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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川地委书记凌峻一夜未睡,因为两份来自白石县的传真报告。
两份报告汇报同一件事,说法却截然相反。两份报告都适合送纪委,只是针对不同,无论哪个成立,白石县党政主官,都有一个要下台。党政不和司空见惯,但至少貌合神离,搞到兵戎相见,还真就不多,凌峻不能不为此发愁。
凭心而言,凌峻很欣赏高文战,可以说长川所有干部中最为看重。高文战有能力,有魄力,而且作风务实。现在流行面子工程,作为一名贫困县县长,高文战脚踏实地,一心一意提高农民生活水平。短短两年,白石县农民收入提高近五成,他有心保护高文战,又不知何从着手。暴狱不是小事,损失和伤亡是实实在在的数字,不是随便一说就能变成好事,何况还有上级机关。
凌峻正在犯愁,门突然开了,秘书小宋拿着一堆报纸和文件匆匆走进。
“凌书记,这是今天的报纸,您快看看。”小宋很兴奋,直接把两份报纸铺桌上。
两份报纸一是省报;一是c市日报,都在头版大篇幅报道了白石县暴狱。报道热情讴歌了白石县司法干警的机智勇敢,面对大规模突发事件临危不惧,以少胜多,将暴狱分子一网打尽,完全将此事件树为成功反暴处突的典型。此外,报道还提到附近民兵配合司法机关,特别提到李都平如何忠实履行公民义务,以大无畏的精神,身负重伤,从逃犯手中勇救一对被挟持的母子
凌峻既欣喜,又意外,看得一愣一愣。
小宋见凌峻看差不多,又递过两份文件:“凌书记,省委和省司法厅已经给白石县通报嘉奖,这是转发给我们的副本。”
凌峻接过看看。呵呵道:“高文战有点道道啊,我这愁一夜,他主动给我解决了。我还真小看他了!”
小宋陪笑道:“报道是他女儿写的,嘉奖估计是张书记帮忙,对他来说。都是现成资源。”
“应该是这样。”凌峻点点头,不无感慨地指着桌上的报纸和文件“小宋,这就是你要学习的地方。一个好干部。能为群众办实事只是基本。懂得保护自己才是关键,自己都保护不了,说什么都是空话。”
“我明白。”小宋受教地鞠躬,然后道“凌书记,您一夜没睡,先阖会眼吧?”
凌峻想想,站起身道:“车上睡。”
“您要去白石县?”小宋还算称职,一下猜到了。
凌峻笑笑说:“稳定第一。高文战立这么大功,黑的都说白的了,我怎么能不去看看?”稍稍停顿,凌峻饶有兴趣地问:“对了,庞仲春报告说。那姓李的村民是高文战未来女婿。真地假的?”
“这个”小宋斟酌道“梁副县长的报告只字未提。估计关系有限,否则这么大事,他瞒又瞒不住,不可能一字不提。”
“行,那就看看再说。”凌峻说完,扯过自己大衣。
“要不要先打个电话?”
“不打,直接去。林雷”凌峻大手一挥“我倒要看看,他庞仲春和高文战是不是还在闹腾?”
“怎么可能?肯定已经和好了。”小宋抢上前开门。
“再闹就让他们俩一起下台!”凌峻哼一声,大跨步走出办公室。
高文战越级把事摆平,虽然保住地委和白石县地过失,但也暴露出白石县班子不和,作为地区一把书记,凌峻怎么可能一点不生气?
