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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悦斋。小卿正向师父、师叔禀告小莫的事情。
“小莫已将龙令收回,处置并无大错,在楚洲乌龙寺遇到了查良前辈。查良前辈将毕生所学传授给了小莫,所以小莫才会逾期归府。”
“钱魔查良镛。”傅龙壁看了大哥一眼,语声一顿:“查良前辈原来栖身在江南。”就不再多说。
“还有一事,处置似乎有些欠缺。”小卿语声不由一顿,抬头偷看师父脸色。
傅龙城心情甚好,一笑道:“你直说无妨。”
“小莫伤了欧阳家的少主欧阳佩显。”
“是欧阳家主欧阳权的长子?”
小卿将小莫与欧阳佩显动手的前因后果讲述一遍,与小莫说的一样,并无半字添加。
“这事搁在别人身上,也不算大错。但是欧阳家与小莫的关系非比寻常,欧阳权若是知道,会如何想?”傅龙城已经隐含怒色:“小莫离家时,你没吩咐清楚吗?”
“是徒儿之错。考虑不周。”小卿立刻跪下认错。
傅龙壁欠身道:“大哥。这其实也是一种意外,小莫也不知会在孙家遇到欧阳佩显。小莫如此处置也在情理之中。”
“还有什么?”傅龙城未再深责,小卿暗中松了口气,感谢二叔及时救援。
小卿欠身回道:““继孙剑寒逃家后,孙家大小姐孙剑兰也逃家而去,这件事情,据孙二夫人所言,似乎与小莫有些关系。”
小卿有些无奈。小万做事莽撞,少林之行多有不利也就算了,小莫一向稳重,去孙家办事前,自己也一再叮嘱,想不到还是出了问题。
“小莫回来后,你仔细查问。”傅龙城站起身来。傅龙壁见大哥起身,也忙跟着站起。
男女之事,很不好说有没有关系。都是一个巴掌拍不响,虽然小莫可能真没什么错处,不过在孙二夫人那里可是理论不清。
“小莫另外还结交了地鼠门的少门主崔红莲。崔小姐也曾到京城寻找小莫,而后不知所踪。”
“出去一回,惹的乱子还真不少。小莫人呢?”
“弟子命他在房中思过,等候师父处置。”
“按家里的规矩严惩。”
小卿连忙欠身应是。
小万正在小莫房中。
小万的伤仍然没好。暂时在休养之中,不用执勤。小莫是带罪之身,也不能到处乱走。两人便正好聊个热闹。
小卿到来时,小万正给小莫讲述自己的少林之行。听了脚步声,两人忙起立躬身道:“老大。”
小万因没有头发,深感不便。小和负责府中弟子的易容形象设计,库房之中各类帽子倒有千余顶。小万便去挑选了一番,最后看中一顶圆圆带尖红底黑点的帽子,戴上后颇有感觉。小和告诉他,这是回纥男人的帽子。小万便取了戴在头上。
小卿看见了,却很不喜欢,不许他戴。小万今日又去挑选,选来选去,最后选了一顶青色小帽,乃是富家子弟的书童所戴,觉得比较不张扬,拿来戴在头上。
小卿看了一眼,道:“帽子拿下来。”小万一边应是,一边忙取下来。心里想着不知道老大能容忍什么样的帽子。
“你这样子看着很精神,戴什么帽子,不伦不类的。”
“可是没有头发,似乎不太方便。”
“戴不戴帽子,你的头发也是慢慢长,帽子要是能代替头发,你以后头发都不用长了。”
小万只好连连应是。
小莫刚才还和小万说,老大可能不喜他戴帽子。小万还准备一定要找到一顶老大看得顺眼的帽子,实在不行,一天换一顶,千余顶当中总有一顶是老大喜欢的。
小莫看着小万,不由想笑。刚一咧嘴,小卿的目光已经冷冷看了过来。小莫连忙收起笑容,装出沉重模样。
小万看看风向,感觉老大最近心情的确不好,还是闪人要紧,躬身道:“老大若是没有其他吩咐,小万先告退。”急忙开溜。
小卿走到屋内椅子上坐下。小莫给老大倒茶,然后垂手站到一边,等着老大说话。
“小莫。让你去江南执行任务,实在是我的错误。”
小莫心里喊糟了。小卿老大凡事追求完美,最不能容忍错误。如今想来是对自己十分生气,才会自承错误。
小莫小心措辞道:“老大。”
小卿截口道:“住口。从现在起,没我的话,你不许多说一个字,免我听了生气。”
小莫一躬身,是字都不敢说了。
小卿道:“你转过去。”小莫连忙转身。要是老大火起,自己这英俊的脸可要倒霉,转过去正好。
小卿沉默了半响道:“小莫,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虽然欧阳前辈不认你为子,他却是你的生身之父。”
小莫听了,心里一寒,紧紧咬住嘴唇,脸色也变得苍白。身躯也起了一阵颤抖。
小卿让小莫转过身去,就是不愿意也不忍心看到小莫伤心脆弱的样子。他相信,即便亲如兄弟,小莫也不会愿意让自己看到。
小卿接着说道:“此次江南之行,你其他的错处我都可以不计。但是打伤欧阳佩显一事,将来在欧阳前辈那里如何说的过去,尤其此事还牵扯孙家与欧阳家的婚事。这其中所涉及的利害,你难道不清楚吗?”
