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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冠中忽觉脚下一滑,踏在一方松软之物上,本能探手一抓,随手捞起一物,原来是一具尸体,不由轻声一叹,道:“这石道中已死人不少。”
忽见数丈外寒光闪动,紧接着响起了一声尖叫,显然又有一人断送了性命。
梅娘低声地说道:“冠中,咱们走慢些,让他们替咱们开道。”
那红衣缺腿大汉接道:“梅娘高见,咱们免不了要和中原武林高人一拼,借这机会调息养神,也可保存一分实力。”
但闻掌风、拳劲,划出的啸风之声,不绝于耳,但却凝滞不前,显然,前行之人已遇上了强大的阻力,一时之间,无法冲过。
王冠中道:“这古墓中的主人,实是不可轻敌,以中原那么多武林高手联合之力,竟然是冲它不过。”
说话之间,已然接近了动手之处。
呼的一股拳风,直对王冠中前胸击来。
王冠中右手一挥,硬接了一击,左手疾快还击过去一掌。
内力汹涌,排风击去。
只听神丐宗溶的声音叫道:“上官兄,咱们阻挡后面,南海门人,已借机夹击过来了。”
暗影中响起了徐元平的怒喝道:“挡我者死!”寒光电闪,轮转在幽寂的甬道之中。
但闻惨叫之声,此起彼落,似是已有不少人伤在他剑芒之下。
一个苍劲低沉的声音,传入了甬道中,道:“你们既然拦挡不住,那就不要拦阻他们了。”
梅娘忽觉全身一颤,几乎栽倒地亡,低声对王冠小道:“冠中,这声音好生耳熟?”
王冠中道:“晚辈也觉着打些熟悉,好像师傅老人家的声音?”
梅娘道:“奇怪呀!这几年来,他一直未离开过南海,哪里会有时间,经营这一座孤独之墓呢?”
王冠中道:“师傅之能,神鬼难测”
忽见几道日光,幽寂中闪闪生光,拦住去路。
土冠中冷然喝道:“什么人?”
只听衣袂飘拂,那红衣缺腿大汉和驼、矮二叟,一齐冲了上来。
南海门中之人,一个个内心燃烧着愤怒的火焰,把哀伤紫衣少女之死的悲痛,化成了复仇的怒火。
欧驼子首先发难,呼的—掌直推过去。
上官嵩大喝一声扬掌硬接一击。
两股掌力相撞,激漩成风,回转夹道中。
只听梅娘唏嘘说道:“如若当真是姹儿的爹在这古墓之中,这孩子就有救了。”
王冠中道:“但愿上苍相佑,小师妹得获重生。”
只听那红衣缺腿大汉暴声喝道:“老叫化果然是名不虚传,再接我一拐试试。”
宗涛敞声大笑,道:“咱们有得一阵好打,一拐何足为奇。”
但见寒光一闪,上官嵩高声说道:“宗兄赤手空掌,接他铁拐,未免太吃亏了,由你来对付驼、矮二叟,由兄弟对付铁拐。”
宗涛笑道:“上官兄不用客气,驼、矮二叟以二攻一,上官兄动用兵刃,也不算有**份。”
上官嵩刷刷两剑迫退了驼、矮二皇,高声说道:“驼、矮二叟中原叛逆,昔年兄弟在西北道上独斗两人三百余合,武功不过如此。”
只听胡矮子暴声喝道:“上官兄少逞口舌之利,今日咱们不见真章,决不住手。”一面说话,一面撩衣取出一支铁笔,挥笔直攻过去。
只听一阵叮叮咚咚之声,笔剑连环相击数招,幽暗的夹道中,闪起了一串火星。
上官嵩大喝一声,左手横扫出一招“横断云山”右手剑“白云出岫”却疾向那红衣缺腿大汉点去,口中厉声喝道:“什么人伤了我的女儿!”
宗涛心中一动,暗道:原来他是心愤女儿被伤,才要和南海门下正宗弟子动手,老叫化何不成全了他这个心愿?身子一闪,避开铁拐,右手一扬,接了欧驼子的一掌。
两人交错而过,迅快的换了对手。
上官嵩和那红衣缺腿大汉,似是都有了抢占先机之心,剑、拐并举一齐出手抢攻。
但闻一阵兵刃相击之声,剑、拐连续相击,金铁交鸣,不绝于耳。
上官嵩虽是用的宝剑,但他的双剑重量,各达十斤,和一般以轻灵取胜的宝剑,大不相同,既可有一般宝剑劈刺之长,又可以当作重兵刃施用,和人硬打硬接。
这两人,一个心伤师妹之死,恨不得一举杀尽中原高手,好替死去的师妹复仇;一个悲怀女儿之伤,恨不得片刻间,制服南海门中所有之人,以迫他们解救女儿伤势。愤怒热血,沸腾在两人的心胸之中,是以,一动上手,立时巧功并出,各极凌厉,兵刃啸风盈耳、金铁相击声荡漾不绝,火星闪迸不已。
激斗中传过来徐元平的声音,道:“两位老前辈暂请住手,那古墓主人已然下令他属下停手了”
宗涛疾急的拍出二掌,逼退了驼、矮二叟,说道:“上官兄,咱们不能延误了时间,早些走吧!”微微一顿,高声对南海门下各人说道:“古墓主人已下令他属下停手,开门迎宾。
你们既然存心要和中原道上高手一搏,也不必急在一时,咱们先去见了那古墓主人之后,再动手不迟。”
那红衣缺腿大汉虽然不愿歇手,但却被梅娘喝止。
神丐宗涛一扯上官嵩的衣袖,道:“咱们走啦!”一齐转身向前行去。
十几丈的行程,转眼已完,出了夹道,景物忽然一变。
只见一座广大的敞厅之上,四周满摆着盆花,八个青衣童子提着长剑,并肩站在靠后壁一座紧闭的红门前面。
千毒谷主当先迎了上去,拱手对上官嵩道:“托上官兄之福,令爱在兄弟全力维护之下,有惊无险,安然渡过了那一段死亡之路。”
上官嵩转眼望去,只见上官婉倩长发垂肩,站在一侧,目光凝滞,满脸茫然神色,不禁一阵黯然,低声叫道:“倩儿!”缓步走了过去。
上官婉倩愕然望了上官嵩一眼,茫然一笑,慢慢的转过身去。
上官嵩心头一凉,陡然收住了脚步,两行老泪夺眶而出。
恩养二十年,从小带大的亲生女儿,忽然间把他视作陌生路人,这打击是何等的沉重。
只听神丐宗涛低声劝道:“上官兄,令爱只不过受人暗算,神智暂时不清而已。只要咱们能够离开这古墓,不难替她疗好伤势。”
上官嵩回头望了宗涛一眼,拭去泪痕,道:“多蒙宗兄指教。”
宗涛回顾了大厅一眼,忽然微微一笑,道:“这倒是一片极好的埋骨之地。”
只听易天行高声说道:“大驾既然下令属下停手,引我们进入此地,何以迟迟不肯出见?”
