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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你还是好好呆在家里。”借着明亮的灯光,司徒月波仔细端详着钟旭的脸“我可能要到凌晨才回来。午餐晚餐我会差人送来,你安心休息,知道吗?”
“送饭?”钟旭眉头一皱“不用了,还没惨到生活不能自理呢,我自己能搞定。而且,明天我想出去一趟。”
“哦?”他好奇地问:“去哪里?”
钟旭叹了口气,迟疑了一下,道:“我想去去到处随便看看。”
“刚刚才好一点,还是不要乱跑吧。”司徒月波不太乐意。
“整天留在家里很憋闷的,我要去医院看奶奶他们,奶奶一定还在担心我,还有钟晴那个傻小子,不知道又闯祸没有。啊,对了,你上次让我买的洗面奶,被扔大街上了,我得再去买啊,还有”钟旭转着眼珠,掰着手指头一样一样地陈述自己的理由。
“好好好。”司徒月波掩住了她的嘴“我投降。你明天爱上哪里就上哪里,不过唯一的要求就是记得带上手机,不准关机,不准不接电话,嗯?”
“收到!”钟旭拍手,呵呵一笑。
“那睡吧。”司徒月波把被子拉高,把她露在外头的手拉进去放好,又用自己的额头“吻”住她的额头,呓语般低喃:“不要想太多,一觉醒来,什么都会好的,什么都会不一样的。”
“嗯什么都会好的。”钟旭闭上眼,整个人都窝进他的怀里,呢喃着回应。
灯灭了,房间里又是一片黑暗。
然,没有半分让人心悸的恐怖匿藏其中。
有的,只是柔软的暖意,缠缠绵绵,萦绕一室
翌日清晨,当钟旭睁开眼睛时,第一眼便看到摆在床头的早餐,热气腾腾。一张小纸片被压在牛奶杯的下头。
坐起身,伸了个懒腰,她把纸片抽出来,细看着上头的内容“如果食物凉了,一定要放到微波炉里热过了才能吃!”结尾处还画着一个立着眉毛作警告状的娃娃。
钟旭噗嗤一笑,把纸片放到一旁,打着呵欠下了床。
卫生间里,故意捧起一泼凉水浇在自己脸上,她被冰凉感刺激得精神一振,睡意全无。
抽过毛巾,钟旭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擦着脸上的水渍。
她今天要去的地方,不光是医院和商场,还有他们钟家那四座祖宅。准确地说,那四座宅子才是她今天的目的地。
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只是想在十年之期到来之前去查看一下作战环境,另外也希望能在北边那座宅子里提前发现一点蛛丝马迹,为确保万无一失做些必要的热身准备。至于昨夜对司徒月波有所隐瞒,主要是不想他再平白为自己担心而已。既然他在这件事上不能对自己有任何实质性的帮助,那么就对他保持缄默吧。
十年之期,只能由她独自面对,独自解决。
匆匆吃完余温尚在的早餐,钟旭换上衣裳便出了门。
今天的天气比不了昨天,云层很厚,见不到半点阳光,干干的北风呼呼直吹。而大街上的行人不仅没有见少,反而比平时多出了一倍,大街小巷里头外头都热闹得很。
坐在计程车里,钟旭纳闷儿地盯着窗外的景象,半晌才意识到今天是星期六,而且再过几天就是新春佳节,难怪外面如此热火朝天。
计程车在宽敞的大路上飞驰,载着钟旭朝城北方向而去。
不错,她现在要去的,就是镇天印北方部所在的祖宅。钟老太说过,问题就出在那里。
钟旭看了看表,算着时间与今天的行程,嘴里嘀咕着:“早上去北边,中午去医院看奶奶,下午去东边和西边,晚上如果有时间就去西边”
正盘算着,计程车的速度降了下来,最后稳稳地停在一个十字路口前。
“小姐,余坊路到了。”司机道。
“哦。到啦?!”钟旭边掏钱边打量车外陌生的街景。
下了车,钟旭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才发现立在树下的写着“余坊路”的路牌。
沿着路牌指出的方向,钟旭朝前走去。
余坊路只是一条小街,比一般的小巷子宽那么一点点,街两旁整齐地种着叫不出名字的树木,光秃秃的枝桠上挂着几片苟延残喘地枯叶。街旁开着一些小食店和卖五金杂货的铺子,比不得市中心的繁华,但是仍有不少顾客穿梭其中,到也不显冷清。
“一号二号十九号”
钟旭默念着沿途看到的门牌号,挨个挨个数过去,他们家的宅子是一百号。
她对城北这带不太熟悉,虽然这条街的街容是杂乱了些,但是不转弯不带拐,找起来还是比较容易。
“六十二号”
钟旭抬头辨认着一旁小店上已经脏得看不出原色的门牌。
一阵孩童的嬉笑声从前头传来,夹杂着一个成年男子的惊呼。她赶忙回头一看,原来是一群调皮的小孩子,打闹着从身边疯跑过去,他们后头,是一地到处乱滚的苹果和桔子。一个跛着左脚,体态瘦削的中年男人正忙着把这些水果一个一个拣回塑料口袋里,很是吃力的样子。
“这些皮猴子。”钟旭对着已经远去的顽皮孩子摇摇头,然后快步走到中年男人那边,帮他把地上的东西挨个挨个拣起来。
“谢谢啊,太谢谢了。”中年男人忙不迭地向她道谢,边说边把塑料口袋牢牢系上,然后又抬头对她感激地笑了笑。
“没关系咦?!你是”钟旭话没说完,却先吃了一惊。
这个中年男人,看起来好面熟。
看她一惊一咋的表情,中年男人愣了愣,盯着她的脸半晌,也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你是”
“啊!”钟旭一跺脚,大声喊道:“你不是蒋叔叔吗?”
中年男人又朝前凑了凑,把鼻梁上的眼镜抚了抚,仔细一瞧钟旭的脸,恍然大悟:“啊呀,你是是旭旭吧?小然的中学同学?!”