小莫控制住自己身体的颤抖,单膝点地,垂下头去。
小卿叹了一口气,小卿很少叹气。
小莫感觉脸上有什么东西滴落,冰凉的。
娘,你不能死。娘,你醒一醒。六岁的佩赫衣衫褴褛,瘦弱不堪,扶着丁红烛脆弱的满是鲜血的身体,惊恐地哭叫着。
丁红烛勉强睁开眼睛,看着他道:佩赫,你不要为娘报仇。娘把命还给他了。
佩赫道:不,娘。你不要把命还给他。我不让你死。
丁红烛吐出了很多血块,佩赫帮她去擦,惊恐地发着抖。丁红烛万分怜惜地看着儿子,已经气若游丝:佩赫,娘要死了,你怎么办呢?
佩赫哭道:我为娘报仇。
丁红烛连忙推着佩赫道:不行,不能为娘报仇,他是你爹啊。佩赫咬牙道:他不是我爹。
丁红烛伸手摸向佩赫的脸,为他擦掉泪珠,勉强笑道:佩赫,你相信娘,娘没有偷人。他真的是你爹。
佩赫哭道:不,他不是我爹,爹是不会打娘的。
红烛用尽全力微笑道:不错。他不是你爹。你爹怎么会要娘死呢。
佩赫哭道:娘啊红烛的手慢慢地滑落:娘要死了。佩赫你要答应娘,要活下去。
丁红烛的声音越来越弱,手也滑了下去。似乎自己又回到了七年前。
渔家女丁红烛只有十六七岁,粗布衣裳也挡不住她那美丽的容颜。丁红烛在院中织补着渔网,快乐地哼着小调。完全没注意,院子外,两名小地痞正看着丁红烛鼓鼓的胸脯,贪婪地吞着口水。
红烛手中的线掉到地上,她弯腰去拣,那两个地痞突然踹开院门,扑了过来。丁红烛奋力的挣扎,大声呼救,可完全不是那两个红了眼的地痞的对手,哗地一声,衣服被撕开了,露出雪白的胸脯,两个小地痞更加兴奋,将丁红烛扑倒在地。
丁红烛绝望地挣扎着,可是已经没了气力,眼睛一闭,正准备咬舌自尽,忽听扑通两声,两个小地痞被扔了出去。一个身穿青色锦袍的英俊年轻人站在丁红烛旁边微笑着:姑娘受惊了。在下欧阳权,姑娘你不要紧吧。
丁红烛站在岸边,对着小船上的欧阳权痴痴地挥着手。欧阳权的誓言又在耳边想起:红烛,你放心,我欧阳权绝对不会辜负你的。只等我回家禀告父母一声,最晚一个月,就会回来娶你,你相信我。
丁红烛的肚子越来越大,周围的邻居在她身后指指点点。丁红烛站在岸边谣望。已经七个多月了,欧阳权仍旧没有一点消息。老实的父母安慰着红烛。
丁红烛在剧痛中生下了一个男童。精疲力竭的红烛抱着初生的儿子泪流满面,喃喃地道:权哥,我给你生了儿子了。
一个月前,不停咳嗽地丁红烛不过才二十多岁,却十分苍老。她挽着六岁的儿子,走了上千里路,来到江南欧阳家。
欧阳家巨大的宅院使衣衫褴褛的母子俩更显寒酸。丁红烛拽拽儿子的衣襟,道:佩赫乖,一会就可以看见你的爹爹了。你要乖啊。
佩赫高兴地答应着,不停地望府里张望着。过了许久,已三十多岁的欧阳权出现在门口,人更见威严,容貌却没什么改变。疑惑地看着面前这对母子。他已经完全认不出丁红烛来。
丁红烛喃喃地喊了一声:权哥。佩赫忙抓起娘的手,喊着。红烛目光涣散,喃喃地道:佩赫,你要活下去。别为娘报仇。芳魂断绝。
佩赫抱着娘的身体,体内如同火焰焚烧般难受。
砰地一声,柴房的门被踹开了。身穿锦衣年方十岁的少年昂扬而入,正是欧阳佩显。后面跟着两个点头哈腰的奴才。
欧阳佩显看看屋内,用手捂住了鼻子,鄙夷地问道:你这个小贱种怎么还在这里?
