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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他梦到野人们嚎叫着从鬼影森林而来,战号呜咽,鼓声隆隆。嘣咚嘣咚嘣咚的声音传来,每个心跳间足有1000声。有人拿着长矛,有人带着弓箭,有人举着斧头。异鬼们乘坐着白骨战车,拉车的狗们大如马匹;巨人们笨重行进在队伍中间,身高40尺,拖着橡树大小的战锤。
“顶住!”琼恩雪诺大喊“击退他们!”他站在长城顶上,独自一人。“放火!”他哭喊着“烧死他们!”但没人理会他。
他们都走了,他们抛弃了我。
着火的箭杆嘶嘶地上窜,尾部拖着火舌。衣衫褴褛的守夜人翻滚着倒下,黑斗篷在燃烧。敌人们像蜘蛛一样爬上冰墙,这时一只鹰喊叫:“雪诺。”琼恩身穿黑色结冰的盔甲,但他手中的剑刃被火烧的通红。死人们不断地爬上长城,他把它们推下去再摔死一次。他杀死一个灰胡子和一个还没长胡子的男孩,一个巨人,一个龋齿的瘦男人,一个长着浓密红发的女孩。等他认出是耶歌蕊特时已经太晚了,她走了就像她的出现一样突然。
世界渐渐隐入红色的迷雾。琼恩突刺、劈砍、猛切,他砍倒了唐纳诺伊和“聋子”迪克佛拉德;“断掌”科林双膝跪倒在地,徒劳地想止住脖子上流出的鲜血。“我是临冬城公爵,”琼恩大叫。突然站在他面前的人变成了罗栢,他的头发被溶化的冰雪打湿了“长爪”砍下了他的头。然后,一只粗糙的大手粗暴地抓住了他的肩膀,他开始旋转
醒来时,乌鸦正在啄食他的胸膛。“雪诺,”鸟儿尖叫,琼恩挥开它。乌鸦尖声表示不满,拍打着翅膀飞上床柱,借着黎明前的暗光恶狠狠地盯着琼恩。
天已经亮了,现在是狼时。不久太阳就要升起,四千野人将会如潮水一般涌过长城。疯狂的举动。琼恩雪诺用烧伤的手抓了抓头发,想再次确认自己在做些什么。一旦城门打开,事情将无法挽回。应该是熊老去跟托蒙德谈判,应该是杰里米莱克(jaremyrykker),或者“断掌”科林,或者丹尼斯梅利斯特,或者其他某个经验丰富的人。应该是我的叔叔。然而,这些疑虑都太迟了。任何选择都有其风险,任何选择都有其结果。他会把这条路走到底。
他起身在黑暗中穿上衣服,房间中回荡着莫尔蒙的乌鸦的喃喃抱怨。“玉米,”乌鸦说道“国王,”“雪诺,琼恩-雪诺,琼恩-雪诺。”这很奇怪。据琼恩回忆,以前乌鸦从来没说过他的全名。
他在地下饭厅跟同僚们共进早餐,有炸面包、煎蛋、血肠,还有大麦粥,喝的是黄啤酒。一边进餐,他们又再一次检查各项准备工作。“全都准备就绪,”波文马尔锡向他保证“如果野人遵守协议的条款,一切都将遵照你的吩咐进行。”
如果野人不遵守呢,将演变成流血和屠杀。“记住,”琼恩说道“托蒙德的人又冷又饿,还担惊受怕。如同我们有些人仇恨他们,他们有些人同样仇恨我们。大家正行走在钢丝上,包括他们和我们。稍有不慎,我们都将跌入万劫不复。如果今天出现流血,最好不要是我们中的某人射出第一支箭,否则,我以旧神和新神的名义发誓:我将砍下第一个射箭那人的脑袋。”
他们用眼神、点头或喃喃低语回答他,诸如“遵命”、“没问题”、“是,大人。”接着,他们一个接一个地起身扣上剑带,穿上保暖的黑斗篷,然后大步走入外面的严寒之中。
最后离开餐桌的是“忧郁的”艾迪托勒特,他是夜间抵达的,同来的还有从长坟堡过来的六辆运货马车。“婊子坟”如今黑衣兄弟们称之为要塞。艾迪被派来召集尽可能多的矛妇,只要他的马车能装下,然后带她们回去加入那里的姐妹们。
琼恩看着他扫荡完一大块夹着松软蛋黄的面包。再次看到艾迪忧郁的脸庞有种奇怪的欣慰。“修复工作进展如何?”琼恩问他的老事务官。