只听得那两扇紧闭的红门,呀的一声打开,一个身躯矮小,全身黑衣之人,大步走了出来。
这人的装束十分滑稽,留着两撇八字胡,手中提一个银光灿灿的旱烟袋,短褂及腹,长裤拖地,附着那矮小枯瘦的身体,活似一个纸扎人。
徐元平一皱剑眉,回头对金老二道:“叔叔,这个人可也是江湖上的高人吗?”
金老二道:“此人我也从未见过,不知是哪路人物。”
只见那身体矮小全身黑衣之人,身子一个旋转,靠在红门左侧而立。
紧接着走出一个全身白绫的矮小女人,紧靠在红门右侧站好。那八个青衣童子一齐举步,走约四五尺远,又一齐停了下来,手中长剑,斜斜举起,搭成了一片剑墙。
神丐宗涛冷哼一声,骂道:“臭排场倒是不少。”
余音甫落,敞厅中响起了一阵咕哈大笑之声,一个青衣老叟,背着双手,缓步而出。
传诵江湖的古墓之秘,一旦揭穿,而且和传言大相径庭,群豪心中都有着一种惘然的期待,个个聚精会神,凝目而视。
只见青衣老叟宏亮的声音,响彻大厅,道:“衡山一别,倏忽十载,不知诸位中,还有人识得老夫吗?”话声一起,八个青衣举剑的童子,忽然分退两侧,垂剑而立。
易天行纵声大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中原武林被你一手遮尽耳日,一骗十余年,当真是高明的很。”
青衣老叟目光缓缓由群豪脸上扫过,道:“故弄玄虚之人,并非出自老夫心裁,这还是你们中原高手自相布设的骗局,只不过被老夫早先发现,借他们的一番心血,和诸位开一次玩笑罢了。”
厅中群豪,大都听得为之一怔,神丐宗涛目光一掠易天行,道:“除了易天行外,老叫化想不出谁有这等心机。”
易天行淡然一笑,道:“宗兄过奖兄弟了,这一次却偏没有被你猜对。”
那青衣老叟脸色肃然地说道:“那人现在古墓之中,等一会老夫自然要他出来和诸位相见”他微微一顿之后,又道:“这古墓布设精巧,机关重重,埋骨此地,想必无憾。”
易天行脸色一变,道:“你这话,是何用心?”
青衣老叟哈哈大笑,道:“诸位既然到了此地,难道还梦想全身而退吗?”
易天行回目扫掠了宗涛一眼,欲言又止。
他自知眼下已成群豪之敌,如若和这青衣老叟言语顶撞起来,未必会为群豪支持,故而沉默不言。
杨文尧突然接口说道:“就凭你一人之力,当真想留下我们所有之人不成,在下倒是有些不信。”
神丐宗涛一心想着那布设这古墓之人,说道:“那布设这古墓的原主人既在此处,何不请出一见。”
青衣老叟淡然一笑,道:“这个,先不用急”忽然脸色一变,话语中断。
群豪回头望去,只见白发萧萧的梅娘,抱着紫衣少女缓步而来。
那青衣老叟对梅娘的突然出现,似是甚感震惊,神色大变,呆在当地。
梅娘亦似是大感意外,几乎把怀抱中的紫衣少女,摔落在地上。
南海门中人个个脸色肃穆,一齐把目光投注在那青衣老叟的脸上。
场中群豪,大都是久在江湖上闯荡之人,都有丰富的阅历,一看南海门下之人的神色不对,立时警觉到这一场古墓骗局中,另有曲折内情。
果然,梅娘略一定神,冷笑道:“你好大的胆子”
那青衣老叟举手一拱,道:“梅娘,过去的事,咱们以后再谈,此刻群豪中集,哪有工夫谈咱们私人之事”
满头白发的梅娘,突然泛生起两颊红晕,厉声喝道:“我恨不得食你之肉,剥你之皮,冠中,过来抱着你的师妹”
王冠中大迈一步,走到梅娘身侧,低声劝道:“老前辈暂请息怒,此时此情之下”
梅娘似是已激忿难耐,一转身把那紫衣少女交到王冠中的手中,一顿手中竹杖,直向那青衣老叟冲去。
陡然的变化,充满了神秘,诡奇,厅中群豪都是有丰富的江湖经验阅历,也有着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之感。
那青衣老叟似是畏惧梅娘,看她提杖扑来,神色大为惊恐,急急挥手说道:“快些把她挡住。”
八个青衣童子应声而出,长剑齐挥,结成一座剑阵,挡住了梅娘去路。
梅娘竹杖疾挥,呼的一杖扫去,口中怒声喝道:“挡我者死。”
只听一阵乒乒乓乓之声,和竹杖相触的长剑,尽被震荡开去。
但那八个青衣童子,似是久经战阵,觉着难以力胜强敌,立时催动剑阵,刹那之间光影交错,寒芒乱闪,团团把梅娘围起。
厅中群豪,都知道梅娘的武功甚高,但却始终无人和她正式动手相搏一场,此刻见她出手,都不禁凝神注视。
只见她竹杖伸缩,(,,)招数变化万端,凌厉的攻势中,门户封闭十分谨严。
但那八个青衣童子布成的剑阵,亦有着奥妙无比的变化,虽在梅娘竹杖强猛的迫逼之下,仍能灵活的运转,激斗二十合,梅娘仍难逾越雷池一步。
驼、矮二叟和那红衣缺腿大汉,都已运气蓄劲,随时准备出手相助。
激斗中突闻梅娘一声怒喝,手中竹杖突然加快。但见杖影翻滚,一片啸风之声,那八个青衣童子排成的阵剑,登时被那翻滚的杖影,迫得有些乱了阵脚,穿错交攻之间,已有点手忙脚乱起来。
扬文尧看得一皱眉头,低声对查子清道:“查兄,这老妪功力如此深厚,竹杖挥扫之间,力如巨浪排空,当真是不可轻敌。”
查子清答道:“杨兄说的不错,人到了古稀之年,尚能保持着如许深厚的内力,实是难得的很。”
这时,梅娘和那八个青衣童子,已将分出胜败,梅娘手中的竹杖纵送横击,更见凌厉,那八个青衣童子,已被梅娘强猛力攻,由中间截分为二,阵式的连锁作用顿失,形成了各自为战之局,再有几个回合,势必要伤在梅娘手中不可。
那青衣老叟看出情势不对,立时转身向后奔去。
梅娘突然大喝一声,满头白发,根根都竖了起来。竹杖横击,生生把两个青衣童子连人带剑震得飞了起来,疾冲过去。
那青衣老叟刚刚跑到那扇红门前面,梅娘的竹杖,已到了他的身后。
那两个分列红门左右,奇形怪状的一男一女,相互对看了一眼,静站不动。
似乎是那青衣老叟的死亡,和他们丝毫没有关系。
就在这千钧一发.生死刹那的当儿,那青衣老叟陡然转过了身子,大声叫道:“梅娘”
心坚如铁的梅娘,突然身子一颤,那疾去如电的竹杖,陡然一偏,扎在那红漆木门之上,深入了两三寸深。
那青衣老叟老而不修,忽的一伸舌头,道:“乖乖,这一杖如若扎在老夫身上,岂不要洞穿而过。”
梅娘冷哼一声,骂道:“你这畜生不如的东西,居然还活在世上!”
