说,对方的计算机水平很高。”
“手机系统的漏洞一直存在,瞒过基站发短信打电话的事这阵子爆出了不少回,前阵子有人还做成了软件在网上贩卖。这人的计算机水平未必非常高,但肯定不会很低。”
李泽文若有所思,问唐宓:“你的手机号,多少人知道?”
“系里的同学应该都知道。”
“其他人呢?”
“我没告诉其他人。”
李泽文间李知行:“你的手机号呢?”
“我们学院一半人都知道。”李知行摊摊手。他交游广泛,参加协会和活动更多,略微有心一点儿都可以查到他的号码。
“你认识的人里有这种级别的人吗?”
“用软件的话,不少人都可以。”
李泽文颔首,随后看向唐宓:“之前对方发给你的短信给我看看。”
唐宓默默把手机递给李泽文。这些短信都是一个类型,赞美她外表美丽,她看了很多次都没看出个所以然,不知道李泽文到底能不能从这几十条骚扰短信里看出言外之意。李泽文手指划过屏幕,一条条看了下去。李知行和唐宓屏住呼吸,生怕打扰了他。
五分钟后他把手机还给唐宓,评论道:“这个跟踪狂有点儿意思。”
“啊?”
“跟踪狂都有个共同特点,那就是认为自己的想法和受害者的是一样的。一旦他们发现事实并非如此,对受害者的好感就会突然转变成憎恶感。而且之前的好感越多,跟踪狂采取超常规举动的可能性就越大。”李泽文看一眼自己的堂弟“这两周你和唐宓朝夕不离,所以唐宓被对方当成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
李知行压了压声音:“我没想到会这样。我原以为跟踪狂会找我的麻烦,没想到却害了唐宓。”
“爱慕和愤怒本来就是相对的,爱慕会转化为愤怒,而愤怒会转移到其他人身上,很经典的心理学案例。”李泽文说“而你并不是好攻击的类型,所以对方的愤怒转移到了唐宓身上。所以她现在成了受害者。”
李知行苦笑:“这样啊,看来是我提议的错误。”
“不是这样。”唐宓摇头“你帮助我,怎么会是你的错?”
“你们都没错,跟踪狂通常只根据自己的喜好采取行动,只在乎自己的感受,你做什么他不在意。不过,先搁置这事儿不提。”李泽文转头看向唐宓“这人跟踪你有多久了?”
“什么?”
“这种跟踪狂会发展到直接和你正面冲突,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他第一次联系你是什么时候?”
她垂下头,很慢地开口:“军训结束后不久。”
“怎么联系你的?”
“我上自习的时候,给我送饮料”
“什么?”李知行揉着眉心的手停下来“这事你怎么没告诉我?”
“我想,也不重要”
“遇到跟踪狂还不重要?”李知行声音顿时抬高了几分“对了,你没喝那饮料吧?”
“没有。”
李洋文摆摆手让弟弟安静下来:“这么早就跟你接触过了?跟踪狂有一段固定的发展历程,到了直接交流的程度,那偏执程度就很厉害了。你应该早点儿重视。”
“我当时,觉得也不太要紧。”
李泽文双手交叉抵在下颌处:“为什么觉得不太要紧?”
“我以为是我爷爷奶奶找人跟踪我。”
李知行再次放下了拿咖啡杯的手,诧异地问:“你爷爷奶奶?这又是怎么回事?”
唐宓无法,只得硬着头皮讲述了一下事情经过。
“也就是说,今年暑假,你爷爷奶奶知道你的存在之后来找过你,但是被你赶走了?”李知行盯着她。
唐宓嗓子发干,只哑哑地“嗯”了一声。
“以目前的线索来看,这事儿和你爷爷奶奶没关系。”李泽文一丝不苟地询问下去“对方给你留的字条是什么样子?手写的还是打印的?”
“是打印的。”
“还在吗?”
"我已经扔了。”
李泽文手指敲了敲膝盖:“这就有点儿意思了。”
“怎么说?”
