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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西兰的夏天终于来临的时候,那群ho it 和orli比所有的人都要兴奋。
他们总是拉帮结伙地一起到海边冲浪,每个人都晒得精黑。每次出镜前,orli的化妆师都不得不给他上厚厚一层粉,他苦着脸说简直就象戴了一个白垩面具。
viggo从来没有跟他们一起去。他觉得冲浪对自己这个年纪来说实在是太有挑战性了一点,他没有勇气和兴趣去做一个四十二岁的初学者,拼了老命要在一块小板子上站稳,然后灌一肚子的海水,四肢散架一般地回家。
周末的时候,他宁可一个人开车出去钓钓鱼,或者和bean找个清静的酒吧坐坐聊聊。面对orli 死缠滥打的游说他很轻松地做到了无动于衷。
但是他实在不该低估了orli那家伙的能力,那小子早就把他算计进去了,早在数月以前。等到他终于明白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无处可逃。
一月十四号那天晚上,orli打进电话来,开门见山地说:“ 明天是我生日。viggo , 你不会忘了答应过什么吧?”
viggo一下子噎住。他几乎已经完全忘了,他曾经被那小子哄骗得答应要在他生日那天跟他去玩。现在他百分之百地肯定他要让他去玩什么。
“viggo?” orli笑着催他回答。
viggo叹了口气。
“ 行了,不用再说了。不过,我没有冲浪板,也没有救生衣。”
那小子在那头笑得不行,听动静象是抱着电话在床上打了个滚 。
“算你聪明,老家伙。那些东西你不用担心,包在我身上。明天我们坐elijia的车去,早上九点来接你。”
viggo无话可说地挂上了电话,一夜噩梦不断,然后到了第二天他的噩梦终于成真。
下午一点,在和那块小板子搏斗了几个小时以后,viggo仍然完全没有领略到那种激风波浪的快感,肚子里灌了海水,沮丧,以及挫折。
这时orli和elijia一左一右从他身边过去,潇洒地冲上一排巨浪,他们在到达浪尖的时候兴奋地大喊,而viggo则再一次笨拙地从板子上掉下去,那给别人带来巨大快乐的浪头带给他的是又一个灭顶之灾。
一种忽如其来的烦躁让他觉得如此难受,他抱着板子看见orli和那几个ho it 在水中打闹,玩疯了一般地大笑。从没有哪一刻他这么明显地意识到自己和他们的差距。他们还那么年轻,而自己,却已经老得玩不动了。
然后他看见orli丢下那几个人向他游来,那孩子一手拉着板子,另一条瘦而结实的胳膊飞快地划水,整个人灵活得象一条矫健的鱼。
“怎么样,老家伙?”他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停下来,甩甩头上的水。
viggo向他苦笑:“ 你都瞧见了。”
“第一次都是这样的,我看你就快差不多了 瞧,浪又来了。”
他翻身爬上板子, 招呼viggo: “上板子啊,viggo,咱们一块儿上,这次肯定行。”
他栗色的眼睛那么有生气,熠熠放光地看着他,让viggo觉得没办法拒绝。 他深吸了一口气“ 好吧。” 他说。
这一次他终于顺利地冲上了浪峰,那种霎时腾空的快感让他觉得心中无比舒畅,他听见orli在他耳边大声叫唤,差一点就要跟着他一起大喊起来。这时他们跃过了浪峰,开始下降,那种急速失重的感觉是一种带着恐惧和痛苦的巨大兴奋。他觉得所有的血一下子都冲到手脚上去,心脏在徒劳地通通跳,然后忽然间,他觉得控制不住那板子了,就在几乎要到达谷底的时候,可恶的浪头把冲浪板从他脚下抓走,然后又恶作剧般地捞回来,啪地一下,狠狠砸在他左脸上。
回去的路上,viggo半边脸已经肿了起来。ho it 们还在说笑,orli坐在他身边,时不时看一看他的脸,想说话又不知说什么的样子。
viggo沉默地坐着,觉得自己简直要累垮了,那是一种从心里泛起来的无能为力的感觉。他已经尽力了,然而限制他的是他无法改变的东西。如果说从前orli的青春活力让他觉得自己都年轻了很多,那么今天也是同样的东西给了自己当头一棒。
viggo,你以为你是谁呢?他这样想的时候不由自主地笑起来,就象那个孩子说的,你 只不过是个老家伙,不要自不量力地再去做些和自己年龄不相称的事,你玩不起。
他们去看了医生,然后orli一路送他回家。
“你在生气,viggo?” 在他掏钥匙的时候,orli用脚蹭着地面问他。
viggo很快地回答:“不,怎么会?”