那青衣老叟目光一掠群豪,面不红,耳不赤地笑道:“托东主之福”
王冠中大喝道:‘我师傅也在此地吗?”
那青衣老叟突然一皱眉头,回顾了梅娘一眼,说道:“这人可也是咱们南海门下吗?”
显然这青衣老叟和南海门有着极深的关系。
王冠中察颜观色,发觉这青衣老叟不但和南海门关系甚深,而且和梅娘还有着十分微妙的关系,当下和颜说道:“晚辈乃南海门下首”忽然想到,自己已被逐出门墙,尚未得师傅允准重返南海门下,赶忙住口不言。
梅娘冷冷接道:“我们没有时间和你说话,东主在不在此地?快说!”
那青衣老叟沉吟一阵,说道:“东主正值行功之时”
梅娘急急接道:“姹姹命在旦夕,必须早见东主,快闪开,让我进去。”
那青衣老叟突然低声说道:“梅娘,你附耳过来。”
梅娘一顿竹杖,道:“你滚开!”大步直向那红门之内冲去。
青衣老叟大急,右手一伸,突然向梅娘抓了过去,叫道:“不行,梅娘,不能进去。”
梅娘反手一掌,正击在那人肩头,立时把那青衣老叟,摔了一个跟斗,摔出去四五尺远。
徐元平左手一伸,抓住那青衣老叟右臂,右手戮情剑在他脸上一晃,道:“不要动。”
那青衣老叟本待开口呼叫,但觉寒光掠面而过,森冷之气,直透肌肤,立时闭口不言。
满脸怒容的梅娘,冷冷的瞧了徐元平一眼,道:“南海门中之人,不论犯了何等大罪,都不许别人妄动一指,快放开他。”
徐元平脸上神色屡变,沉吟良久,才缓缓放开那青衣老叟的右臂,显然,他内心中对梅娘的强凌口气,大为不服,但又不愿和南海门冲突起来,勉强放了那青衣老叟。
这是个十分微妙局势,群豪之间彼此恩怨纠缠,使南海门中人形成了一种举足轻重的力量,任何人在这古墓真象尚未完全揭穿之前,都不愿和南海门正面冲突起来。
那青衣老叟被放之后,突然冲到那红门前面,正容对梅娘说道:“梅娘,如若东主没有万不得已苦衷,岂会让我出来丢人现眼,你如不听我警告之言,强行闯了进去,势非造成终身大恨不可。”
梅娘先是一怔,继而冷笑一声,说道:“我永不再信你的话了。”竹杖一拨,推开那青衣老叟,直向红门之中闯去。
那畏怯的青衣老叟,突然间变的勇敢起来,大喝一声道:“站住!”纵身直向梅娘扑去。
梅娘怒声喝道:“你要找死。”回手一掌,拍在那青衣老叟的前胸之上。
这一掌打的结结实实,只听那青衣老叟闷哼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倒摔在地上。
梅娘忽然长长叹息一声,凝立不动,那青衣老叟挣扎着爬了起来,说道:“东主,东主一算失错”忽然两眼一瞪,重又倒摔在地上。
那红衣缺腿大汉铁拐一顿,疾冲而上,右手抓起那青衣老叟,右手拍在那青衣老叟的背心上。
只听那青衣老叟长长叮一口气,缓缓睁开了双目。
红衣缺腿大汉急急问道:“我师傅怎么样了?”
青衣老叟道:“东主如若在一顿饭工夫之内,仍不出来,你们再进去不迟”
红衣缺腿大汉厉声喝道:“我问你师傅怎么样了”
王冠中大声喝道:“二师弟,不许无礼。”
青衣老叟道:“东主,东主,此刻正值生死关头唉!天下事,为什么这般
凑巧,就在他”一口气涌在咽喉,人又晕了过去。
这老人断断续续言词之中,虽然言未尽意,但却隐隐说出了一件事,就是在那红门之内的,伪创这古墓的南海奇叟,正遇着惊人的巨变。
梅娘似是也惊觉到事情的严重,急急一把抓住青衣老叟,大声喝道:“东主遇上了什么凶险之事,快说!快说!”
那红衣缺腿大汉右手一挥,击在那青衣老叟的背心之上,潜运内力,逼出一股热流,攻入那青衣老叟的“命门穴”中。
滚动的热流,旋转在那青衣老叟的经脉、穴道之中,催动他行转的气血,迫出他咽喉之中的淤血,吐出了两大口鲜血后,缓缓睁开了微闭的双目,接道:“东主正要出来和他们相见,却没有料到遇上了主母”
梅娘失声叫道:“姹姹的娘吗?”
青衣老叟道:“不错正是主母”
梅娘忽然流下泪来,说道:“姹姹的娘,当真还活在世上吗?”
