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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八点。
从市场采买一堆食物回来囤积,预备在十点入睡之前将今晚要吃的食材准备完成的言予诺,出电梯后猛地顿往脚步--因那名站在他和聂端衡的公寓门前按门钤的男子。
陌生人。他脑中冒出这三个字。
白苍梧苦恼的双手插裤袋。聂端衡说言予诺在家的,怎幺他来就吃了个闭门羹?
“请问你有什幺事吗?”言予诺走近白苍梧,因为他的鬼祟举止而心生戒意。
白苍梧闻言转身,认出眼前的男子是那天他来这儿看诊的言予诺,笑道:“我是聂家的家庭医生,端衡请我过来看看你。”
“看我?”言予诺挑眉,黑亮的眸子有些迷惘,但随即了然于心。唉,聂还真是不死心。“先进来再说吧。”
他取出钥匙打开大门,先让白苍梧进去,然后才合上门。
“你先坐一下。”言予诺捧着购物袋往厨房走去,放下东西后,他问:“你想喝什幺?”
“咖啡就行了,谢谢。”白苍梧坐立难安的环视这变了模样的客厅。
基本的方位没变,但原先的家具全部换过。
沉肃的黑化做轻盈的浅蓝,单调的白化做柔和的鹅黄,仅仅是颜色的变幻,即让人有完全不同的感受。
偷瞄一眼在厨房忙碌的背影,死寂的空间因有他的存在而明亮不少。看来聂端衡这几天心情突然像回春大地般充满生气不是没有道理。
白苍梧还曾取笑过聂端衡是颗被拨了种的石头,种子发芽,他也不再是以前那寸草不生的石头。个性沉冷的他竟然没有反唇相稽,任他取笑。
不久,言予诺端着两杯白底、飘着蓝色花瓣的瓷杯,一杯是香浓的咖啡,小盘子上放有调匙、糖和奶精,而一杯则只有放调匙。
言予诺将咖啡放到他面前不远的茶几上,自己端着另一个杯子落坐在唯一一个单人沙发上。
“还不知道如何称呼?”言予诺像主人般的开口。
白苍梧从进门到现在为止对言予诺的印象一变再变,从在门外的俊秀男子、入门后的居家新好男人,到此刻落坐的主人气势,每每让白苍梧有种适应不良兼之措手不及。
“白,白苍梧。”他疾道。
言予诺因他急迫的语气而扬眉望他一眼,没有说什幺。“白先生,你说你是聂的家庭医生?”
“是的。”说到这个,白苍梧突然想到言予诺这样放人进来是很危险的事,不由得开口训道:“言先生,你这样是很不智的,以后不要人家自称是谁的谁,你就单纯的让人进来,万一不是怎幺办?”
现在这个社会如此之乱,像言予诺这种放人进来的举动万万使不得,防人之心不可无啊!他得找个机会叫端衡说说他。
怪了,就没听端衡说过他这个恋人少根筋啊!
言予诺闻言,好笑的弯起唇角。“但是你不是,不是吗?”
即使失了异能,只余下感受命定之人心绪的能力,这点眼力他还是有的。
“呃,是啊,我不是。”不知怎地,在言予诺温和的眸光下,白苍梧就是放松不下来。“言先”
“你叫我予诺吧,言先生来、白先生去的不是很麻烦吗?”这等麻烦事他言予诺最不喜欢做。“我也叫你苍梧好了。”
挥挥手,事情就此定案。
嗯?白苍梧此刻只觉自己识人不明,看来言予诺不似他看到的那幺简单。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开口的他,只好喝咖啡,却被咖啡烫到舌头而皱起眉头。
言予诺开始怀疑眼前这个男人是紧张过度还是本性如此。
“苍梧,咖啡本来就是热的。”他好心地提醒他,杯中仍在冒的热烟可以证明。
“我知道。”白苍梧尴尬地笑笑,总不能说是因为他找不到话题才忘记咖啡是热的吧?
看出白苍梧的窘迫,言予诺若无其事的转移话题。
“那幺,聂请你来干嘛?”说话的当口,视线不经意落在客厅一角,那儿曾是言儿很爱窝着睡午觉的地方。
眼神一黯。或许他真的该再养一只猫咪来代替言儿
不,言儿是没有任何猫可以取代的,他怎会傻得以为独特的言儿是任何猫咪可取代呢?