“再有十几年应该能做完,”托勒特用他那一贯忧郁的口吻回答道“我们刚到的时候,城堡里老鼠泛滥成灾。矛妇们杀死了那些可恶的家伙。现在城堡里矛妇泛滥成灾,这些日子我都想要那些老鼠们回来。”
“你平时是怎么在埃恩伊梅特手下做事的?”琼恩问道。
“通常是黑梅里斯(blackmaris)为他服务,我大人。至于我,我有骡子,内特莱斯(nettles)说我们是亲戚。的确,我们有同样的长脸,但我可远没有它们倔强。反正我从来不认识它们的母亲,我以名誉担保。”他吃下最后一口鸡蛋,叹口气道“我就喜欢新鲜松软的鸡蛋,如果这事合大人的心意,不要让野人们把咱们的小鸡都吃光了。”
来到院子里,东方的天空才刚开始发亮,放眼望去见不到一丝云彩。“今天是个做这事的好天气,看来是如此,”琼恩说“美好的一天,暖和晴朗。”
“长城将会哭泣。而冬天就要来了。这很反常,我大人。要我说,这是个坏兆头。”
琼恩微笑道“那么雪天又如何呢?”
“更坏的兆头。”
“你想选哪种天气?”
“那种足不出户的天气,”‘忧郁的’艾迪说道“如果大人高兴的话,我应该回去陪我的骡子们。我一离开,它们就会想我。我敢说它们比矛妇们更想我。”
他们在那里分开,托勒特往东路走,他的马车在那边等着,琼恩雪诺走向马厩。萨丁已经为他的坐骑配好马鞍和缰绳等着他到来,一匹灰毛烈马,鬃毛又黑又亮像是学士的墨水。如果是出去巡逻,琼恩不会选择它作为坐骑。但今天早上最重要的是看起来有司令的派头,为此这匹公马才是最佳选择。
“他的尾巴”也在等着他。琼恩从来都不喜欢守卫们包围着自己,但今天让几个好手站在身旁似乎是明智之举。他们包裹在一身冷酷的装备里:链甲、铁半盔、黑斗篷,手里握着长矛,腰上别着剑和匕首。为此,琼恩没考虑自己手下的任何一个小毛孩和老人,而是选择了八个壮年:泰和穆利,‘左手’卢,大里德尔,罗里(rory),‘跳蚤’福尔克(fulktheflea),‘绿矛’加列特(garrettgreenspear),还有莱瑟斯(leathers),黑城堡的新任教头,选他是为了给自由民宣示:即使是曾经为曼斯攻打长城战斗过的人,都能在守夜人军团里获得荣誉的高位。
当一抹深红的光晕出现在东方天际,他们所有人都已经聚集到城门前。群星正在隐去,琼恩想,等它们再次出现,将会照耀一个永远改变的世界。几个后党人站在梅丽珊卓女士的夜火余烬旁观望。琼恩瞥了一眼国王塔,他瞥到窗户后面有一道红光。至于赛丽丝王后,他没看到任何动静。
到时间了。“打开城门,”琼恩雪诺轻声说道。
“打—开—城—门!”大里德尔咆哮,他的声音就像打雷。700英尺高的上方,哨兵们听到命令,吹响了战号。声音响起,回荡在长城内外的世界。啊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一长声,仿佛有千年之久,这表示游骑兵归来。今天这代表了其他涵义。今天它在呼唤自由民回到他们的新家。
漫长通道的两端,大门摇摆着打开,铁栅栏升起。黎明的曙光在冰墙上闪亮,粉红、金黄、靛紫。‘忧郁的’艾迪没有说错,长城不久将会哭泣。诸神保佑哭泣的只有长城。
萨丁引领他们走进通道,他手里提盏铁提灯为他们照亮阴暗的通道。琼恩牵着坐骑紧随其后,然后是他的护卫们。再后面是波文马尔锡和他的事务官们,有二十个人,每人都指派了任务。上面,‘御林的’乌尔马负责守卫长城,另有四十名黑城堡最好的弓手,准备稍有异常就是一轮箭雨射下。
长城以北,‘巨人克星’托蒙德已在等待,他骑着一匹矮小驮马,那马太过瘦弱看起来几乎不能承受他的重量。他幸存的两个儿子跟在他身边,‘高个’托雷格和年幼的戴温,同行的还有六十名战士。
“哈哈!”托蒙德叫道“护卫,是吗?现在,如此做法信任在哪儿呢?乌鸦?”
