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戴弗斯二

乔治·马丁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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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生婆梅丽”号随着夜晚的潮水偷偷地驶入白港,她满是补丁的旧帆在每一阵风中都泛起涟漪。

    她是一条老坷克船,即使是新船的时候,她都称不上漂亮。她的船艏物是一个抓住倒悬婴孩腿的接生婆,不过这个妇人的脸与婴孩的屁股都已遭虫蛀。她的船身棕褐色漆层已经斑驳脱落,旧帆也灰白褴褛。除非是疑心她为何仍然浮着,没人会多看一眼。“接生婆梅丽”号在白港也被人熟知,因为她经年往返于白港和姐妹群岛之间从事些卑微的贸易。

    戴佛斯席渥斯驾驶‘赛拉’号和他的船队时,没有想到会以这种方式来到白港,当时一切看起来都如此简单。史坦尼斯国王派出的渡鸦没有带来白港的加盟,所以陛下此次特意派遣戴佛斯作为特使亲自与曼德勒大人商谈。为了展现力量,本来按计划是由戴佛斯驾驶‘赛拉’的瓦雷利亚船队,后面再跟上萨拉多桑恩的里斯船队,每一个船体都刷上彩色条纹:黑色和黄色,粉色和蓝色,绿色和白色,紫色和金色。里斯人喜欢鲜亮的色调,而萨拉多是其中最鲜艳的一个,‘壮丽的’萨拉多,戴佛斯想,然而风暴把这一切都吞噬了。

    但是,戴佛斯把自己走私到了这个城市,就像他二十年前所做的一样。不过他知道是什么让他能站在这儿,是作为一般水手的审慎本能,而不是作为首相大人。

    白港的白色石墙耸立在他们面前,东岸白刃河直插入河口湾。城市的防御工事与戴佛斯上次来相比有了明显加强,那是在六年前。分成内港和外港的码头又加固了一道长石墙,高三十尺,长差不多一里,每间隔一百码都有塔楼。海豹岩也有烟冒出来,以前那里只是废墟。这可能是好事也可能是坏事,取决于文曼大人站在谁的一边。

    戴佛斯一直喜欢这个城市,自从他作为‘卵石猫’号上船舱服务生第一次来到白港。尽管白港比旧镇和君临要小,但它更干净、有序,又宽又直的鹅卵石街道不会让人迷路。房屋都是白色石头建造,黑灰色石板铺成陡斜坡屋顶。罗若犹霍里斯,‘卵石猫’号上的古怪老船长,曾声称凭气味就能分辨出各个港口。城市就像女人,他坚持认为,每一个都有自己独一无二的气味。旧镇是绚丽的带香味的贵妇;兰尼斯港是头发里有烟熏味的挤奶女仆,鲜嫩简朴;君临臭的像从不洗澡的妓女;而白港的气味像小渔家女,又咸又辣。“她闻起来像美人鱼,”罗若说“有海的味道。”

    她依然如此,戴佛斯想,但是他也能闻到从海豹岩渐渐飘远的泥煤烟味。那块海石耸立在外港入口处,巨大的灰绿色石体冲出水面五十尺高,顶上戴着一圈风化石头的‘冠冕’,孤立和被遗弃了数百年的先民的环形堡垒。但现在没有被遗弃,戴佛斯能看到直立巨石后面的scorpions和spitfires,十字弓手们在它们之间窥视着,站在那里肯定又冷又湿。以前每次来这里,都能看到海豹躺在破碎的岩石下面晒太阳,每次‘卵石猫’从白港起航前,‘瞎眼私生子’总是让他数它们。“海豹越多,”罗若说“我们的航程就越有好运气。”现在没有一只海豹,烟和士兵们吓跑了它们。聪明点儿的人会因此而多加小心。如果当时我有这种感觉,我会驾驶‘赛垃’号离开。他本该改道回南方见玛丽亚和他的儿子们。我为了给国王服务已经失去了四个儿子,第五个儿子是国王的侍从。我应该有珍惜还活着的两个儿子的权利。我已经太长时间没见到他们了。

    在东海望,黑衣兄弟们告诉他:白港的曼德勒和恐怖堡的波顿之间没有友谊,铁王座提拔卢斯波顿作为北境守护,作为理性的选择文曼曼德勒应该宣誓效忠史坦尼斯。白港不能独自存活,它需要一个同盟,一个保护者。文曼大人需要史坦尼斯国王,就和史坦尼斯国王需要他一样。在东海望看来似乎是这样。

