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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再想逃跑不再想逃避。我的胸口仿佛有万丈阳光充盈满身都充满了无所畏惧的勇气。
去病的危险我应该一起分担他信任我我怎么能够令他失望?
我决心尽我所能站好这个“队”的位置。
我拉回阿连正准备转弯的马笼头倾心聆听着身后战马奔腾的频率方才为了能够在匈奴骑兵队中尽量少受到碰撞我的马步飘躲闪不定始终和后面的士兵不是一体的。现在我需要与这些战士保持同步甚至镶嵌彼此的灵魂组成一个完整的整体以便可以从霍将军的骑兵队空隙中顺利穿过。
我们的马步越来越整齐我能够感受到身后战士沉重的呼喘我能够感觉到他们狂跳的脉搏我与他们共同呼吸联成一体。
我们几百人的队伍终于在遇上霍部之前顺利变成了一条环环紧扣、不偏不倚的铁链。
我以最大的努力最协调的马步向着越来越接近的霍将军大声宣告——放马过来吧我还有我身后的数百战士我们一定会顶住的!行驶的火车轰响着交错而过逆向的队列之间因狂奔的度形成了一个吞噬人命的真空。不断有怒风灌输进双耳连耳膜也似乎已经震破穿越一万人的大队伍我的耳朵完全失聪我的眼睛不再有视力。
纵然如此。我也要在这一片混沌中保持住神志战马是靠人驾驭的它们也会受惊。也会失控我昏头昏头脑随它偏了方向就会有可怕地命运等待着我。
耳边紧致的空气猛然一窒。耳朵里一阵阵剧痛告诉我我依然活着。
我抬起头前面除了草原再也没有别的东西了。万马奔腾过地草原上疾风飞劲草硝烟暗长云。
我配合着身后暴雪屯战士的度。放慢了马。
回过头看到战场淹没在黑色地浓烟中霍将军已经扎入了深深战场再也看不到了。
赵破奴部两千冲击队伍死伤过半那一千弩箭骑不知道有没有射弩箭我们暴雪屯的这些人该何去何从
本定于黑水泽与休屠王部、浑邪王部的会战就这样提前在这黄土崖与右骑千王将的部队打响了。
我闹不清他们部落与部落之间的关系按照常理推断休屠王地队伍应该也不远了。
与上一次祁连山下的酋涂王大战不同那一次。一切都是有备而行的战斗是有条不紊层层开展出来的。而这一次霍将军面对的是一场匆忙散乱的战局。我不知道他如何处理这已如浑水般的战场难道他以少胜多的战争神话将在这里葬送掉吗?
我是知道历史的结局地。为何置身历史中。却依然时时感到前途未卜飘飘忽忽如天地间一只孤飞的冷鸥?
相隔了两千年的悠悠岁月。两千年前是罡风烈烈地开疆两千年后却只是枯冷干寂的记载我站在时光地中间恍惚间分不清什么是真实什么是幻境我们身后地士兵一起怒吼着:“杀啊——”那铺天盖地的声音将我重新拉回到了战场上。。
壮士心似铁,纵死亦千钧!
