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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光划开了冷冽的空气,如草书般既飘渺又劲力十足,给人一抹抹像是银光停
那柄剑被一只细瘦的手握著,但牵引挥舞起的力道却是柔中带刚,在烛光的照映下如银光流泄,与那宽大的衣袂、柔媚的身段在广大的空间中共舞。
“好!”案前的男人叫好著,爽朗带著笑意地声音嚷著:“赏!”
夏允筝侧著蹲低身子,静止了动作。
那把剑横在她面前,她的发髻松开,飘散的发丝伴随著她紫光闪闪的视线滑过剑锋,让人联想到墨彩恣意挥洒的情景。
“下次出兵时,就任你为右将军。”瞧这剑,舞得多好!
夏允筝浅笑了下,走到案前,俏皮地学著男人抱拳单膝下跪,声音却依然是柔嫩地道:“谢大王子。”
曹炽笑了。“我的将士若都如你一般娇声娇气地可不得了。”
夏允筝单手握著散落的长发,轻步走到他身边坐下。“爷今儿个兴致真高,这么晚了还不歇著。”
“本大王子高兴,又有何不可呢?”他难得豪气,靠她很近,将酒杯挪到她唇前。“舞艺精湛,赐酒一杯。”
她笑盈盈地伸手要接下,却又被他拿了去,一饮而尽,然后拉过她,贴住她的唇共享
她那绝美的脸涨得好红,不知道是那浓郁酒味的催化,还是被他这样孟浪的行径给惹的。
这、这般这般惊世骇俗的举止他竟也做得出来。
他离开她的唇,低低地笑。
还笑!“知、知不知羞啊你”“怎么了?”他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何不妥。“这里又没有别人。”
有也不好意思待著吧。她笑着白了他一眼,伸手推拒他,顶了回去。
“君子慎独。”
她岂不知道他今儿个心情大好,他对人一向戒心满满的,但却与讼卿国太子冯羿相谈甚欢,还下了几盘棋。
或许是因为冯羿三两下便除去了他心头的难处,也或许是冯羿本身就是个好相处又极具真知灼见的人吧。
他拉开她的手,贴得更近了,气息吐在她的颈间,有些意乱情迷的挑逗著。
“我从来就不是君子,有你在的时候更不是。”他的声音低嗄地在她耳边騒动著,不由分说地便将她压下。“今晚就留在这儿吧,外头冷,让你回默阁怕又惹了风寒。”
“图谋不轨”她轻喘着指控,勾住他的颈项。
“可不是。”他勾唇,大方地承认。具有侵略性地压迫、包围著她,为她驱散了周围的寒意,温柔却危险。
随著身子的贴近,他们再无言语,剩下的只有越来越沉的喘息。
***
随著时入初春,天气暖了些。
然而郁央国国王的身体状况却是每况愈下。
“据太医院的御医之言,他开的那些葯方,也只能让痛苦减缓可王也剩没多少时日了。”周肃略瞄了照样被曹炽带在身边的夏允筝一眼,轻描淡写地说著。
“现在所有的权力已经移交至太子的手中,但目前没有什么大动作,可薇公主和讼卿国太子的婚事,势必得大大提前,否则依国内的规矩,必须等到丧期过后才能举行大婚之典了。”
夏允筝知道周肃对曹炽将自己带在身边,并一同参与政事不太认同,而曹炽则是笑着似乎在说。
别理他,周肃那个老古板!
“这些都是小事。”曹炽冷淡地说道,却悄悄地同夏允筝交换了一个带著浅笑的眼神。
王太子忙于政事,很好啊,省得他没事老把心思放在筝儿身上。
谁掌权,实际上也与他无关,现下他的目光并不是放在郁央,而是在讼卿。那儿有他和筝儿的美好未来,和不用担心惧怕的日子。
自上回冯羿回国至今,双方一直密切以书信往来,这事怕有个万一,他只有让夏允筝知晓。
冯羿在信中充分地表达了自己的诚意,不过也一再地提醒曹炽要小心谨慎,切勿走漏了风声,致使一切功败垂成。
“那么,原先决定安插在队伍中,那几位大王子的精兵,应是不需要了吧?”周肃又道。
曹炽皱了下眉。“护卫还是要的,虽说讼卿国离这只有不到一天的车程,可也难保一路不会遇上什么状况,近来钗凤山那儿的山贼听说闹得正凶。”
“但讼卿国不也是会派人全程伺候著?若我们也派人,冯羿太子是否会觉得我们对他的信任不足?”
