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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初春了,不过四季对西亚夫来说,应该没有什么分别吧?西亚夫躲在严严实实的铁壳里,和同伴在茂密的树林里耐心地等待,如同雕像。他们就那样静静地站着,倒叫年特有一种很难接近的感觉。
“我们太远了。”米蕾妮娅用传心术让年特知道她的想法,年特轻轻朝她摆了摆手,表示千万不能再接进了“根本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嘛。他们就是走了我们也是不知道。”
年特耸耸肩,表示无可奈何,野蛮人实在是太敏感了,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对方的意识在周围环伺着,只要稍微靠近就会被察觉。这时候,树林里传来轻微的说话声,是一种人类没有听过的语言。
年特用最轻的声音说:“嘘他们在交谈,有人出现了。”
“出来吧。”西亚夫说话了“我知道你一直都在。”他说任何话都是吼吼的声音,就好像在大声喊叫。
“我还以为你已经忘记我们自己的语言了呢。”如同鬼魅般一闪,一个瘦弱的人类身影与树干分离开来,就仿佛是树枝掉到了地上。
西亚夫警惕地凝望着那敏捷的身影,丝毫也不友善:“白牙,你不会是找我来这里吹风吧?”
“怎么敢!”那名叫白牙的瘦小身影龇牙一笑,他全身隐藏在树梢的暗影中,只有森森的牙齿显得格外洁白,似乎是特意为了让人感到毛骨悚然。他加上一种包含着恶意的语气,狞笑着说道:“你是部落头领,杀了你,我会遭殃,除非”
“连尸体都不剩?”西亚夫任何话语都是咆哮,倒也一样叫人无法分辨他的情绪。
白牙舒展了一下身体,若无其事地说:“我哪有那个本事。再说,也舍不得呀,在我们所有的部落中,也只有你具备和我交谈的智慧。”
西亚夫“呸”了一声,直截了当地回答:“我就是讨厌你拿大家当傻瓜,你根本不是我们的同类。也许我们愚昧,但是始终都热爱生命,崇尚自然。而你,也许从骨子里渗出来的那令人作呕的气氛,不要以为没有人发现。”
白牙笑着毫不在意,倒似乎十分欣赏:“别这么说嘛。人,野蛮人,还不都是光神创造的生物?不过光神太偏心了,才会遭到我们的背离。”
西亚夫猛烈挥动胳膊,带动披风发出了响亮的风声作为威慑。“废话少说!我不管你来这里干什么,既不想插手也不想受牵连,我已经知道你干的事情,只是来警告你,不要把灾难牵连到全族。”
“无情啊,你是想让我死在这里。”白牙阴森森地说“我需要出关,如果你不想我被发现,就要帮我,不会让你吃亏的,我用族里十二个女人交换你一个护卫。”
“你想干什么?”
白牙森森地说:“当然是我们一起把他吃掉啊。然后我就可以变成他,跟着你们出关。如果不是没有办法,我都不想用这么大的牺牲,想想看,你太划算了,十二个女人,包括我的妹妹黑眼在内,随你挑选。”
“你饿昏头了吧?食人在我的部落已经禁止十几年了。给他一包肉干,我们回去。而且我也不认为你的妹妹会听你的。”西亚夫丝毫不为所动,一声令下,就要转身离去。
“你疯啦?你算是勇猛的野蛮人吗?为部落而死,是无上的光荣!”白牙眼中发出寒光“我的妹妹黑眼可是处*女,全族所有的部落也没有她那样的美女。你们狮子部落低贱的审美观点并不重要,但是如果你不帮我,这就是侮辱我们全狐狼族,我回去一定把你的族人杀光!你想清楚!”