“那刚才一路上你为什么不说话?”
viggo很假地笑了笑:“啊,没什么,就是有点累。” 他非常讨厌自己虚伪的语气。他不是不想跟这孩子解释,但是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心里会有这么沉重的挫折与烦躁,他完全不知道如何措辞,只好选择沉默。他希望这孩子能放过他,不要再问。
但是不,orli过了一会儿,又问 : “在车上的时候,你为什么要那么笑?”
“我笑了么?” viggo 本能地回答“ 我怎么不记得?”
这时门已经打开 , 他边脱鞋边说 : “冰箱里有饮料。我去洗个澡。你自己随便吧。”
orli笔直地站着,紧紧绷着嘴角,沉默地看了他一眼,那一眼非常锋利,几乎让他有被看穿了的感觉。他一路走到浴室,感觉orli 的眼光一直盯在他的背上,让他又是恼火又是尴尬。
他并不习惯把自己的所有情绪都与人分享,即使那人是rli也一样。这会儿他需要空间,一个完全私人的空间,喜怒哀乐是他自己的,他不愿意有那么一双具有穿透力的眼睛盯着他,仿佛在说:“得了吧,viggo, 你在撒谎。”
他打开龙头,坐在浴缸沿上等着水满。当他关上水管开始脱衣服的时候,听见砰地一声,大门被人重重关上。 ——
orli已经走了。
他脱衣服的手不由自主地停了一停,半天才又继续下去。
第二天viggo一如所料地看了peter许多脸色。
尽管又是冷敷又是擦药,他的脸还是肿得很厉害,一整天他们只能对着他的右半边脸拍摄。peter的恼火可想而知。
而orli的态度则是冷淡和严肃。
虽然他工作时间一向认真,但严肃成这样也不多见。在viggo听来,他即使是在和ho its说笑的时候,笑声里也多了一种非常刺耳的声音。更何况,那孩子几乎不看他,偶然目光相遇,也总是立刻移开。
毫无疑问orli被他昨天的态度伤害了。
viggo知道那真的就是个孩子,他想要对谁好,就一片真心地敞开,一丝一毫都不会有所隐藏。他不懂得或者不屑于去懂成人之间的交往通常要保留一定的空间,他痛恨虚伪,他只知道我既然真心对你,你自然也该真心回应,否则就是背叛与伤害。
viggo非常明白问题的症结所在,然而他不知道该怎样去修正。
当然他可以向rli道歉,他也知道那孩子会原谅他。但是他无法保证自己将来不会重犯。他已经在这个复杂肮脏的社会太多年,虚伪和自我保护已经成了一种条件反射的习惯。他没有办法为了orli改掉这些。实际上,他甚至觉得如果orli要在这个圈子里过得更好,自己的方式才是他应该学习的。但是另一方面,他比谁都更清楚那纯真灵魂的可贵,他不希望从自己的嘴里说出些可憎而庸俗的话来,毁了那纯真。
他没办法解决这种矛盾,所以他变得沉默。人们当然看出了他的异样情绪,但是整个剧组,除了orli, 人人都足够聪明,不会选择直截了当地追问。连sea ean也只是旁敲侧击地试试,看出他不愿多说后也就不再提起。
起初每天晚上他都躲在暗房里洗照片,后来他再没有什么可洗的,就开始画画。但是他什么东西都画不出来,连颜料都调不出他想要的,拿起画笔就烦躁地想要摔在地上。 后来他终于放弃,开始去那个他和bean常去的酒吧,一晚上就坐在那里,要一杯酒慢慢地喝,听那些他很喜欢的爵士乐。
就是在那个时候他认识了a e。
a e是个美国人,二十年前移民到新西兰,在当地的社区大学做英文教师。
她是一个成熟聪慧的女人,脸上的轮廓十分柔和,有一双善解人意的灰色大眼睛。viggo在女人面前总有些害羞,但a e不瘟不火的性格和那些恰到好处的风趣总能让他很容易地放松。