“是啊是啊,就是我啊。”钟旭高兴得不得了,眼前这男人正是蒋安然的父亲,当年她常常跑到蒋家去玩耍,她的父母总是特别热情,每次都要拿出一大堆好吃好玩的东西来招待她,两位长辈的和善与亲切令她记忆深刻。
“呵呵,旭旭你还是没怎么变啊,跟小时候一个模样。”蒋父也很高兴。
“蒋叔叔才是没怎么变呢,还是那么年青精神。”钟旭吐了吐舌头,有点违心地称赞眼前华发已生一脸憔悴的蒋叔叔。
“还不老啊?!呵呵,旭旭的嘴还是那么讨人喜欢。”蒋父苦笑。
钟旭挠了挠头,然后正色问了一串问题:“对了,你们不是一直在加拿大吗?什么时候回来的?安然呢?怎么回来了都不联系我的?”
“啊我们小然”蒋父突然支吾起来,面露悲色。
“蒋叔叔怎么了”钟旭察觉他似有不妥。
“小然她”蒋父放下提在手里的水果,摘下自己的眼镜,用衣角擦拭着镜片,重重叹了口气“她已经离开我们三年了”
“离开?”钟旭一时不能明白他的意思“离开是什么意思?”
“三年前,我们一家人在渥太华遇到了车祸我跟你蒋阿姨受了重伤,小然她没能救回来两年前我结束了在加拿大的生意,回来了”蒋父的声音开始哽咽。
蒋安然已经死了?!
三年前就死了?!
“不可能!”钟旭倒退了两步,脸上带着又僵硬又傻气的笑容,否定了蒋父话中的所有可信度“我老公的弟弟跟她在一个学校念书,她今年还回来过,虽然我没见到她,可是我知道是她介绍我老公来找我的。她怎么可能三年前就死了呢?!不会的,蒋叔叔你不要跟我开这种玩笑!”
“我会拿女儿的性命来开玩笑?”蒋父停止了擦拭镜片的动作,语气有些激动“旭旭,我知道你难过,一时接受不了,可是,这的确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蒋父的话让钟旭的背脊阵阵发寒,她抓住蒋父的手臂追问:“蒋叔叔,你们家是不是跟盛唐集团的司徒家素有生意上的往来?!”
“盛唐集团?”蒋父摇摇头“我知道他们,他们在加拿大的生意做得很大。但是我们蒋家做的只是些薄利的小生意而已,怎会与他们这样的巨头扯上关系。旭旭,你没什么事吧?”
“你的意思是,你们蒋家跟司徒家根本就是素不相识?”钟旭没有松手,反而越抓越紧。
她多希望蒋父能否认,但是
“是的,素不相识,毫无瓜葛。”蒋父点点头,眼神里有点畏惧“旭旭,你阿姨还在家等我,叔叔就先走了。”
他承认了,他没有否认,想来安然的父亲是不可能说这样的谎话来骗自己。
钟旭无力地松开了手。
“旭旭,我家就住前面208号,有空来玩啊。”
抛下这句话后,蒋父手忙脚乱地戴上眼镜,慌慌张张地离开了。
钟旭一动不动地呆站在原地,所有的感觉都消失了,不能说,不能听,不能看,唯一回荡在脑子里的,是她与司徒月波初见时的情景
“不过,我到是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来找我们的?别告诉我你是查黄页找到这里的。”
“黄页?钟小姐说笑了,其实,这只能说是我们司徒家的造化和你我间的缘分了。钟小姐是不是有一位中学同学名叫蒋安然的?”
“事情就是这么凑巧,我弟弟刚好与她是大学同学,她父亲与我们盛唐有生意上的往来,偶尔会相互拜访,前几天她刚巧从国外回来,得知我父亲的近况后,就嘱咐我们来找你,说你一定可以帮我们,本来她今天要与我一同前来的,可是她临时被父母叫回渥太华处理一些急事,不然你们老同学还能得以一聚呢。”
钟旭一字不漏地回想起当初司徒月波说的每一个字。
可是,那个时候,蒋安然已经死去近三年,试问又如何跟他弟弟做同学,如何教他回来找自己救他父亲?!
是谁对自己说了谎?
司徒月波还是蒋安然的父亲?
可是,为什么要说谎,动机是什么?
在他们两人身上,根本就找不欺骗自己的理由啊!
一个是如此疼惜自己的老公,一个是值得尊敬的故人之父不可能,他们怎么会与“欺骗”二字扯上关系?!
钟旭不敢往下想。
北风呼啸而过,吹得耳朵嗡嗡作响,头涨欲裂。
钟旭不敢往下想。
北风呼啸而过,吹得耳朵嗡嗡作响,头涨欲裂。
客观地说,蒋安然的死讯,只会让她带着同情的心思难过一阵,绝对不会令她有如此失常的反应,毕竟两人已是多年不曾谋面,年少时的同窗之谊已经在毫无联系的漫长岁月里褪去了颜色,淡之又淡。
经由她的死亡所牵带而出的某些未知之事,才是将钟旭震撼到“呆若木鸡”的唯一原因。
勿庸置疑,甲乙两方,必有一人口吐不实。
而直觉在说,蒋父对她说谎的几率几乎是零
那么
临近节日的早晨,普通热闹的小街,故人的偶然重逢,本该是让人高兴的一切,没想到竟收获了如此“意外消息”
钟旭步履僵硬地行走在铺着歪斜方砖的地面上,有几次都被翘起的砖角绊了个趔趄。她没有继续朝老宅的方向前行,没有任何犹豫地选择朝来时路走去,来到这里的最初目的,一下子变得不值一提,她只想回去。
回去找他。
路过的人,纷纷以奇怪的目光打量着这个面无表情的女子,看上去就像具没有生命的石像,被人用看不见的绳子牵扯着,做着笨拙而急促的移动。
谎言他们之间,怎会有谎言?!
比刀锋还锐利的冷风几乎穿过了她的身体,刺进了柔软到没有半点防备的心坎。
此生,从未如此害怕过。
她用了整整三个半钟头,从城北走到了长瑞大厦。
是的,顶着寒风,一步一步走到这里。
本是想利用这段时间来思考一些问题,理出一点头绪。
可惜,没用。
她什么也想不出,或者说,她什么也不愿意去想。
一路上,来回于眼前的,只有他与她从陌路到伉俪的点点滴滴。
那么温暖,那么迷人,幸福到天衣无缝,无懈可击。
面前的长瑞大厦,依然不减半点风采,高高在上,鹤立鸡群。
钟旭仰着头看了这座建筑物很久,直看到脖子酸痛才罢了休。她想起第一次来这里的那天,与今天一模一样,也是没有阳光的阴天,又干又冷的北风。唯一的不同,只是今天的风似乎更强壮了些,几乎要把自己吹到倒地不起的窘境。
是风变强了,还是人变弱了?!
