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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劳士山公园”夏汐站在窗前,望着大海的方向。独步高楼,他是否记得昨天的话,和她一起去公园?昨天她负气地自己回来,并没有和他约好在哪里见面。而现在要怎么遇他呢?沙滩上吗?
唉,明明决定远离这个男人,却还分分秒秒地念着他。
情不自禁地,夏汐终是打的士去了海边。没有约定,她却坚持在昨日邂逅的地方等他,以为会有奇迹。
如果他来,他便是奇迹。
但——码头处,渔船依旧;大海上,风帆依旧;雨依旧和昨日一样飘飘洒洒。惟独没有独步高楼的身影。
他没有来。
生命中可以预期出现的奇迹实在太少太少。
失落与失望铺天盖地般涌上心头,夏汐掩面叹息。她是否中了独步高楼的毒?
她呆呆地坐在码头上看远近的帆影,雨伞伴置在一旁,被风吹得渐离渐远。细细的雨花抚在脸上微微地冷,冷的还有身和心。她多渴望会出现一个声音,对她说一句“你也喜欢海吗?”
可是没有。直到——
“我来迟了。”
夏汐猛地回头——他?!
独步高楼捡拾起她的雨伞,满面的歉疚“有点重要的事需要处理。忙完后已经是这个时间了。”
他是记得的。尽管没有约定,他还是来了。夏汐百感交集,望着他不说话。他今天,穿的是蓝色大衣。蓝,是属于他太太的颜色。
“你——还要去葛劳士山公园吗?”独步高楼不太明白她的眼神,她沉默的样子让他无由地紧张。早上的事很突然,处理完毕才想起昨天与她的约定,其实也不算是约定,他们并没有说明再见的时间和地点。开着车子时他就不自觉地驶到了海边,他有预感,也许会在昨天的码头上再遇到她。
“我们在这里继续听海吧。”夏汐轻言,将头枕在膝盖处。她忽然间哪都不想去,只愿意留在海边。和他一起,听海的声音。
独步高楼有点惊讶,她迷离的眼神让他又想到了桑妮。他在她旁边坐下,小小的雨伞遮挡不了飞散的雨点,幸而两个人的衣服都有蔽雨作用。
“说吧。”夏汐道,目光停在海面上。
“好。”独步高楼清清嗓子“听说过两粒沙子的爱情吗?”
“嗯?”
“那是一篇文章。”他又叹息了,仿佛是习惯性的。“很久很久以前,在寂静的海底躺着两粒砂。他们相距两尺。一粒砂爱上了另外一粒”
独步高楼不停地讲述故事,不停地讲。
故事不长,听来却是千回百转。夏汐静静地听着,直至雨停。等他说完后,她道:“很动人的故事。”
“是的,你知道大海对我的意义吗?”他问她。
“不知道。或者你愿意告诉我?”
“我和我太太就是从这个故事开始的。那时我还在海上工作”独步高楼又开始了甜蜜的回忆“君当做磐石,妾当做蒲苇。”
夏汐偏头看着他,略泛酸味地“你们的写照。”
“是的。”独步高楼继续沉醉“碧海青天夜夜心”
“你的太太很幸福。”拥有这么一个深情的丈夫。这个年代,能在忙碌之余诗意一番的人太少了,特别是男人。
“你也许不喜欢听我说我太太。”
是不喜欢。但她一直洗耳恭听着“我在听。”夏汐道。
“我很爱我太太。”
“可以想象。”
“可惜她她”独步高楼语调一变,嗓子有点沙哑,遂又落寞地望着远处的地平线“但我不以为时间和空间可以隔绝我对她的思念。”
“是不能。”夏汐颤抖地道。游程结束,他和她也会结束,从此之后,时间和空间也不能隔绝她对他的思念。
“可惜我太太她已经——”
“送我回去好吗?”夏汐打断他。她不敢再听他讲下去了,听来的越多,心就陷得越深。她好鄙视自己,竟迷上一个已婚男人。
“好。”独步高楼有些奇怪她情绪的转变,一跃起身,然后把手伸给她。
夏汐迟疑了一下,终是将手放于他的掌心,由他拉引她站起来。只是她来不及细细感受他宽厚手掌的温度,他便放开了她。
原来有些温暖是留不住的。
独步高楼送她回到酒店,在她下车前,脱口而出:“我明天可以见到你吗?”不知为何,他就是想和她走在一起,一边说着话一边看风景。
“在海边吗?”夏汐问。
“在海边。”
“时间呢?”