a e告诉viggo,她大学时和男友一起来新西兰旅游,就立刻被这里的风物迷住,结婚后两人就到了这里定居。他们在这里度过了许多快乐时光,直到三年前她的丈夫在一次车祸里突然去世。
起初她很痛苦绝望,她以为自己也许没有勇气一个人生存下去,但是慢慢地,无所不能的时间,和这里纯净美丽的自然缓和了她的伤痛。她用一种平平淡淡的口气对viggo说:“如果你有心灵上的伤口,那么新西兰是一个最好的疗伤的地方。因为相较于自然而言,没有什么是可以永恒不变的。当你仰望山顶终年不化的积雪,那些雪水化成的溪流冲出河谷成为滔滔大河,森林中千百年来累积的落叶慢慢地在树根下腐化,你会发现所有人类的喜怒哀乐都不过是一个短短的瞬间既然都只是个瞬间,那就再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忍受的。”
她是一个清醒而智慧的女人,许多想法与viggo不谋而合,这使他们很快成了君子之交的朋友。两个人都懂得节制,每晚不到十点就会离开,a e的住处离酒吧不远,viggo通常会陪她走回家,然后再自己坐出租车回去。
这样愉快的交往进行了一个月,有一天晚上月光很亮,风轻得几乎感觉不到,只有a e家门前的桉树叶沙沙响个不停,还有她灰色的薄裙子时动时静。
a e站在围栏前回头看他:“想要进来喝一杯么?”她问。
viggo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viggo并不是一个圣人般的禁欲主义者,在他和前妻离婚后的几年里,他也不是一直都在做和尚。他和几个女人有过严肃但不长久的交往,自然也包括肉体上的关系。但是来到新西兰后,他就再没有和人上过床。
a e是一个无论何时都让人觉得舒服的女人,包括这种事。他们之间没有爱情,也没有因此而生的强烈的欲望,一切都温和而平淡地进行着。两个人却都觉得这样已经很令人满意。
“对不起,是我破坏了我们以前那种关系。”viggo起身穿衣服的时侯,a e 说, “ 我们不要再见了吧,我想,这也是你的意思。”
这真是一个聪明而理智的女人。viggo 由衷地想,应该有更好的人去爱她。
“不,不必说对不起,一切都自然而然地发生,我们并没有刻意。而一切自然的都该是好的 你不必改变习惯,我不会再去那家酒吧。”
“那么改天街上碰见,你会装作不认识我么?” a e 开玩笑地问。
“不,我会对你身边的男人说,你最好从现在开始努力,让自己配得上你身边这位女士。我了解她,胜过你一千倍。”
a e笑起来“谢谢你,viggo。”
“是我该谢谢你,这些日子你帮了我很多。”viggo 俯下身去,在a e 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去跟那个朋友道歉吧,把你所有的想法都告诉他。”a e说“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个建议。相信我,这是个好主意。”
viggo愣了一下,他曾经在一次喝得有点多的时候,把他在这件事上的苦恼讲给a e听,那时候她只是默默听着,没有说话。他不知道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想起来。
“ 你确定这是最好的办法?”