钟旭做了个深呼吸,却没料到被大量涌入的冷空气刺激得咳嗽连连。
这恶劣的鬼天气。
她并不怕冷,喜欢冬天胜过其他任何季节。
但是,今天的天气,她从心里厌恶。
擦了擦眼角,抹掉咳出来的眼泪,钟旭轻拍着胸口,迈步走进了大厦。
自打那次人鬼大战之后,她再未踏足此处半步。现在看来,这里有了不小的变化,好像又装修过,整个大厅看上去比以前更加豪华炫目光彩照人。
很漂亮,不愧是本城最顶级的商用建筑。
可是,在钟旭的眼里,这些曾经能让她感慨一番的“光彩”在此刻已经失去了所有值得她注意的魅力。
钟旭减缓了步伐,朝电梯方向走去。
经过大厅中央时,她突然停住了。
又是那种的感觉。那种初来此地时就曾感受过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钟旭记得当时跟来的钟晴曾一语道破此地“不一般”姑且不论他是不是信口胡驺,这个“不一般”是她也清清楚楚感受到的,不是鬼气,也不是煞气,好像是一种无处不在的压迫感,压得人喘不过气,如同离开了水的鱼一样。
叮~~电梯的铃声没有变,依然无比清脆,惊醒了恍惚中的钟旭。
抬眼一看,一大拨穿着体面的男男女女从电梯里涌出,行色匆匆地朝外赶。
钟旭看了看挂在墙上的大钟,此时已到午餐时间,难怪大厦内进进出出的人越来越多。
进了最右边的那架电梯,钟旭的手指却在22f的按钮前迟疑了。
上去了,还会有退路吗?
退路?!
钟旭眉头一皱,为什么要用到这两个严重的字眼?!
神经病!
她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
也许事情并不如自己想象得那么糟糕呢?!
她咬了咬嘴唇,摁下了按钮。
电梯稳稳上行,钟旭靠在一侧,愣愣地盯着那排不停闪烁的数字。
身旁,几个年轻女子交头接耳,议论着某某人今天又穿了什么,某某昨天又被谁发现跟某某一起牵手逛街之类的内容。
钟旭突然觉得有点羡慕她们,羡慕她们普通人的身份,羡慕她们可以活得如此轻松惬意。
“我们拥有常人没有的能力,自然也要面对常人不能面对的牺牲。”
钟老太说的话,每一个字她都记得。
拥有常人没有的能力不是一天两天,为什么以前的生活从来没有跟“牺牲”这两个字沾上一点边儿呢?以前也抓鬼,也会遇到危险,但是日子却是快乐的,天不怕地不怕,没有任何负担
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沦落到如此深沉悲凉的境地?!莫名其妙的打击一个接着一个,大有不击垮她不罢手的势头。
为什么要这样?
难道是上天见不得她幸福?!
钟旭忍不住叹气,自嘲般地笑了笑。
清脆的铃声再次响起,22楼就在门外。
电梯门缓缓滑开,钟旭却迟迟挪不动步子。一瞬间,她突然有了想逃走的冲动,不去找他证实什么,就当今天没有遇到蒋安然的父亲,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但是,在电梯门就快合上的刹那,她还是闪身而出。
事实就是事实,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教她如何“当”它没有发生过?!
只求上天垂怜,得来的答案不是另一重打击罢。
钟旭稳了稳自己的情绪,理理衣衫和头发,又掏出随身携带的小镜子照了照,确认自己已经装得很“正常”之后,她举步走进了盛唐灯火辉煌的办公区。
跟司徒月波结婚后,这是钟旭头一次以司徒太太的身份进来公司。
这里的布置跟以前一样华丽奢侈,被她跟钟晴毁得一塌糊涂的的地方早已经完好如初,没有留下任何瑕疵。有谁能想到,在这样一个现代又现实的地方,曾爆发过那么激烈的人鬼之战。
直到这时,办公区里的人仍然很多,个个都一如既往地忙碌,连午餐都无暇顾及。没有谁注意到钟旭的到来,事实上即便看到了她,也没有几个知道这个貌似平凡的年轻女子是盛唐集团的总裁夫人。
司徒月波对于私生活一贯低调,没有任何一家媒体有机会让他们夫妇的真容大白天下,对于此地的盛唐员工来说,不认识她也并不奇怪。到目前为止,她的“曝光率”实在是极低。
凭着上次来时的印象,走错了三个地方后,钟旭总算是找到了总裁办公室,也就是当时司徒月波他父亲所用的办公室。
黑色的房门紧闭,不知道他人在不在里头。
正要上前,钟旭却被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叫住了。
“对不起,请问你找哪位?”
她循声看去,这才注意到有一位陌生女子坐在门口的秘书台后头,染成暗红的头发规矩地绾在脑后,标准的秘书打扮。
他的秘书不是上次看到的那个被钟晴逗得哈哈大笑的美女么?!
换人了?
钟旭不得而知,不过,她很不欣赏这位新秘书的态度,跟之前像派去她们公司管事的那个叫玛丽还是芬妮的女人像是同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一样,傲气得很。
“我找司徒月波。”钟旭压下不满,装做很有修养地笑了笑。
秘书大概对于她直呼他的大名很是介意,眉毛一挑,用审犯人般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语调里的温度又降了几度:“小姐贵姓?有预约吗?”
“免贵姓钟。没有预约,我有急事找他。”钟旭收起笑容。
“那不好意思。总裁现正在开会,恐怕今天没有时间见钟小姐。或者你可以做个预约,我会为你安排。”说完,秘书埋下头去,噼里啪啦地敲她的键盘,不再理会钟旭。
钟旭摇摇头,绕过秘书台,径直朝他的房门走去。
“喂,你干什么。怎么乱闯呢?!”秘书见状,立即站起身,从台子后头跑出来拽住了她。
“放手。”钟旭不想再跟她废话,从这女人身上飘过来的浓浓香水味让她的心情更加不好。
“钟小姐你最好马上离开,你这样乱闯我会叫保安的!”秘书说什么也不放手。
一股无名火不可抑止地窜上来,钟旭猛地扣住秘书的手臂用力一拧,喝道:“我见我老公还要预约?!滚开!”