“我有一种推测,此人知道她的手机号,又隐藏自己的笔迹,兼之短信里没有泄露任何私人信息。”李泽文说“说明唐苾根本就认识此人,你们偶尔有交流。”
“没有。这两周我天天盯着她周围的情况,也没发现谁很可疑。”李知行很严肃地说“否则今天也不会来找你帮忙了。”
“你发现不了很正常。”李泽文视线投向唐宓“这样吧,这周日,就是后天,你有空吗?”
唐宓慌忙回答:“有的。”
“到时候我去学校找你。”
李知行一愣:“大哥,你这是?”
“在她身边待一段时间应该就能找到跟踪狂了。”李泽文说“她平时连校门都不出,能遇到多少跟踪狂?大学校园里的人脉关系相对单纯,只要仔细观察,我想找到人并不难。”
唐宓绝没有想到李泽文会提出这种建议,蹙眉想了想:“这样,会不会麻烦你?找不到跟踪狂,我想就算了吧。”
李知行眉毛一竖:“怎么能算了?”
李泽文也摇了摇头,变得非常严肃:“不行,一定要找到跟踪狂。”
“啊?”
“跟踪狂是偏执狂的一种,你这次听了他的话,下一次对方会得寸进尺,要求更多。”
李泽文说“你们不用再装下去了,平时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李知行一怔“可是她现在有危险今天甚至发生了这种事情。”
“你们不在一起就没事。”李泽文抬了抬手,示意李知行不要再说下去,这件事你不要再多管,我来处理。”
唐宓仿佛不认识地看着面前的年轻人,她想说请他不要麻烦,但半晌后又低下头去,轻声道谢:“谢谢你。”
“不用客气。”李泽文微微一笑“我觉得,这件事情大概很有意思。”
墙上的挂钟“吧嗒”一下,三个人同时抬起头来,时间过了十二点。
李知行心里估量一下时间,京大的本科宿舍大门通常在十一点关闭,现在开始回到学校,肯定过了凌晨,请宿管老师重新开门也不是不可以,但始终有打扰同学之嫌。
“现在回宿舍也太晚了,就在这里睡一晚吧。”
这个提议唬了唐宓一跳。
李知行在他堂兄家睡晚上没问题,但她到底是个外人。
唐宓平生从没有外宿的经验,连连摇头说:“这怎么可以?太麻烦你们。”
“房间是足够的,也不会给我带来麻烦,要不要留下你们两人决定。”李泽文瞥了两人一眼,长身而起“我还有论文要赶,先回书房了,失陪。”
作为房间主人的李泽文快刀斩乱麻地把话说得如此清楚,唐宓也没辙了——现在回学校确实太晚了。她和李知行对视,终究还是道谢:“那,麻烦你们了。”
李知行莞尔:“不客气。”
这套四室的房间,除了李泽文的书房之外,还有一个主卧和两个次卧——次卧之一在二楼,李知行带着唐宓由实木楼梯盘旋而上,又把客房和浴室指给她。
你要是愿意,可以洗个澡,卧房里一切齐全。这客房有些简陋,但东西都是新的。
李知行开了个玩笑,试图缓和气氛。
唐宓没有看出这房间的“简陋” ,以从小到大的生活标准而言,这是她住过的最华丽的房间了。房间贴着米色壁纸,面积不大,没有多余的装饰,靠窗处摆放了一张铁艺单人床,对面墙上挂着几幅黑白版画。
唐宓郑重其事地道谢:“很好的房间了。今天谢谢你。”
李知行拍拍她的头:“别客气,我哥人挺好的。就是睡一晚罢了,明早咱们就回学校去,你别多想。”
“嗯,我知道。”
站在卧室外,李知行听到水声响了起来,也放了心,下楼去了。
客厅的灯光被调暗了,因此显得书房里漏出的一线灯光格外醒目。李泽文端坐在书桌前,在电脑上快速地打字。李家兄弟被祖父的棍棒调教出来,从小坐姿非常端正,脊背笔直得一丝不苟。
李知行走过去敲了敲敞开的门,明知故问:“大哥,还在写你的论文?”