“你比我带的人多。”
“我承认。过来我这儿,小子。我想让我的自由民见见你。我有数千人从没见过一位司令大人,这些成年人从小就被教育:如果不听话,游骑兵就会吃掉他们。他们需要仔细看看你——身穿老旧黑斗篷的长脸小子。他们需要知道守夜人没什么可怕的。”
我宁愿他们永远别知道这点。琼恩从烧伤那只手上摘下手套,放两根手指在口中吹响口哨。白灵从大门飞奔而来。托蒙德的马猛得后退差点儿让这位野人摔下马鞍。“没什么可怕的?”琼恩问道“白灵,站住。”
“你是个黑心的杂种小子,乌鸦大人。”‘吹号者’托蒙德将自己的战号放在唇边,号声撞上冰墙回响像是滚滚雷声,然后第一批自由民开始涌向大门。
从黎明直到黄昏,琼恩都在看着野人们通过城门。
最开始是人质们——100个年龄介于8岁和16岁之间的男孩。“你要的血价,乌鸦大人,”托蒙德声称“我希望他们可怜母亲的哀号不会萦绕在你每晚的睡梦里。”有些男孩由父亲或母亲领到门口,有些是由年长的兄弟姐妹,更多的则是独自一人。十四、五岁的男孩几乎成人了,所以不愿意被人视作依附母亲的孩子。
男孩们通过门口时,两个事务官负责计数,在一个长羊皮卷轴上登记每个人的名字。另一个事务官收缴他们的贵重物品作为通行费,并记录下来。男孩们即将来到一个他们以前未曾到过的地方,服从自己亲族数千年来的敌人的命令,然而琼恩没有看到眼泪,没有听到母亲的哭声。他们是冬天的人民,琼恩提醒自己,来自眼泪在脸上就会结冰的冰寒之地。进入那个阴暗通道时,没有一个人质犹豫不前或试图潜逃。
six。几乎所有的男孩都很瘦,有些不是一般的瘦,双腿细长胳膊像麻杆。这是琼恩早已料到的。另外,他们形态、个头、肤色各不相同。他看到有高个男孩和矮个男孩,有棕发男孩和黑发男孩,有甜美金发和草莓黄发,还有‘火吻而生’的红发,像耶歌蕊特。他看到有带伤疤的男孩,跛足的男孩,麻脸的男孩。许多大龄男孩已经长了毛绒的脸颊和纤细的小髭须,但只有一个家伙长着托蒙德一样的厚胡须。有些穿着上好的软毛皮,有些穿着熟皮革和残缺不全的盔甲,更多男孩穿的是羊毛皮和海豹皮,少数几个衣衫褴褛,甚至有一个浑身赤裸。许多男孩带着武器:尖长矛,石头锤,骨刀、石刀或龙晶刀,狼牙棒,刺网,甚至到处都生锈的旧剑。硬足(hornfoot)男孩脚步轻快,赤脚穿过雪堆。其他男孩脚下穿了‘熊爪’(bearpaws),走在同样的雪堆之上,从来不会踩破冰壳。六个男孩骑着马,两个骑着骡子。一对兄弟牵着一只山羊。最高大的人质有6。5英尺,但长着婴儿脸;最矮小的人质是个自称九岁大的瘦小男孩,但看起来超不过六岁。
需要特别注意的是那些大人物的儿子们。他们通过门口的时候,托蒙德特意给琼恩指出来“那个男孩是‘破盾者’索伦(sorenshieldbreaker)的儿子。”他说的是一个高个男孩。“那个他和走在一起的红头发,他是‘国王血脉’格瑞克的儿子,与‘红胡子’雷曼一脉相传,听他告诉你吧。你要是想听真相的话,其实是‘红胡子’的弟弟一脉。”两个男孩看上去非常像双胞胎,但托蒙德坚持说他们是表兄弟,相隔一年出生。“一个是‘猎人’哈尔勒(harlethehuntsman)的种,另一个则是‘英俊的’哈尔勒的,都是同一个女人生的。两个父亲互相憎恨对方,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把一个送到东海望,另一个送到影子塔。”
其他人质的父亲诸如,‘流浪者’霍尔德(howdwanderer),布罗格(brogg),‘海豹剥皮人’德温(devynsealskinner),‘木头耳朵’凯莱格(kylegofthewoodenear),‘白面具’莫纳(mornawhitemask),‘大海象’(greatwalrus)
“‘大海象’?真的吗?”