    姐妹群岛已经让他逐渐失去这些希望。要是波内尔大人说的是真的,如果曼德勒想联合波顿和佛雷的力量不,他不能总想这些。他用不了多久就会知道真相,他祈祷自己没有来的太迟。

    当“接生婆梅丽”号拉下船帆,他注意到防护石墙遮住了内港。外港更大,但是内港提供更好的停泊位,两边分别被城墙和森然耸立的狼舍围墙防护起来,现在又多了道防护石墙。在东海望,科特派克告诉戴佛斯,文曼大人正在建造战船。现在可能已经有一堆战船隐藏在这些墙后面,等待着一声令下就离港出海。

    厚厚的白石城墙后面,新城堡挺立在山岗上,骄傲而苍白。戴佛斯也能看到雪诺家族的穹形屋顶,上面站立着七神的高大雕像。曼德勒家族带着北方的神,从河湾地迁来白港。白港也有自己的神木林,如今只是关在狼舍破碎的黑墙后面的一堆乱糟糟的树根、树枝和石头,古老的要塞被用作监狱。不过大多数时候是修士们管理这里。

    曼德勒家族的男人鱼旗帜随处可见,在新城堡的塔楼上、海怪门上、城墙上随风飘舞。在东海望,北方人坚持认为白港不会背弃与临冬城的同盟,然而戴佛斯没有看到半点儿史塔克家冰原狼的迹象。这里也没有狮子的迹象,文曼大人还没有向托曼国王宣誓效忠,或许他只是想提高筹码。

    靠近码头,‘小飞轮’船四处云集。一堆杂乱的小船沿着鱼市泊着,正在卸它们打捞的鱼获。他也看到三条河船,打造成瘦长的船体,足以应付白刃河的激流和岩石。然而,最让他敢兴趣的是适于出海远航的舰船:一对像“接生婆梅丽”号一样破旧的土黄色大帆船;“风暴舞者”号贸易舰船;“勇敢学士”号和“多号角”号坷克船;一艘来自布拉佛斯的帆船,紫色的船壳和船帆

    再靠外是一艘战船。

    眼前所见像一把刀击碎了他所有希望。那艘战船黑金色船壳,船头雕饰是一头高举单爪的狮子。她的船尾字母是——兰尼斯特,飘扬的旗帜下面是铁王座上男孩国王的军队。一年前他还不认识字,但是每当他回到龙石岛派洛斯学士就教他一些字母。然而这一次,识字没带给他什么乐趣。戴佛斯曾经祈祷摧毁‘塞拉’号的船队的那场风暴也摧毁兰尼斯特的战舰,然而诸神不够仁慈。佛雷家的船也在这儿,他需要去面对他们。

    “接生婆梅丽”号系在外港风化的木头水上平台的最远端,很好地远离兰尼斯特的船。当船员们快速的打好桩放下跳板,船长漫步到戴佛斯面前。卡索莫伽特是来自狭海的杂种,出身是伊班的捕鲸人在姐妹群岛上了一个妓女。他只有五尺身高,浑身长毛,头发胡子染成苔藓绿色,这让他看起来像是长在黄靴子上的一节树桩。虽然其貌不扬,但他是个好水手,尽管对船员们过于严苛了点儿。“你要去多长时间?”

    “至少一天。或许更长。”戴佛斯发现大人们总是喜欢让别人等,他怀疑他们是故意让别人焦急,来证明自己的权力。

    “‘接生婆梅丽’号会在这儿停留三天。不会再长。他们会催我回姐妹群岛。”

    “如果事情顺利,我可能明天就会回来。”

    “要是事情不顺利呢?”