佩赫抬起头来,怒目瞪向他。欧阳佩显怒道:本少爷问你话,你敢不答吗?忽然一脚踹向佩赫。佩赫抱着娘无法躲闪,被一脚踹倒在地,嘴里流出血来。却连忙去抱娘的尸体,喊道:娘。
欧阳佩显皱眉道:果真是个小贱种,这个贱女人已经死了。你还喊什么喊?
佩赫猛地冲上前去,将欧阳佩显撞倒在地,道:你胡说,我娘没死。
欧阳佩显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道:你还敢打我。一拳打向佩赫,虽然年纪幼小,可是拳势中规中距,可见有深厚的武学根底。
佩赫被打倒在地。欧阳佩显追过去对着他一阵拳打脚踢。佩赫如沙袋般在地上翻滚,却咬紧牙关,一声不出。
旁边一个家丁劝道:佩显少爷,别把他打死了。他怎么说也是您的弟弟。
弟弟?欧阳佩显回手打了那个家丁一个耳光,道:我娘都说了,这个贱种是他娘与别的男人所生,硬要栽到我爹的头上,想要当我欧阳家的骨血,他也配吗?
佩赫大声道:你胡说。你才是你娘和别人生的贱种。
欧阳佩显一阵狂笑道:我没有胡说。我可是亲眼看见你娘偷人的。
佩赫道:原来是你诬陷我娘。说着想要冲过来,却被欧阳佩显再次踢倒在地。佩赫用喷火般的目光看着欧阳佩显道:你害死我娘,我不会放过你的。
欧阳佩显见了佩赫目光,有些害怕,仍是嘴硬道:你娘被欧阳家家法乱棍打死,可是爹下的命令。你还敢找爹报仇吗?
欧阳权阴沉着脸出现在门前,欧阳佩显连忙跑过去,道:爹。这个小贱种骂您。
欧阳权看向佩赫,命令道:跪下。
佩赫一声不吭。欧阳权脸色一沉,提高声音道:跪下。
佩赫反而更站直了身体。欧阳佩显已经走过来道:爹的命令,你敢不听。说着,一脚踢向佩赫腿弯。
佩赫摔倒在地,又爬起来道:他不配当我爹。
欧阳权看着佩赫带恨意的目光,心里起了一丝凉意,冷笑道:好,我欧阳权也早就没你这个儿子。你立刻滚出欧阳家。
佩赫回身抱起娘的身体,欧阳权道:把红烛放下。佩赫道:她是我娘,我要带她走。
欧阳权道:你娘她,没有死吗?
佩赫道:我娘当然没有死。
欧阳权还要说话,有人笑道:怎么,老爷还对那个贱人有情吗?说话的,正是欧阳权的原配,欧阳家的女主人阮丁丁。
欧阳权似乎十分惧怕夫人,陪笑道:怎会。
佩赫再也不想看这个男人一眼。自己和娘在乡下虽然很贫苦,可是却很快乐,为何娘会带着自己来这里找所谓的生身之父。结果娘被打死,自己也受尽屈辱。
佩赫抱紧了娘,摇晃着却坚决地走了出去。阮丁丁冷哼一声,忽然冲佩赫背影点出一指。佩赫身形一晃。欧阳权看在眼中,没有说话。
欧阳权叹息道:夫人何苦一定要将她打死呢,她得了恶疾,本也就不久人世。
阮丁丁冷笑道:老爷这是怪我了?你当年救了她,却给她留下孽种,如果不除去,岂不是要霸占我欧阳家的家产。况且她不守妇道,传出去,老爷的面子上也不好看。我这也是为了老爷,为了欧阳家着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