“来自冰封海岸的人都有奇怪的名字。”
三个人质是‘猎鸦’阿夫因的儿子(阿夫因是臭名昭著的掠袭者,被‘断掌’科林杀死),至少托蒙德坚持这么认为。“他们看起来不像是兄弟,”琼恩注意到。
“同父异母的兄弟,不同的母亲生的。阿夫因的老二是个小东西,甚至比你的还小,但他从来不羞于使用它。他在每个村子都有一个儿子。那个——”
他指的是那个矮小的鼠脸男孩,托蒙德说道“那个是‘六形人’瓦拉米尔的崽子,你记得瓦拉米尔吗,乌鸦大人?”
他记得。“异形者。”
“是的,他曾经是。此外还是个品行不端的小矮子。现在死了,很有可能。战役之后就没人再见到过他。”
其中有两个男孩是女孩乔装的。琼恩看到她们后,下令让罗里和大里德尔带她们过来。一个很温顺地过来了,另一个又踢又咬。这可能导致不好的收场。“这两个也有大人物父亲吗?”
“哈哈!这两个干瘦的东西?不大可能。抽签选出来的。”
“她们是女孩。”
“是吗?”托蒙德从马鞍上斜眼瞅着这对儿女孩。“我和乌鸦大人打了赌:你们两人谁的老二更大?脱下她们的马裤,给我们看看。”
一个女孩脸红了。另一个挑衅地瞪视着“你不能动我们,‘臭巨人’托蒙德,你让我们走。”
“哈哈!你赢了,乌鸦。她们没长老二。尽管小的这个装了个球球,但她仍是个正在成形中矛妇。”他招呼手下们“去给她们找几件女人衣服穿上,趁雪诺大人弄湿内裤之前。”
“我需要两个男孩代替她俩。”
“怎么说?”托蒙德捋了捋胡子说道“对我来说,一个人质就是一个人质。你那把长利剑切下女孩的头和切下男孩的头一样容易。父亲也爱自己的女儿。好吧,多数父亲。”
她们的父亲与我无关。“曼斯曾经唱过那首勇敢的丹妮菲林特吗?”
“据我所知没有。他是谁?”
“一个打扮得像个男孩的守夜人女孩,她的歌优美而悲伤。她的结局并不优美。”在某些版本的歌曲中,她的灵魂仍在长夜堡游荡。“我把女孩们送到长坟堡。”那里只有两个男人:埃恩伊梅特和‘忧郁的’艾迪,两个人他都信的过。而所有其他黑衣兄弟,他都不敢保证。
托蒙德明白了。“下流的鸟儿们,你们乌鸦。”他啐一口唾沫“那么,再加两个男孩。一会儿给你。”
直到99个人质都已慢吞吞地通过他们走进长城下面的通道,这时‘巨人克星’托蒙德提供了最后一个人选“我的儿子,戴温。你得时刻保证他受到好的照顾,乌鸦,否则我会把你的黑心肝炒了下酒。”
琼恩仔细观察这个男孩。布兰的年龄,或者说如果席恩没有杀死他,他此时的年龄。然而戴温没有一点儿布兰的可爱。他是个矮胖的男孩,短腿,粗胳膊,宽阔的红脸——他父亲的迷你版,长着深褐色的浓密头发。“他会担任我的侍从。”琼恩向托蒙德保证。
“听到了吗,戴温?切不可自以为是。”转向琼恩说道“他还需要不时地好好敲打,不过,小心他的牙齿,他咬人。”他再次取下号角,凑到唇边,吹响了另一个音节。
这次是战士们走上前来,而且不止100人。当他们从树下钻出来时,琼恩雪诺判断,500人,或许有1000人之多。只有十分之一的人有坐骑,但所有人都穿着盔甲。他们背上背着圆形的柳编盾牌,盾牌外层附了兽皮和熟皮革,并描绘了各种图案:蛇、蜘蛛、割下的头颅、血淋淋的战锤、破碎的头骨、恶魔。少数人穿着窃取来的钢甲——从死去的游骑兵尸体上劫掠的遍布凹痕的零碎盔甲。其他人用骨头武装自己,就像‘叮当衫’。所有人都穿了毛皮和皮革。
也有矛妇混杂其间,长长的头发流泻而下。看到她们,琼恩忍不住想起耶歌蕊特:像流火一样的头发,当她在洞穴里为他脱光衣服时的脸上表情,她的声音。“你什么也不懂,琼恩雪诺。”她对他说了不下100次。
一切都恍如昨日。“你可以先放女人们过来,”他对托蒙德说“母亲和少女。”