“黄昏。可以吗?”他问,桑妮最喜欢日落时分的海平面了。
“可以。”夏汐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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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在想,如果明天再见,我该如何面对你呢?我有一些问题急于问你,可是我要如何开口呢?
整个下午,我都在想这个问题。
直到赵兰清回来,丢来一颗原子弹才把我炸醒“美人,喜之郎等不及明天耶!他已经来了,刚住进酒店,房间就在我们隔壁的隔壁的隔壁。我邀他一会儿到我们房里坐坐,你不介意吧?”
“很介意。”我无力地应道“我要找个地方躲藏。”
许之宁。他对我而言,就是原子弹。我能躲开这么一颗原子弹,为什么就是躲不开你呢?
独步高楼,到后来,我为什么无法躲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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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步高楼去了葛劳士山公园。
一个人乘空中缆车升至距离海平面三四千英尺高的高山公园,俯瞰着整个温哥华。海洋、陆地、市区尽在眼底,奈何想念的人已不在。往事历历在目,他站在曾和桑妮谈情说爱的地方,面对着海洋的方向呐喊:“桑妮——”
海太遥远,不给一声回响。
他沉浸于记忆中,思绪起起伏伏,桑妮说过的话无法绝耳——
“我好喜欢你、好喜欢蓝色的海洋呀,要是哪一天我死了,一定要死在海洋里。死在海洋里就等于死在你怀里。”
多天真可爱的桑妮。
时时带给他惊喜与欢乐,他怎能不深深地爱恋她呢?可是桑妮一下子就不见了。他的快乐随着她的离开而烟消云散
这是座寂寞深深的高山,这是个怅惘不已的雨季。纷扬的雨将他重重包围,有雪水的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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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汐很早就等在码头了,独步高楼来到海边时,她坐在那里,和昨日的姿势一模一样。他走过去把她被风吹乱的短发顺了顺,动作很自然,可在夏汐的感觉里,却是亲昵。
她任风吹乱了发,也任他一次一次地帮她理顺。这都算什么呢?夏汐的心有些许的怅然惘然。
今天没下雨,淡淡的日光闪躲在云层中,他们坐在码头,看着太阳西沉。
黄昏的海很温柔,夕阳在海面上抹了层淡淡的余辉,独步高楼取出数码相机,拍摄海上日落。
夏汐凝视着他专注的样子,问:“你好像很精于摄影,有机会得请教你一下,我还不知道怎么使用数码相机呢。”
“数码相机很容易操作的。我现在想拍几张海上落日,你要不要过来试试?我到车上去取三脚架。”
“哦。好。”夏汐应了声,看着他矫健的身影。
独步高楼返回原地,寻找最佳拍摄点。
夏汐站于一边看他把三脚架支好,轻言地问:“那照片拍好后,能给我几张吗?关于日落的。”
“可以。不过怎么给你呢?”“咔”的一声,独步高楼按下快门“我明天要到澳洲去,恐怕赶不及打印出来给你。”
“你要去澳洲?”夏汐的心一紧,突然间空落落的。
“嗯。”“那发到我的邮箱好吗?我把我的e-mail写给你。”
“好。”独步高楼掏出随身携带的记事本“把你的邮址写在上面,照片处理好后我再发给你。”他又按了几下快门,然后盖上相机镜头,返回车里,拎出一个装有食物的网纱袋。
夏汐快速地写好,递还他记事本。
“我们在这里用晚餐。”将塑料纸平铺在地上,独步高楼从网纱袋中拿出一大瓶红酒和三两盒罐头,以及其他裹有包装纸的未名食物。
“哇,海边的晚餐?好浪漫!海风,落日,还有归航的白帆——”夏汐兴致高昂。
“呵呵,真像个小孩子。”独步高楼摆完餐具,拍拍她的头,笑道:“我太太以前也是这样,每次到海边用餐时就兴奋得跟什么似的。”
又是他太太。
夏汐闷闷酌,她知道自己不应该有这种情绪,可就是控制不住“你太太一定很漂亮。”
“她很可人。”取出高脚杯,独步高楼问她:“喝酒吗?”
