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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号员头戴特大的耳罩,站在跑道上,打着旗语,引导波音747客机靠近等在那里的舷梯。飞机按固定的路线转了个圈,飞行员根据旗语,熄掉了四引擎的涡流发动机。
巨大的机舱里,扩音器传来了空中小姐的声音:“女士们,先生们,飞机已经在纽约的肯尼迪机场降落。谢谢各位乘坐环球航空公司的飞机。请在自己的座位上稍待片刻,等听到下一次广播后再下飞机。谢谢。”
乘客们纷纷发出喃喃的抗议声。不一会儿,机舱的门开了,詹妮弗身旁的两个联邦调查局的人站了起来,其中一个对她说:“走吧。”
乘客们好奇地望着这三个人离开飞机。几分钟后,广播员又开始播音:“谢谢诸位的耐心。女士们,先生们,现在你们可以下飞机了。”
一辆官方的轿车等候在机场的边门口。轿车先在公园街一百五十号的大都会教养中心停留,那里和福莱广场上的美国法院大楼连着。
在给詹妮弗登记后,一个联邦调查局的人说:“对不起,我们不能让你呆在这儿。我们接到命令要送你去赖克斯岛。”
去赖克斯岛的途中,三人都保持沉默。詹妮弗坐在轿车后排,两边各坐着一个联邦调查局的人。她一言不发,迅速地估量着自己的处境和可能会出现的结局。在飞越大西洋的整个旅途中,这两个人总共才说了几句无关的话,所以詹妮弗无法知道自己的处境有多糟,她知道问题很严重,因为引渡证不是那么好搞的。
她如果进了监狱就无法自救。所以,她首先考虑的是能设法使自己保释出去。
现在车子正在通往赖克斯岛的大桥上行驶、詹妮弗看着车窗外熟悉的景色,不禁感慨万千:这景色她曾几十次、几百次地领略过,可那时她是去和当事人谈话,而今天自己却成了罪犯。
不会太久的,詹妮弗想,迈克尔会将我救出去的。
联邦调查局的两个人陪着詹妮弗走进接待楼,其中一个把引渡证递给了卫兵。
“詹妮弗-帕克。”
卫兵看了一眼逮捕证。“我们一直在等你,帕克小姐,三号关押室为你留着呢。”
“我有权打一个电话。”
卫兵朝桌上的电话点点头“当然。”
詹妮弗拎起听筒,默默祈祷,但愿迈克尔在家。她开始拨号。
迈克尔-莫雷蒂一直在等待着詹妮弗的电话。过去二十四小时内,他除了等电话,把其他一切全忘了。他知道詹妮弗什么时候到达伦敦,她所乘的飞机何时离开希思罗机场,以及她何时回到纽约,因为有人不时地向他通风报信。他坐在办公桌旁,想象着詹妮弗乘车前往赖克斯岛的过程。他想象她走进了监狱。他知道她在关进牢房前一定会要求打个电话,而且一定是打给他的。他所需要的也正是这个。他将在一小时内将她营救出来,使她能回到自己的身边。迈克尔-莫雷蒂现在活着就是为了等待詹妮弗-帕克跨进他的房门。
詹妮弗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她把自己委身于一个企图毁掉他迈克尔的人。她还给了那人什么呢?她向那人透露了哪些机密?
亚当-沃纳是乔舒亚的父亲,现在迈克尔对这一点已经确信无疑了。詹妮弗从一开始就欺骗了他,说什么乔舒亚的父亲已经死了。哼!现在倒可以马上兑现她所说的这个预言了。迈克尔陷入了一种啼笑皆非的矛盾中。一方面,他手里掌握了足以使亚当-沃纳声名狼藉的武器,可以轻而易举地把他彻底毁掉。他可以用披露他和詹妮弗关系的方法来向亚当敲诈勒索。但是,如果他那样做的话,他也就暴露了自己。如果黑手党的家族知道——他们一定会知道的——迈克尔的女人原来是参议院调查委员会负责人的情妇时,迈克尔就会成为笑柄。他就再也不能在人前抬起头,再也别想发号施令了,因为戴上绿头巾的人1是不配别人尊敬的。因此讹诈威胁不啻是一把双刃利剑,尽管看起来十分厉害,但迈克尔知道自己并不敢动用它。他必须以另一种方法来消灭自己的对手。
1指妻子或姘妇与别人通奸的人。
迈克尔全神贯注地盯着面前摊开的一张小小的草图。这是一张亚当-沃纳这天晚上将去参加一次私人募捐晚宴的路线图。迈克尔-莫雷蒂花了五千美元才搞到这张图,它将置亚当于死地。
迈克尔桌上的电话铃响了。他下意识地抖了一下,拿起话筒,听见那正是詹妮弗的声音。这声音曾娇滴滴地在他耳旁讲过悄悄话,这声音
“迈克尔是你吗?”