托蒙德精明地看了他一眼“恩,我可以。然后你们乌鸦就可以决定关闭城门。几个战士站在那边,好吧,那样就能让城门保持常开,是不是?”他咧嘴笑了笑“我买了你血价的马,琼恩雪诺,并不意味着我们不会数它的口齿。现在你不用想我和我的人不相信你。我们和你们一样相信对方,不多不少。”他哼了一声“你想要战士,不是吗?好,他们在那。每个都抵得上你们六个黑乌鸦。”
琼恩只有苦笑“只要他们把手中的武器对准我们共同的敌人,我就知足了。”
“想让我对此作出承诺,是吗?‘巨人克星’托蒙德说出的话,一言九鼎,给你。”他转身朝地上啐了一口。
许多人质的父亲也行进在战士们中间。经过的时候,有的用冰冷呆板的目光瞪视琼恩,手指拨弄着剑带;其他人则朝他微笑像是久别重逢的亲人,然而有些微笑比任何瞪视都更让琼恩雪诺感到难堪。没有人屈膝,但很多人向他起了誓。“托蒙德的誓言就是我的誓言,”‘黑发’布罗格声称,他是沉默寡言的人。‘破盾者’索伦稍微低下头咆哮着说“索伦的斧子是你的了,琼恩雪诺,如果你确实需要的话。”‘国王血脉’‘红胡子’格瑞克带着三个女儿。“她们将成为好妻子,给她们的丈夫生许多强壮的有高贵血统的儿子。”他吹嘘道“就像她们的父亲,他们是‘境外之王’‘红胡子’雷曼的后代。”
琼恩知道,对自由民来说血统没有什么意义。耶歌蕊特曾经告诉过他。格瑞克的女儿们有着和耶歌蕊特一样的火红头发,尽管她是乱成的一团卷发,而她们是又长又直的披肩发。火吻而生。“三位公主,一个比一个可爱,”他告诉她们的父亲“我会让她们当上皇后。”他揣测:比起瓦迩,赛丽丝拜拉席恩或许会更喜欢带着这三个女孩。他们更年轻,肯定也更温顺。看着她们就觉得很甜美,尽管她们的父亲像个傻子。
‘流浪者’霍尔德以他的剑起誓,琼恩还从没见过那么多缺口和凹痕的剑。‘海豹剥皮人’德温送给琼恩一顶海豹皮帽,‘猎人’哈尔勒送给他一个熊爪项链。女巫战士莫娜摘下森林女巫的面具,长时间的吻他带手套的手,并发誓做他的男人或女人,随便他喜欢选哪个,等等等等。
通过时,每个战士都拿出自己的宝物,扔到事务官们放置在城门前的某架手推车上。琥珀坠,金项圈,饰有宝石的匕首,镶宝石的银胸针,手镯,戒指,乌银杯,金酒杯,号角和角杯,1把绿色玉梳,1个淡水珍珠项链所有都被迫交出来,并由波文马尔锡记录在案。有个人上缴了一件银片衬衫,这肯定是为某位领主专门制作的;还有一个人交出一把断剑,剑柄上镶嵌着三块蓝宝石。
另外,还有些更怪异的东西:1个用长毛象毛做的玩具长毛象,1个象牙做的**,1个独角兽头骨做的舵柄——还保留着完整的独角。在自由贸易城邦,这些东西能换多少食物?琼恩雪诺说不上来。
骑手们过去之后是来自冰封海岸的人们。琼恩看着十二辆巨大的骨头战车滚滚而过,伴随着哗啦啦地响声,就像叮当衫。六辆车轮完好,另外六辆的车轮换成了滑行装置。它们平稳地滑过雪堆,而轮子战车正陷在雪堆里。
拉战车的狗都是令人生畏的怪兽,和冰原狼一样大。妇女们都穿着海豹皮,有些人怀抱着婴儿。大点儿的孩童们拖着脚步走在母亲身后,抬起双眼看着琼恩,那眼睛又黑又生硬就像握在他们手中的石头。有些男人帽子上插着鹿角,有些则插着海象牙。琼恩很快注意到,这两种人互相敌视对方。几只瘦驯鹿走在队伍后面,巨狗们则紧跟其后。
“小心那群人,琼恩雪诺,”托蒙德警告他“一个野蛮民族,男人们够差劲,女人们则更糟。”他从马鞍下面取下一皮袋酒递给琼恩“给,这个或许会让他们看起来不那么可怕。夜晚还能帮你取暖。不,继续,送给你了。放开喝吧。”