白牙的话出口,西亚夫回身怒视着他,从背后抽出一把狼牙棒来,他的四个部下也抽出各自的武器,缓缓将白牙围在中间。
“干什么?要杀我?”白牙似乎怕了,露出可怜的表情“对不起,我忘了,你这一族与众不同的。但是杀了我,对你一点儿好处都没有。”
“有。”西亚夫深沉地说“至少可以把你交给人类换取和平。”
“你还梦想和人相处?”白牙大笑“当初不是你提出了解人类以便消灭他们的吗?我看你越来越离谱了!”突然一记火爪从他的手里飞出来正印在西亚夫胸口,白牙恶狠狠地说“我告诉你,大王已经决定铲除你们一族,消灭你的影响力,这时候应该已经向人类发动总攻击了,如果你还想保护族人,最好赶快去帮忙,表示忠诚,否则大王回去,首先就是灭你全族。”
“什么?”西亚夫摔倒在地,如梦初醒,但是一时爬不起来“大王怎么会听你的话?”
“我答应把黑眼送给山洞大王啊。”白牙森森地笑起来“你以为我真的舍得把妹妹送给你?”西亚夫咆哮着向他扑来,但是白牙一跃上了树梢,迅速念出了一个咒语。
“出来!按古老的血之契约,杀死他们”
“死吧。”一个护卫一狼牙棒将大树砸倒,但是白牙瞬间就失去了踪影,只剩下奸笑声在树林里回荡。随着笑声,四周的树木一阵乱响,一群树妖从地面站起,发出令人发怵的声响,挥舞着枝干朝他们包围而来。
年特和米蕾妮娅在远处竖起耳朵听着,轰然巨响,然后怒骂声、打斗声传来。
“不好!打起来了!”两个人顾不得躲藏,赶紧往过跑。
米蕾尼娅问道:“谁是敌人啊?”
“不知道,保护西亚夫应该没错。”年特抽出长剑,砍断挡在眼前的树枝,望着眼前的景象不由得一怔“这是什么?”
“小心!”米蕾妮娅跑得没有他快,在背后大喊起来。一种奇异的吼声在身边响起,年特扭头一看,眼前的树木竟然有眼睛在瞪着他,刚才砍掉的是树妖的一个枝条。
“啊”年特用盾牌一挡,树妖恐怖的力量把他抡出几米开外,撞在另一个树妖上。西亚夫正在和那个树妖酣战,趁机一棒打在树妖脸部如果那算是脸的话。
“厉害。”年特站起来,加入战团。西亚夫看了他一眼,知道他们在跟踪自己,这时候可来不及争辩。年特用长剑砍向树妖:“鼻梁断了都不带出鼻血。厉害!”
“哼!”西亚夫才明白他说“厉害”是在夸奖树妖,彼此心知肚明,不用多说什么,树妖太多,他们已经很狼狈了。
“有没有带火种?”年特缠住树妖“赶紧从背后放火。”
西亚夫大笑,浑身厚重的铠甲因为战斗的兴奋而发出颤动声:“小朋友,我都是吃生的。”
说话间,树妖发出吱吱的惨叫突然起火,四下逃窜着,转眼间烧成一片。米蕾妮娅气喘吁吁:“你们没事吧?”年特赶紧过去挡在她前面,防止树妖垂死挣扎伤害到她。
一根长长的藤条甩过来,却被西亚夫用狼牙帮一缠,用上面的尖刺绞断了。一只火鹞直撞过去,树妖毫无逃走的机会,米蕾妮娅用火焰攻击树妖,用风控制火势,只是转眼就把树妖全部歼灭了。
“太棒了,这个时候果然还是你最有用啊。”年特几近恭维,米蕾妮娅却“哼”的一声毫不领情,收回手臂的时候,玉腕上的新买的法镯叮当两声脆响,动作十分优雅,而且用捉狭的眼光望着他,似乎想用眼皮把他夹死。
“你和我比武的时候不是魔法很强的?是不是作弊啊?”