秘书痛得惊叫连连。
钟旭还不解气,说完又是一掌,将秘书推了一个趔趄,重重撞在了墙上。
也许这女人尖叫的分贝太高,惊动了房间内的人。咔哒一下,紧闭的房门被打开了,一个高挑的身影从里头走了出来。
“咦?”男人惊奇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钟旭回过头,迅即印入眼帘的,是灯光映照下的一头惹眼金发。
“啧啧看来今天司徒太太的心情不太好啊。”ken看了看一脸委屈歪靠在墙上的秘书小姐,挠了挠自己的鼻子,面带笑容地看着钟旭。
“啧啧看来今天司徒太太的心情不太好啊。”ken看了看一脸委屈歪靠在墙上的秘书小姐,挠了挠自己的鼻子,面带笑容地看着钟旭。
见来人是他,钟旭也不多讲客套,**地问道:“我有急事,他在里头吧?”
“在在在在!”ken忙不迭地吐出一串在字,生怕再度惹恼这位突然驾临的老板娘,恭敬地一扬手:“这边请。”
钟旭这才微微舒开眉头,黑着脸走进了司徒月波的办公室。
看着她怒气冲冲的背影,ken笑着耸耸肩,然后回转头对已经吓懵了的秘书道:“这位总裁夫人不好惹,以后小心点。”
手足无措的秘书傻呼呼地猛点头。
“唉,这女人厉害角色”ken摇摇头,断断续续地嘀咕了几声,跟了进去。
“外头怎么了,谁在那儿乱叫一通的?”
急促的脚步声传进耳里,司徒月波头也不抬地问。
只着一件衬衫的他端坐在办公桌前,埋头逐一翻看着摞在面前的几堆厚厚文件,不时用笔做一些批注,神情专注,压根儿就没有注意到来者是谁。
钟旭走到他面前,停下步子,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怎么不说话,外面到底”觉察到有些异样,司徒月波抬起头,登时放下了手头的工作,万分吃惊地站了起来“嗳?!你怎么来了?!我还当是ken进来了呢。”
“我我”
一看到他的脸,之前充斥心间的种种疑问不知遭了什么打击,突然集体卡在了身体里,怎么也不肯出来。
钟旭张着嘴“我”了半天也没道出下文。
这时,ken也走了进来,微笑着对司徒月波道:“总裁,刚才只是莉莉跟尊夫人发生了一点小误会而已,已经没事了。嗯,如果没其他吩咐的话,我就先出去了?”
司徒月波点点头:“先出去吧,下午记得叫他们把那份报表送过来,我今天必须要把这些工作全部弄妥当。哦,这些我已经签好了,拿去吧。”
“放心,我知道。”ken接过他递过来的文件,又礼貌性地对钟旭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出门前,他别有深意地看了司徒夫妇一眼,轻轻叹了口气,顺手关上了房门。
“呵呵,临近年底了,事情特别多。”司徒月波无奈地笑笑,绕过办公桌,拉着她朝沙发那边走去“这边来坐。”
钟旭目不转睛地盯着的他,表情依然自如,言语依然诚恳,连笑容都一如既往地温柔,她的眼睛不停地告诉自己,面前的人,仍旧是她钟旭最熟悉最信赖的那个男人,没有任何破绽,没有任何疑点。
可是,一想到今天早晨的事天,她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把他跟“骗子”这个万恶的词汇联系在一起。
在沙发上坐定后,司徒月波握着她冰凉的手,道:“怎么突然跑来了?有事?”
“啊?!没事没事”他手掌里的温度让钟旭心慌意乱,忙摇头否认。
司徒月波眉头一皱,大掌立即覆上了钟旭的额头,片刻,他收回手,带着疑惑地口吻嗔怪道:“是不是病了?脸色这么差。我早叫你留在家里休息,这大冷的天,惹上病实在是太容易了。你就是不肯听”
“我我去买好了东西,看时间还早,就顺道过来嗯,找你一起吃午饭啊,难道不可以吗?”钟旭打断他,努力让自己的神情跟平时一样自然,却没有意识到自己编出了一个很不高明的谎话。
“买东西?!”司徒月波盯着她空空如也的双手,狐疑地重复着她的话。
“是啊,我去买了呀”钟旭正要继续编下去,却猛然发现自己根本就是两手空空,莫说没有半个购物袋,连手提包都不知道在何时跟自己分了家。
“嗯,这个,我我只买了一个口香糖,吃掉了。”她尴尬不已地左顾右盼,绞尽脑汁找了一个牵强的理由为自己圆了谎。
“哦。”司徒月波点点头,不再追问下去,抬手看看腕上的手表,他话题一转:“不早了,一起去吃午饭吧。”
“啊?!什么?”还在为刚才几乎穿帮的小谎话而分神的钟旭心不在焉地问。
“不是你专门过来找我吃午饭的吗?”司徒月波不无担忧地看着她的眼睛“你今天怎么又是一副心神恍惚的样子?!”
“我没有啊!我只是饿得头昏眼花了。”她赶紧否认,然后立刻从沙发上弹起来,做出惯有的馋相,拉着司徒月波的手问:“走吧走吧,这里有什么好吃的?嗯?”
司徒月波站起身,带着抱歉的笑容道:“二楼有个餐厅,去那儿吧。不过我今天实在有太多工作要处理,只能陪你两个钟头哦!”“嗯嗯,我知道你忙。”钟旭边说边拿过他扔在沙发扶手上的外衣,披到他身上“走吧,我快饿瘪了。”
司徒月波一面往外走一面穿外衣,笑道:“你这个人哪,总是出乎我的意料。”
“什么意思?”她对他说的每个字都无比敏感。
“呵呵,你这样神叨叨地突然出现在我办公室,还不算意料之外吗?”司徒月波怜爱地戳了戳她的额头“吃过午饭我叫ken送你回去,好好在家修养,不准乱跑,否则定不饶你!”
“不要,我不回去!”钟旭马上反对,倔犟地说:“我我要留下来,等你下班,我们一起回家。”
他一愣,放慢步子道:“可是我今天会忙到很晚,也许要到凌晨,你还是”
“不!”她干脆停下来不走了,跺着脚喊:“多晚我都等!我就要跟你在一起!”