a e向他鼓励似地眨眨眼。
“好吧,” viggo 说“我会找机会试试。”
但是viggo找不到机会。
在片场的时候,orli总和那些ho it 在一起,他根本没办法和他单独说话。拍摄结束后,rli会迅速地换好衣服离开。打电话到他家里没有人接听,viggo甚至去看过他的窗户,但似乎不到深夜他不会回家。周末的时候他也经常神秘失踪,他不知道这孩子都在忙些什么,或者根本就是故意跺着他。
到他的不安攒到顶点的时候,他终于豁出去似地给lijia去了一个电话。
“rli和你们在一起么?我有事找他。”
“ 不,他没和我们在一起 你要找他的话,试试去皇后城。”
“皇后城哪里?”
“就是那个有世界上最高的蹦极塔的公园。那家伙胆子大得象个疯子,我们玩一次就都够了,他玩起来就没完。”
viggo放下电话,皇后城?世界上最高的蹦极塔?
他总是去玩那个吗?他那个该死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骨折过那么多处还去玩那个?为什么他总是要做这些让自己担惊受怕的事?
两个小时以后,viggo到达了皇后城,在看见那两座蹦极塔的同时,他的担心和愤怒也到达了顶峰。
不打算从塔上跳下去的话就不许上塔,viggo只好向塔下的工作人员请求看一下游客的签字记录。幸运的是那个人看过他的电影,虽然叫不出他的名字也还是把记录给了他。他看见rli的名字赫然列在其中,一个上午竟然已经出现了三次。
“ 你记得这个人吗?” 他指着orli的名字给那人看。那个人只瞟了一眼,就说:
“他呀,那个怪头发的年轻人?他是我们这儿的常客了,最近几周总是来。说真的,这儿来的人多了,象他这么大胆的人可真不多见。总是自个儿来,玩起来就没个够儿。”
“ 你知道他还会回来吗?他是我朋友,我有急事找他。”
“要不你去试试天空蹦极(sky diving)那边?他好象对那个也挺上瘾的。”
“天空蹦极?”
“噢,就是从直升飞机上往下跳,很多人觉得那个更刺激。”
viggo觉得自己的呼吸简直都要停顿了。他一言不发地把记录本还给那个人,大步朝天空蹦极场走过去。
orli从飞机上下来的时候,viggo才知道刚才从飞机里掉出去的那个桔黄的小点就是他。他一想起那一幕就愤怒无比,他没有出声招呼,只是站在场边冷冷地看着。
rli和那个机师玩笑告别,走向出口。
一群年轻人正朝飞机走过去,路上七嘴八舌战战兢兢地问rli:“可怕么?”
rli挥挥手大笑着说:“小意思。”
他笑得可真大声,就象玩疯了的孩子那种歇斯底里的大笑。但是忽然间,他仿佛察觉了什么,朝viggo的方向看来。
看见viggo的时候,他全身明显地一僵,随即又扭过头去继续朝出口走,让工作人员替他摘下护具。
“ 你来找我?”他晃着肩膀朝viggo走过来。
viggo 不说话地看着他。
“怎么样,想不想玩玩这个?”他用下巴指指飞机的方向“我可以奉陪一趟。”
viggo把手里的烟头狠狠揿灭“orli,”他尽量心平气和地说“你能不能不再玩这个?”
orli歪头看着他:“ 你担心我?”