“呃”年特被问得噎住“回去我们慢慢聊嘛。喂西亚夫,解释一下吧。”
米蕾妮娅骂着“狡猾”还是和他站在一起。西亚夫默默地站着,似乎在思考,最终点了一下头:“跟我来。”
他们走出树林,西亚夫走出树林,其他的人都默默跟在后面,一言不发。气氛显得有些凝重,两个种族之间多少有些不同的立场,在西亚夫明确表态之前,谁也不好冒昧地说些什么。他们一直走回城里,来到一家酒馆前,西亚夫居然请他们到小酒馆里喝酒。而酒馆的老板一见到西亚夫就很高兴:“这么晚了,西亚夫先生。”
西亚夫点了一下头:“您不休息吧?”
“当然,既然是您的话,反正这个时候也没有什么人了。”老板似乎和西亚夫很熟,给他们上了门板,酒馆里就只有他们了。那是一个很小的酒馆,但是生意似乎很好,是个老字号,竟然还开办通宵的服务,大概在城里也是独一份。野蛮人过分高大的身材和沉重严密的铠甲压得地板咯咯地响,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迫感,酒馆老板却似乎已经习惯。
“那么你们聊吧,酒不够的话自己拿,我也要去休息了。”老板给他们放下一些碗和大坛的酒,打着呵欠离开了。
西亚夫摘掉了那颗严严实实的头盔,再次露出了他的满脸横肉和染成五颜六色的头发和胡须。他的表情非常严肃,所以那奇异的装饰也不在显得可笑了。一种压抑的气氛似乎要让屋子里的空气凝固起来,西亚夫缓缓地说:“实际上”
年特忍不住跟道:“实际上?”
西亚夫:“实际上我非常喜欢说话!人类的语言实在是太好听了,我其实并不是一个沉默的人,这一点很多人都误解了。但是我不得不慎重选择交谈的对象,你们大概也可以理解。要知道,我为了学习人类的语言和文字花了多少精力,十几年如一日的努力没有白费,我一直很想和人长篇大论地交谈,验证我们辛苦语言学习的成果”
西亚夫突然开始长篇大论地发言,屋里沉闷的气氛一扫而空,年特和米蕾尼娅趴在桌子上,不知道刚才的严肃是为了什么。短促有力的发言不断从那血盆大口里不间断地喷出来,西亚夫口若悬河:“你们一定也以为我这么高大的人一定是沉默寡言,但是实际上不是的,我还学了唱歌”
“啊啊,说得真是太标准了,几乎不用换气。”年特及时抓住了插嘴的机会,阻止了一场单人演讲。“那么说些关键的事情吧。”
“说些什么呢?你们已经知道白牙的事了?”西亚夫试探地问了一下,年特乖巧地点了一下头,回复道:“我想知道内幕。我们可以从十几年前说起,放心吧,人类是可以商量的。”
“这个时候,我们的立场几乎是在夹缝中,告诉你们也是无妨了。”西亚夫倒了一碗酒,一饮而尽,舔了舔嘴角“真是好喝啊。我出生的时候,就一直在打仗”
西亚夫诞生在狮子族的族长洞穴里,生来作为血统纯正的首领继承人培养。他们生下来就会走路,五岁就相当于人类十五岁的体能。虽然他的个子不高,但是体现出了优越的力量和胆识,五岁的时候,在部落里的呼声就已经很高。
“我们野蛮人几乎生下来就会走路,五岁就已经进入成熟期了。那时候我听说人类要很久才能站起来,十五岁才和我们五岁差不多,我就去找我父亲了。”
“爸爸,人类不是很低等很弱小吗?为什么我们不去把他们杀光,而要躲在这么恶劣的地方?”
听到这个问题,狮子部落首领的父亲也很困惑,就告诉西亚夫:“其实我们是被人类赶回到这里来的,虽然我们种种条件都比他们优越,不知为何就是打不过他们。他们总是比我们先进,用各种工具弥补力量的不足,而且打起仗来似乎很有一套。”
小西亚夫的困惑并不是一两句话就可以满足:“那么,他们不是有很多勇士吗?我们不是很尊敬勇士吗,为什么一个人类也留不下?”