    我可能不会再回来。“你不必等我。”

    当他从跳板上下来时,一对海关人员正在上船,但是没人多看他一眼。他们是来见船长并检查货物,从不关心普通水手以及少数看起来像戴佛斯一样普通的人。他中等身高,世故的农夫面孔饱经风吹日晒,灰白胡须和灰棕色头发。他的着装也是平平:旧靴子,棕色马裤,蓝色外套,未染色的羊毛皮斗篷用木头扣子扣紧。他戴了一副盐污的皮手套,遮挡许多年前被史坦尼斯国王砍短的粗短手指。戴佛斯看起来根本不像个大人,更不用说是国王之手。一切都很好直到他知道这里的情况之后。

    他一路沿着码头走,穿过鱼市。“勇敢学士”号正在往船上装蜂蜜酒,酒桶沿着水上平台堆了四层。他瞥见在一个酒桶后面,三个水手在掷骰子。再往前,渔妇们正在喊着兜售当天的鱼获,一个男孩正在敲着鼓点为在一圈河船中间跳舞的破旧‘老熊’打着拍子。两个长矛兵在海豹门站岗,胸前佩戴着曼德勒家族徽章,但是他们太专注于跟一个码头区妓女打情骂俏,对戴佛斯的接近并没在意。门是开着的,吊闸门升起,他加入人流从大门穿过。

    里面是一个铺鹅卵石的广场,中心有个喷泉,一个石头男人鱼雕像从水中升起,从脚到头有二十码高。他卷毛的绿色胡须上覆盖了一层白色地衣,手中三叉戟的其中一个叉在戴佛斯出生前就断掉了,然而不知怎的仍然让他印象深刻。当地人都称呼它为——老鱼脚,这个广场据说是以某位死去的领主来命名的,但是没有人那么叫,只称作是鱼脚广场。

    今天午后的鱼脚广场非常热闹。一个妇女正在鱼脚喷泉洗内衣,然后挂在三叉戟上晾干。不法小贩的石柱廊的拱门下面,抄书吏和钱币兑换商正忙着业务,边上围着一个禁忌巫师,一个药草女和一个拙劣的杂耍艺人。一个男人推着手推车在卖苹果,一个女人在卖抹上剁碎洋葱的青鱼。脚下到处是鸡和小孩。戴佛斯以前来的时候,老铸币厂的巨大铁橡木门总是关着,但是今天开门了。戴佛斯瞥了一眼里面,看到数百的女人、儿童和老人在堆着毛皮的地板上挤作一团,也有人在生起点点炊火。

    戴佛斯在石柱廊停下脚步,花半便士买了一个苹果。“那些人住在老铸币厂?”他问苹果贩。

    “他们是因为没其他地方可住。他们多数是从白刃河上游来的,也有霍伍德的人。跟着波顿的私生子到处乱跑,他们都想进城。我不知道大人到底想要他们干什么,很多人出现的时候只有背上穿件破布。”

    戴佛斯感到一阵深深的负罪感。他们来到这里是想寻求庇护,到一个未被战争影响到的城市,然而我来这里却是要把他们拖入战争。他咬了一口苹果,也为这感到愧疚。“他们吃什么?”

    苹果贩耸肩“有人去乞讨,有人去偷盗,许多年轻女孩从事那种交易,当她们无路可走的时候都会选择的那种交易。每一个身高五尺的男孩都可以在大人的营房里找到一个位置,只要他能举起一根长矛。”

    他正在训练战士,那么,这可能是好事或者是坏事,取决于

    苹果又干又粉,但是戴佛斯又咬了一口“文曼大人想要加入私生子?”

    “好啊,”苹果贩说“下次大人出来路过这儿想买苹果吃的时候,我一定问问他。”

    “我听说他的女儿要嫁给一个佛雷。”

    “是他的孙女。我也听说了。不过大人忘了邀请我去参加她们的婚礼。那个,你吃完了吗?我要把剩下的收回来,它们的果核是好的。”

    戴佛斯把吃剩下的苹果抛给他。一个坏苹果,但是花费半便士知道了曼德勒正在训练战士还是值得的。

    他绕着老鱼脚广场走,走过一个带着只母山羊用杯子卖鲜羊奶的年轻女孩。他唤起了更多的关于这个城市的记忆。从‘老鱼脚’的三叉戟所指的方向向下走有一条小巷,那里有个卖鲜脆煎鳕鱼的,鱼片外皮金黄内里雪白。正上方有一家妓院,比多数要干净,在那里水手可以安心地享受女人而不用担心被抢劫或杀死。沿着另一条路向下,紧挨着狼舍的石墙是看起来像藤壶的古老外壳的房子,其中一间曾经是个酿造房,那里酿造的一种黑啤酒,非常浓稠而且口感好,在布拉佛斯和伊班港甚至能换到等量的青亭岛葡萄酒,如果本地人能留给酿酒人这种酒拿出去卖的话。