“不,谢谢。我不会喝酒。”夏汐摇头,拿了根法国长面包,用餐纸裹着,一点点地撕来吃。
“也是。女孩子千万不要学喝酒。”可他却狠狠地一连灌了好几杯。
夏汐阻止他“你还要开车,别再喝了。”
“一点点红酒不会醉人。”他倒是想沉醉不醒,但连伏特加都醉不倒他,况且红酒?独步高楼望着海面,往日的点点滴滴渐浮心头,他对夏汐说道:“你大概不会知道,我跟你在一起的感觉就像跟太太在一起一样。”
“呃?”
“呃、呃、呃你可不可以不要在我耳边说这个字?我既喜欢听又害怕听,这个字会让我想起桑妮”他情绪突变,大声地吼叫。
原来他太太叫桑妮。
夏汐低下头,沉默不语。
“对不起。”心渐趋平复,独步高楼向她道歉。
鼓足勇气,夏汐抬首,终于把闷在心底的话问出来:“你和太太分开了吗?我是指——离婚。”
“不!”
“哦。抱歉。”那么说来,他们大概是暂时闹别扭。夏汐的心犹如打翻了五味瓶,不知是什么滋味“你不找她回来吗?”
“我找不到她了。”独步高楼心神皆空,起身微微摇摆着回到驾驶座,伏首于方向盘上许久,许久。
夏汐上车,禁不住地想揽过他的头,独步高楼却猛地抱紧她,就像在那个雨夜里所做的一般,紧紧地抱着,只差没有把嘴印上她的唇。
他是否又把她当成桑妮了呢?
夜色渐渐加浓,海风晚来急。没有月光,沙滩上空荡荡的,一片玄灰,只有浪花泛着微微的白光。
夏汐颤栗了一下,若非是稳坐于车内,若非车内有灯光,她都几乎要以为自己是一抹飘浮的孤魂。
“四周暗乎乎的,我有点怕。”可是她怕的却不是身边这个其实仍旧陌生的男人。
“不要怕,有我在。”独步高楼很快地说道,他的脸摩蹭着她的发,状甚亲密。
夏汐的心紧了紧,这个男人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如此亲呢的话语他应该说给他的桑妮听。他说红酒不会醉人,现在看来他已经醉得一塌糊涂了。
“你的醉酒好些了没有?”她问他。
“我一直都是清醒的。”虽然他在清醒的时候往往不愿意清醒。
“是吗?你的酒量真好,我连最普通的啤酒都不会喝。”虽然没有喝酒,但夏汐却觉得自己有醉意,是因为在他的怀里吗?这样的一个诡异却温馨的夜晚,让她醺醺然地问出一句话:“独步高楼,如果你还没有结婚,你会不会喜欢我?”
独步高楼愕愣。
“你告诉我,会不会?”泪水突然急涌而上,情绪转变得太快,夏汐微闭双眸,满眼的泪便流了下来。“才不过两天而己,我和你,明明只是陌生的两个人,什么都没有发生,又好像什么都发生了。我到底着了你的什么魔?”
松开拥抱的双手,独步高楼仍是错愕地看着她,自责极了。天,他刚刚怎么又情难自禁地拥抱她呢?难道他再次把她当成桑妮了吗?
夏汐的泪流得更厉害了,她不能自己地,摇头摔落无数泪珠,她恨自己那么容易就动心,毫无道理地喜欢他,而且对方还是个已婚者。
独步高楼重新把她揽入怀,他对她,或许是有点感觉的吧?不然不会老想见到她,但那是因为她身上有类似桑妮的特质,与爱情无关。
是这样的吧?