青衣老叟道:“决错不了,我看的清清楚楚,两人见面之后,叽叽喳喳,谈了起来
唉!东主、主母,才华绝代,两人都会许许多多的奇怪言语,我也听不懂他们说的什么”
王冠中早已抱着紫衣少女的尸体,围拢上来,接口说道:“以后呢”
那青衣老叟长长吁一口气,道:“你慌什么?以后他们忽然打了起来”
梅娘急道:“现在还在打么?”
青衣老叟道:“两人动手相搏几招,各以内功硬拼起来,四掌相抵,相持不下”
梅娘急道:“这等打法,乃武家大忌,快带我们进去”
青衣老叟急急喘了两口气,道:“如若你们现在冲了进去,只怕要害两人尽皆受伤”
梅娘接道:“不要再说下去了”微微一顿,又道:“冠中,把姹姹给我。”
王冠中依言把那紫衣少女的尸体递了过去。
梅娘接过了那紫衣少女,又道:“你们集全力,守住这道红门,不论何人,一律不能放入。”
王冠中沉声应了,闪开身子,身形移动间,已探手取出了那件奇异的外门兵刃两仪尺。
梅娘走过那红衣缺腿大汉的身侧,回目道:“设法留下他的性命,”红衣缺腿大汉掌心抵着那青衣老人,面色凝重,目光不瞬,显然正以内功在为青衣老人疗治伤势,梅娘回目瞧了一眼,闪身掠入红门。
王冠中双臂一振,突地大喝道:“天地元黄,四象化生!”
八个手持长剑的青衣童于,被梅娘杖风所击后,本已远远躲到一边,此刻一听这声呼叱,立刻一展长剑,飞身跃击,但见一阵剑光缭绕,这八个青衣童子,已在红门前摆下一道剑阵,王冠中当门而立,虎视群豪,当真有一将当关的威风煞气!
群豪顾此互望了一眼,宗涛失声叹道:“天下事之变幻莫测,端的令人不可思议,数日前若有人说这孤独之墓不过是个骗局,而南海奇叟又在墓里,我老叫化不但不会相信,而且还当他是个疯子,而此刻事实噢,老叫化这次纵能活着走出这里,也不愿再管江湖间事了!”
易天行哈哈笑道:“宗兄一向最是热心,想不到也会说出这种话来。”
千毒谷主冷冷笑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老叫化大概知道活不长了”
易天行道:“不然!”
千毒谷主道:“不然?难道你我还能生出此间”
易天行沉吟道:“常言道两人同心,其利断金,以我们这群人的武功才智,若能同心合力,莫说这区区古墓,便是天罗地网,也冲得出去。”
说话之间,他锐利的眼神,缓缓扫过众人的面目,仔细留意群豪间的神情变化。
千毒谷主突然伸手一指,疾点丁高“玄关”穴上,查子清大声道:“易兄,我与上官兄和冷兄,是站在你这一边。”喝声之间,人却已向那红门冲了过去!
原来千毒谷主、上官嵩、查子清三人,早已暗中以“传音入密”之功,商议了一遍,决定先与易天行联手,再向南海门人发动攻势,混战一起,宗涛等人虽不愿与易天行为伍,却也不能置身于事外。
只见千毒谷主身心动处,双手齐扬,数十道细如牛毛的银芒,随手暴射而出。
王冠中厉叱一声,两仪尺疾挥,只听一阵叮叮的轻响,千毒谷主所发的暗器,竟都如泥牛入海,归于无形。
查子清、上官嵩,身形齐动,一个由左而右,一个由右而左,攻向剑阵,刹那间但见剑气满天,如墙涌起,八柄长剑,幻作了一道光幕,查子清、上官嵩武功虽高,却也无法越雷池一步。
易天行回首道:“各位在此旁观静候,待我等先为各位杀开血路!”
宗涛厉声道:“放屁!谁要你为我开路!”他生性激烈,纵然明知易天行这是一种激将之法,但话未说完,身子已冲了上去。
王冠中厉声道:“事值非常,各位如要硬闯此门,莫怪我南海门人要大开杀戒!”
易天行微微笑道:“请便!”
就在这短短两字,他已随手攻出七招,直逼得矮叟掌中金笔,再也施展不开,他这才知道雄踞武林的一代枭雄,非但心智超人,武功也实有过人之能。
剑气如山,叱咤连声,突听红门内响起梅娘的语声:“东主传语,请中原武林,各派宗主入内,东主待茶为敬!”
王冠中虽然为之一呆,但却也不禁放下了心事,知道他师傅已然无事。
原来梅娘捧着紫衣少女,掠入了红门,红门内便是一条长长的甬道,甬道中无灯无火,却泛着一种柔和的光辉,亦不知从何而来。
梅娘再也不敢施展轻功,一步一步地缓慢走了进去,甬道的尽头,垂着一道珠帘,轻柔壁光,映得珠帘五光十色,络缨缤纷,辉闪不绝。
梅娘轻轻掀开了珠帘,便是一间精室,室中既无桌椅,亦无陈设,只疏落的摆着十个锦墩,却自有一种清华高尊之气。
一个青衣老人,长发垂肩,背门而坐,他对面坐的却是一位高髻宫服,容光绝代的中年美妇,珠光之下,有如天仙般令人不敢仰视。两人眼帘深垂,四掌相抵,神态仍是从容已极,谁也看不出这两人正在以数十年性命交修的无上内功在作生死搏斗。
梅娘目光动处,只觉心情一阵激动,一步抢了过去,道:“主公,主母,姹姹来了!”
青衣老人、宫装美妇,却仍未睁开眼帘,梅娘双目一张,泪珠夺眶而出,垂泪道:“姹姹她她已咬碎淬毒珠了!”
这断断续续,轻轻缓缓的一句话,自梅娘口中说将出来,却有如霹雳自天而下,巨石投入湖心,青衣老人、宫装美妇,身子同时一震,本已互相紧抵的手掌,立时分开了一寸。
梅娘右掌无名指小指之间,仍紧捏着竹杖,此刻手腕一震,那竹杖便立刻横亘在他两人四掌之间,有如电光石火,一闪而至。
但是她这防患未然的动作,却已成了多余,只因青衣老人、宫装美妇,手掌乍分,便已长身而起,两人面上安详从容的神色,在这刹那之间,已变作了焦虑与惶急。
两人身形一闪,同时呼道:“姹儿!姹儿”四条手臂,一齐伸出,同时想自梅娘手中接过紫衣少女的身体,但青衣老人的右掌指尖与宫装美妇的左掌指尖微一接触,两条手臂迅快的问时缩回,如触烙铁一般。
青衣老人厉声道:“梅娘,你终日守护在姹儿身旁,怎么会让她咬碎淬毒珠的?”
