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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放式的碧绿草坪,精美别致的自助食品,彩带花球,玫瑰香槟内容简单的婚礼,形式极近奢华。
这个对伍媚而言相当重要的人,看起来,身份很不简单哪
向前走了几步,发现与他一道前来的伍媚没有跟上。方其仁回头,见伍媚仍立在原地,抬头注视被巨大彩球悬坠的从半空展开双心状的红色彩幅,表情有些局促不安。
他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看见上面所写的新婚贺词——
“陈潜先生和雷潇萌小姐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收回目光,他退到她身边,状似不经意地开口问她:“怎么了?”
“哦,没什么,我看这里布置好漂亮。”伍媚挤出笑脸,掩饰自己的紧张,脚步仍有些踌躇。
“过去吧。”故作轻松无法消除她眼中交织的复杂情绪,他看在眼里,伸出手,自然地挽住了她的臂膀,带着她前进。
被他碰触的一刹那,伍媚脑中空白一片,茫茫然地跟着他,待到意识清醒之际,她已经被他带进了会场,充斥在耳边的,是流畅优雅的音乐和此起彼伏的道贺恭喜。
认识的,不认识的,统统都在这里,有几张熟悉的面孔,映入她的眼帘,她缩了缩身子,将半个自己,隐藏在方其仁的身后。
细微的举动没有逃过方其仁的眼睛,他举目望去,但见前方本在和他人商讨什么的男子,在见到他们之后,大步朝这边走过来。
他看清了他胸前的花簇,是新郎官,属于很气宇轩昂的那一类——如果他的表情不那么阴沉的话。
“伍媚——”站定在他们面前,男子上下打量了方其仁一番,随后,目光看向他的身后,开口唤躲起来的伍媚“你过来。”
命令式的语气,独裁的意味甚浓。没来由的,对男子如此专横对伍媚的态度,方其仁隐隐有些不痛快起来。
“陈先生——”成功获得对方的注意力,他强调,分毫不让“今天的主角不是她。”
这个人,对伍媚重要到什么程度,他不知道。但是不管怎样,即使对象不是伍媚,他都没有权力这样随意指使他人。
声音隐约有怒气,他听得出来。有意思,这个方其仁为伍媚出头。
“主角是谁,我还不用你来提醒。”陈潜轻哼了一声,视线落到方其仁拉着伍媚臂膀的手上“我再说一遍,伍媚,你过来。”
“你”方其仁皱起眉头,这个人,着实嚣张得厉害。
两个大男人互相对峙,暗潮汹涌,剑拔弩张。
“别!”感觉到周遭已经有人在注意这边,伍媚拉了拉方其仁的衣袖。从他身后走出来,看对面的陈潜,她低声叫道“哥——”
方其仁转头看伍媚,诧异地问她:“他是你哥?”
“血浓于水,这一点,你不用怀疑。”不待伍媚回答,陈潜已经做声“我这个做哥哥的想和我妹妹单独谈谈,你应该没有意见吧?”
伍媚还想说什么,陈潜已经环住她的肩膀,她只来得及对方其仁抱歉地一笑,就被陈潜带着向一旁走去。而陈潜,则丢给方其仁一个不太善意的眼神。
那种眼神包含的内容显而易见,明显得即使他想要装傻也不太可能。
别招惹她!
记忆中,他们应该是头一次见面,何以他对自己抱有这么大的成见?
既然是兄长结婚,为何从伍媚言行之中,都能看出她异常排斥来参加婚礼?
好多的疑点,无法解释,似乎在平静的表面之后,隐藏着诸多不为人深知的秘密。
“方其仁。”
肩膀被轻轻一拍,香风袭来,一眨眼的工夫,伊人已经含笑站在近旁。
“好巧。”陈曦从走近的侍者托盘中拿起一杯红酒递与方其仁,举杯致意“原来我们要参加的,是同一场婚礼。”
“同你一道赴约的朋友呢?”与他碰杯的同时,陈曦四处打量,醉翁之意不在酒。
想他那日斩钉截铁地拒绝,声称已与他人有约,现在见他独自落单,不免心生好奇。
“她有些私事需要处理,暂时离开一下。”陈潜的婚礼,照例说,伍媚还算得上半个主人。但事关各人隐私,既然伍媚到目前为止没有公开身份的表示,他也不便擅自替她做主,冒失应对。
“我是否可以推测,你的这位朋友与你交情一定匪浅,所以才能说得动你一同前来?”陈曦将酒杯凑到嘴边,小口品尝美酒,窥探方其仁脸上的细微表情。
不得不承认,其实她在意的,是陪同方其仁前来的那位“朋友”究竟是男还是女?