回答是:“他们就是我们的食物啊。弱肉强食嘛。如果被抓来,也就不是勇者了,要吃掉。所以,勇者是抓不住的。而且,他们抓到我们也是一样。”
西亚夫:“也吃掉吗?”
“唔,不太清楚,也都吃了吧?没见过有人活着回来”
西亚夫回忆着,苦笑:“那时候我还以为人们吃我们吃得很痛快,所以大家相互吃来吃去似乎没有什么不对。”
年特就问道:“但是后来你们入侵的时候被抓住了?”
“不是,我是故意的。”西亚夫的话虽然没什么新意,但是亲耳听到不免吃惊“过了两年,拜见大王的时候我见到了大巫祭。”西亚夫补充说:“我们野蛮人有大概十六个大部落,山洞族作为联合部落的首领对整个联盟发号施令。而山洞之王最信任的智囊就是大巫祭,来自狐狼部落的大巫祭。”
“他不是人类吗?”当时西亚夫指着大巫祭问殿前的武士,得到的回答是:“笨蛋!你用鼻子仔细闻闻也该知道大巫祭只是面貌像是人而已,他流着我们的血。大巫祭比大王更伟大!”
后来我知道大巫祭是个奇特的人,他是人类,却因为某种原因憎恨着同类。他拥有强大的力量,和上一代女巫祭在战场相遇,就一起回到了野蛮人的世界,甚至把自己的血液也都换成了野蛮人的血液。
他懂得的东西吸引了我,从他偶然说出的话,我惊异地发现我们的语言太简陋了,很多很多的东西他都没办法用我们的语言来解释。他喜欢我的聪明,说我的智力在野蛮人中数一数二,远远高于其它同类。我和他相处了很长时间,问东问西。他不喜欢提到人类的事情,但是还是被我问到不少。他鄙视人类文明,说那是堕落,他希望回归自然。但是
年幼的西亚夫下了决心,想在本部落普及人类语言,但是他本人也懂得不多。他明白,他们从几万年前就一直落后,以至走上了不同的发展方向,问题就在于语言简陋,甚至没有系统的文字。这么大个缺陷,却始终得不到完善。
一旦提出,竟然引起了轩然大波,尤其是当时正处在和人类大战的时期,野蛮人首次推进到关内六城。所有的人都说他疯了,竟然向低贱的人类学习,他们甚至连自己的同类都吃不下去,软弱到了难以形容的地步,连猴子都比他们长得快。
但是西亚夫明白,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地方被大家忽视了。如果人类弱小,就不可能几乎要把他们杀光,还赶到偏远的沙漠另一边来。西亚夫的提议被否决了,威信也受到了影响。
“我一定要亲自去看一看!”西亚夫下了决心,去求大巫祭,大巫祭想了半天,告诫他:“发抖吧,你发抖人类就不杀你。”
“啊?什么是发抖?”