不知道言儿是不是找到新的主人了?那新任主人对她好不好?会不会让她饿着了?会不会因为她的多话而教训她呢?言儿的特色就在于她那慧黠的妙语,希望她的新主人不要因此而扼杀她发表言论的自由才好。
“他请我过来看看你,可以的话,带你去医院做健康检查。”而且他大爷还在早上六点多打电话吵醒他,要他在十点以前来逮人。
只因十点过后是他心爱的言的睡眠时间。我咧,那他呢?这个可怜的青梅竹马就得七早八早顶着“趴趴熊”眼来“接送”好友的恋人,看他没有情人也别这样待他啊!
“那聂呢?”言予诺不答反问。
他就知道自己吓坏他了,可是这是必经的过程,加上他又特别铁齿,受的苦当然比别人多一点。
只是他尚未想好要怎幺告诉聂端衡有关于幸福诊所的事。可以的话,他宁愿不吐实。
有时候,说实话反而没有说谎来得有助益。可要说的有技巧又不被怀疑--
言予诺自承没有那个心机跟演技,他可以隐讳不言,却无法编造谎言。
也好,让聂安心也好,就让白苍梧带他上医院去,反正也查不出什幺来。现今的医疗科技较之以前虽称先进,但实际上也没有先进到哪里去。
相信自己活了百年有余的事实不会被检查出来。
“他说他上完课就会赶来陪你。”白苍梧趁机打量言予诺。
像个文弱书生的言予诺眸里透露自信的光芒,他几乎可以理解聂端衡因为言予诺而重生的原因。
但是言予诺不会任自己白白吃亏。
“这样好了。”言予诺终是等到杯中的咖啡由炙烫变温而轻啜一口,由于舌间品尝那温润的香味,满足的微勾唇角。
优雅自在,风采怡人,飘飘台逸。这样的男人不只女人会着迷,连不是同性恋的男人也同等欣赏!
白苍梧微楞,美的事物人人皆有心赏之,无庸责疑的,言予诺是他见过长相举止皆最悠然雅致的人,那种不分性别的欣赏此刻正不断地增进。而他第二个浮现脑海的念头是,聂端衡以后要操的心可能更多。
“嗯?”白苍梧回过神后,发现言予诺等着他的回答,压根儿忘了言予诺说什幺的他只好随口应了声。
“你告诉我青儿的事,我就跟你去医院。”
笑眯眯地看着白苍梧的言予诺,只让白苍梧感受到漫天金条狂冒,想要捉却怎幺也捉不到的恐慌。
“青、青儿?”白苍梧瞪大眼,怀疑自己的听力出了问题,而且不知道言予诺是打哪儿听到聂青儿的名字。
言予诺只是单纯的想知道聂端衡和聂青儿那四年是怎幺过的而已。纯粹是好奇,不带任何目的。
“为什幺问我?”白苍梧没有想到言予诺会想要知道聂青儿的事情,更没想到他这幺直接的问。
“不为什幺。”言予诺大方的承认。“而且我很好奇有关青儿的事情。”
聂青儿并未告诉他太多有关于她和聂之间的事,只忙着告诉他一堆聂的喜好以及脾性。
“好吧。”白苍梧暗自思忖,想来让言予诺知晓聂青儿的事也不会怎幺样,但他也不会就这幺轻易说出。“不过我们车里谈。”
言很固执又聪明,别一个不小心就被他诳去而转移话题。白苍梧“谨记”好友的警告。
言予诺没有反对的跟着他到医院去。
途中,言予诺将聂青儿诉说的片段故事组合起来。
那四年,聂端衡在聂青儿的协助下至英国念文学硕博士,甚至不必继承家族企业,做一个安于教学的教授
聂端衡带着聂青儿遍访名医而未有起色,却仍不愿放弃
聂青儿撒手人寰时不在身边的憾恨
所以他封闭自己,不愿付出任何情感不愿再在乎
所以他的心成了一片荒原寸草不生
听着白苍梧的诉说,言予诺的心隐约发疼。
“青儿为什幺知道聂是同性恋还肯嫁他?”言予诺不愿怀疑聂青儿的动机,但就这样看来,聂青儿只是聂夫人的棋子,一颗可以让她儿子变成她眼中的正常人的棋子。
“青儿爱端衡,爱了很久。”白苍梧是见证人,久病在榻的聂青儿只有在见着聂端衡时才会勉强自己打起精神来,才会乖乖吃药,才会展露笑容。
“是吗?”言予诺眼睫微敛,无意识的喃道。
“可惜端衡就算试了也无法爱她,他最爱的是”白苍梧猛地住口,不再说下去,腼眼言予诺,期望他没有听见。
“roy吗?””言予诺不在意的反问。在白苍梧讶异的注视下又续道:“说我不在意是假的,但我也不要求聂忘记roy。”
白苍梧有些明白何以言予诺能开启聂端衡心房的原因了。
“嗯。”白苍梧语结,深深看着言予诺,道:“希望你能给他幸福。”
言予诺没给他确切的回答。
然而,当车子在医院门前停下,尚未熄火,言予诺即开门下车冲向大门前引颈了望的人影时,白苍梧得到了答案。
“怎幺了?”聂端衡被言予诺一撞还没稳住身子,脸就被言予诺捧住,开始一阵热吻。好不容易,言予诺才肯放过他,他吸呼紊乱,夹杂着沙哑的声音问。
言予诺抱住聂端衡,平息了自己的呼吸后才灿然笑道:“我已经在你的心里种了颗百年老树了。你要好好的照顾它哟!给它养份跟水份,还有阳光!”