外面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被她的出格表现吸引到了他们夫妻这边来,几个从他们身边经过的男女职员毕恭毕敬地冲司徒月波打了个招呼,然后纷纷忍住笑走开了去。
“好好,你想怎样都没问题。先去吃饭好吧?!”司徒月波赶紧投降,拉着她就朝电梯那边走,边走边压低声音劝道:“这儿人多,别耍小孩脾气,会被人笑话的。”
“爱笑就笑,我才不怕呢。”钟旭一脸不在乎。
“唉老婆,我大小也是这里的一把手,被下属看到总归是不合适啊。”司徒月波挠着头作痛苦状“听说人在饥饿中,情绪会特别不好,果然有道理。”
钟旭瞪了他一眼,不再与他辩驳。她心里很清楚,那么执意留下来,只是在给自己找机会罢了。
别误会,此刻她并非是想找机会挖掘出司徒月波说谎与否的证据,而是想找机会让自己有充分的理由去做一个决定究竟有没有追究这个疑问的必要?!
看到他的时间越长,之前种种渴望探究事实真相的**就越弱。
所谓“真相”十之**不尽人意。
如果那样的话,还要继续吗?
将一切维持原状,好吗?
就当今天早上的偶遇是场噩梦,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好吗?
只要他对自己一如既往,就不要再追寻什么事实什么真相,好吗?
不要想了,不要问了,不要怀疑了,哪怕是自欺欺人,好吗?
垂着头倚在司徒月波身旁,钟旭不停地在心里跟自己“商量”着,连电梯到了都没有发觉。
“喂!到了。”司徒月波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把她拽进了电梯,然后嘀咕道:“真饿昏了不成?”
这架电梯里只有他们二人,钟旭揉揉自己的脸,总算从冥想状态恢复了过来。
“餐厅的牛排不错,一定合你口味。”司徒月波把她的头发撩到耳后,找了一个轻松的话题。
“嗯”她草草应了一声,显然对这个话题没有半点兴趣,到是突然开口问了个与吃完全无关的问题:“从那件事之后,这座大厦太平多了吧?”
“呵呵,真是三句话不离老本行。”司徒月波一笑“是啊,反正我是没有遇到任何异常的状况,一切都很正常。”
“看到这架电梯我就忍不住回想到那个惊心动魄的晚上。”钟旭拍拍光滑的电梯内壁,回头看着司徒月波笑道:“算你们司徒家运气好,找到了我们,否则这长瑞大厦不知道还会生出多少事端,枉死多少性命。”
“是啊,所以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说过这是你我间的缘分呢。”司徒月波颇有些感慨。
“那真的是你我间的缘分吗?”
这句话差点冲口而出。
钟旭做了个深呼吸,把想问的问题生生压了回去,换句话道:“人跟人之间讲缘分,人跟物之前也讲缘分。呵呵,这种捉不到看不透的东西真是很奇妙”
“不错,人跟人之前的缘分千丝万缕,互相牵扯。就像我,如果不是认识蒋安然,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遇到你。”他握紧钟旭的手,满眼的幸福,随后又遗憾无比地说:“想来真该好好感谢这个大媒人的,可惜回来这么久了,都没顾得上跟她联系联系。你们那么多年没见面,也该找机会见见的。”
他看似无心的话语,却冻僵了钟旭脸上所有的笑容。
蒋安然,蒋安然,这个几乎从不被他们提起的名字如今不啻为天下第一奇毒。
这毒,只会毒死两个人
一个叫钟旭的女人,一个叫司徒月波的男人。
她强忍住心内的种种不适,面不改色地说:“我老早就想见她了。没有她,你我不会有任何交集。啊,也不知道她现在变什么样子了呢,我记得她以前老爱扎两个小辫儿,留一排整齐的刘海,一笑起来就看不到眼睛,哈哈,傻傻的呢。”
“女大十八变,她现在可是当仁不让的大美女呀。她上次回国的时候,是我亲自去机场接的,你不知道,一路上多少男人对她流口水呢,还有几个又追又撵地找她要电话呢,啧啧,她”他正兴致勃勃地说着,电梯铃声却不合时宜地响起,他打住话头,抬眼看了看指示灯“啊,二楼。咱们走吧,被你一闹我都饿了。呵呵。”
钟旭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后出了电梯。
其实她很想听他继续说下去,但是又那么怕他继续说下去。看他的样子,哪里像是在撒谎?那样自然又怀念的神色,千真万确地就是在回忆一个久未联络的知交故人。
不对,不对,一切都不对。
蒋安然,蒋父,司徒月波
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脑子里如同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雾,什么都无法看清,钟旭彻底迷失了方向,只能按照自己的直觉,胡乱地寻找出路。
出了电梯转左,就是餐厅所在。
混合着各种食物味道的空气从餐厅大门里飘荡而出。
走到门口,餐厅内的一切尽入眼底,空荡荡冷清清的场面让司徒月波停住了脚步。
“我还以为人很多呢。”他有一点讶异,然后马上松了口气,转头对钟旭道:“还担心没有位置,看来我们运气不错。”
“不是午餐时间吗,怎么人这么少。”
一个地处如此“繁荣”的高楼大厦之内,又逢正午用餐高峰时间的餐厅,却人烟稀少至此,钟旭也觉奇怪。
“不知道啊,可能我们来得太晚了,大家都吃过了吧。”司徒月波环顾四周,最后拉着她在靠窗的一张桌子前坐了下来。
“你往常来的时候都很热闹吗?”钟旭随口问道,目光随着穿梭其中的几个侍应生移动着,发现这里上百张桌子大概只有三四张是坐了客人的。
司徒月波摇头:“不清楚。这是我第一次来这里吃饭,以前都是由餐厅直接给我送上来的。在这里工作的人大都非常节约时间,也许大家都叫了外卖吧。我今天也是破例呢!”
“哦,这样啊”钟旭继续四处张望,搓着冷如冰块的双手“真是冷清啊”耳畔欢快的拉丁舞曲一直回荡不停,可始终带着点孤掌难鸣的意思,本该热闹无比的公众场合,怎的那么荒凉呢?