轻拍她的背脊,他等她哭够了之后才说:“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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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此为止。
对夏汐而言,那是多么致命的四个字。女人的心总是敏感的,他这样说是否喻意两人从此不再见面?
她不记得自己最后是怎么回到酒店的,耳际隐隐地响着一些声音。那些声音破碎在空气中,就像玻璃片一般,一块块割切着肌肉,她的身与心一样痛——
“我喝醉了,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如果给你造成伤害我很抱歉”是独步高楼在说话。
“哪种伤害?”是她在明知故问。
“感情上的伤害。”
“伤害是自己给的。而我,但求于人无害。”
“那就好。我会给你发照片的。祝你能找到你爱的人,夏汐。”
然后他就不见了。
然后她也回到了酒店。
赵兰清已经睡了,听见夏汐回来的声响,她迷迷糊糊地问了句:“你的手机怎么关了?我和喜之郎都找不到你。”说完又沉沉地睡去。
夏汐打开电脑,寂夜里蒙着被子反反复复地看日落——那是她到温哥华的第一天买来的影碟。她的英文水平不是十分好,影片中没有中文字幕,一些对白她听得并不明了,但却看得泪流不止。
直至破晓时分完成第三遍,她开始看第五遍的时候,赵兰清醒了。
看见夏汐躬起身子伏在枕边的奇怪形状,赵兰清轻叫她一声:“美人?”
夏汐转头眯起眼睛面对她,神情颓败。
“天!你是什么鬼?”赵兰清尖叫。
锐细的声音刺入耳膜,提醒夏汐知道自己依然活着“我是人。”沙涩的哑音泄露她一夜无眠。
她一定是形容枯槁吧?夏汐心想,平时的睡眠质量就不好,且容易憔悴,而今彻夜无眠后会有多恐怖?
“是死人。”
“我确实死过一回。在昨晚。”夏汐睁大双眼,在意料中听到赵兰清的惊呼。“你哭过?”赵兰清审视着她,问道。
“如你所见。”
“为什么?”
“因为‘日落’。”指指地面,夏汐一语双关,知道赵兰清听不出第二层含义。
“日落?”顺着她的手势,赵兰清俯身拾起影碟的封盒“你中了这部电影的毒。”
是中了独步高楼的毒。夏汐承认“是的。中得很深、很深、很深。”
赵兰清挑起了眉峰,狐疑地盯着她。
夏汐继续对着电脑屏幕,看影片的画面一幕幕闪过。第一次接触这部电影时,她就连续看了三四次。赵兰清因此嘲笑过她。当然,她不会知道她这次重新再看却不是因为片子拍摄的精彩或情节动人,只是因为片名叫做“日落”
“有多深?”赵兰清十分不解。
“要多深有多深。”
“你以前看都没哭得这么厉害。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像得了红眼病的幽魂。”
幽魂?夏汐苦笑,想起昨晚自己的话语与独步高楼的回答,泪水再次泛滥。
四周暗乎乎,有点怕。
不要怕,有我在。
哦,多么可笑的昨晚!都忘了吧,统统都忘了吧。一个男人,如果他已经是别人的丈夫,那么无论有多么的喜欢,也只能是朋友,或者永远不相见。
“美人,你就不要再看什么日出或日落了,休息好才最重要。本来我还跟喜之郎说今天大家一起去葛劳士山公园呢。现在看来,你还是在房里睡觉吧。”赵兰清可怜兮兮的“唉,你不去,喜之郎肯定也不会去的,今天我只好自己另外找乐子啦。”
“我要去海边看渔船。”
“啊?你不是一夜没睡吗?”以为她神志不清,赵兰清提醒她。
“之前失眠到天亮也是常有的事。”夏汐换上一套白色衣裳,再披了件橙色大衣。全是那种皱皱的休闲料子,她的心情一定比衣衫还皱吧?
