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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地图来!”杨再兴让高林取出自行汇制的“太行诸图”这东西虽然远远不能与岳世的地图比,但若是送给兀术,绝对有把“交通图”送给座山雕的效果。
但这张图上所标的,却只有大行诸寨在太行山的大致分布,连太行山两侧的大小城池都没有,杨再兴眼下最为后悔的,就是在临安时没有想法子去弄一份大宋山河地理图在手,那东西只要想点办法,在殿前司军中也必定会有。
那献策的寨主姓焦,眼下是王兰军中的副统领,指着图上晋城位置:“此地是晋城,往正北数十里便是高平,是最近的县城,位于丹河上游,番贼来前,城中也有三千余户,靖康后几番为贼子所占,眼下竟是一座空城,若稍加修葺,可安置两万宋人。沁水、陵川两县俱在山间,距离此间不出百里,虽有县治,城中宋人却早逃得干干净净,只须去数百兵马,招纳宋人,大约也可各容得一二万宋人,如此便安置五六万宋人,晋城内可容五六万,岂不妥当?”
杨再兴闻言大喜,从地图上看,泽州府诸县城俱在晋城照应之下,若金军要去取此三县,大军行动全在晋城兵马眼皮底下,只要晋城不乱,则其余三城皆稳如太山。
当下密密分派人手,王兰、罗彦、高林各领三百骑,前往三县察勘,并号令太行各寨,可速将山上老小移入诸城中,四座城加起来,何止数十万顷土地可种。只要熬过今年。明年便是一个好年景,那时还怕什么兀术大军?
这边杨再兴忙于安置宋人,上京那边兀术却头痛于河北宋人逃散。自大河以北,燕京以南,数千里地面,只有少数被掳的宋人在金人治下,总数不过数十万,哪里比得赵构治下以数千万计!当初眼见大宋繁盛。总以为攻取之后,连年丰登,大金国力将攀至一个空前的高峰,哪晓得连年征战下来,女真成年地汉子五不存一,蒙古人甚至欺到了上京百里之内!而河北地面上却哪里有想像中地产出?虽然已经屡次下书于赵构,要求将河北的宋人遣返,赵构却只是推脱。并不见宋人北返,想来此计已经无效。此番得宋人交割数城,还好在骑军跑得快,才在商州掳得四五万宋人。若非如此,和议一成。岂不跑得干干净净?
白山黑水间,阿骨打的龙兴之地,眼下反成了大金国人口最多地地区,上京城外,连草场都有些紧张了,兀术开始动起了移民的脑子。当然,女真族人是不能轻易移走的,这里必竟才是他们真正的家,十年前宗翰移走数万女真人至河北,是对是错,如今在上京还争论不休。但那些亡辽留下的契丹族人,还有已经灭国的渤海国人,不正好送到河北去屯田么?
所以兀术地烦恼,与杨再兴恰恰相反。
自回到上京之后,大金皇统帝宠渥更甚从前,不管战况如何,毕竟与宋国和议已经达成,宋使已经拜表于阙下。其表曰:“臣构言,今来画疆,合以淮水中流为界,西有唐、邓州割属上国。自邓州西四十里并南四十里为界,属邓州。其四十里外并西南尽属光化军,为弊邑沿边州城。既蒙恩造,许备籓方,世世子孙,谨守臣节。每年皇帝生辰并正旦,遣使称贺不绝。岁贡银、绢二十五万两、匹,自壬戌年为首,每春季差人般送至泗州交纳。有渝此盟,明神是殛,坠命亡氏,其国家。臣今既进誓表,伏望上国蚤降誓诏,庶使弊邑永有凭焉。”
大金皇统帝遂遣左宣徽使刘筈使宋,以衮冕圭宝佩璲玉册册康王为宋帝。其册文曰“皇帝若曰:咨尔宋康王赵构。不吊,天降丧于尔邦,亟渎齐盟,自贻颠覆,俾尔越在江表。用勤我师旅,盖十有八年于兹。朕用震悼,斯民其何罪。今天其悔祸,诞诱尔衷,封奏狎至,愿身列于籓辅。今遣光禄大夫、左宣徽使刘筈等持节册命尔为帝,国号宋,世服臣职,永为屏翰。呜呼钦哉,其恭听朕命。”
兀术立下如此大功,皇统帝赐宗弼人口牛马各千、驼百、羊万,每年在宋国进贡内给银、绢二千两、匹。但让兀术耿耿于怀的却是在朝堂之上,韩企先的一句话:“近者闻说,河北晋城为宋人所据,丞相大军师劳无功,竟然奈何不得数千山贼,却不知是否人言误传?”