“卑鄙的阴谋!无耻的谣言!彻底地弄虚作假!我要上报地委,揭穿他们的真面目!”白石县委书记办公室,庞仲春看到报道,气得破口大骂。
“恐怕不妥。”秘书杨其浩又递过两份文件“这是省委和省司法厅发来的嘉奖通报,估计地委也能收到。这时候上报,不仅打自己嘴巴,还会得罪地委和省委。”
“还有嘉奖通报?”庞仲春难以置信地接过看几眼,沮丧地扔到桌上。
杨其浩不忍地道:“庞书记,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庞仲春长叹一声,无力地挥挥手“去通知开常委会,就说研究给司法局和高文战女婿请功。”
“是。”杨其浩欠欠身,迅速出门。
“该死的混蛋!”庞仲春怨毒双眼,细嫩地脸拧得狰狞,突然抓向桌上地嘉奖通报。
庞仲春抓一半又缩回了。嘉奖通报还要在会上宣读,总不能弄得皱皱巴巴。
很快,司法局两位主官得到通知,屁颠屁颠赶到,嘴上大泡还未消。
两小时后,常委们聚齐。庞仲春和高文战一见面便热情握手,亲如兄弟。常委们满面春风,梁增云眼神俾倪,耿正倔强到得意;徐侃扁桃体也不疼了,圆脸笑成一朵花;吴正洪暗暗决定,以后向高文战多多靠近;只有秦为民真心为高文战欣慰。常委们纷纷调侃祝贺高文战,高文战不时发出爽朗大笑,好象李都平真成了自己女婿,常委扩大会议在一团和气中开始。
当庞仲春热情洋溢地宣读嘉奖令,张鸿飞终于放心地给派出所打个电话,让等得不耐烦的高冰兵去接人了。
高冰兵赶到派出所,李都平已穿戴整齐,行李卷也收拾好,正安静地等她到来。
时隔五年重见,普通又不普通。整整一夜,昔日的点滴在心头流过,李都平却平静了。和高冰兵在一起,总是流畅自然,轻新明快,即使五年后谈五年前的分手,即使五年后问他能不能继续。
能否继续,这是个无力的问题,但他依然平静,因为现实的残酷。很奇怪,残酷也可以让人平静?没错。当现实给出无法选择的答案,任何成熟的人都会选择平静。所以当高冰兵欣慰而疲惫地把两份报纸扔他面前,他微笑着展开。平静地拜读了。
“怎么样,我进步了吗?”高冰兵灵眸闪动,象以前一样坐他身边问。
爱好文学。现在听来很可笑,当初却是两人共同爱好。对文学的热衷,曾伴随他们度过无数快乐地日子。李都平望着女孩纯真期待的眼睛,点头说:“进步了。至少编瞎话能力进步了。”
高冰兵甜甜一笑:“那你告诉我。你怎么知道暴狱?又从哪弄地手枪?”
李都平暗暗一叹,把报纸阖上:“冰兵,这问题你能不能不问?你要信我就别问,要不我也得跟你说瞎话。”
“我会不信你吗?”高冰兵歪头看他,眸中闪着纯真的光芒“十年前你从山上滑下来,我就一直信你,一直到现在。”
高冰兵提到当初,李都平既感宽柔。又微觉苦涩,不无尴尬地道:“那就是逞能罢了,男同学嘛,那时候不都爱在女生面前逞能?”
“你之前怎没跟我逞过能?”高冰兵笑了,很认真地望他。
“我我也逞过呀?”李都平想了想。也侧过身跟她相对。
“什么时候?我怎不记得?”高冰兵明眸闪闪。一付想不起又不信的样子。
李都平捏着报纸,笑说:“你以前是学习委员。隔几天就值日,做眼保健操就在讲台上看着,谁睁眼睛你就训谁,有时还扔粉笔头。我就睁好多次眼睛,可你一回都没理我。”
“还有这事?”高冰兵莞尔,寻思一番又问“你以前怎没跟我说过?”
“以前”李都平心下一黯,望着女孩说不出了。以前他们只知道谈人生、谈理想、谈未来,就是偏偏很少谈过去。
高冰兵拢下头发,接住他说:“以前我们总以为将来会很好,日子会很长,分别只是暂时地,快乐才是永远地,所以开心得连过去都懒得去想。”
李都平被说得直难受,弱弱道:“冰兵,咱别说这些了,都过去了。”
高冰兵扬起明朗的脸,笑嗔嗔说:“为什么不能说?你不声不响就跟我分手,我不明不白过了五年,你难受就不许我说,那我呢?”