“周肃,你多虑了。”曹炽拍了拍他的肩,不禁嘲笑几句。“不就是为了公主的安全吗?理当越谨慎越好,冯羿是何许人物,不会这般小心眼的。倒是你,是因为没办法隔两日即随薇丫头前往讼卿国,心中有些忐忑了吧?”
“没的事。”周肃干笑着。
为了避免曹玄赫和大臣们起疑,身为曹炽左右手的周肃,理所当然是要待曹薇与冯羿完婚后,一切安定了才动身前往。
怕他人起疑,这几日炽王府人人脸上都愁云惨雾,一副舍不得薇公主的样子。就连一向活泼的曹薇前几日也抑制住心底的兴奋情绪,扮出愁苦的模样,乖乖地跟著凤兴宫派来的人前往凤兴祭拜祖先,和进行一连串出嫁前的准备事宜。
而最让夏允筝在意的,还是曹炽明显舒展许多的眉心,那常显出不知何去何从的郁闷已久不复见了。
她又对上他的眼,两人的眼中都充满著笑意。
她没告诉他现在她阖上眼,看到的是她与他,并肩站在一片绿意之中,相视而笑,像是这辈子都不会再分开了似的。
***
这日,夏允筝来到曹薇的蔷院。
蔷院给人的感觉就如同曹薇,清新、可人,带著夏日的活泼气息。
“这到夏日,山黄栀开的时候,一定很美。”夏允筝笑着说道。
“那时我就看不到啦。”曹薇嘻嘻地笑着。
夏允筝望了眼侧睡在她身边的小兔子,依然笑着,只是眼底多了些逗弄。“讼卿和郁央的气侯差不多,你身为太子妃,位高权重,命人种一片的山黄栀又有何困难?”
“好啊,允筝姐姐,你竟敢嘲笑我。”曹薇笑瞪了她一眼,以眼还眼回道。“你笑吧,反正本公主如今在王府里也没什么地位,大哥他一颗心全系在你身上,哪还有我这个亲妹妹?对你是疼呀宠呀的,只差没随时拽在身边、捧在掌心。”
“女人再找就有了,妹妹可只有一个。”
曹薇格格地笑了起来。“允筝姐姐你真是太妄自菲薄了,我大哥是怎样的人物我会不明白吗?他那人啊,要嘛什么承诺也不给,若给了,定是一生一世的。”
夏允筝浅笑着,没说话。
她岂会不知他的心意?他对她呵疼备至,专注的程度连周肃都担忧了。这些她都知道,甚至连周肃打她的主意、想将她献出以换取曹炽的安宁,而被他愤斥的事她都知道。
“公主,周肃有什么好?”她不禁这样问著。
“嗯?”逗弄著兔子的曹薇看向她。“怎么突然问这个?”
“好奇罢了。”
曹薇眨了眨那双灵慧的大眼,想了下。“他呀,虽然是一副古板的模样,可打从我娘去世、搬进炽王府起,他便一直很照顾我。他聪明、谨慎,将一切设想周到,对大哥也很忠心”
夏允筝点了点头。
是啊,周肃那人,有些偏执,是能够抛下一切纷纷扰扰,努力往他所想要得到的目标前进的人,有时却也无情得让人害怕
但或许曹薇就是被他那份专注的态度给打动了吧。
“哎呀,你笑吧!你笑吧!”曹薇红著脸,有些窘地轻嚷著。
“这怎么会是可笑的事情呢?就爱上了,不是?”
“是啊,我有什么办法?”她俏皮地笑着。
夏允筝又滑出一抹笑。“老天也在帮著你们呢,瞧,本该是要拆散的,却因为讼卿的太子另有打算而又能够在一起了,天底下像这样的事可不常见。”
“是啊是啊,我很少看周肃笑呢。冯羿回去的那天,他来找我,好激动,承诺在我十六岁时娶我为妻。那时我真的好开心”
夏允筝看着她浅笑。此刻的曹薇笑得好甜、好可爱。
谁舍得伤害那抹纯净的笑容呢?这样惹人疼的薇公主,本应被满满的幸福围绕才是。
“公主是初八动身吧?”