里面加了蜂蜜,酒仍然够烈以至于琼恩呛得流出眼泪,肚子里好像有条火舌窜上胸膛。他又痛饮一口。“你是个好人,‘巨人克星’托蒙德。作为一个野人来说。”
“比大多数人更好,或许。有些人我自愧不如。”
野人们连绵不断地到来,直到太阳爬上蔚蓝晴空。正午时分,一辆牛车在通道里面的某个拐弯处卡住了,行进队伍不得不停滞下来。琼恩雪诺亲自过去查看,车子现在已经嵌死了,后面的人们威胁说要把车子砸烂把挡道的牛宰了,而车夫和他的家人则发誓谁敢这么做就杀死谁。在托蒙德和他的儿子托雷格的协助下,琼恩总算是阻止了野人们的一次流血冲突,但等到道路再次畅通大半个小时的时间已经过去了。
“你们需要个大点儿的门,”托蒙德向琼恩抱怨,一边愁眉苦脸地看向天空——风吹来几朵乌云。“这种走法太他妈慢了,像是一根芦苇管吸奶水,哈。要是我有‘乔曼的号角’,我一定好好吹上一吹,然后我们就可以从长城废墟上爬过去了。”
“‘乔曼的号角’已经被梅丽珊卓烧毁了。”
“是吗?”托蒙德用力拍着的大腿叫骂“她烧毁了那么好的大号角,唉!我敢说,这是天杀的罪孽。有一千年的历史了,那个号角。我们在巨人之穴找到了它,从没有人见过这么大的号角。曼斯肯定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告诉你那是‘乔曼的号角’:他想让你们乌鸦相信他用那个号角能吹倒你们那该死的长城。但是我们没有找到真正的号角,我们还没挖完。如果我们有真正的号角(冬之号角),你们七大王国的每个屈膝者将会在整个夏天都有镇酒的大冰块。”
琼恩坐在马鞍上转过身,皱着眉头。乔曼吹响了冬之号角,唤醒了地下的巨人。那个巨大的号角,古金镶边,内里镌刻古老符文是曼斯雷德说谎,还是现在的托蒙德说谎?如果曼斯的号角只是个赝品,真正的号角又在哪里?
到下午太阳已经看不见,天气转阴还刮起了风。“要下雪了,”托蒙德严肃地宣布。
别人也会从这大块的白云中看出同样的征兆。这似乎会激发他们的急躁情绪,火气开始上涨。一个男人试图悄悄溜过前面排了数个时辰的队列时被刺了一下。托雷格夺下了攻击者的刀,把两个人都拖出队列,送到野人帐篷再重走一遍。
“托蒙德,”看到四个老妇人推着一车小孩通过大门时琼恩说道“说说我们的敌人吧。我想知道你们所了解的一切有关异鬼的事情。”
托蒙德抹抹嘴唇“它们不在这儿,”他嘟囔着说“不在长城这边。”老家伙不安地瞥向白雪覆盖的树木“但它们从没走远,你知道。它们不会在白天出现,不会在太阳照射下出现,但不要认为它们已经走了。‘阴影’永远不会离开。或许你看不到它们,但它们总是跟在你的身后。”
“你们南下的时候遇到异鬼了吗?”
“它们从不大规模地出现,如果那是你的意思的话,但它们依然就在我们身边,骚扰不断。我们损失了比我预想多得多的侦察兵,掉队或走散的人也都没有回来。每天夜幕降临,我们都围着火堆搭建帐篷。它们不喜欢火,这毫无疑问。然而,当大雪降下雪、冰雹和冻雨,就很难找到干柴或引火物,而且寒冷会让某些夜晚我们的火堆渐渐熄灭。那样的夜晚,你总会在第二条黎明发现一些死人。’less他们先找到你。那晚是托温德我的儿子,他”托蒙德转过脸去。
“我知道,”琼恩雪诺说道。
托蒙德转回身“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杀死过一个死人,是,我听说了。曼斯杀死过一百个。一个人可以和死人战斗,但当它们的主人来临,当白色迷雾升起你怎么和迷雾战斗?乌鸦?长着牙齿的‘阴影’空气冷的无法呼吸,吸到肺里像刀子你不知道,你不可能知道你的剑能劈开寒冷?”