李都平无奈,指指收拾好地行李卷:“冰兵,你是来接我,还是来兴师问罪?我都关这两天了,咱能不能出去再说?”
高冰兵双颊发热,自己轻轻抚住,低头说:“我怕你一出门,就会象五年前一样逃掉。”
高冰兵这一说,李都平脸颊也发热了,难过地拉过她手。高冰兵没挣扎,很平静地跟他相对。李都平迎着她目光说:“冰兵,我今天不逃,豁出去一天,把那五年赔给你。”
用一天还五年,李都平绝不是一般大度。高冰兵笑了,露出可爱的欢颜。
李都平融化到流淌,轻轻把她双手合住。高冰兵低头看看,玩味地问:“你这一天,是按十二小时算,还是按二十四小时?”
用五年等一天,高冰兵也不是一般计较。李都平同样笑了,却难免苦涩。
李都平握住掌中一对柔夷,望她说:“不管几小时,到天黑行吗?”
高冰兵没说话,双眸一阖,头一低,额抵住他肩头。
高冰兵虽然顽皮,但不会蛮不讲理,所以李都平明白;李都平逃避五年,现仍在逃避,所以高冰兵宽容。他们太彼此了解,所以高冰兵委婉直接地提出很小的要求;李都平直接委婉地满足她很小的愿望。世上有因了解而分手,有因了解而幸福,他们算什么?五年换一天;一天还五年,是有情,还是无情?
“笃笃!”外面传来敲门声。
两人结束偎依,高冰兵抬起头,李都平坐正身。
门开了,贾宜中探进头,讪笑说:“刚才县委来电话,让你们晚点走,说是地委凌书记来了,要亲自接狗哥出去,还有人照像。”
两人相顾而望。高冰兵笑问:“你报纸上够没?”
“天黑前归你,你说地算。”李都平微笑。
“那还不快溜!”高冰兵瞪眼一嗔,拉起他就跑。
“哎!”李都平一惊,想拿行李卷都没来得急,就被扯出了。
贾宜中目瞪口呆,眼睁睁被高冰兵撞开,半晌才急得大喊:“高记者,不是你爹,是地委、地委凌书记!”
“就说被我领走了,找我爸算账吧!”高冰兵挥下手,左冲右突,在几名民警众目睽睽之下,把心上人扯出派出所。
小吉普停在门前,高冰兵开门把李都平推上,自己蹿上驾驶位,一脚油门冲出。
时间已近中午,太阳在山头高照。两人激动兴奋,光彩从心底溢到脸上。高冰兵欣慰感慨,好似回到过去地快乐日子;李都平感慨欣慰,仿佛年轻若干岁。
车子很快出镇,派出所被甩没影,前路是广阔的原野,崇高的山脉在他们身侧。两人嬉笑对望,开心得象第一次做贼得手。
高冰兵笑脸红艳艳问他:“去哪?”
“天还没黑,你说了算。”李都平微笑应答,倒很守诺。
高冰兵可怜兮兮望他:“我想去那地洞,又怕时间来不急?”
这话貌似等于没说,却丰富得很。李都平摸摸寸头:“冰兵,那洞口那么隐秘,我们当年也是碰巧撞上,现在去也未必能找到。”
“我肯定能找到。”高冰兵赌气般瞅他。
李都平心中暗笑,也瞅她,两人对瞅。
高冰兵正开车,很快败下阵,委屈地踩住刹车,趴在方向盘上。李都平凑她耳边道:“冰兵,想个近点的地方吧,只要安安静静,哪不一样?”
高冰兵侧过脸,表情依依地说:“都平哥,我好不容易见到你,却开心又难受。”
“我也是。”李都平忧伤地说。
高冰兵不忍他难过,悻悻起身:“去我家吧,我妈和我外公在c市,正好家里没人。”
“嗯,行。”李都平点头。
高冰兵发动车子,向右挑头,拐进乡间小路,当年他们牵手走过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