宫装美妇接道:“姹儿怎会受了别人的气?她怎会受别人的气?你怎会让她受别人的气?”
美妇气度虽然雍容华贵,但这三句话却问得又急又快语声更是严厉已极!
梅娘惨然长叹一声,道:“此事说来话长,我也无能为力”
宫装美妇面色一沉,截口道:“无能为力哼,只怕办事不力吧?”
梅娘不敢抗辩,头垂得更低,青衣老人缓缓伸出手接过了紫衣少女的身体,放在锦墩之上,翻了翻眼皮,把了她腕脉,长长松了口气,道:“幸好老夫也到了这里,姹儿绝然无恙,你也无需再责备梅娘了!”
宫装美妇冷哼一声,眼角也不望青衣老人一眼,沉声道:“梅娘,那个令姹儿受气之人,到底是谁?你说!”
梅娘道:“徐”她本想说出徐元平三字,但却又倏然住口,只因她深知她的主母性烈如火,对姹儿疼爱之情尤深,若是说出徐元平的名字,她决然不会放过,而徐元平却又是姹姹真心相爱的人。
宫装美妇目光一扫,厉声又道:“你不敢说出那人,难道你也是他的同谋?”
梅娘心念一转,脱口道:“易天行!”
宫装美妇大怒道:“易天行!谁是易天行?他此刻在哪里?”
梅娘道:“就在门外!”
宫装美妇厉声道:“令他进来!”
梅娘应了,立时转身而出,喝令群豪入门,群豪心中不禁为之耸然一动,只因那名播江湖的神秘奇人南海奇叟,如今即将和他们会晤一室之中。
上官嵩长长一叹,低声对鬼王丁高说道:“老而失子,其疼椎心,兄弟膝下只有一女,却被南海门摆布的形同白痴”
鬼王丁高冷冷接道:“上官兄就知道失女之痛,难道兄弟就不知道失女之痛么,要我和易天行合手对敌,除非先还我女儿性命。“
上官嵩道:“丁兄误会了,兄弟并非是劝阻丁兄不报伤女之恨,但目下形势不同,丁兄孤掌难鸣,不如暂时同心合力,对付南海奇叟,出此古墓,再行报仇不迟,何苦要争此一时。”
丁高略一沉吟,长长一叹,道:“看在上官兄的份上,兄弟忍下就是。”
上官嵩一拉丁高,联袂冲入红门。
徐元平抱拳对王冠中一个长揖,肃容说道:“丁姑娘的遗体,和那位上官姑娘,有劳王兄照顾了。”
王冠中双尺交错,欠身代礼,说道:“徐兄放心,只要你还能生出此门,在下担保丁姑娘遗体不损,上官姑娘安然无恙。”
徐元平一拱手道:“徐元平拜领盛情。”说罢和宗涛并肩向前走去。
梅娘手横竹杖,走在最后。这是一段十分平静的行程,但中原群豪,却都在暗中运集功力,准备随时出手。
易天行当先开路,走了约五六丈远,到了甬道尽处一座石室之中。
室中光辉皎沽,似是沐浴在明月之中。
一个长发披垂的青衣老人,盘膝端坐在一角,在他身后平放那紫衣少女的娇躯。
只见那青衣老人双手不停的互搓了一阵,再在那紫衣少女身上按摩一阵。
他眼睑低垂,生似不知中原群豪,已经走入石室之中,连眼皮也未抬动一下。
靠后壁处卓立着一个宫装美妇,皎辉映射下,艳丽不可逼视。
她有着无比镇静,眼看着群豪鱼贯步入石室,连动也不动一下。
直待所有的人,完全进入石室之后,才冷冷的喝问道:“哪一个是易天行?”
易天行拱手一笑道:“在下便是,夫人有何见教?”
那宫装美妇艳红的粉脸上,突然泛现出一片杀机,道:“可是你气死了我的女儿吗?”
易天行目光一掠横卧在地上的紫衣少女,淡淡一笑,道:“是又怎么样?”
宫装美妇道:“杀人偿命,你气死我的女儿,为什么还要活着?”
淡淡几句话中,(,,)一派气指颐使的狂傲之气。
易天行突然放声大笑道:“中原武林道上,有谁不知我易天行心狠手辣,视人命有如草芥。我已是满手血腥之人,再加上一两桩也不嫌多。”
宫装美妇秀眉耸动,冷冷说道:“你既不愿自绝而死,我只有动手杀你了!”
易天行道:“在下敬谨候教。”
那官装美妇右手一扬,正待劈出,突听一声大喝:“且慢动手!”
回目望去,只见一个丰采俊朗的少年,大步走了上来。
那宫装美妇秀目一轩,冷冷问道:“你是谁?”
那少年一抱拳,道:“在下徐元平。”
宫装美妇道:“徐元平,你要干什么?”
徐元平道:“大丈夫岂肯让人代为受过,你女儿是我气死的,与易天行无干无涉,你要人偿命,找我就是。”
宫装美妇怔了一怔,目光投注在梅娘的脸上,说道:“梅娘,这是怎么回事?”
梅娘略一沉吟,道:“两个人都是凶手。”
宫装美妇冷然一笑,道:“那很好,我正想着一命偿一命,我女儿未免太吃亏了。”
易天行回顾了徐元平一眼,欲言又止。
那宫装美妇缓缓移动身躯,向前行了两步,冷然说道:“你们两个一齐上吧!”