走着瞧,琼恩想,他想起来山姆曾对他说过的话——山姆从老旧书里找到的东西。‘长爪’是在古瓦雷利亚的龙火里打造的,经过龙焰锻烧,还种下过符咒。龙晶,山姆这么称呼它,比任何普通钢都更强韧,更轻,更硬,更利但书上的说辞未必可信,经不经得起考验战斗中才能知晓。
“你说的对,”琼恩说道“我不知道。如果诸神慈悲,我将永远不会知道。”
“诸神很少慈悲,琼恩雪诺。”托蒙德朝天空努了努头“浓云滚滚而来,天气变得更黑更冷了。你的长城不再哭泣了。看。”他转身招呼儿子托雷格“骑马去营地让他们都起身,所有伤员病号、懒虫懦夫们,让他们迈起他们该死的双脚,实在不行就放把火把他们的帐篷烧了。城门必须在天黑之前关闭。到那时任何没有通过长城的人最好祈祷在我见到他们之前已经被异鬼带走了。你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托雷格双脚一踢马腹向队尾疾驰而去。
野人们连绵不断地到来。天变的更黑了,正如托蒙德所说。乌云覆盖了整个天空,从地平线一端到另一端,温暖遁去。随着野人、山羊、犍牛互相推挤着抢路,城门口更加拥挤。他们不只是着急,琼恩认识到,他们是在害怕。战士们、矛妇们、骑手们,他们都害怕那些树林,那些从树木间穿梭而过的‘阴影’。他们都想在夜晚到来之前通过长城。
一片雪花在空中飞舞,然后是另一片。与我共舞,他想,你们很快也将与我共舞。
野人们连绵不断地到来。此刻,一些人正以更快的速度地穿过沙场,其他人——老人、年轻人、弱者——几乎一点也没移动。今早地上还覆盖着厚厚的一层陈雪,白色雪面在阳光下闪烁。现在地面成了棕黑色的泥地。自由民的通行让地上满是烂泥和粪便:木制车轮和马蹄,骨头、兽角或铁制的雪橇,猪脚,重靴,奶牛和犍牛的蹄脚,巨足民光着的黑脚板,所有这些都留下各自的标记。湿滑的路面更加减缓了队列的行进速度。“你们需要个大点儿的门,”托蒙德再一次抱怨道。
傍晚时分雪一直下个不停,但野人长河渐渐变为小溪流。几缕青烟从树林中升起,那里是野人的帐篷所在。“是托雷格,”托蒙德解释道“在烧掉死人。总是有些人睡着了就不再醒来。你会在他们的帐篷中发现他们——那些有帐篷的——已经蜷缩着冻僵了。托雷格知道怎么做。”
等到托雷格从树林中出来时,野人溪流只剩下涓涓细流。一起骑马过来的是十来个装备有长矛和刀剑的骑兵。“我的后卫部队,”托蒙德咧嘴大笑着说道“你们乌鸦有游骑兵,我们也有。我把他们留在营地,以防我们全都离开之后会遭到袭击。”
“你的最优秀的部下。”
“或许是最糟糕的,他们每个人都杀死过你们‘乌鸦’。”
骑兵中间有一位徒步而来,身后跟着一头高大的野兽。一只野猪,琼恩看到,一只巨大的野猪。有白灵的两倍大,浑身都是粗糙的黑毛,獠牙有成人的手臂那么长。琼恩从来没见过这么巨大和丑陋的野猪,旁边的男人也很丑:粗陋,眉毛浓黑,鼻子扁平,重颚长满黑胡茬,又黑又小的眼睛挤在一起。
“布拉齐,”托蒙德转头啐了一口“一个易形者。”不知怎的他知道,这不是问题所在。
白灵转过头来。飘落的雪花掩盖住了野猪的气味,但现在白狼已经闻到了。他从琼恩身边探出头来,呲着牙无声地咆哮。
“不要!”琼恩厉声说“白灵,蹲下!别动!别动!”