那硝烟如山一般高叠迫人战火延满整个草场。
汉朝地鼓声在远处震魂惊魄地激荡着这是进攻的命令。我们都毫不犹豫地重新扎入战场进行一轮轮与匈奴士兵的抵死对抗。我们和远处的霍部、赵破奴部的大队人马遥遥呼应仿佛两只有力的钳子从两个方向给予敌人沉重的创伤。
敌人如潮如浪一波又一波无法看到尽头我却能够从那远处烟尘掩盖的鼓点声中感觉到去病对我们的激励。
我们之间远隔着的是如山如海的匈奴士兵我们彼此面对的是狂沙厉风般的不断厮杀我们的心却仿佛近在咫尺我们在同一片蓝天下随着这烈火般的战场一起高歌一同猛进青春挥洒没有懊悔。
激战中我看到的我的保镖荀郅大人克服了重重困难穿越混杂难辨的战场又一次来到我的身边以自己的生命与军人的荣誉保证了对于霍去病的承诺。一道强烈的白光刺入我的眼睑我从黑暗的世界中慢慢睁开了眼睛。
眼前从模糊到清晰长空白日照得我头脑昏。忽然一张脸皮耷拉丑陋惨白的老人面孔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啊”的一声——“噗啦啦”庞大的气浪夹杂着灰尘在我身边激起一层小小的飞沙走石带着浓重尸血味道的羽毛呛入我的鼻中令人做呕。
我坐起来这才分辨出来我刚才看到的那东西不是什么老人的面孔而是专门啄食腐尸的北海秃鹫。它们长着一张阴郁沉狠的面容勾起的长喙锋利如刀被我的叫声惊飞却又被我身边无数尸体的血腥吸引着嗷嗷怪叫着在我头顶盘旋不肯离去。
“荀大人?骑督大人?”我回忆起了最后抱着我跳崖的荀郅。
在战事进行到白热化的时候我们的队伍被右骑千王将的军队冲散我被冲击下了阿连的身体。荀大人拼死将我带上他的坐骑在敌人地军队中左冲右突。最后我们被一队匈奴士兵逼上了悬崖荀骑督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带着我跳下了悬崖。
那么霍去病他们的这场仓卒之战到底结局如何呢?有没有人可以告诉我?
一只壮实的手将我乱摸地手握起:“荀大人”我终于找到他了。
荀郅说:“你的伤口我已经包扎了。”我听着他说话气力不继问:“荀大人。你怎么了?”我爬起来感到他身体松弛地向后倒去。
我趴在他身边。开始审视他地伤势眼前却是一片眩晕的重影什么也看不清。我摸着头头上被一大块布紧紧包裹着。大概是坠崖的时候我的头部磕在砂石上。引起脑震荡昏迷了。荀大人不顾自己的伤势帮我处理了伤口可是脑部受到地伤损不是那么容易恢复的。
“啊——啊-北海秃鹫在我们头顶出桀桀长叫它们管不得这里还有活人争先恐后地从天空中飞扑下来扎入死人堆里掏吃着内脏。
我拖着荀大人尽量向死尸少一点的地方让开去他的背上插着三支匈奴铁箭。每一根都深入了两寸以上喉咙里有血沫嗬嗬的声音。匈奴人将我们这一群汉军逼下山崖的同时射出了一批密集的箭。是荀郅用他的身体阻挡了对于我的伤害。
我们不能留在这里这样血腥地地方。很快就会引来草原野狼。到时候还有谁能够活着?我四处找了找。只找到了一匹还能够勉强行走的战马。
看着这匹走不了多远便可能会倒毙的马;再看看荀大人粗大地身体互相之间简直没有办法比较
我的内心充满了矛盾我知道这种情况要救荀郅是很难地。现在对我最有利地做法就是自己独自走出去寻找出路。
我站起来抬起胳膊扇开两只试图接近我们的北海秃鹫向死尸堆走去。我忍着腐臭在尸堆里翻找出几皮囊水还有一些粮食找到一堆伤药这才回到荀郅地身边。
“荀大人你在这里呆着我出去找人。”我把他翻过来拔去插在他背上的箭他咬牙忍受着我的动作我说:“你伤的不算是要害这是水还有吃的伤药我先帮你涂上了。”我面无表情地站起来:“荀大人你一定要坚持住我一定会”
“你快去吧霍将军会等急的。”他脸上展开笑容我的心仿佛被抽了一下他说:“如果不方便的话你就不要回来了”