徐元平陡然向前欺进了一步,道:“老前辈既要为令爱索命,自然是在下领教。”
那宫装美妇淡然说道:“先后之死,不过是片刻之差”
扬手一掌,劈了过来。
徐元平面色凝重,肃然说道:“老前辈请恕晚辈放肆。”暗运内力,蓄劲掌心,硬接对方的掌势。
宫装美妇似是不愿自己的手掌,和徐元平的手掌相触,玉腕一挫,掌势突然收了回去。
徐元平正想借势欺身攻上,突觉一股暗劲,直逼过来,不禁吃了一惊,暗道:这女人的武功,当真不可轻视,竟能把沉猛的内力,蓄蕴在掌心之中不发,掌势收回,内力却排涌而出
那宫装美妇,原想这一震之下,徐元平纵然不当场重伤而死,亦必要被那陡然间涌出的内力震昏倒在地上。哪知事实大谬不然,徐元平虽然被震得向后退了一步,但却硬把这一掌接了下来。
双方似都为对方的武功震动,微微一愕,才一齐出手抢攻。
徐元平施展出少林寺的绝技十二擒龙手,掌指伸张,专以扣拿那宫装美妇的大穴关节,变化奇奥,神鬼莫测。
那宫装美妇却是手法平实,出手封架招数,尽都是普通之学,但这等普通的招术,在她手中施展出来,威力却是异常惊人,似是在那平凡的手法之中,含蕴着极为神奇的招术,不论徐元平的十二擒龙手变化如何奇奥,均被那宫装美妇的平实招数化解开去。
片刻工夫,两人已相搏了二十余合,仍是个不胜不败之局。
那一侧静坐的青衣老人,浑似不觉在他的身侧正展开一场激烈的搏斗,一直低着头,替那紫衣少女疗治伤势。
易天行却是目不转睛的望着那宫装美妇和徐元平动手相搏情势。
只见那宫装美妇脸上逐渐泛现出惊异之色,一直不肯挥手反击,分明在诱使徐元平尽量施展武功、手法。
易天行侧望了那青衣老人一眼,施展传音入密,道:“徐兄留心了,对方存心在诱你施展武功”
徐元平脸色一变,掌法突变凌厉,左拳右掌,交相击出,攻势猛恶绝佗。
这一轮急攻,实为武林罕得一见的恶战,徐元平攻出每一拳、每一掌都是罕闻罕见之学。
那宫装美妇在徐元平凌厉的拳掌逼迫之下,掌法也随着用出奇奥的招数,突穴斩脉,极尽诡异。
徐元平猛恶的攻势,陡然受到了钳制,被那宫装美妇的突穴斩脉手法,迫得施展不开。
激斗之中,那宫装美妇突然疾攻两掌,逼得徐元平掌势一缓,然后收掌而退,冷冷喝道:
“住手!”
徐元平收住掌势,道:“老前辈有何指教?”
那宫装美妇脸色忽然泛上一层红晕,欲言又止。
徐元平怔了一怔,道:“老前辈有何见教,但说不妨,晚辈知无不言。”
那一直垂首为紫衣少女疗伤的青衣老人,此刻突然抬起头来,双目中神光暴射在徐元平身上,冷哼一声,扬手劈出一掌。
只听那宫装美妇怒声喝道:“哪个要你插手!”素腕一挥,斜里推来,挡开了那青衣老人推出的掌势。
梅娘黯然叹息一声,说道:“东主,主母,大敌当前,难道你们还不能相互容忍,共御强敌吗?”
宫装美妇心中似是憋了一股委屈怒火,脸色一变,道:“好啊!梅娘,你也敢管我了!”
梅娘垂首说道:“老婢不敢,主母明察。”
那青衣老人脸上的肌肉,微微抖动了一下,突然闭上双目,显然他内心已有着强烈的激动,但却强自忍了下去。
易天行默察情势,看出那宫装美妇分明和青衣老人有着一件终身不能相谅之嫌,而这嫌怨又正受到一种强烈的刺激,震撼着两人的心弦,只要能找出原因,略一挑拨,就可引起两人火并之心。
心念转动,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查子清呆了一呆,问道:“易兄为何发笑?”
易天行收住了狂笑之声,说道:“兄弟陡然想起了一个故事,十分好笑,故而一时间控制不住”
杨文尧接道:“什么事,这等好笑?可否说出来,让兄弟也增长几分见闻!”他为人机警多智,略一思忖,已想出易天行决不会无故发笑,立时出言相和。
易天行目光一掠那青衣老人,和宫装美妇,说道:“数十年前,有两个自负聪明之人,同居一室,共同采樵度日”那青衣老人,抬起头来,打量了易天行一眼,冷笑一声,道:“你可是易天行吗?”
易天行微微一笑,道:“不错,怎么样?”
查子清道:“以后呢?”
易天行道:“这日二樵同出打薪,遇到一只乳虎,一樵举斧欲劈,另一人却坚主收养,不久之后,那乳虎长大”
只听一个银铃般的声音,接道:“虎大食樵,仁慈养患。”那横卧不动的紫衣少女,突然挺身坐了起来。
易天行笑道:“姑娘猜的不错,在下就是那二樵之一,尚有一位樵子,不知是哪一个?”
紫衣少女冷冷喝道:“易天行,可惜你又白费了一番心机,我醒的太早了”目光突然触到那宫装美妇身上,娇躯一震,低声问道:“爹爹啊,那人可是我的娘吗?”
青衣老人点一点头,默不作声,显然他心中余怒未息。
徐元平突然对宫装美妇说道:“令爱已然得救,咱们之间已无恩怨”霍然转过身去,拔出了戮情剑,目注易天行,道:“易天行,咱们已见到这古墓主人,不论是生是死,即将立见真章,此时在下如不再报父母之仇,当真恐没有机会了。”
易天行从怀中摸出一对金圈,说道:“在下一生和人动手,从未动过兵刃,今日要破例一用了。”
徐元平道:“多谢你看得起我。”
杨文尧一皱眉头,道:“两位之间的恩怨,最好待出了这古墓之后,再行了断如何?”
徐元平笑道:“易天行喻樵养乳虎,提醒在下,纵虎归山,后患无穷。”举手一剑刺了过去。
易天行金圈一挥,幻化出无数金光流转的圈影,接道:“我这双圈之中暗藏机妙无穷,你可要小心些了。”
徐元平健腕一挫,收回剑势,说道:“尽管施展,徐元平死而无憾。”手腕摇动,绝学突出,用出了一招佛门中上乘剑道“万轮佛光”戮情剑摇转之间,闪化出重重光影,掩去徐元平的身子。
这“万轮佛光”名虽一招,实则连续变化,奇奥绝伦。
只见那一幢闪动的光影,突然暴分出三道白芒,猛向易天行电射而出。
易天行双圈互击,锵然有声,(,,)金鸣一缕,绕耳不绝,金圈爆散出无数片轮月般的光影,护住了身子。
剑芒暴长,化作一道长虹,绕着那金圈光影,弥漫全室,有如一片云气,环绕着一轮明月。
全室中人,都为两人这凶猛绝伦的搏斗,吸引住了心神,凝神观战。
查子清、杨文尧原本存有相劝两人暂息争执之心,合力对付强敌,但见两人一动上手,立时被那幻起的圈影、剑气,掩遮住了身子,难以分辨敌我,虽有劝阻之心,但却感无从下手。
激斗间突听一声闷哼,剑光突敛,金影尽消,徐元平身不由主的一连向后退了三步。他脸色苍白,汗落如雨。一条左臂软软垂下,显然是受了重伤。转眼望去,只见易天行两眉深锁,紧闭双唇,似是极力在忍受着痛苦。
两人凝目相望,对峙了半晌,徐元平突然开口说道:“易天行,南岳三杰,和你何仇何恨,你为什么要杀害我的父亲,而且还不肯放过我那恩师?”