“是啊,眼看日子一天天近了,还真有些感慨呢。”曹薇嘟著嘴,轻叹了声。“好在你们随后就到,否则我在那儿怕是要寂寞死了。我没去过讼卿国呢,还真有些紧张。”
可不是吗,面对全新未知的未来,谁不是忐忑的呢?“放宽心吧,就当是去作客。那儿的太子爷也会好好待你,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曹薇又露出甜甜的微笑,那笑容里头有著小小的期待和幸福。
***
初八,郁央国薇公主要出嫁的大日子,讼卿国前来迎娶的排场浩大,吹吹打打地进入凤兴城,凤兴城的百姓们夹道欢送公主出城。
整座城像是过年般的喜气洋洋。
“真舍不得。”
一进默阁,曹炽便微扬了扬唇,有些无奈地对夏允筝这般说道。
他去了凤兴一趟,送曹薇,以表为其兄长的不舍之情。
“女大当嫁,这是理所当然的。”她温柔地回应,给他张罗几样点心。
几只兔儿在她脚边跟进跟出。
曹薇只带了母兔去讼卿国,留下几只断奶的小兔儿托夏允筝照顾。她带小兔儿来默阁过几次,所以这几只兔子都对她挺熟悉的。
“别忙,才刚用过膳呢。”他拉她在他身旁坐下,笑着。“我不是来这儿给你伺候的。怎么一天不见而已,就这般生疏?”
夏允筝只是笑,还是伸手拿过茶壶,给他倒了杯茶。
曹炽轻啜了口,突然问起:“上回随讼卿国太子前来的那位女子是谁?你知晓吗?”
她曾说过她能够探知过往的事情,或许会知道。
“爷是问常姮公主吗?以名分而言,她也是讼卿国的公主。她幼年时为冯羿的生母、也就是讼卿国的王后所收养。王后去世以后,便有大臣建议将常姮嫁给郁央国的王公大臣。”
“冯羿舍不得,所以表示既然是要两国联蝈,尚有许多方式,是不是?”曹炽笑着接了下去。
他不是没注意到,冯羿每次望向那女子时,那宠溺的眼神藏也藏不住。
也是呵,面对自己心爱的女人,要如何无动于衷呢?
夏允筝起身,走到窗边,将窗子略开了些,看了看外头的景致,轻声问道。“爷是不是该小歇一会,方从凤兴回来,有些累了吧”最后的问句凝结成在她唇边的笑意。
她轻伏下身,看着那趴伏在案上、毫无防备的男子。悄悄地伸出手,将他散落的头发轻拨开,静静地看着那令人心动的俊颜。
日子如果天天像这样平静、普通而简单,不知该有多好。这就是所谓的幸福不是?她喜欢他们这样过日子,很清闲,不必提心吊胆地、不用任由外界主宰。
她心疼他,他是这样地雄才大略,不应被困在黑川这样的穷乡僻壤。
好在,一切即将要不同了,现在他们要做的事就是静待佳音。
她也在另一头趴伏下,又看了他好一阵,突然觉得也有些倦了,轻轻将手搁在他暖热的手臂上,恍惚间,缓缓睡去。
***
似乎有人在叫嚷
她记得几个时辰前,他把她唤醒,两人在默阁用了晚膳后,他看公文,她绣著鞋面,偶尔说上几句话,说著明儿一大早,薇公主就抵达讼卿国了
烛光中,他那双锐利的目光本是专注于竹简上的,却不知怎么渐渐地老朝她这儿来,她同他对上视线几次,后来决定不理睬他。谁知他竟突然走了过来,霸道地拿走她手上的东西丢到一旁,腻在她身上说是没有细看过她兜儿上的图样
是谁在叫嚷著呢?
夏允筝皱了皱眉,略睁开眼,看见睡在外侧的他刚醒,也是皱著眉。
“怎么了?”她声音有些微哑,细声问著。“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没事,继续睡吧,天还黑著。”他坐起身,一双凌厉的目光扫向门外,回头伸手抚了下她的额。“我唤人来问问。”
“白萱在外头呢。”她也穿衣坐起身,扬声问道。
“白萱,外头发生什么事?这般吵闹。”
白萱很快地进来,一脸的惶恐。“主子主子,不好了!方才凤兴那儿来了人,说说是薇公主一行人遇害了。”
“什么?!”曹炽大惊,忙跳下床,不敢置信地抓住白萱。“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是钗凤山的山贼吗?曹薇怎样了?”
“奴婢、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外头现在闹烘烘地,听说是讼卿那边出了乱子,派人加害,公主他们人单势薄公主她”白萱对上曹炽瞪得如铜铃一般大的眼,不敢说了,只能无助地看向后方的夏允筝。
夏允筝迅速下了床,手轻搭上曹炽的手臂。
曹炽愣愣地望向她,眼神中溢满不可置信与愤怒的情绪,以及不知如何是好的惶恐。
“爷,您让白萱把话说清楚。”夏允筝柔声地安抚著,声音略微颤抖。再望向白萱。“慢慢说,你得让大王子知道详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公主人呢?”