李泽文“嗯”了一声,飞快地输入文字:“今天才拿到数据,需要分析。”
“为了写论文,你也辛苦了啊”李泽文没接茬,转而问:“唐宓已经睡了?”
“差不多了,不过我估计她一时半会儿睡不着。”李知行坐在书房的沙发上,从侧面盯着兄长的脸。直到现在,兄弟两人才有时间单独说话。
“未必,唐宓适应能力应该不错。”李泽文说。
李知行说:“跟踪狂的事情,大哥,麻烦你了。”
“不用客气,我觉得最后的结果应该很有趣。”
“有趣?”李知行说“对她来说,是折磨啊。”
他声音不重不轻,带着些微抗议。
“咔嗒咔嗒”的码字声停了好几秒,李泽文手指搭在键盘上,回头看了堂弟一眼。因为他个人的论文写作习惯,书房的灯没有全开,只有书桌前的橘色壁灯打开了,不算很亮,但暖意十足,清清楚楚照出了李知行脸颊上的每一丝表情,他正皱着眉头,表情严肃。
李泽文瞥了堂弟一眼,说起了别的事。
“关于跟踪狂的事情,有一点我还不太清楚。”
“什么?”
“跟踪狂给你发短信的时候,说你配不上唐宓。”李泽文说“我很想知道,这跟踪狂究竟是为什么会这么想?仅仅是因为你们一起上了几次自习?”
“宓平时和男生打交道比较少,偶尔看到我出现在她身边大概就起疑了。”
“那跟踪狂的语气完全不是起疑,是十拿九稳的态度 ,跟踪狂对被跟踪者的了解,是相当丰富的。”
“神经病的想法谁知道?”
李泽文瞧着堂弟微笑道:“所以我在想,是不是因为你和唐宓之间发生了十分暧昧的事情,被那个跟踪狂看到了,因此才这么疑心。”
“我和她能有什么暧昧的事情?”李知行当下反驳。
李泽文眉梢一挑:“那么,就当我想多了吧。”
李知行别开话题:“大哥,我想麻烦你帮我调查下唐宓的爷爷奶奶。”
“不用调查。”
兄长的回答是如此果断,李知行有些郁闷“大哥,你帮帮我,你知道我没那个时间,也没那个能力。”
“我只说,不用调查,没说我不知道。”李泽文一脸轻描淡写,仿佛随口说出来“她的爷爷奶奶,你也认识。”
李知行瞠目结舌地站起来:“啊?”
“是江老和傅女士夫妇。”
李知行觉得自己一年分的惊讶配额都在现在用完了,他几乎拍案而起:“什么?是江老和傅女士?”
相对于堂弟的震惊,李泽文的平和淡定简直就像是异世界来的人。他手指抚了一下书案,转椅带着他转了个流畅的九十度,正对上堂弟愕然的脸。
李知行震惊极了“我一直以为她爷爷奶奶早死了或者怎么样了,哪里想到我居然认识?”
“不然你以为我们的姑姑是怎么和前姑父认识的?”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李知行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平静的兄长,半晌后终于冷静下来,发现了兄长这番话中的疑点。
“我调查过她。”
这么重要的事情被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出来,李知行恨不得掀桌了。他觉得自己挣扎在理智和暴走的边缘。
“调查她?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不,关键是大哥你怎么不告诉我?”
“一年多前顺手调查了一下。”李译文态度从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要不要喝咖啡冷静一下?”
喝了咖啡还怎么冷静!
李知行深吸一口气,终于平静下來:“是奶奶生日之后你调查她的?”
“还不傻。”李泽文微笑着看了堂弟一眼。
“为什么?”李知行说完这句又抿了抿唇,今晚他说“为什么”的次数大约超过了平时一年的分量了,他换了个说法“不,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调查到了什么?”
李泽文态度自然从容,脸上笑容半点儿不失:“你很想知道?”