    他想喝酒,尽管——酸,黑,让人忧郁。他漫步穿过广场走下一段台阶,满是羊皮制品的货栈下面(地下室)是一家叫做“疯狂鳗鱼”的酒馆。仿佛又回到以前走私的日子,这个酒馆以提供白港最老的妓女和最差的酒著名,除此之外肉派用的是不适合食用甚至是有毒的猪油和软骨。因此,本地人大多都不来这里,除非是不知道更好酒馆的水手们。在“疯狂鳗鱼”酒馆,你从来不会见到城市守卫和收税官员。

    有些事情从来不会改变。“疯狂鳗鱼”酒馆里,时光依旧。筒形屋顶被煤烟熏成黑色,地板是硬邦邦的泥土地,空气中弥漫着烟、坏肉和呕吐物的味道。桌上的牛油蜡烛发出的烟比光还多,戴佛斯点的酒在昏暗的灯光下呈现棕褐色而不是红色。四个妓女做在门口喝酒,他进来时其中一个满怀希望的看了他一眼,看到他摇头,那个妓女说了句什么让她的同伴哈哈大笑,之后她们再也对他没有丝毫兴趣。

    从妓女们和酒馆老板身边走过,戴佛斯走进“疯狂鳗鱼”酒馆。里面很大,有很多没人打扰的角落和壁龛暗影处,他带着他的酒走到其中一个位置,背靠着墙壁坐下等待。

    不久,他发现自己正在盯着壁炉看,红衣女人能从火中看到未来,然而戴佛斯席渥斯能看到的只有过去的阴影:燃烧的战船,火红的铁链,闪电划过云团的绿色暗影,总是徘徊不去的红堡。戴佛斯是个简单的人,靠机会、战争和史坦尼斯崛起。他无法理解诸神为什么要带走四个年轻强壮的儿子,却留下他们疲倦的老父亲。有些夜里,他想到诸神留下自己是为了救护艾德里克风暴但是现在,劳勃国王的私生子男孩安全地待在石阶列岛,而我仍在奔波。是诸神还有其他任务给我?他想知道,如果是的话,白港或许就是任务之一。他尝试着喝这酒,然后剩下半杯泼到脚边的地板上。

    当外面黄昏降临“疯狂鳗鱼”酒馆的长凳上坐满了水手。戴佛斯招呼老板再来一杯,老板端着酒杯过来,还带来一根蜡烛“你想吃点什么?”男人问“我们有肉派。”

    “什么肉做的?”

    “通常那种,是好肉。”

    妓女们大笑。“他的意思是灰肉”一个妓女说。“闭上你的臭嘴。你才吃灰肉!”

    “各种屎我都吃,不代表我喜欢屎。”

    老板一走开,戴佛斯就吹熄了蜡烛,坐回到阴影里。水手们是世界上最会流言蜚语的人,当他们几杯酒灌肚,即使是最便宜的酒。他要做的只是去听。

    他听到的消息大部分在姐妹群岛已经知道,从高德瑞奇大人还有“鲸鱼肚”的居民那里。泰温兰尼斯特死了,被他的侏儒儿子杀死,他的尸体三天后才发现,已经严重发臭,甚至都没人敢进去“贝勒大圣堂”;鹰巢城夫人被一个歌手谋杀,现在“小指头”大人控制了谷地,但是青铜约恩罗伊斯发誓要让他下台;巴隆格雷乔伊也死了,他的兄弟们正在为“海石王座”而开战;桑铎克里冈变成亡命之徒,正在三叉戟河流域掠夺和杀人;密尔、里斯和泰洛西卷入另一场战争,奴隶反叛的风暴正在东大陆风行。

    其他一些消息更让他感兴趣。罗贝特格洛佛也在白港,他试图召集士兵但收效甚微。曼德勒大人对他的请求置若罔闻,有消息称他如是说——白港厌烦战争。这是个坏消息。莱斯威尔人和达斯丁人在热浪河意外地得到铁民,并把铁民的头领付之一炬。这个消息更糟。还有波顿的私生子的骑兵正在南下要袭击卡林湾,霍瑟安柏加入了他们。“妓餍自己,”刚在白刃河从船上卸完兽皮和木料的河民声称“带着300长矛兵和100弓箭手。也有一些霍伍德人和赛文人加入了他们。”