美丽、聪明、富足身为女人该有的财富,她一样不缺。有什么道理,碰上一个方其仁她便屡屡吃闭门羹?
如果那位“朋友”是男性,她尚可安慰自己;倘若是女性,她想,她的自信心将面临空前的打击。
“普通朋友而已。”
他的回答,显然不在陈曦的预料之中。她脸上依旧保持着适度的笑容,但是嘴角几不可见地抽搐了一下。
他宁愿舍她不顾而去陪普通朋友出席这么隆重的场合,究竟是真的对她毫无感觉还是玩欲擒故纵的把戏?如果是后者,恭喜他,他成功地撩拨了她。
“是吗?”她微笑,不露痕迹地缓和自己脸部僵硬的肌肉“无所谓,来者是客,只要是你的朋友,我们都会精心招待。”
她不经意的言语,透露出了几分端倪,灵光一闪而过,他转头,盯着陈曦,慢慢开口:“陈家的婚宴?”
或许是平常被他忽略得太彻底,对他突如其来的专注,一时间,陈曦竟然感觉不太适应。幸而她还懂得随机应变,在短暂失态之后,迅速反应“略备薄酒,以尽地主之谊。”
“你和陈潜”方其仁低声自语,目光飘向不远处,注视陈潜背对他的身影。
“他是我大哥。”陈曦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隐约能够看见,陈潜的面前还有一个人。
方其仁觉得自己的头有点疼——他是一个不喜欢复杂的人,偏偏会碰上这么复杂的关系。为什么无缘无故的,绕来绕去,他会和这一大家子都扯上了关系?
“你们还不认识吧?”观察方其仁的态度,庆幸自己选对了话题,她试探性地伸手挽住他“来,我来介绍。”
方其仁没有拒绝,任由陈曦带着他上前,一直走到陈潜的身后。
他们已经离陈潜近在咫尺,而他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只是径直与他面前的人低语,浑然不觉他们的到来。不得已,陈曦只得出声唤他:“大哥——”
陈潜停止说话,转过头,扫了方其仁和陈曦一眼,懒洋洋地问:“有事?”察觉到面前的伍媚准备逃跑,他紧紧拽住她的手腕,不让她得逞。
“我介绍一个人和你认识。”陈曦对他点点头,指着身边的方其仁“这位是方其仁,双阳高中的老师,他”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陈潜忽然地转身,令陈曦看清楚了被他牢牢抓住的人。有一瞬间的怔愣,随后,她收敛自己诧异的表情,很有涵养地对尴尬的伍媚颔首“伍小姐,你好。”
“太客套了。”陈潜将伍媚拉到自己身前,双手放在她的肩膀上,盯着对面努力在克制自己的陈曦“自家姐妹,何必如此见外?”
“哥”
“大哥!”
同时发出的声响,截然不同的两种语调,一个谨慎,一个提醒。
“怎么,我说得不对?”陈潜不以为然地扫了一眼陈曦沉下来的脸色,干脆环住了伍媚的肩膀,言语间,充满了挑衅“邀请她参加婚礼,是我的主意。”
“爷爷不会同意的。”陈曦深吸了一口气,力求能够心平气和地与他交谈。
陈潜是个聪明人,其中的利害关系,怎么会不清楚?
陈潜的嘴角扬起来,露出讥讽的笑意“好笑,既然是我的婚礼,两个妹妹,既然你能参加,为什么伍媚就不能?”
臂弯间的手忽然抽出,方其仁瞟了陈曦一眼,从她脸色阴郁的程度,可以料想陈潜着实激怒了她。
“这样做,能证明什么?”片刻之后,陈曦才开口问一脸不屑的陈潜。
三人的包围圈,她被陈潜拎出来,置身其中,承受各方的打量。伍媚不安地扭动身躯,不敢抬头看其仁,只想摆脱陈潜的钳制。
“陈家的人,似乎总是爱把简单的事复杂化。”面对陈曦的质疑,陈潜有些受不了地耸耸肩“普通的一个邀请,也要弄得风声鹤唳。”
“大哥!”陈曦加重了语气,以此来提醒陈潜,他也是陈家的一分子,有着无法推拒的责任“别意气用事,今天是你喜庆的日子,别闹得大家都不开心。”
“对了,结婚,我差点忘了。”陈潜低头看了看别在自己胸前的花簇,抬眼,目光梭巡过与陈曦并肩而立始终保持沉默的方其仁,笑得别有用意“方老师,我可是前车之鉴,人生大事,方方面面,要三思而后行才好。”
撂下这句话,他忽然松手,撇下伍媚,大步流星地离开。
终于得以自由,伍媚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但一想到方其仁全程参与了一场闹剧,一时又觉得尴尬,不知该如何开口才好。
陈曦不知其中端倪,只是出言提醒伍媚:“你不该来的。”
伍媚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话到嘴边,一触及方其仁的目光,又改了口:“对不起”
“趁爷爷还没看见你,快走吧。”不要怪她狠心赶人,实在是伍媚出现的时机和地点都不对。而当下的场合,是绝对不允许出半分差错,否则波及的将是一大片相关人等。
陈曦如此对待伍媚,方其仁看在眼里,不自觉地皱起眉头。无论出于什么原因,这样毫不掩饰地开门送客,实在有失大家风范。
见伍媚真的转身,乖乖地准备离去,没有半分争辩,他无法再保持平静。
“等一等!”