“我当然想知道! ”李知行快抓狂了。
“你坐下。”
李知行才发现自己因为太惊讶早就站了起来,他犹如听老师话的小学生那样马上坐回沙发里,聚精会神地看着自己的兄长,等着兄长说起往事。
二十多年前,随着唐卫东考入宁海大学,唐家两兄妹在宁海再次聚首。当时唐雪在宁海的一家宾馆做服务员,周末的时候,她通常会去宁海大学看望自己的弟弟——唐雪很好学,有时候会托弟弟从图书馆借书给她看。大学去得多了,机缘巧合之下,她认识了当时在宁海大学读大三的江凌柏。
年轻的男女从认识到熟悉,再到产生感情不需要太多时间。江凌柏大四的时候,和唐雪正式确立了恋爱关系。
当时李如沁在宁海的另一所大学读书,和宁大距离很近,李家和江家关系匪浅,李如沁和江凌柏从小认识,关系不错,兼之江凌柏恰好也是唐卫东同系的学长,因为这一层关系李如沁也认识了唐卫东。
江凌柏的父母完全不赞成儿子和唐雪的这段恋爱——两人身份差距实在太大,一个出身极好兼名牌大学的高才生,一个是出身穷苦、家世学历无一可取、只有一张脸长得好看的宾馆服务员。江家的父母一早就给自己儿子规划了人生,希望他出国留学深造,但江凌柏为了自己的恋人,坚决不肯出国,表示自己绝不离开唐雪。
江凌柏这个人倔强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他遵循了自己的诺言,毕业后就和唐雪住在一起。两人很想结婚,奈何他的户口还在父母那里,结不了婚,同时,他盼望着自己和唐雪的爱情能得到父母的祝福,希望随着时间的推移,父母能接受他们。
于是这一场和父母的拉锯战开始了,僵持了一年多时间。
江凌柏本科学的是机械自动化专业,大学毕业后去了机械厂当工程师,那几年机械行业不算景气,常常发不出工资只能打白条,小两口的日子过得不算轻松。机械厂地处城郊,距离市区非常远,每天公交车上下班往返需要三小时,耗在路上的时间非常多。在唐雪怀孕之后,他为了照顾恋人,买了辆二手摩托车骑车上下班一头摩托车后不足一周,他出了车祸去世。
这个消息对江家父 来说,宛如晴天霹雳。
江家父母认为,如果不认识唐雪,他们的儿子是绝对不会死的,因此对唐雪这个“狐狸精”恨之入骨。这份痛恨如此之深,他们甚至不让她看一眼江凌柏的遗容就把她赶出了灵堂。在江家父母的痛骂和威胁声中,唐雪收拾了自己的行李,孑然一身回了老家,回到了母亲的身边。
唯一从这件事中得到好处的,大约就是李如沁了。
虽然江家父母当时把儿子死亡的罪过怪在唐雪身上,但是外人看得分明,这桩惨事是意外事故,不是任何人的过错,非要责怪某个人,与其说是唐雪的责任,不如说是江家父母一意孤行阻挠孩子恋爱责任更大些。
当时李如沁和唐卫东也已经开始交往,李家的反对声音也颇多——李如沁便用江凌柏的故事说服了父母,表明了“哪怕要死,我也要和唐卫东结婚”的意愿。
李知行的祖父祖母看着江家父母老来丧子的惨剧,觉得阻挠年轻人的恋爱真是毫无好处,于是点了头,默认了两人的恋爱,乃至之后的结婚。
这个故事太凄惨,李知行沉默了一会儿慢慢开口:“有一点,我很想知道。”
“你问。”
“唐宓的母亲,在这次事情中,是什么态度?”
“她喜欢江凌柏,愿意跟他在一起,江家的父母带来的阻力在她看来都不成问题。”
李泽文说“因为爱情,人们会做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唐宓的祖父祖母当时不知道唐宓的母亲怀着孩子?”