“野猪和冰原狼,”托蒙德说“今晚你最好把你的野兽关起来。我会让布拉齐把他的野猪也关起来。”他抬头看一眼渐暗的天空“他们是最后一批,很快就要没人了。今晚将会下整晚的雪,我能感觉到。我是时候去冰墙另一边看看了。”
“你先过去吧,”琼恩告诉他“我想等到最后一人通过长城。我会与你共进晚餐。”
“晚餐?哈!此刻这是我最想听到的一个词。”托蒙德让驮马转向长城,然后拍打马臀。托雷格和骑手们从后面跟上,门前下马以便让马匹通过。波文马尔锡一直待到监督他的事务官们把最后一轮马车推进隧道。只有琼恩雪诺和他的侍卫们留下来。
异形者在十码之外停步。他的野猪前蹄刨地,喷着响鼻,弓起的黑背上积雪纷纷震落。它哼了一声然后低下头,一瞬间琼恩认为它是要向前冲。他的两边,侍卫们都握紧了长矛。
“兄弟,”布拉齐说道。
“你最好继续,我们马上要关闭城门了。”
“关吧,”布拉齐说“把城门关好关紧,他们就要来了,乌鸦。”他微笑着走向城门,琼恩从来没见过那么丑陋的笑容。野猪大步跟在他后面。飘落的雪花很快覆盖他们身后的足迹。
“那么,这就搞定了。”等他们都通过后洛里说道。
不,琼恩?雪诺想,这只是刚刚开始。
波文马尔锡正在长城南面等他,手里拿着一块写满数字的写字板。“今天共有3190个野人通过长城,”总务长大人告诉他“你的60个人质将在进餐之后被送往东海望和影子塔。艾迪托勒特带走了六马车的女人回长坟堡。余下的都留我们这里。”
“不会很久,”琼恩向他保证“托蒙德打算在一两天内带他自己的人去橡盾村。一旦我们安排好安置他们的地方,其他人也会离开。”
“你说了算,雪诺大人。”用词生硬,那语气貌似波文马尔锡已经知道他将会把野人们安置在何处。
回到黑城堡,琼恩发现这里已经和他早上离开时大不相同。长久以来,他所知道的黑城堡是一个安静的到处是阴影的所在,寥寥无几的守夜人在废弃的堡垒里像幽灵一样游荡,而历史上这些堡垒曾经驻过十倍于此的守夜人。所有这些都已改变。琼恩雪诺从来没见到过灯光从如此多的窗户里照射出来。嘈杂的声音在庭院中回荡,自由民沿着数千年来只有守夜人的黑靴踏过的虫道来来去去。老菲林特巴拉克斯(flintbarracks)从外面走来,正遇上一堆人在玩打雪仗。玩雪,琼恩吃惊地想,成人们像孩童那样玩耍,布兰和艾莉亚也曾经那样扔过雪球,在他们之前是罗柏和我。
然而,老武器师傅唐纳诺伊还是那么忧郁和安静,冰冷的锻炉后面琼恩的房间里还是一片黑暗。但他刚脱下外套,唐纳的脑袋就从门口探了进来宣布:克莱达斯带消息来了。
“让他进来。”琼恩从火盆的余火中点燃一根灯芯,又用灯芯点亮三根蜡烛。
克莱达斯满脸通红地进来,柔软的手里握着一张羊皮纸。“请见谅,司令大人,我知道你已经很累了,但我想你一定希望马上看到这个。”
“你做的很好。”琼恩读到:
已至艰难堡,还剩六艘船。海浪滔天,黑鸟号全军覆没,两艘里斯船在skane搁浅,塔伦号正在进水。这里非常糟糕,野人们已经在吃死人的肉。森林里有尸鬼出没。布拉佛斯船长称他们的船只能装载女人和孩童。森林女巫宣称我们是奴隶贩子。他们试图攻击暴鸦号,六个船员死亡,还死了很多野人。只剩8只渡鸦。水里也有尸鬼。请求陆路支援,海路风暴肆虐。自塔伦号,哈慕恩学士执笔。
下面是卡特派克愤怒的印记。“是不幸的事吗,大人?”克莱达斯问道“足够不幸。”森林里有尸鬼,水里有尸鬼,出航时11艘船,只剩下六艘。琼恩雪诺卷起羊皮纸,紧皱眉头。夜晚来临,他想,此刻我的战争才要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