viggo 不回答。何必明知故问?他在心里说。
“ 不会有事的,”orli耸耸肩“上飞机前他们会查身体,我通过了。”
viggo觉得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火气了:“你跟他们提你的背了吗?我不相信他们那种检查能有多彻底。”
orli看了他一阵,忽然十分尖刻地说:
“viggo,别他妈装的跟我爸似的,我爸早死了,而我也根本没兴趣认你当爹。”
viggo一时间觉得自己听错了,等他确信自己明白了orli的意思时,他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全身的血都冲到头上去了,太阳穴在猛烈地跳着,似乎血全开了锅,都要叫嚣着从那儿迸出来。他觉得手脚都是麻的,脚底下有点跌跌撞撞。
“ 不,viggo, 等等。”他听见orli 在他身后喊,他追上来了,死死拉住他的胳膊, 手指都深深陷进他的肌肉里去。viggo挣了两下竟然没有挣开。
他一时停不下来,拖着orli又向前走。
“viggo,我不知道我说了什么你可以打打我,你原谅我,求你。” orli语无伦次地说着, 几乎都结巴起来。
有人开始对他们侧目而视,viggo忽然间开始意识到这种局面的可笑,他慢慢站住。
他回头去看rli,那张脸上的绝望和痛苦,让他即使在暴怒中仍能看得清清楚楚。
“ 你先放开我。”他尽量冷静地说。
rli犹豫着,终于还是放开来。他放开的时候,眼睛里有一种失去所有气力听天由命的表情,他甚至都不再看viggo,让viggo觉得如果自己就这么离开,他一定不会再追上来,他只会在原地待着,然后一个人一点一点崩溃。
viggo觉得那种让人受不了的心痛又来了,四肢百骸都狠狠地痛起来。他看着orli, 痛苦不堪地想:我到底该拿这个孩子怎么办呢?我到底要怎样才能让他快乐呢?或者,我该想想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够停止对他的关心?
他深吸了一口气,疲惫不堪地说:“ 也许我真的管得太多,让你受不了。”
“ 不,”rli望着地面“是我自己心情不好,拿你发作。”
忽然间viggo想起他们从前的那次对话。
“为什么不来找我?”viggo又深呼吸了一下,恢复了一些耐心“我记得我说过如果你不能控制这种上瘾一样的发泄,就来找我。”
他看见orli一下子抬起头来,嘴角还带了一丝冷笑:
“找你么?到哪儿去找?你不是成天都忙着和朋友在一起,怎么会有空?”
viggo愣了一下,这孩子是生气自己冷落了他? ”你是说a e?不错,她是我朋友,但你也是。如果我知道你需要我,我会在那儿帮你的 ” 他叹了一口气,恳切地说: “orli, 试试告诉我,到底是什么让你不快乐,我会明白的。你为什么不试试?”
orli瞧着他,眼睛亮得象镜子,它们把所有的光反射回来,却不让你看清它们的另一面。
“ 不,你不会明白的。” 他摇着头说“viggo, 你根本什么都不明白。”
然后他象是再也待不下去似地,拔腿从viggo身边跑开,很快消失在嚣攘的人群之中。
那次以后,他们的关系并没有实质的改善。
虽然orli不再躲闪他的眼光,跟他说话玩笑看来一如既往,但是viggo很清楚,o他们和从前不同了。orli再也不是什么话都肯跟他说了,一堵无形的墙竖在他们中间,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无法破坏一分一毫。
这种情况让viggo非常难受,那种无能为力的烦躁让他经常难以入睡。但是拍摄渐渐紧张起来,他糟糕的个人状态让他应付得十分吃力。
所以当他终于在一次拍摄中躲闪过慢,被人一个肘锤撞掉了门牙的时候,他感到的是一种强烈的愤怒而非痛苦。
他对自己愤怒极了,他不明白这些天来自己他妈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呸地一口吐出了嘴里的血沫,在地上找到了那颗滚到一边的门牙。
“谁去找点胶来?” 他向着呆若木鸡的人们恶狠狠地说。
那一天在peter的坚持下,拍摄停止,大家送他去看了牙医。他恼火透了,脸红脖子粗地要求继续拍下去,几乎和peter吵了起来。