易天行缓缓说道:“很简单,他们背叛了我。”
徐元平星目中放射出愤怒的火焰,道:“我母亲也是你害的吗?”
易天行目光环扫了室中一周,冷然说道:“在下不愿作答。”
徐元平道:“目下为止,咱们这一场搏斗还无法决定谁生谁死!”
易天行道:“这个在下亦有同感。”
徐元平道:“我如一剑把你杀死,但仍无法知道我父母为什么遭你毒手。”
易天行道:“如你死于我的金圈,倒是可以和令尊、令堂,会晤于九泉之下。”
徐元平冷笑一声,道:“亡父阴间有知,必助我手刃亲仇。”
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宝剑。
易天行双手齐举疾快的把右手金圈交于左手之中,右手却探入怀中,摸出一柄短剑。
此剑长短和徐元平的戮情剑相仿,只是剑身之上多了七颗金星。左手平举双圈,右手横剑待刺。
只见徐元平苍白的脸上,逐渐泛现出艳红之色,双目中神光更见强烈,真似两道冷电,投注在易天行身上,软垂的左手,也缓缓举起,领动剑诀。
那宫装美妇突然伸手一抓,抓住那紫衣少女的左腕,把她揽入怀中,低声说道:“孩子,不要怕。”
紫衣少女道:“我不是怕,唉!他们这一场搏斗,不知是谁生谁死?”
忽听徐元平大喝一声,手中戮情剑一挥,登时暴长起一道青芒,直射过去。
就在徐元平喝声出口的当儿,易天行手中的短剑也突然挥扫而出,一片光影,绕身而起。
查子清长叹一声,道:“驭剑术”
只听当的一声轻响,青芒白光,一触而分。
光芒消敛处,两人仍然站在原来的停身之处,四目相对,只是两人脸上的胀红之色,已然消去,代之而起的是一脸困倦之色,双目中那强烈的神光,也完全消失不见。
易天行手中那支七星短剑,已经被削作两截,残余一半,尚在手中捏着。
徐元平长长喘息了两口气.道:“易天行,你只要回答我一句话,我母亲是不是死在你的手中?”
易天行握剑五指缓缓伸开,残余的七星断剑跌落在地上,徐元平厉声喝道:“易天行,你可是不敢承认吗?”
易天行身子一颤,突然长长吁一口气,道:“是又怎样?”
徐元平狂笑—声,道:“杀人偿命!”手腕一震,青芒暴涨,直射过去。
易天行万没想到,徐元平在筋疲力尽之后,还能出手施袭,心中大吃一骇,慌急之间,一抖左手,一双金圈,脱手飞出,直向那电射而至的青光之上迎左。
只听嚓嚓两声微响,两只金圈吃那暴张的青芒一劈两半,金圈着地有声,洒出一片黑水。
原来易天行这一对金圈之中,满蓄了毒水,暗藏强力强大的机簧,和人动手,一按机簧,圈中蓄藏毒水由两处极细孔中喷射而出,激射甚远,但喷珠如雾,极是不易发觉,一经中人,立即开始溃烂,歹毒绝伦。如非徐元平这大出易天行意外的一击,及凭仗手中宝刀的锋利,一剑劈去双环,久战力疲之下,必将伤在金环喷洒毒水之下不可。
易天行经这一骇,倒是精神大振起来,朗朗一笑,道:“徐世兄果然是命大福大,这金环如被你晚毁片刻工夫,你即将伤在我毒水之下。”
徐元平看那洒落在地上的毒水,把光洁的石地侵蚀得斑痕累累,心头大为震动.暗暗忖道:不知是何物调制这药水,威力如此之大,喷中人身,那还得了。不觉摇摇头叹道:“易天行,你的阴险恶毒,当真是名不虚传!”
易天行纵声大笑道:“绝境死地,生机茫茫,你不论加给在下什么恶毒之言,我易天行也不会放在心上了。”
只听青衣老人冷哼一声,接道:“哪个讲这是绝境,只不过诸位生死之机,操诸老夫的手中而已。”
易天行道:“你武功再高,只怕也难以挡得中原高手的合击。想你在重伤之下,必将一举破坏这古墓机关,大家玉石俱焚,同归于尽。”
青衣老人冷笑一声,道:“看眼下之人,只怕还设有老夫敌手。”
易天行道:“好大的口气!”转眼向徐元平望去,只见他双眉耸动,星目闪光,满脸不服之色,似是已被那青衣老人夸口之言激怒。
杨文尧心中一动,接口说道:“如若我们中原武林中人,都能够顾全大局,暂弃个人恩怨,合力对付你,哼哼,只怕南海门下将尽作这古墓之鬼。”
徐元平神色连变,冷冷说道:“杀父凌母之仇,似海如山,不能手刃元凶,奠祭于父母灵前,亦当以身殉仇,安心于九泉之下。易天行,咱们这笔帐,已难再拖下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易天行右手一撩长衫,从腰中取出一条五寸宽窄的皮带,皮带之上插了四柄蓝芒盈盈的柳叶飞刀,左手迅快又从腰间抽出一把七星短剑,说道:“在下早已预料到冤家路窄,你我之间,终究是免不了一场火并,为了你手中宝刃锋利,在下早备了五支七星短剑,和二十口淬毒的缅铁飞刀”
徐元平道:“不论你带多少兵刃,尽管施出就是。”
易天行笑道:“我这二十口淬毒飞刀上,毒性绝伦,见血封喉,你可要小心了!”