“不知道。”李泽文说“你看唐宓就知道,她妈妈也很骄傲,怎么会告诉他们这事?”
“那唐宓的舅舅也没告诉二老?”
“那自然是不想告诉他们。”
“总有原因吧?”
“原因很多,也许是唐雪不允许他告诉江家人,也许是他讨厌江家人不想告诉对方,还可能,就是忘记了忽略了。”
李知行又问:“后来,唐宓的母亲也去世了,年迈的外婆带着外孙女生活得那么辛苦唐宓的舅舅就完全没想过帮忙?”
“帮倒忙吗?有钱有势的爷爷奶奶和年迈的外婆来争夺孙女,你说谁会赢?有钱也未必会让唐宓过得很好。”
“”李知行哑口无言。
“这么多年过去,我们两家打交道的时间也多,姑姑一家也是常常和江家来往的。”李知行仔细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事儿还有疑点“怎么就一点儿口风也没漏?”
“哦,姑父是有过一次口误”李泽文说“不过,姑姑跟他们说,那是唐雪回乡又找了个男人生的。”
“姑姑这事做得也真是不厚道”
“不能完全这么说。”李泽文说“对十几年前的唐宓来说,生命里忽然出现爷爷奶奶,未必是什么好事。”
“那他们现在又是怎么知道的?”
李泽文淡定开口:“我告诉他们的。”
宛如一记闷棍猛击头上,李知行呆若木鸡。他刚刚准备说什么来着?不好意思,完全忘记了,只有那句“我告诉他们的”不断敲击耳膜。是不是应该惊讶一下呢,可是,刚刚他的惊讶份额好像已经用完了啊。
“此一时彼一时。”李泽文说“虽然一时犯了错,但不等于这辈子都错下去,唐宓到底是他们的亲孙女。”
李知行从石化状态回神,也终于找回了自己应该表达的情绪。
“哥,你为什么哦,不是这样,江老和傅女士没怀疑你的说法?”
李泽文眼皮都没抬,顺手在键盘上敲了几下,又把笔记本递给堂弟。
屏幕上是一对少男少女的合影,照片看上去有些年头,且有着明显的照片扫描痕迹。
照片里的少女十三四岁,脸颊微胖,有些稚气;少年十七八岁,目光似水,气质清冷。
“啊”李知行一瞬间就明白了缘故“是唐宓的爸爸?眼睛真是一模一样。”
“dna的胜利。”李泽文点评了一句。
李知行看着照片:“这女孩是?”
“江凌柏的妹妹。”
李知行把照片还给了兄长,又道:“大哥,你就没想过,这样会给她带来麻烦?”
“他们是祖孙,一不是死敌,二也没有不能化解的矛盾,更重要的,唐宓已经成年,不再毫无根基,不会被人轻易动摇和左右。”李泽文轻描淡写“至于麻烦,总不会比疯狂的追求者和跟踪狂更麻烦。”
所谓醍醐灌顶也就是这样了。李知行完全明白了兄长的用意。
对唐宓来说,无论她自己对“爷爷奶奶”是个什么态度,但终究来说,在社会上工作,有背景总是比没背景好。江老和傅女士两人既然知道自己有这么个孙女,也不可能放任不管,多多少少总会照顾着她。
李知行最后开了口:“大哥,这些事情,你到底都是怎么查出来的?”
“当年的人都没死,随便打听也就清楚了。”李泽文重新翻开电脑,随口说了句“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大约只有自己的兄长才能“随便打听”到这些往事,还把人家的照片都弄到了。
“没什么了。”李知行苦笑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哥,我去睡了。”
他今晚受到的震撼太多了,他觉得自己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消化这些信息。
“别帮唐宓想太多。”李泽文最后说“车到山前必有路,事情会解决的。”
“嗯。。”
“她不是弱者,她会没事的。”
李知行迷茫地回头看了眼兄长。
李泽文对着电脑继续打字,仿佛刚刚那句话从未说出口。
电脑屏幕上淡淡辉光落在他的脸上,越发衬得自己的兄长深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