“是我。你在哪儿?”
“他们把我带到了赖克斯岛。他们以杀人的罪名关押我。保释还没有办,你什么时候”
“我马上就让你出来。耐心等着。嗯?”
“嗯。迈克尔。”他听到了她声音里透出的轻松感。
“我将派吉诺去带你回来。”
几分钟后,迈克尔又伸手抓起听筒,拨了个号,对着话筒说了好几分钟。
“保释金要多少我并不在乎。我要她马上出来。”
他搁下听筒,按了一下桌上的按钮。吉诺-加洛走了进来。
“詹妮弗-帕克现在正在赖克斯岛,一两个小时内就会被放出来,你去把她接来带到这里。”
“好的,头儿。”
迈克尔靠坐在椅子上。“告诉她我们过了今天就不必担心亚当-沃纳啦。”
吉诺-加洛脸上露出了喜色。“是吗?”
“嗯。他正在去演说的路上,但他永远也到不了那里了,他将在新迦南的桥上出事。”
吉诺笑了:“那太好了,头儿。”
迈克尔朝门口打了个手势“去吧。”
地区检察官迪-西尔瓦绞尽脑汁,竭力反对保释詹妮弗。他和代表詹妮弗的律师一起来到了纽约最高法院法官威廉-贝内特面前。
“阁下,”迪-西尔瓦说“被告被控犯有十几项严重的罪行。我们刚把她从新加坡引渡回来。如果她获得保释,她就会逃到某个我们无法引渡的国家。我要求阁下拒绝保释。”
代表詹妮弗的前法官约翰-莱斯特说:“地区检察官严重地歪曲了事实,阁下。我的当事人过去从没逃到什么地方去。她去新加坡是为了办理事务。如果政府当时要她回国,她会自觉自愿地回来的。作为一名本地律师,她开业范围很广,又远近闻名,简直难以想象她会逃跑。”
争论进行了半个多小时。
争论结束时,贝内特法官说:“同意以五十万美元保释被告。”
“谢谢,阁下。”詹妮弗的律师说“我们这就付保释金。”
十五分钟后,吉诺-加洛扶着詹妮弗钻进了一辆轿车。
“办理保释手续时间不算长吧?”他问。
詹妮弗没有作答。她在想到底出了什么事。在新加坡时,她完全与国内隔绝,不知道美国发生了什么事。但她确信,她的被捕决不是孤立的行动。追捕的也不可能只是她一人。她此刻极需同迈克尔谈谈,了解事情的原委。迪-西尔瓦如果想以杀人的罪名将她重新投入监狱,手头非有十分可靠的证据不可。他
吉诺-加洛说的两个字引起了詹妮弗的注意。
“亚当-沃纳”
詹妮弗从沉思中猛醒过来。
“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再也不必担心那个亚当-沃纳了。麦克正派人去干掉他。”
詹妮弗感到自己的心开始怦怦直跳。“他?什么时候?”
吉诺抬起握方向盘的一只手,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大约十五分钟以后。这次安排得像是出了车祸。”
詹妮弗突然感到口干起来。“在哪里”她话也说不出了“准备在哪哪里下手?”
“新迦南桥上。”
他们此刻正驶在昆士路上,前面就是商业中心,那里有家药房。
“吉诺,能在药房前停一下吗?我要买点东西。”
“行。”他熟练地转动方向盘,将车子拐进了商场的大门“我替你办吧。”
“不,不。我,我一会儿就好。”
詹妮弗钻出车,匆匆地走进商场。她突然紧张起来。商场后部设有一个电话亭。她掏出钱包,可里面除了几枚新加坡硬币以外没有零钱。她匆忙走到出纳员那里,从钱包里抽出一元钱。
“帮我换点零钱,行吗?”
那个出纳员不耐烦地拿过钱,给了她一把银币。詹妮弗飞快地冲到电话机前。只见一个肥胖的女人正拿起听筒,开始拨号。
詹妮弗说:“我有急事,不知能不能让我先”
那女人朝她瞪了一眼,继续拨着号。
“喂,哈泽尔,”那胖女人大声嚷道“我的命没算错。今天是我最倒霉的日子!你知道我准备去德尔曼鞋店取的那双鞋子吗?他们店里竟只有一双鞋是我穿的尺码,你能相信吗?”
詹妮弗碰了碰那女人的胳膊,恳求道:“对不起!”