当时兀术狠狠瞪了韩企先一眼,后者念及完颜希尹之死,心胆俱寒,才知自己失言,狼狈而退。
若非这韩企先为相多年
封濮王,深得今上信重,兀术连杀了这老头的心都有十了,还立在朝堂上不倒下,不是空耗大金俸禄么?
皇统帝闻言,却轻描淡写地说道:“丞相莫介怀,区区太行山贼,焉能动我大金根本?且待兵马稍歇,再一举平定就是了。”
兀术看着这位比自己小了二十余岁的侄子,百感交集,明明就是跟自己儿子、岳飞、杨再兴这些人年纪相仿佛,为何人跟人的差别就这么大呢?
“陛下有所不知,这山贼固不可虑,只是宋国逃将杨再兴也在此城中,实为大金隐忧,倒不可轻觑,老臣虑及女真孩子们多年未曾返上京,才未全力攻取,稍缓大金军力,日后必要取之,才可安枕而眠。”兀术忙对皇帝解释道。
皇统帝一笑,不予置答,让兀术回府后还郁闷不已。
是夜,皇统帝却密召韩企先,问道:“河北晋城之事,朕早有所闻,眼下却是有杨再兴在城中,此子曾杀得丞相几乎不免于难,若行强攻,实强人所难,大金国力空乏,不可再轻举大军南下,韩相可有妙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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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企先一愣:攻城掠地,是武将本份,兀术不能做的事,叫俺一个文臣如何出主意?但箭在弦上,却不得不发,仔细思忖片刻,心中一动,拱手道:“陛下,臣倒是有一策,不知是否可行,还请圣断。”皇统帝大喜,仔细听了韩企先之策,点头不已,次日兀术得到消息时,只是微微一笑,不置一辞。
六月底,黍已经泛黄,占城稻甚至开始收割,太行山下,至晋城之间,数万顷土地一片丰收景象,自金军退去后,种下的第二季占城稻也长出了尺余高地秧苗。高平、沁水、陵川诸县经过简单修整,终于有了些模样,山上下来的宋人也达到七万余,其中近两万住在三县城中,毕竟那里离金人更远,心理上还要安全些,夏稻种植也在六月进入高峰。杨再兴心中大定,只等屯田两三年,晋城不但稳如太山,更可以开始向外扩张了。
只是让人最为不爽的是,田师中终于在鄂州下了手。
自王贵走后,人心离散,虽然众将都对田师中不满,却没有人集中力量去反抗。田师中以蜀兵自卫,轻易不出军营,鄂州军中将校,一律到蜀军营中去见他奏事。而八十余位副将以上军将中,竟然有四十余位要求去职,田师中一概予以批准,并随即用原来的镇江旧部麾下将佐升任,以填补留下地武职空白。两个月下来,军不知将,将不知军,鄂州营中秩序大坏。镇江诸江在军中以捞钱为要务,到了鄂州自然不会轻易改去本性,鄂州军兵饷本为诸军中最高,至此大幅下降,钱都中饱了主将私囊。鄂州城中军纪由此颓废,再不复岳飞手中模样。
同时田师中对侠义社之事也颇为关注,特别是从种种渠道得知侠义社襄助岳雷之后,更是严加约束,大力扫荡侠义社,一时间,江南往河北运输的物资大半落入了鄂州军中,侠义社不得不另辟道路。但沿江一带俱在田师中、张俊手中,新路也时断时续,过河以后还得躲过金军游骑,是以大为艰难。
杨再兴在晋城中,得知这一详情时已经是七月中旬,但不待此讯息,也知道江南之事出了问题,毕竟往北地物资已经运不过来了。若待一切物资只靠晋城生产,却甚是艰难。
恰在此时,沁水守军火速来报:“上京贼酋来使!”
杨再兴纳闷了半晌:“老子不过与兀术战了一场,兀术来书还说得过去,金主跟咱啥时候这么熟悉了?竟然会遣使来?”
但打骨子里对宋金和议的不满,让杨再兴还是决定不让金使进城,而是在离城数里处立帐等候。
“这位想是杨神枪了!在下韩离!奉圣命旨与杨大人!”
让杨再兴大出意外的是,这位金使竟然是一位不折不扣的汉人,非但如此,前来护送的也全是汉军,虽然作金人打扮,但汉话说得字正腔圆,若不知内情,竟像是临安城中的一位京官。
“呵呵!这位先生有趣!不知是哪里的旨,哪位圣上啊?”杨再兴据椅而坐,看着韩离进来,连手也不抬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