说话间,一个西装笔挺系着领结,看似领班模样的年轻侍应走到他们面前,笑容满面地把手中的菜单递过来,道:“请问二位想吃点什么。”
“两份黑椒牛排,七分熟。一个蔬菜沙拉,嗯,再来两杯鲜奶,热的。”司徒月波根本看也不看菜单就把它递还到来人手上。
“鲜奶?”侍应一愣,又重复问了一次。
“是的。”司徒月波抬头一笑“麻烦稍微快点。”
“好的,二位稍等。”侍应的脸上很快恢复了职业化的笑容,收好菜单退了下去。
“哈哈,你看他那个惊讶的样子。”司徒月波看着侍应的背影偷笑“看来他很少遇到拿鲜奶配牛排的顾客。”
“呵呵,为什么不要红酒。”钟旭笑笑,不解地问。
他无奈地摆摆手,凑上前小声说:“不饮已有三分醉,你喝了还了得?!还是牛奶比较保险。”
“你”钟旭一时语塞,头一低,避开了他投过来的明亮目光。
以前她并不介意,甚至很是乐意被他洞穿心事,那时看来,叫做了解,叫作默契。但是今天,她惧怕这种“默契”的出现,因此尽了全力想装作无事之态,却始终火候不够,自己实在是一个相当糟糕的演员。
“算了,我知道你没有彻底复员,我说精神上。”他往后一仰,靠在柔软的椅背上,手里把玩着从花瓶里抽出来的一枝红色玫瑰,认真地说:“等我忙过了这最后一项工作,你,我,一切一切,都会恢复正常,都会好起来的。”
“去北欧休假?”她记得他的允诺。
他的目光从带着水珠的花瓣上挪到了她的脸上,嘴角又扬起一道迷人的弧线:“是的,休假。呵呵,很久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说罢,他直起身子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柔和的灯光洒在他笑眯眯的脸上,惬意无比。
可是,他的轻松与安详并没有感染到钟旭,她乱纷纷的心由始至终都无法平静下来。
这时,香气四溢的午餐被另一个穿白色衬衫的侍应生送了上来。
“两位请慢用。”手脚麻利地为他们摆好刀叉杯碟后,侍应生礼貌地退了下去。
“动作真快。”司徒月波举起刀叉,对钟旭摆出一个大开“吃”戒的夸张pose“赶紧开动吧!你不是饿瘪了吗?”
“嗯。”钟旭很勉强地拾起面前的刀叉,慢吞吞地伸向盘子里的食物。
此刻就算摆在面前的是龙肉,恐怕也激不起她一点食欲。
叉子在牛排上戳来戳去,刀子在上头左划右划,运动了好半天也没能割下一块。
“怎么不吃呢?”他奇怪地看着她,送了一块牛排进自己嘴里,嚼得有滋有味。
“其实我”她抬起头,正想说她已经不饿了,却又突然住了口,神色瞬间大变
一阵她再熟悉不过的强大气流从背后冲来,几乎穿透了她的心脏。
鬼气,好厉害的鬼气。
似乎有很久都没有感应到拥有如此能量的鬼物了,现在是白天,而且是一天中阳气最鼎盛的正午,居然敢选在这时候露面?!
钟旭握紧手中的餐具,慢慢回过了头去。
身后的桌子,原本空无一人的桌子,多了一个女人。
一身暗红色的衣衫,齐肩的短发,低着头,手里也握了一副刀叉,一下一下地划着面前的空盘子。
吱唧
尖锐到要刺破人耳膜的噪音盖过了一切声响,放肆地回荡在餐厅的每一个角落。
吱唧
女人继续制造着属于她的“音乐”除了双手,身体其他部分纹丝不动。
钟旭暂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回过头来,却看到司徒月波正看着她,叉子上插了一块牛排,乐呵呵地对她说着什么。
可是,她现在什么都听不到,耳朵里,全是那要人命的恶劣噪音。
“嘿嘿蠢女人”
女人清晰的嗓音从后面传来,丝毫没有被那噪音影响。
钟旭一个激灵,再次回过头去。
身后的女人,保持着跟刚才相同的姿势,没有任何改变。从钟旭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女人挺翘的鼻子,丰润的嘴唇。
“蠢女人真是蠢女人”
两片艳红得让人炫目的嘴唇不停翕动着,微微上扬。
毫无疑问,她在笑。
“从一开始你就被骗了嘿嘿太蠢了”
“哈哈,没有比你更蠢的女人了蠢啊哈哈哈哈”她的肩膀开始抖动,越笑越厉害,越笑越猖狂,口里的声音跟手上的噪音混在一起,足以让正常人崩溃。
钟旭的双手握得更紧了,手里的刀柄几乎要嵌进了肉里。
这个女人,不,这只女鬼,她在说些什么鬼话?!为何字字句句都让她胆寒心惊?
回过头,司徒月波又在跟她说话了,边说还边兴高采烈地指着外面。
但是她还是只看到他张嘴,却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这只恶鬼,果然有些本事,竟能乱了她的听觉。
但是她还是只看到他张嘴,却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这只恶鬼,果然有些本事,竟能乱了她的听觉。
莫非连鬼物也觉察到自己状态奇差,于是挑中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窜出来戏弄她?
真是可恨之极!
一口怒气涌上,钟旭正要发作,却突然意识到现下正身处公共场所,即便四周人数不多,却也万万不能当着他们的面收拾这些不知死活的异类。
且想个办法,把那女鬼引到无人之处再做打算。
刚刚想到这里,钟旭就见刚才端菜上来的侍应托着两杯咖啡走到他们身边,挂着谦卑的笑脸,弯下腰,嘴里一边说着什么,一边将咖啡分别摆到他们面前,浓郁的香味立时顺着袅袅热气从咖啡杯里爬了出来。
看着侍应麻利的动作,却仍旧听不见任何声音,钟旭心下火烧火燎,表面却要装作一派镇静,额头上已经憋出了一层不易察觉的薄薄冷汗。
再看那侍应,正把另一杯咖啡端到司徒月波面前,不料,手上一滑,那一整杯黑色的液体被尽数倾在了他的身上,雪白的前襟顿时变得黑黄一片。
“唉呀!先生对不起,对不起,我,我”
不知所措的慌忙声音从大惊失色的侍应口中连连蹦出,瞎子也看得出被这杯咖啡喂饱的衣裳绝不是廉价的货色。
“啊,没事的。”司徒月波站起身,抽过餐巾简单地擦拭着。
咦?!
能听到了?!