    “文曼大人最好是派些人去参战,如果他知道什么是对他最有利的话,”坐在桌子末端的老男人说“卢斯大人,现在已经是北境守护了,白港的荣誉必定会响应他的号召。”

    “波顿大人知道什么是白港的荣誉?”‘鳗鱼’老板一边给他们的杯子添酒一边说。

    “文曼大人哪都去不了。他太肥胖了。”

    “我听说他最近身体不舒服。他们说,他能做的只有睡觉和哭泣。多数日子里,他都病的起不来床了。”

    “你的意思是,太胖了。”

    “胖和瘦都没有关系,”‘鳗鱼’老板说“是因为‘狮子’(指兰尼斯特)抓住了他的儿子。”

    没有人谈论史坦尼斯,甚至没有人知道他的陛下来到北方帮忙保卫长城。在东海望,野人、类人、巨人就是被谈论的全部,但是这里的人们似乎一点儿也想不起它们。

    戴佛斯往火光里倾身“我认为是佛雷杀了他的儿子。这是我们在姐妹群岛听说的。”

    “他们杀了文德尔爵士,”老板说“他的骨头就安置在雪诺氏族,围了一圈蜡烛,如果你想去看看的话。然而,威里斯爵士,他仍然是个俘虏。”

    情况变得越来越糟。他知道文曼大人有两个儿子,但是他认为他们都死了。如果铁王座有一个人质戴佛斯自己也是有七个儿子的父亲,在黑水河上失去了四个。他知道自己为了保护剩下的三个儿子,无论诸神还是别人要求他做什么都在所不惜。史蒂芬和史坦尼斯远离战场数千里格之外是安全的,但是戴冯在黑城堡做国王的侍从。史坦尼斯国王的统治大业的成功与失败就看白港了。

    此时,他的酒伴们正在讨论龙。“你肯定是疯了,”‘风暴舞者’号的一个浆手说“乞丐国王早就死去好几年了,一个多斯拉拉克马王砍下了他的头。”

    “所以,是他们告诉我们,”老男人说“然而,他们也可能是在说谎。他死在离我们半个世界之远的地方,如果他根本没死,谁会去说?如果一个国王想要我死,或许我会满足他的要求,然后装作一具尸体。我们没人见过尸体。”

    “我也从没见过乔佛里的尸体,还有罗柏的,”‘鳗鱼’老板咆哮着说“或许他们也都还活着,或许这些年来,‘受神爱护的’贝勒只是让他打个小盹。”

    老男人做个鬼脸“韦塞里斯王子不是唯一的龙,不是吗?我们能确定他们杀死了雷加王子的儿子?那个婴儿,他也是龙。”

    “还有其他的龙王子?”一个妓女问,她刚才说肉是灰的。

    “两个,”老男人说“一个是雷加的儿子,另一个是他的妹妹。”

    “丹娜,”那个河民说“那个妹妹,龙石岛的丹娜。还是叫妲菈?”

    “丹娜是老国王贝勒的妻子,”浆手说“我曾经在以她命名的船上做浆手。丹娜公主。”

    “如果她是国王的妻子,那她就是皇后。”

    “贝勒从来没有过皇后。他是圣人。”

    “不要说他从没娶自己的妹妹,”那个妓女说“他只是没和她上床而已。人们选他当国王之后,他就把她锁进一个塔里,他的其他姐妹也是如此,三个姐妹。”

    “丹妮拉,”老板大声说“这才是她的名字,疯王的女儿,我的意思是,不是贝勒的妻子。”

    “丹尼莉丝,”戴佛斯说“她以此命名,是为了纪念戴伦二世统治时期与多恩王子结婚的丹尼莉丝。”

    “我知道,”最先谈到龙的那个男人说,他是布拉佛斯浆手穿着深色羊毛夹克“我们南下到达潘托斯时,泊在一艘叫做‘独眼少女’号商船旁边,我跟他们船长的服务生喝酒。他告诉我一个有趣的传言,是关于某个身材修长的小女孩,她在魁尔斯上船想为自己和三只龙预定返回维斯特洛的舱位,她有着银色的头发和紫色的眼睛。‘我亲自带她去见的船长,’那个服务生跟我发誓,‘但是船长没有答应,丁香和藏红花利润更大,船长告诉我,而且香料不会纵火烧你的船。’”