曹炽放开她,略微垂首听著。
“他们说讼卿国派来的迎亲队伍中,那二十几名护卫公主的将士们率先发难,与埋伏在半路上的一支队伍里应外合。几个侍卫杀出一条血路,保护受伤的公主离开,可、可还没到关口,就一一被入射杀了是守关的士兵查觉关外有异,这才”
曹炽别过脸,紧抿著唇,有些艰难地抬起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爷”夏允筝轻声唤著,眼眶红了,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一颗心惶惶然地,顿时什么都乱了
一只黑白相间的小兔来到她身边,在她腿边磨赠著。夏允筝低头望着,感到这一切像是一道巨雷觉得一切都只是大梦初醒的幻觉。
薇儿,活泼又惹人疼的薇公主,总是带来欢笑的薇丫头
这教人怎生承受?她不过是个孩子呀她应该顺利地前往讼卿国,然后跟周肃在一起,跟他们在一起
千不该万不该发生这样的事情。
她抬头再度望向曹炽,他也正望着她,眼中有著强烈的激动,却十分压抑地克制著。什么也没说,只是抬手、有些笨拙颤抖地抹去她潸然而下的泪水。
“周肃在外头吗?”他扬声问。已经刻意掩藏了,声音却还是哽咽著。
周肃的身影缓缓出现在门外。“大王子。”
夏允筝没有看过这样的周肃,他的脸色铁青,手还颤抖著,眼眶也是红著的,像是巴不得手刃那些残忍的凶手。
他来找我,承诺在我十六岁时娶我为妻,那时我真的好开心
那时候曹薇这般说著的神情,如今想起,更令人心痛
“周肃”曹炽真不知面对这样的周肃,该说些什么。
“来人说,薇儿她中了三箭,跌下马,死在关前”周肃一张脸冷得骇人,语调中不含一丝情绪。
曹炽抿了下唇,用同样沉冷的语气问道。“箭查出是谁的了吗?”
“确实是讼卿那边的箭。”
“是吗”曹炽淡淡地应著,觉得思绪满满地直冲脑门,像是要炸开来,一股酸楚强压著他的鼻梁,难受得紧。
遭暗算了吗?不应该的啊怎么想,冯羿也没有道理这么做,没有人会想要在这时刻挑起战争
他的手中有个沁凉的触感探入,他愣了下,知道是筝儿的手。他反手抓紧,觉得似乎踏实了些。
“凤兴那儿怎样了?”
“王的病情转劣,怕是不行了,大伙儿也不敢轻举妄动。而太子得知此事大为震怒,凤兴来人传太子手谕,要大王子您速速进宫。”
曹炽一愣,很快地道:“要我进宫?太子是想要即刻出兵讼卿?”
不,不能出兵!这之间若有什么差错还可弥补,可万一真打了起来,那就什么都无法挽救了。
周肃沉默了下,声音像是被狠狠地咬著,极为残酷。“我认为,这没有什么不安,他们死有余辜!”
“周肃,先沉住气,别胡说!”他低嚷道。
“您教我怎么沉得住气?”周肃激动了起来。“您能够做得到吗?发生这样的事,我不知道除了将他们毁灭殆尽以外,还能怎么做!”
“周肃!”
周肃那双眼中烧著满满的仇恨。“我早认为冯羿不可信!他的目的只是要松懈我们的戒心!”
“可就算我们不信他,派出护卫曹薇的也是同样的一批人,他根本就没有必要来,没有必要说那番话!”他不是专为冯羿开脱,只是陈述事实。
周肃的那些念头他都有,但残存的理智告诉他要深思熟虑。
很难,他知道,那种悲痛、愤怒的感受他能够明白。他也知道,若今儿个出事的是筝儿,他恐怕也是这般难以克制。可就因为是在最危急的时刻,更应该想办法冷静。
他握紧掌中的纤细,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够办得到
“大王子在太子面前最好是只字莫提,若太子知道冯羿曾经来找过您,后果将不堪设想。”周肃的声音很冰冷,不具一丝温度。
“这我自然明白,只是”
“大王子快些定夺吧。”周肃打断他。“凤兴已是十万火急。这仗,我们非打不可。您很清楚的,就算您有千万个理由,也不得不出兵。”
曹炽脸色吓人,脑中想要统合些什么却是一片空白。
他瞄了眼身旁的夏允筝,不再说什么,沉默了好一会才道。
“备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