“另找地对去,”那女人朝她嘘了一声,按着又转回身朝听筒里说起来“还记得我们看到的那双羊皮鞋吗?卖掉了!你知道我当时怎么办?我对那店员说”
詹妮弗闭上眼睛站在那儿,什么都忘了。她内心十分痛苦。迈克尔不应该杀害亚当的。她得尽一切可能救亚当的命。
那胖女人打完电话,转身对詹妮弗说:“我本想再打个电话,好好教训教训你。”
她得意地笑着走开了,为自己在这次小小的较量中获得的胜利感到骄傲。詹妮弗一把抓起听筒,给亚当办公室打电话。
“对不起,”他的秘书说“沃纳参议员不在。你想留个口信吗?”
“这事儿很急,”詹妮弗说“你知道在哪儿能找到他?”
“对不起,不知道。如果你想”
詹妮弗挂上听筒。她站了一会儿,思考着。然后又飞快地拨了一个号。“罗伯特-迪-西尔瓦。”
等了不知多少时间,电话里终于传来了声音。“这儿是地区检察官的办公室。”
“请迪-西尔瓦先生接电话。我是詹妮弗-帕克。”
“对不起,迪-西尔瓦先生在开会,他不能离开”
“你一定要把他找来听电话,事情十万火急。快!”詹妮弗的声音颤抖着。
迪-西尔瓦的秘书犹豫了一阵。“请等一会儿。”
不一会儿,罗伯特-迪-西尔瓦来接电话。“什么事?”他的口气很不友好。
“听着,好好听着。”詹妮弗说“亚当-沃纳就要被人杀害了。时间是十至十五分钟以后。他们准备在新迦南的桥上动手。”
她搁下电话。她再也没什么事可做了。她脑海中闪过亚当血肉模糊的尸体,不由得感到毛骨悚然。她看看表,默默地祈祷:但愿迪-西尔瓦能迅速行动,及时帮亚当脱险。
罗伯特-迪-西尔和瓦放下话筒,瞧了瞧办公室里的六七个人,说:“这电话真怪。”
“谁打来的?”
“詹妮弗-帕克。她说有人要暗杀沃纳参议员。”
“她为什么给你打电话?”
“谁知道!”
“你看消息可靠吗?”
地区检察官迪-西尔瓦说:“见鬼。我才不信呢!”
当詹妮弗跨进办公室的大门时,迈克尔不由自主地再一次为她的美色所动。他每次见到她都是这个样子。从外表上看,她现在依然是绝无仅有的美貌女子,但内心里她却背叛了他,完完全全地背叛了他。他盯着她那曾吻过亚当的桃红色的双唇,打量着她曾经偎依在亚当怀抱中的袅娜的身段。
她边向里走边说:“迈克尔,很高兴又见到了你。谢谢你把一切都安排得如此神速。”
“没问题。我一直在等你,詹妮弗。”她永远也无法弄清他这句话的分量到底有多重。
她在一张扶手椅上坐了下来。“迈克尔,究竟出了什么事啦?怎么一回事?”
他仔细打量着她,一半是佩服她:她暗地里帮助政府摧毁他的王国,现在竟还能装出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连连询问出了什么事!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把我带回来吗?”
当然知道,他想。这样你就可以向他们提供更多的情报。他想起了那只被折断脖子的小小的黄色金丝雀。那样的结局就要轮到詹妮弗了。
詹妮弗看着他的黑眼睛。“你还好吗?”
“我从来没有这样好过。”他向后一仰,靠在椅背上。“要不了几分钟,一切问题就可以解决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沃纳参议员就要出车祸啦。这将大大地削弱调查委员会的力量。”他望望墙上的钟。“我马上就能接到电话。”
迈克尔的举动有些古怪,令人心里发毛。詹妮弗突然预感到了危险。她知道应该马上离开
她站起身来“我还没来得及打开行李,我去”
“坐下。”迈克尔的声音冷若冰霜,使她毛骨悚然。
“迈克尔”
“坐下。”
她朝门外瞥了一眼,只见吉诺-加洛正站在那里,背靠在门上,漠然地望着她。
“你哪儿也去不了啦。”迈克尔告诉她。
“我不明白”
“住嘴。不许再说一个字。”
他们坐在那里等着,互相对视着。沉默笼罩着整个屋子,唯有墙上的钟发出嘀嗒嘀嗒的声响。詹妮弗想从迈克尔的眼神里看出些什么,但那里是一片空白,什么都不透露。
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打破了屋里死一般的寂静。迈克尔抓起听筒。“喂?确实这样吗?好吧,撤。”他搁下听筒,抬头看看詹妮弗。“新迦南桥上布满了警察。”
詹妮弗心中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她变得高兴起来。迈克尔注视着她,她竭力不使自己的感情流露出来。
詹妮弗问:“这是什么意思?”
迈克尔慢吞吞地说:“没什么。因为那儿不是亚当-沃纳的归宿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