所有的人都敬畏地看着他,他们都被他这种不要命的敬业精神吓住了。只有orli, 他上前拉了拉viggo的胳膊,平静地说:
“别闹了,你明知道peter是对的。”
忽然间viggo就象被人打中要害一般泄下气来,rli松开了手,退到一边。
但是坏事总是接踵而至,这个夏天的事故接二连三。
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他们拍摄了不少水上的戏。
先是rli的船翻了一次,一个工作人员拉住他们的船头防止他们漂到下面的急流里去,但是扳得太急,反而翻了船。
当viggo闻讯跑去的时候,rli已经上了岸,正用毛巾擦头。那个和他同船的gimli的小号替身吐完了水,正在道谢道个没完。
在大家七嘴八舌惊魂未定的复述里,他知道了那个小替身似乎是一落水就几乎被沉重的盔甲带到河底,是rli奋不顾身地潜下去,一把拽住他,拖着他一起上的岸。
viggo忍不住问了orli一句:“你没事吧。”
整个过程中orli反常地安静,这时他把脸埋在毛巾里摇摇头说:“我很好。”然后就再没有下文。
两个星期后,在拍摄aragorn掉下悬崖摔入河流的一场戏时,viggo自己也和死亡擦肩而过。
那一场戏,他脸朝下地漂浮在水面上。他一直闭着眼睛闭着气,所以没有察觉自己已经飘进了一股水下的暗流。等他发觉的时候已经为时过晚,暗流已经把他吸到了水底,而那身盔甲象是有一吨重,让他每动弹一下都困难无比。他本来就憋气憋得太久,这下肺里几乎再没有氧气。拼命挣扎的结果是他的肺几乎炸裂,他觉得这次自己是真的要完了。这么多年,他从不曾离死亡如此之近。
但是就在他几乎失去意识的一刻,他的手指鬼使神差地解开了盔甲的系绳,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猛蹬了一脚,那几秒钟象是千年那么长,他觉得自己再也坚持不到破出水面的那一刻了,但是哗啦一下,他又看见刺眼的阳光,他大口呼吸着空气,濒死的肺又重新工作了,他的耳朵听见人们在恐慌地叫他。
他还活着。
他还活着。这是他看见那些工作人员惊慌失措的脸时的唯一一个念头。
尽管一再声称自己没事,viggo还是被送进了医院。检查的结果是肺泡有轻微的损伤,在观察室里吊了一瓶抗生素,他被批准离开。
回到家他倒在床上睡了一大觉。
他睡得并不好,他梦见henry,还有orli。 那两个人在哭,好象是以为自己已经死了。他不停地跟他们说:“嘿,你们搞错了。我在这儿,活得好好的。”但是无论他怎么喊,他们就是听不见。viggo急起来,他拼命地拍着桌子,希望引起他们的注意。声音嘭嘭嘭的,简直吵死人,但是他们仍然听不见,viggo继续拍 然后他一下子醒过来,发现有人在敲他的房门。
viggo披上衣服冲出去,门敲得这么急,他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
他打开门的时候才发现天已经黑了,而门廊里的灯从怀了以后就再没有修好。一片黑黢黢里,他觉得有一个人撞在他身上,两条瘦而有力的胳膊把他紧紧抱住。
他吃惊地后退了一步,然后他闻见了那股熟悉的带着阳光味道的清新气息。忽然间他就平静下来了,又不知为何觉得周围的黑暗里都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辛酸:
“ orli? ” 他问。
抱住他的人一动也不动。viggo退了一步,轻轻踢上了门。
“我没事。”他说,象安慰一个吓坏了的孩子般,他摩娑着orli绷得紧紧的胳膊。
“我真的没事。” 他象要保证什么似地,一再地,温和地说。
在这固体一般的黑暗里,他觉得不光是自己在安慰着orli, 紧紧抱着他的orli其实也在安慰着他。这样的拥抱是一种强烈而温暖的活着的感觉,而在方才的梦里他几乎以为自己已经成了一个看不见的鬼魂。
orli慢慢放开了他。“对不起。”他低声说。
viggo忽然觉得过去这个把月来的难受就因为他这一句通通瓦解,他出声地笑了:“那么讲和了?”
orli 嗯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又听见他说:“只要你好好的,viggo。我就什么都不在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