    笑声差点儿掀翻了屋顶。戴佛斯没有笑,他知道‘独眼少女’号随后发生了什么。诸神让一个男人航行在外行过大半个世界,当他几乎快要到家的时候,却让给他去追逐浮光掠影,这真是太残酷了。那个船长比我有种,他想,当他就要回到自己家门的时候。一次向东的航程,一个直到他生命的最后几天也可以像个领主一样富有的男人。年轻的时候,戴佛斯就梦想着自己开始这样的航程,但是岁月飞转就像绕烛火飞行的蛾子,莫名奇妙地时间从没走上正确的轨道。总有一天,他告诉自己。总有一天,当战争结束史坦尼斯国王登上铁王座,再也不需要洋葱爵士的时候,我会带着戴冯,还有斯蒂芬和史坦尼,如果他们够大。我们去看这些龙,去游遍全世界的奇观。

    外面大风猛刮,照亮院子的油灯火苗一阵颤抖。太阳落山后,天更冷了,但是戴佛斯记起东海望,那里的夜晚,寒风尖叫着从长城吹下,如刀般穿破最暖和的斗篷让人血管里的血液结冰。比较来说,白港就像温暖的浴缸。

    这里也有其他地方传来的声音充斥着他的耳朵:一家七鳃鳗派著称的旅店,一家酒馆里羊毛商和海关官员们正在对饮,一个伶人的大厅正在进行着几个便士就可以观看的下流表演。戴佛斯觉得他听到的消息已经够多,但是我来的太晚了,以前的本能让他又摸向自己的胸口,那里曾经挂着保存他的指节的小皮袋。什么也没有。自从他在黑水河的大火里失去他的船和儿子,他也失去了自己的运气。

    我现在必须做什么呢?他紧了紧斗篷,我去爬上那座小山,直接走到新城堡的门前,去做无意义的请求?回到姐妹群岛?自己回家去找玛丽亚和儿子们?买一匹马沿国王大道北上告诉史坦尼斯:他在白港没有朋友,也没有希望?

    舰队起航前的夜晚,赛丽丝皇后曾经宴请‘塞拉’船队和它的船长们。科特派克也加入了他们,还有其他四位守夜人的高官,希琳公主也被允许参加。当鲑鱼端上来时,作为娱乐,亚赛尔佛罗伦爵士讲述了把猿猴当作宠物的坦格利安幼年王子的故事。这个王子喜欢给那个猿猴穿上他死去儿子的衣服装扮成小孩,亚赛尔爵士宣称,久而久之他甚至提出要和那猴子结婚。大人们总是放不下自尊,但是那次他们放下来了。“他甚至给它穿丝绸和天鹅绒,猴子就是猴子,”亚赛尔爵士说“一个聪明的王子应该知道,你不能让一个猴子去做人的事情。”后党的人大笑,也有些人对着戴佛斯咧嘴笑。我不是猴子,他当时想,我和你一样是领主,而且是比你更好的人。但是这段记忆仍然让他刺痛。

    海豹门因为夜晚已经关闭了,戴佛斯无法再回到“接生婆梅拉”号,直到天亮以前,他要在这儿过夜,他盯着拿着残破三叉戟的‘老鱼脚’。我经历大雨、沉船、风暴才来到这里,不做完我要做的事我不能回去,无论事情看起来多么无望。他失去了他的手指和运气,但是他不是穿天鹅绒的猴子,他是国王之手。

    城堡楼梯是带台阶的街道,一条宽阔的白石路从水边的‘狼舍’连接了小山上的新城堡。‘大理石美人鱼’照亮了戴佛斯爬升的路,燃烧着的海豹油碗托在它们的臂弯里。爬到路的顶端,他转身看他身后,从这里他能看到海港,外港和内港。防护墙后面,内港里挤满了战船,戴佛斯数到了二十三。文曼大人是一个胖人,不过,他似乎不是一个游手好闲的人。

    新城堡的正门已经关闭,但是当他大喊开门之后,一扇后门打开了,一个护卫出来问他有什么事。戴佛斯把黑金色的缎带给他,上面有国王的印章。“我需要马上见到曼德勒大人,”他说“我有事和他谈,单独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