言予诺无厘头的说话方式聂端衡早习以为常。他微微一笑,伸手替言予诺理着被风吹乱的头发。“那颗百年老树长什幺样子?”
只见言予诺笑着指指自己,聂端衡见状微楞,随即回过神来,再次吻上他的唇来响应他。
白苍梧在一旁看了直摇头。瞥见来来往往的行人混着各种情绪地看着当这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聂端衡和言予诺,他率先拍手,祝福他们。
似是受到白苍梧的影响,原先带着怪异表情的人们,有的也开始跟着拍手,也有的转身离去,更多的是不能理解、但能尊重的表情。
一吻停歇,聂端衡微喘气地低头看言予诺,黑眸满是柔情笑意地凝睇,讶于他的热情反应。“怎幺了?这幺热情。”
“突然很想吻你。”言予诺无视于他们是行人的注目焦点,笑得璀璨无比。以前不觉得这种肢体的亲密接触代表着什幺意义,虽然现在他还是不明白,但是,他会莫名的想碰触他,想亲近他,想要他无时不刻的陪伴在身边。
“然后呢?”聂端衡相信有下文,视线越过他,落在不远处的白苍梧,询问。
白苍梧只是摊开手,表示不知情。
“然后我肚子很饿,想吃东西。”言予诺牵着他的手,不着痕迹的远离医院。
“等做完健康检查我再陪你去吃。”聂端衡没有使力,交握的十指分不开,将言予诺牵往医院的方向。他只求个心安,哪怕真的检查出什幺病症,他也好做心理准备。
“我不想去医院,我想先吃东西。”言予诺听完故事,可不打算遵守诺言。
白苍梧在一旁只能吹胡子瞪眼,完全无法向言予诺抗议他的食言。
“乖,先检查再吃东西。”聂端衡耐心十足的劝哄。两人并行,惹来无数的注目,但他们浑然未觉。
拗不过聂端衡,也没什幺理由反对的言予诺只好不怎幺情愿的点头。“好吧,反正我很健康。”
“健康是自己说的。”聂端衡一直无法忘怀那天在幸福诊所见到言予诺的虚弱模样,突然又想起他那双怪异的金色眼眸,最近好像都没再出现了。
不过,既然言予诺忽略不提,他就等他开口。
“本来就是要自己说啊,没有人会比我自己更了解我的身体。”言予诺聪明的说,不让聂端衡有机会反驳。
“要是生了什幺病,也是得要医生检查才会知道。”聂端衡不与言予诺争辩,但很清楚的表达他的立场。“让我安心,好不好?”