就让它们继续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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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天都在发呆。
一整天都在想你。
早餐和午饭都没有吃。我趴在床边睡着了。其实我并没有去海边看渔船,我怕看到和你一起待过的那个码头;怕看到大海时就想起你说过的两粒沙子的爱情;怕看到海上日落。
昨天的日落今天不会再有。
昨天的海边晚餐是我和你最后的晚餐。
而现在,窗外的风很大,还有雨在不停地下。
天,已经黑了。
手机响得像哭丧,可我实在不想接。如此长地呼叫,除了许之宁,还会有淮?赵兰清是不会这样子的,她通常在铃声响过三声后没人接听就快速挂机。
许之宁,他到底长的是什么样子的?他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应该有两年了吧?我似乎从来没有留心看过他。好像是有点儿高,不知道有没有戴眼镜呢?
突然间想起的一个人,竟对他毫无印象。
可我记得你说过的每一句话。一句一句,每一句都仿佛是经典。而在昨晚,一种已经确知的情绪有害无益不能言说,从此以后也终成绝响。
我会记住你——独步高楼。
你的容貌、你的眼神、你的话音,我都会牢牢地记取。
如果我说我要忘记,那是因为不敢想起、不能想起、不容想起。任谎言抵达最最柔软的心底部,淀成隐密而沉重的负荷。
可是可是,我要驾驭怎样的词句才能对自己瞒天过海?人对快乐的事记起得太少,痛苦的却是如此深刻。四月六日,此由滋生的痛苦会与思念一直蔓延。
蔓延整个雨季。
爱的旅程,原来不一定需要亲身经历的,心的体味也可以完成。只是,这样的旅程太孤独。是不是因为如此,才想要一个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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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呼叫停了一会儿,又再次响起,夏汐拿起电话,没有看显示屏就按下了接话键,说:“我饿了。”
她想找一个人来陪伴。
于是继续趴在床沿,等许之宁,她知道他会给她买外卖或带她去吃饭。这样对待一个男人是否太过分了?可,她不愿去深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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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之宁好像很帅。
他的头发梳得很有型,跟他的长相一样,怎么看怎么顺眼。以前为什么没发觉呢?在餐馆里,夏汐盯着许之宁,喝下几羹甜汤。嗯,果真是秀色可餐的男人,怪不得赵兰清说他“养眼”
她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继而又很为自己的反常举动感到好笑。还是第一次这样注视一个人,而且是男人。
“有什么不对劲吗?夏——汐?”许之宁紧张得手心冒汗。
“没有。”夏汐摇头又点头“如果有,那就是你太帅。”
“噢!”许之宁松一口气,傻笑。很难将他这个样子与他的高级经理人职衔联想到一块。
“听说你在追求我。”夏汐问眼前的男人,漫不经心地,像在问别人的闲事。
“你到现在才知道吗?”
“不,是听说。”她纠正他,言下之意是,她还不知道。
许之宁苦笑,啜了口咖啡,掩饰自己的无奈。
夏汐今天看了许之宁三个不同的笑容。和她来餐馆的途中,他愉快地说:“你还是第一次愿意和我单独约会。”是那种灿烂的笑。
“爱情专家”赵兰清说,如果一个男人的表情随着一个女人的语话做丰富的变化时,说明他爱她。
是这样的吗?
夏汐凝目隔桌而坐的许之中,直看至他眼底,像个专注的恋人注视着心之所爱一般,她非常专注地,留心他的表情变化。
“你爱我吗?”这一次她问得一本正经,问的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问题。她要知道他的表情到底可以有多丰富。
表情丰富的程度可不可以看成是爱的程度?夏汐打算看过许之宁的反应后再回去请教赵兰清。
然而许之宁却不动声色,低低轻语:“你还不知道吗,夏汐?”
“呃”她的心弦微微地拔动了一下,夏汐——她的名字,经由许之宁这么样低低地、喃喃地念出来,确实让她的心荡漾。只是波纹太浅,她与他终究不会有浪潮的。
“我吃饱了,我要回酒店。”夏汐站起来,在许之宁说出可能会让她难以负载的话前,她必须离开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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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之宁连忙结账,追上已经走出餐馆门外的夏汐,气喘吁吁地问她:“你生气了?”