钟旭掏了掏自己的耳朵,确认自己的听力确已恢复了正常。
“先生,实在不好意思,您看这”侍应哭丧着脸,显然仍为自己的过失万分担忧。
司徒月波宽和地对侍应笑了笑,打断了他的话:“我说了没关系的,谁都会有不小心的时候。你忙你的去吧。”
“谢谢谢谢!”侍应千恩万谢感激涕零地退了下去。
“哈,难得遇到免费赠送的餐后咖啡,却没这个口福。”司徒月波自嘲般地撇撇嘴,转而对钟旭说:“我去卫生间清理一下,啧啧,粘哒哒的真不舒服。”
“哦,好。”钟旭点点头,看着他一脸难受地扯着衣裳朝餐厅的另一头走去。
奇怪,怎么突然又能听见了呢?!
难道是那只女鬼
一想到女鬼,钟旭心里骤然一惊
那股浓烈异常的鬼气,好像凭空消失了?
什么时候的事?
好像就在刚刚,司徒月波离开的时候。
钟旭唰一下转过身去,发现一直在她背后作乱的女鬼已经踪影全无。
鬼跑了,鬼气自然也没有了。
意料之中的事。
但是,钟旭却猛地站了起来,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他离开了,那只女鬼也同时消失,这不好,难道那东西跟上了他,妄图对他不利?
她百分之一千断定那是一只存心不良的厉鬼,若司徒月波被她缠上,天知道会发生什么糟糕下文。
钟旭把手上的刀叉一扔,扭头便朝司徒月波的去处追去。
跑到男洗手间门口,她却吃了个闭门羹,男女洗手间的大门上都挂着暂停使用的大牌子。
转回头问过餐厅里的人,她才知道今天餐厅的洗手间因为水管出了问题暂不能使用,客人们只能从餐厅后门出去,到二楼的公用卫生间解决问题,刚才司徒月波也是朝那边去了。
知道他的去向后,钟旭心里更是紧张,不祥的感觉直线上升。
不敢耽误半秒种,她飞快地穿过后门跑出了餐厅。
到了外头,钟旭才发现外头的通道呈倒t字型分布开来,每条路都又宽又长,两旁均匀地分布着几十个外表一模一样房间,有的房门紧闭,有的全开或半掩。虽然没有窗户,光线却是很足的,每个房间前都亮着一盏很大的圆形节能灯。放眼看去,没有一个人在此间进出。比起其他楼层,这里委实冷清了许多,连装修都简朴不少。
但是,凭它再简单,再朴素,这一眼看去竟也像个望不到头的迷宫一样。充其量不过是一座钢精水泥的大厦罢了,还真是没想到这里的构造如此庞大,当简单的东西被无限夸大之后,简单也变得不简单了。
“卫生间,卫生间,妈的,卫生间在哪儿呢?”在四周转了n个圈也没找到卫生间的钟旭急得跳脚,这里的每一处地方看来都长得差不多,也没有特别的标识指明那个该死的卫生间在哪个方向。
不能慌,不能慌!
钟旭在原地度着步子,强迫自己定下心来。
不行,没时间瞎撞一气了,还是回去问个路再说。
这么一想,她立即调转头朝来路奔去,心里怪罪着自己刚才怎么不一并问清楚再出来。
然而,她跑了很久,也没找到出来时的餐厅后门。
她记忆里的退路,全变了样。
在一堵雪白的墙壁前,钟旭停下了脚步,愣住了,刚才这里分明是一道大门的啊。
自己的方向感不差,刚刚走过的路怎么可能那么快就忘记?!
难道又是幻觉又有人对她用这招?!
钟旭脸一沉,走上前,闭目蓄力,一面提升自己久未动用的灵力,一面用足了劲儿,大喝一声,一掌劈在了墙上。
轰一声巨响,只见坚固的墙壁霎时被击凹了一大片,白色的石灰纷纷落下,红色的砖块露了出来,怕是再用力一点,这墙非被她击穿了不可。
“是真墙啊”揉着生疼发红的手掌,钟旭皱着眉头自言道。
不是幻觉,已经提升到一定高度的灵力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那如何解释遇到的情况?难道真是她自己记错了来路?
不可能!
直觉说,此处定有古怪。
钟旭放缓了脚步,沿着墙根向前走去,心里祈祷着司徒月波千万不能出事。
走了好一会儿,钟旭突然停住脚步,再不肯朝前移动分毫
墙上,一个被人击出来的清晰凹洞提醒她,她又回到了原处。
果然有问题。
钟旭疑心重重,警惕万分地打量着四周。
这回打死她也不会记错,一路走来,根本就没有转过弯,完全是沿着笔直的线路走了下来,试问这样如何会转回原地?就算地球是圆的,也不会这么快就绕回来吧。
不是幻境,没有鬼气,怪异至此,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钟旭不打算再转下去,她清楚,再转多久,结果都是一样。
看来,有东西想借助“鬼打墙”之类的伎俩把她困在这里,但必须要承认的是,这个墙打得够水准,简直滴水不漏,竟让她一时想不出任何破解的方法。
不是幻境,没有鬼气,怪异至此,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钟旭不打算再转下去,她清楚,再转多久,结果都是一样。
看来,有东西想借助“鬼打墙”之类的伎俩把她困在这里,但必须要承认的是,这个墙打得够水准,简直滴水不漏,竟让她一时想不出任何破解的方法。
没有带任何可以帮忙的法器在身上,连护身符也送给了钟晴,要在眼前不期而至的困境里孤军奋战,似乎颇有些麻烦。
钟旭双眉纠结,立在墙边,迅速思索着应对之策。
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在这里弄出这样一个陷阱?
的确是人为造成的吗?
还是另有原因?
棘手的问题接踵而至。
一个触碰得到的真实世界,跟自己所熟知的真正意义上的世界又完全不同,还能让她毫无觉察地陷进来兜圈子,无法脱身。
莫非此地是
她眼睛一亮
钟老太曾经说过,这个世界上存在着大大小小性质各异的空间,有的与人类生活的空间平行,有的则会产生交集,例如她们钟家接触最多的鬼界,那就是一个同人界紧密相连的巨大空间。不论是鬼界还是其它什么界,一旦两个不同“内容”的空间相邻而居,交接处必定会出现反映彼此排斥的结界。所谓结界,本身也是一个实际存在的空间,不过,它会根据具体情况产生或轻或重的扭曲,呈现出的“病症”也是五花八门不尽相同,有的是漆黑一片,有的上下颠倒,有的,根本就是一座迷宫,让你无论如何也走不出去。另外,这样的结界对没有灵力的普通人不具备任何“吸引力”反倒是他们这类身怀异术的人,要特别留心,一旦两者的磁场对上了号,很容易就会被拉入其中,本事不够的,可能会被困在里头一辈子。
钟旭重重吐了一口气,用力甩甩头,照现在的情形来看,自己定是不小心落入了某个空间结界中来了。
混蛋,真是见了鬼了,以前从没有遇到过的怪事今天尽让她摊上了。
这个长瑞大厦,一直觉得它不一般,难道这个结界就是它“不一般”的原因?