徐元平目注易天行手中那淬毒飞刀,心中暗暗忖道:那飞刀只不过五寸长短,定是当作暗器施用,如若他分取施放,不论手法如何快速,也难伤得了我。他既然再三提出淬毒飞刀,或将有奇奥手法,倒是不可掉以轻心,伤在他这淬毒飞刀之下,那可是大不合算的事。心念一转,立时暗中运气,捧剑而立。
易天行眉头微微一耸,滚下两颗汗珠,缓缓把那插满柳叶飞刀的皮带,系在腰问,随手取出三口淬毒飞刀,扣在右手,左手七星短剑斜斜指出,蓄势以待。
全室中突然静寂下来,群豪个个屏息凝神,看着这—场即将展开的龙争虎斗。场中对峙的徐元平和易天行,神色亦不相同,徐元平脸色愈来愈见庄严,易天行却是紧张异常,顶门上,汗水淫淫。
忽听那紫衣少女轻轻叹一口气,低声对那宫装美妇说道:“那人捧剑而立的姿态,可是上乘驭剑术的起手之式吗?”
宫装美妇道:“不错”
余音未绝,突听易天行长啸一声,右腕一振,三口柳叶飞刀,疾电而出。
徐元平吐气出声,右手疾挥一圈,戮情剑幻化出一圈绕体青虹。
只听几声铮铮脆响,三把柳叶飞刀,分成六截,跌落在实地上。
徐元平又恢复了庄严的神情,捧剑静立不动。
易天行突然纵声长笑,声如龙吟,四壁回声,满室中尽都是长笑之声。
过了片刻易天行扬腕撒出五口柳叶淬毒飞刀。
这次手法特殊,五刀去势极缓,有如生翼海燕,盘转而飞,当先两把飞刀,相距徐元平三尺左右时,突然相撞一起,后面三口飞刀,后发先至,突然加快行速,电射而至,分袭徐元平前胸、咽喉和小腹三处要害部位。
徐元平戮情剑随手一挥,幻起一片剑花,三口飞刀尽为那剑花击落。
神丐宗涛急急喊道:“当心那后至两刀!”
话刚出口,(,,)那相撞一起的两口柳叶飞刀,突然一齐疾沉而下,急袭徐元平的前胸。
徐元平扫出的剑势尚未收回,两刀已近前胸。
只听那紫衣少女啊呀一声,晕在那宫装美妇的怀抱之中。她身体本来娇弱,这番跋涉行动,体力早已不支,服毒被救元气未复,眼看徐元平要伤在那淬毒飞刀之下,心头一急,气血上涌,一下就晕了过去。
匆急之中,只见徐元平陡然一收小腹,迅快绝伦的向后退了两步。两柄淬毒飞刀,掠着他衣服扫过跌落在实地之上。就这一缓工夫,易天行已借势攻到,七星剑幻起三朵剑花,迎面点到。
这等高手相搏,差不得一毫一厘,徐元平手中虽有宝刃,但已来不及举起迎敌,只好疾向一侧闪去。
寒锋掠体,鲜血喷洒,徐元平左肩之上,连衣带肉,被划裂了一道三寸长短的血口。
易天行一剑得手,正待追袭,却被徐元平飞起一脚逼退两步。
瞬息间杀机变化,胜败形势,全盘转变。
易天行似是自知伤敌之机已失,立时倒退,重归原位。
徐元平右手举剑平胸,蓄势戒备,暗中却运气止血。
只听神丐宗涛叫道:“兄弟,快些运气封闭左臂穴道,当心易天行剑上有毒。”
徐元平微微一笑,道:“多谢”
宗涛急急说道:“不要讲话。”
徐元平立时住口不语。双方又恢复了相持之局,四道目光,交互投注。徐元平似是伤的不轻,眨眼之间,鲜血已渗透了整个左袖。
易天行左手缓缓探入腰间,取出六口淬毒飞刀,说道:“徐元平,左臂可是已废了吗?”
徐元平口齿启动,正待答话,忽然又住口不言。
易天行淡淡一笑,道:“徐世兄剑术造诣,胜过在下,吃亏在对敌经验不足。”
徐元平仍是默不作声。
易天行笑道:“如若徐世兄觉着伤势难再相搏,今日之战,就此住手,留待伤势复原之后,咱们再相约一战”
徐元平似是再难忍耐,冷冷答道:“不劳关怀。”
易天行微微一笑,道:“徐世兄左肩伤势,恐怕已深及筋骨,若再打下去,只怕难闭穴止血,兼顾伤势”
徐元平冷肃地接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除非你能一剑把我杀死,咱们今天已成势不两立之局。”
只听那紫衣少女长长吁—口气,睁开眼睛,一见徐元平仍然屹立无恙,才似放了心中一块石头,缓缓依偎在那宫装美妇身上,低声说道:“妈妈,这些年,你到哪里去了,唉!虽然没有一个人告诉过我妈妈还活在世上,但我心中却一直认定妈妈”
宫装美妇冷哼一声,接道:“怎么?他们说我死了吗?”一面移动手指,仍然在那紫衣少女穴道之上推拿。
紫衣少女摇头,道:“没有,没有人告诉过你的生死,好像我是由那茫茫大海里捞出来的野丫头。”
宫装美妇黯然叹息一声,道:“我该带着你一起走的”
缓缓伸出手去,拉住那紫衣少女面上的黑纱一角,双目中泪光濡濡的说道:“孩子,让我瞧瞧你”紫衣少女惊叫一声“不要动我。”
宫装美妇怔了一怔,放开了捏着黑纱的手指,道:“孩子,你怎么啦?”
紫衣少女突觉满腹委屈,泛上心来,伏在那宫装美妇的怀中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宫装美妇吃了一惊,急急说道:“孩子,孩子,你怎么啦?”
紫衣少女一语不发,只是不停的哭泣。
但闻那哭声,愈来愈是凄凉,越听越觉动人,场中群豪,虽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人物,但亦不自觉的被那哭声所感,鼻孔发酸,热泪夺眶而出。
徐元平和易天行手中的短剑,缓缓垂了下去,脸上的杀机,亦逐渐消失不见,每人的神色都流露出无限的悲伤,似是天地间充满了愁云惨雾,人人的生命都充满着黯淡、愁苦,人世间再没有一件欢乐的回忆,也没有一件留恋的事物
群豪心神,逐渐的都为哭声控制。
不知何人,首先唏嘘出声,紧接大声哭了起来。
没有人转眼寻望那先哭的人,因为那哭声一起,立时有人相和起来。
片刻间,哭声大震,全室中人个个泪滚如泉。
只听当的一声,徐元平和易天行手中的短剑,一齐跌落在地上。
满室的哭声中,只有那青衣老人未为所动,盘膝闭目而坐,但他的脸色上,却泛现出一片艳红,似是正在运用内力,和一种极强暗劲相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