“没有。”夏汐答道。生什么气呢?不,她不生气,一点也不。不曾放在心底的人是气不起来的。她看着许之宁,轻语:“只是吃饱后觉得很困。”
“那我送你回去。”许之宁忙截了辆计程车,打开车门。
夏汐习惯性地眯起双眼,弯腰坐进车厢,缩起身子不说话。
许之宁跟着坐入车内,低头看她,看到一双迷离、淡漠的眼。这个女子,怎么那样难以追求呢?
车子穿过繁华的街市,霓虹扑进车窗,流彩纷呈。夏汐看着街道边的一家酒吧的招牌,突然升起一种放纵的欲望。
“去蹦d吧!”
赵兰清说过了,心情很糟时去跳迪斯科最好。那种场合可以忘了自己是谁,可以忘了周遭的存在。
夏汐想把昨日之前的所有记忆都忘记。
忘记昨天,就等于忘记独步高楼了。她从未如此强烈地渴望忘记一个人。这种感觉来得太过于强烈,以致她也忘了自己在跟谁说话。
她倾向许之宁,脑袋揍近他,呼吸在他的耳边回转“蹦d好不好?”
许之宁蓦地侧身,唇瓣急速地擦过她的脸颊。
“哦喔”夏汐有点不知所措,怔怔地看着许之宁。他就在她的呼吸范围里,眼神炽热,她几乎可以感应到他温热的气息与她的头发交缠。
交缠?这个词简直吓她一跳。事情太突然,令人惶恐。
“夏汐——”许之宁徐徐地道出她的名字,微热的气息不散。
“是。”她觉得自己被两道目光锁定,所谓的情深款款,就是这样的吧。
许之宁伸手抚向她的脸,低低地道:“我喜欢你突然而来的热情。”一字一字,清清楚楚,不像是戏谑的话。
“你逾越了。”夏汐恢复了平静。
“是的。我逾越了。”许之宁无奈地耸肩,正身坐好。
夏汐低眉,无言地按着手机键,给赵兰清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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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在“poboclub”前停下来,赵兰清已经等在门口。夏汐打她手提电话时原来她已经和一位看不出是什么国籍的男人早早地来到了这里。
看见许之宁和夏汐在一起,赵兰清笑吟吟地迎过去“好现象喔,喜之郎!”
夏汐挽起赵兰清的手问:“先陪我去买件衣服?我想换掉这套衣服。”她想换掉的其实是昨夜的心情。她的心情整天都像身上的白色衣裳,褶褶皱皱。
因独步高楼而褶、因独步高楼而皱。
如果真如赵兰清所言,疯狂舞蹈可以忘却,那么在舞蹈之前她是不是应该乎整衣装?她要彻底忘记独步高楼啊,从今晚开始,到往后的每一个日子,她发誓不去想他。
“现在?”
“是的。不方便?”夏汐抬头瞥了眼那个陌生男子。
“你身上的衣服并不差呀。”
“我不喜欢。”衣服之于女人其实就如男人之于女人一样,旁人认为不错的,自己不一定就满意。夏汐开始明白自己为什么不喜欢许之宁了,他不是她愿意穿上的衣服。哪怕他是品牌,哪怕他很华美。可是不适合她。
那么独担高楼呢,他是她渴望穿上的衣裳吗?
罢了罢了,不想他。
夏汐仔细量视赵兰清身旁的男人。他向她堆出一个微笑,澄黄的休闲风衣包裹着其微微隆起的肚皮,棉质长裤和他眼角的笑容一样布满皱纹。适合赵兰清的男人似乎特别多。
“新口味?”她悄声问。
“呵呵”赵兰清只笑不答。
“需要我陪你去吗?”站于一旁的许之宁问道。
“有兰清就够了。”夏汐说。她不想扯上他——从开始到现在,直至以后。
“那——我先进去找个台位。”
“你们一起进去吧。”赵兰清对那个有着黄肚皮的男子说道“我和夏汐待会儿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