他猜出来我根本就是要抛弃他我蹲了下来:“荀大人对不起”他闭上了眼睛。
我站起来从黄色沙崖下那布满了尸和秃鹫的地方一步步走出去。
骑在马上走出很远我终于忍不住回头看去我已经看不到荀郅了只看到数十只北海秃鹫贪婪地在尸体上空飞舞不时俯冲下去啄扯尸身腐烂的肌肉、骨骼、内脏被它们一件件甩出来
我无法再看下去我将一个曾经以性命保护过我的人留在这样一个死亡聚集的地方向前走去。
黄云白日沙尘喧腾野骆驼在远处如同飞鸟般移动。我走在四望无人的戈壁上矮小的红柳抓挠着我的双腿酷烈的阳光照晒着我的头。我凭借着感觉在戈壁中摸索。河西的纬度比较高夏日的白天总算还比较漫长这是我目前心中唯一的安慰。
我俯下身摩挲着战马的脖子:我向他保证过不掉队不迷路不受伤我相信我能够找到他的队伍。马匹受过伤实在走不动了我只好在一处不知什么年代留下的残垣断壁边停下。
戈壁滩上哪怕是一丝阴影也是十分珍贵的。我把战马牵到一处比较大的阴影看看自己待不下独身绕过一堵石壁找到另一个阴影处坐下。
掏出水囊淡水的清新味道散出来我喝了一口水定了定神。
在沙地上慢慢画起了地图。
霍去病不会死河西之战不会输。可是现在经过黄土崖那一战一切重新变得混沌起来
我迫切需要寻找到去病目前所处的方位。
他的每一次军事会议我都有参加他的每一张最新的军事地图我都有看过只要把河西草原上的地形画出来再根据他的作战习惯分析出基本路线然后我再找过去
从陇西向北经乌河、焉支山、氐池、屋兰各地分布着二十多个大小匈奴部落。他们逐水草而居他们的分布规律以地形为特点加上军事联盟为目的羼也王、单桓王、籍羝王、羌若部落、先零王、酋涂王部、呼毒勒尔王部一个个被我们攻破过、打击过、降伏过的匈奴部落出现在我的地图中渐渐连缀成一条清晰的行军路线。
自西向东从祁连山脚下向外扩展逐步摧毁匈奴人在河西的军事基础和部落基础。
我的手指从沙地上划过我看不出哪块草场还能容纳像右骑千王将部这么数目庞大军容整齐的军事部落。
“右骑千王将?”为什么如此耳熟?
对了!我听霍将军说起过这右骑千王将是匈奴大单于的得力干将。
河西第一战霍将军能够胜之侥幸很大程度是因为河西匈奴族长期处于放牧生活中军事训练和军备储存都不是非常充足。可是经过了二月份那场惨败匈奴王庭如何能够容忍自己肥美的粮仓白白送入汉朝人之手除了为河西匈奴王族派遣了单桓王这样的职业匈奴军队还在河西与大漠的交界处安排了右骑千王将在溲稽山以西来回逡巡随时增援河西王部。
右骑千王将名叫耆勒元朔二年匈奴军臣单于死后他拥立当时的军臣单于之弟左谷蠡王伊稚斜为王攻破太子于单。此人骁勇善战是当今大单于伊稚斜手下头号的亡命之徒。元朔四年卫青大将军夜围右贤王造成匈奴部重创之后正是他率领一万精骑千里奔袭驰入代郡掠杀城中数千老少斩杀代郡都尉朱英劫走财物无数。
霍将军提到这个人是他当时认为一旦这个右骑千王将耆勒出现在河西草场就说明漠北匈奴王庭已经开始将援兵调来。
突然传来了战马撕裂般的惨叫!
我连忙站起来跑出石壁战马已经倒在地上它方才站立的地方是一片血迹。前腿骨已然折断露出白森森的骨茬浓厚的血水混杂着砂石的黄褐色烈日的炙烤下看起来惨不忍睹。
不知道什么东西将它还在往石壁边上拖战马嘶叫着挣扎着无可奈何地被拖向石壁的另一边。我慢慢一步步后退看情形我们是遇上了大型猛兽战马已经没有救了我不能上去再送死。
我想象不出戈壁上有如此庞大的兽类能够这样眨眼间便将战马活活咬死。我边向后退耳边边听到那战马的声音越来越低弱终于再也没了声音只传来撕扯血肉的沉闷的噗嗤声。
忽然身边传来呼哧呼哧的喘气声我转头一看惊悚地倒退半尺——只见黄石嶙峋的土壁上赫然出现了一只巨大的黑色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