出声的同时,他拉住伍媚的手,交握着手,能感觉从她的掌心传来汗意。
她究竟怕到什么程度,以至她在这样的大热天里,还止不住地在出冷汗?
“你们”对方其仁突如其来的举动,陈曦愣住。
“她就是与我一道赴约的朋友。”无视陈曦震惊的模样,方其仁再用力握了一下伍媚的手“我是接受她的邀请一同前来。如果她必须离开,那么,我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
她设想过各种最坏的结局,唯一没有料到的意外,是尴尬之后的离开,多了方其仁的陪伴。
在陈曦不敢置信的目光中,方其仁拉着她,当众离去。
手心微微有些发热,不知是否因为一直与他交握的缘故。无意将他拖入理不清的是非中,偏偏——
有点惨淡,伍媚想叹气,又怕身边的方其仁听见。左腿微微有些酸疼,她伸出另一只手,稍稍侧弯身子,在膝盖处轻轻揉搓。
身边人的动作忽然有些迟缓,方其仁看向身边的伍媚,注意到她许是不经意的动作,减慢了步伐,拉她到街边站定。
“还痛吗?”他松开她的手,见她眉心紧蹙,似乎正被什么不愉快的事烦扰。
不明白他因何忽然止步的伍媚,听见他的询问后,才知晓,他这样做的初衷,是为了自己。
放在膝盖的手不由得收回,背在自己的身后,紧紧地捏成了拳头。
他在问自己,语气平和,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无论在何时何地何种情况下,他都可以保持坦然的心境,处变不惊。
换了她,她做不到。熟悉的人会带来不快的回忆,她会不自觉地排拒,不愿面对。
方其仁,他永远都可以做到观察入微——无论是三年前,还是三年后。
“不痛,只是有点酸麻,不用担心。”身体存在的缺陷是她永远难以跨越的心理障碍,她不习惯别人以异样的目光看待自己,面对方其仁,这样的感觉更加强烈。
“如果累了,前面有间咖啡屋,不如我们进去坐坐,休息一下?”明明很痛,她却倔强地不愿意承认——从她咬牙的表情上,他看得出来。
累?善于措辞,非常得体地转换词语,无可挑剔。他给她这样的借口其实不错,顾忌她的颜面,又保存了她的尊严。
可是,关键在于,她不想顺水推舟打掩护,在方其仁什么都已知道的情况下,未免太过于矫情。
“方老师,我的腿还不需要休息。”她转过脸,拒绝他的提议,直接明了。
方其仁盯着她的侧面,确切地说,他有那么一瞬间的怔愣。他是一个注意尊重他人的人,言谈间若非可疑,他绝不会去触及别人的隐私。而这一次,他善意地提醒,却换来伍媚断然的回绝。
说实话,有些尴尬。毕竟,从前在处理这方面,他没有失手过,现在面对这样难以应对的局面,他该如何弥补?
正在寻思,耳畔却传来伍媚的声音,酸酸的,涩涩的——
“方老师,我的腿,并不是自己摔断的。”
方其仁一怔,见伍媚的脸缓缓转向熙来攘往的街道人群,眼睫上,湿润润的,似乎正有水汽逐渐凝结。而后,她终于看向他,古怪地一笑,迷茫的水雾混淆了她原本清亮的眼瞳——
“十岁那年,我妈抱着我从五楼跳下,我摔断了腿,而她死了。”她似乎陷入了很遥远的回忆,不忘记补充“死得很惨——我亲眼看见。”
他没有被故事内容骇住,动容的部分,是质疑究竟处于什么原因,使得一名母亲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宁可同赴黄泉,也不放女儿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