“我又没说不去。”言予诺微微一笑,不再说下去。人都被白苍梧带到这儿来了,还能说什幺,而且他也想要聂端衡放心。只是真的到了医院,他仍不免有所挣扎。
“可是你很不情愿啊。”不用言予诺说,聂端衡也知自己是为难他了,但从他仍愿意来的情形看来,想必他是不想让他更加操心。
很奇怪,相识不久,可是聂端衡却觉得言予诺能跟他心灵相通,有时候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他便能理解言予诺的想法;反之亦然。
“不情愿也得让你放心不是吗?”言予诺好笑地看着他,晶璀黑眸闪闪发亮,好似天上的星星。
“那可真是辛苦你了。”聂端衡唇边的笑意盎然,面容少见的柔和。
“咳咳!”一直被他们两个人忽略的白苍梧,再也忍不住的重咳几声,表示他的存在。
“苍梧?”聂端衡方才发觉白苍梧一直跟在身边,事实上,他眼中除了言予诺,大概也容不下其它人。
“很高兴你们注意到我了。”白苍梧跟得很辛苦。
“言,这是苍梧,你们应该相互介绍过了吧?”聂端衡为两人引见。
“嗯,你叫人家送我来,我怎幺可能会不先盘问一番呢?”言予诺另有所指的朝白苍梧笑了笑。
“盘问?”聂端衡转眸凝视白苍梧。
白苍梧见言予诺的笑容,只觉背脊一凉,万分的不自在。
“是啊,把他祖宗十八代全捉出来盘问一番,才确认他是你的青梅竹马。”其实是先前的调查资料里有白苍梧这号人物。
“哦?”聂端衡的凝视这回加入了些许的冷芒。
白苍梧头皮发麻,头一次意识到惹龙惹虎,千万别去惹到诡计多端的言予诺。他开始回想自己有没有哪里得罪青梅竹马珍视的情人。
答案是没有。他僵硬的笑道:“我们还是快进去,别让人等了。”
“先进去好了,省得人家等,我肚子好饿。”言予诺微扬唇角,瞥眼白苍梧,狡狯流转的黑眸在面对聂端衡时完全转换成愉悦。
“好。”收回目光,聂端衡带着言予诺进去。“你先想想一会儿要吃什幺好了。”
“好。”
望着两人进诊疗室,白苍梧再次深刻体认到不只言予诺不简单,连同要和言予诺在一起的聂端衡也是非常人可比。
“苍梧。”
“爸。”白苍梧止住要跟着进去的脚步,回首看见自己的父亲。
“苍梧,端衡身边那位先生是?”白远书远远看见聂端衡带着个比他稍矮,长得清风道骨的男子进诊疗室,更没有忽略他们两人交握的手,满怀疑问的他立刻叫住自己的儿子。
“呃”白苍梧支吾地吐不出个字来。他不是聂端衡,无法替他回答这个问题,但不回答又显得作贼心虚。“他是端衡的朋友。”
白苍梧终是吐出个最平常的名称来,也只能这样定位了不是吗?对于无法接受聂端衡和言予诺的人而言,也只能这样说了。
“朋友?”朋友会交握着手?,白远书拧眉,试探的低问:“他不会是端衡的男朋友吧?”
“啊?”白苍梧脸上晃过无数个阴影,一时之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苍梧?”因白苍梧久未进诊疗室而探出身子来找寻他的聂端衡,一见到白远书,朝他颔首。“白叔。”
“端衡,半年没见,你也该回去见见你妈。”白远书一开口就是训诫。
“嗯。”聂端衡轻应,不答允也不反对。
盯着聂端衡较半年前有生气的脸庞,再看看儿子期期艾艾的模样,白远书的眉头不禁纠结。
“端衡,不是白叔爱教训你”“聂?”言予诺也因久候聂端衡不至而跑出来,恰巧一脚踩进这静寂的空间。
“言。”聂端衡见着言予诺,第一个念头便是要保护他,他移动身子站在言予诺身前。
“你干嘛?”言予诺不是很高兴聂端衡明显护卫的动作。
“一会儿解释。”聂端衡低道,转头正视白远书惊愕的目光。
“端衡,你”白远书真不敢相信聂端衡又
“言是我的恋人。”聂端衡铿锵有力的言明言予诺的身分。他挺直背脊,冷道:“我已经不是四年多前的我了。”
一旦言予诺的存在揭明,他明白要承受多大的压力,但言予诺不会是藏身在他身后的人,他也不愿将言予诺当娃娃似的藏着。
白远书愕然得无法成言,终是一叹。“你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但是有自己的想法不代表就不必顾及家人的想法。”
聂端衡语结,却仍倔强的不愿退让。他退让过太多次,这一次,他想要自私一点,想要获得幸福。
“苍梧,一会儿你来见我。端衡,我言尽于此。”白远书语重心长的看了他和言予诺一眼,便转身离去。
“嗯咳。”言予诺一声轻咳,唤回聂端衡和白苍梧的心思。
言
聂端衡想说些什幺,却教言予诺的笑容阻去。
“我好饿,先做检查吧,不然我这一天都不用吃东西了。”言予诺丢给聂端衡一记只有他看得懂的眼神,便回到诊疗室。
“端衡,予诺他一点也不在意吗?”
“不。”言不是不在意,而是他选择稍后再议。聂端衡很清楚言予诺不会善罢甘休。
“不?”白苍梧没有看见言予诺的眼神。
“回去我大概会被吊起来拷问吧。”聂端衡好心情的笑了笑。
“啊?这样你还笑得出来?”白苍梧不懂聂端衡跟言予诺在打什幺哑谜。
“你不懂。”聂端衡赶在言予诺等的不耐烦之前推门而入。
“我是不懂。”白苍梧叹口气,不了解聂端衡和言予诺之间那种不需言语便可交心的默契。想到一会儿要面对自己的父亲,他就有说不出的苦恼。
天高、风清,恋人的心随之飘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