她没时间再往下猜,找法子赶紧跳出去才是正经,外面的司徒月波还不知道怎么样了。
脱离结界的唯一办法,钟老太教过她,只要在自己身上贴上钟家的血引符,就能被安全带离。
可是,现在身无一物,上哪儿去搞来这救命的符呢?!
钟旭抓着头想着,很快,眉毛便舒展开来。
她脱下自己的白色外衣,铺开到地上,伸出右手食指放到嘴边,毫不犹豫地一口咬了下去。
殷红的血珠,立时从她的指尖涌出。
以衣为纸,以指为笔,以血为墨,是让她得到血引符的最佳方法,虽说此折中之道或许不如红纸正版的威力大,可这血引符本来就是要用自身的血才能写成,只要画得正确,就算是落脚在衣衫上,也必定有奇效。
钟旭屏息静气,右手龙飞凤舞,不消片刻,新鲜出炉的血引符大功告成。
举起这道救命符,她万分庆幸自己当年没有在画符这课上偷过懒。
麻利地套上这件“符衣”钟旭闭上眼,双手捏诀,口里念念有词,末了,厉喝一声:“引路!”
话音刚落,只见一只状若飞鸟的物体,从钟旭衣服上的血引符里跃出,带了一身比火焰更耀目的红色光彩,振翅前飞,速度惊人。过处,留下一片似能溶尽一切的火光,愈燃愈烈。
一,二,三三十
钟旭在心中默数着时间。
数到第四十九下时,她慢慢睁开了双眼。
啊她终于松了一口大气。
现下,自己仍站在那条三叉通道的面前,不过,身后却是千真万确的餐厅后门。
总算有惊无险,平安返回。
再抬头一看,斗大的牌子,里头衬着白色的灯光“卫生间”三个字外加一个箭头,一清二楚地印在上面。
原来自己一出餐厅便掉进了结界里,钟旭不禁愤然,这该死的结界,若是因它耽误了时间,害她老公被鬼物伤害的话,回头她定要轰了这鬼大厦!
按照牌子上的指示,钟旭很快找到了位于左边通道末端的男卫生间。
司徒月波还在不在里头她不敢确定,不过,越往那里靠近鬼气越重倒是不争的事实。
每跑一步,钟旭的心就缩紧一圈。
棕红色的木门后头,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几秒钟后,钟旭已经站在卫生间门口,浓烈的鬼气熏得她几乎要呕吐,她拼命忍住,并且摒住呼吸,把自身的动静降到最低限度,然后试着用手推了推木门。
喀~~一声轻微的响动,门被她推开了一道小缝。
钟旭正欲凑上前窥视敌情,一个男人的声音便从门缝里钻了出来,不大,但是能听得清楚。
“记住,女人多嘴,是没有好下场的。”
短短一句话,钟旭如遭电击。
是他的声音?!
千真万确司徒月波的声音!
捂住已如鹿撞的胸口,她小幅度地移动着头颅,贴近门缝朝内望去。
窄窄一道门缝,可供观看的角度实在有限,但是并没有妨碍到钟旭看她想看的东西
目光正对的,是三面镶金色细致花边的漂亮镜子,牢实地嵌在乳白色的墙上;下头,黑色大理石的洗手台一字排开,银色的水龙头映着天花板上的灯光,光斑点点,璀璨得邪气。
再看,最靠里头的那方台子前,两个人影相对而立,一黑一红。
他们是
钟旭移动的目光霎时便被定了格。
黑色西装下的男人,正是那令她万分挂心的丈夫。
对面的红衣女人,黑发凌乱,看不清面目,一身藏不住的鬼气,断断是那女鬼无疑。
就连身后的镜子,也只映出了司徒月波一人的影像。
第一眼见到这人鬼相持的场面时,钟旭的神经便骤然紧张到濒临崩溃的阶段。
然,她此刻的紧张,并非是为司徒月波的安危。
因为,身处劣势的,不是他。
眼前那只无故消失的女鬼,四肢僵硬地飘在离地半尺的地方,断了脊柱般耷拉着头,歪向一边,露在外头的细长脖子被司徒月波的大手紧紧掐住。
惨白的脖子,红润的手掌,亡魂与活人的区别,如此鲜明。
“哼,无知鬼物。”
一扬手,如同扔掉一袋无用的垃圾,没有任何重量可言的女鬼嗖一下飞了出去,狠狠撞在了后面的墙壁上,没有发出丁点声响,瞬间便化作了一摊红黄相间的脓水,顺着光洁的墙壁一缕一缕地滑下来,冒着烟,翻着气泡,散发着腥臭。
“投了胎也是祸害。”
他平淡不惊的声音几乎让门后的钟旭背过气去。
不可能的事,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钟旭想大吼,想尖叫,但是声带却失去了功能。
两条腿被抽筋去骨了一般,发着软,打着颤,仿佛已经不再属于身体的一部分。
他是人啊,一个在她眼里再普通不过的人,再熟悉不过的人。
当初那个对他叔叔的致命攻击无计可施的司徒月波,而今怎能赤手空拳地灭掉一只力量不容小觑的厉鬼?
是赤手空拳哪,不用法器,不用符咒,就如拍死一只苍蝇一样轻易。
这般简单又粗暴的灭鬼方法,连钟旭自己都做不到。
天
他竟然有如此本事,而自己却从头到尾都被蒙在鼓里
可疑,可惊,可怕
到底还有多少事,是自己不知道的?
她想抽身逃离,却收不回自己的目光。
里头的他,与自己背向而立,可是,镜子,一尘不染的镜子,一览无遗地映出了他的身影。
修长挺拔的身姿,丰神俊朗的面容,沉稳内敛的气势,似乎哪一处都没有改变。
可是,那一抹流于眼角眉梢的神情,分明是容不下任何人与之并存的冷硬与残酷。
居高临下地盯着墙角那团肮脏的污物,那张吻过自己万千次的温柔嘴唇,微微上翘,完美的弧度渗出讥讽的微笑。
这样的司徒月波,她何曾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