“就是害怕的时候的表现。因为你们没有这种情感,所以不会发抖。就像是寒冷的时候哆嗦的样子。”
西亚夫想了半天,找了一种药草,吃了可以轻微抽搐。他就这样跑到了前线。如他所料,人类援军到了,年轻的太子哈马斯亲征,转眼间就把几十万野蛮人杀得干干净净,剩下一些半死不活地往回跑。西亚夫混在部队里故意被俘,还要用草药装作发抖,冒了别人难以想象的风险。野蛮人天生胆大,竟然让他成功了。
“那时我想要多学一些东西,也许就能替死去的兄弟报仇,打个翻身仗。后来我发现,简直错的离谱,人类已经太强大了,而且根本就不吃野蛮人,而在野蛮人部落,就连同类相食也是正常现象,儿子吃父亲,饥饿的母亲吃婴儿,强者吃弱者,都很普通。为了生存,似乎什么事情都可以原谅。”
西亚夫开始意识到神抛弃他们的原因了,他很羡慕人类的文明,知道那些东西不能抢来但是可以学来。他决心用一生的时间改造一代人,但是开端会很困难,他需要有东西具备说服力。这个时候,阿伦贝特带他来到了这里,当吃到果脯的时候,西亚夫意识到了这个东西对野蛮人的价值。
野蛮人吃不到多少正式培育的果实,土地贫瘠,气候也不好,长期吃肉口臭,胃口也欠佳。但是果脯可以把这些问题都解决,好吃、味道强、附和野蛮人口味,还是难得的甜食,在少儿来说简直是难以停口。除了便于储存外,最要命的是西亚夫吃到一颗梅干,立刻胃口大开,吃肉引起的憋闷一扫而空。
“原来果脯真的是不得了的好东西。”年特能够想象大桶的果脯倒在野蛮人面前的时候是何等景象。往血盆大口中扔一颗小小的梅干,心情就好多了。
“西亚夫先生做了好事呢。”米蕾妮娅听得十分开心,想要给西亚夫倒酒,但是被年特拦住了:“你想接着听就不能再倒了,给那几位吧。”
西亚夫于是接着说:
“其实后来到边境的军队是族人派来救我的,这些都是我在出发前约好的,其实没有太多人,也没有准能救我的把握,只是观望一番。我带着大量果脯回了家,其影响是震撼性的。我把一部分献给大王,顺便提出‘学习人类以杀人’的点子,其实只是为了改革找个借口。原来我们和人一样,饭桌上许多事就好谈。族长会议里,各族首领大把吃着果脯,竟然夸我智勇双全,一致通过了。”
“从此,我便开始和人类交流贸易,慢慢转变本族人的思想,花了十几年,培养出了比较聪明的下一代,并且教他们学习人类的语言。但是,我知道我们和人类社会的文明差得太远,只能算是拜托愚昧而已。”
西亚夫深深地担忧,如果再次挑起战争,离灭族的日子就不远了。就是和平相处,也是困难重重。就在他頽丧的时候,一只纤细的小手在他背上拍了拍,米蕾妮娅正听得高兴,丝毫感不到他的忧虑:“西亚夫,教我们野蛮人的话吧?汪汪?汪汪?”
“不是这么说的。”西亚夫受到刺激,直冒汗,大声叫了起来,随即又笑了,(笑得很难看)“算啦!我们的话很简陋,我的族人都开始说人类的语言了,他们都发觉那些好处呢。话说回来,你们想要私奔到我们那里,并不是个好主意。最重要的是,那话怎么说来着?”
一个野蛮人补充道:“优生优育最重要。”
“不是这一句。”
另一个野蛮人:“计划生育最重要。”
“也不是这一句。”
野蛮人三:“孩子是无辜的。”
“不对”
野蛮人四:“别人的妹妹再好,也不如自家的妹妹好。”
“对!啊,不对”
众野蛮人:“我们学到的东西太多,一时反应不过来。”
米蕾妮娅:“我走了。”
年特:“别说了,看来还有相互学习的必要”
年特的脸涂得比小丑还花,头发染成了八种不同的颜色,剪得不堪入目,手上粘了些短短的假指甲。
西亚夫很满意:“嗯,已经很英俊了,要是嘴巴再宽些就好了。把嘴角涂一涂吧,显得大些”
米蕾尼娅:“我死也不化妆”
年特自己都怕了自己,对着镜子出汗:“这个样子真的很英俊吗?”
“没错。我担保一半以上的部落里的姑娘都会喜欢你。其实,我比较喜欢有经验又生过孩子的,那样的女人才有价值嘛。我送你几个吧?”
“谢了,我不要。”年特和西亚夫谈过,知道了大致的情况。沉思后,年特认为当务之急是返回野蛮人部落。
西亚夫一怔:“我们不去阻止战争吗?”
“阻止得了就不会这样了。相信我,你的果脯起不了太多作用。”
“我还买了许多许多好东西。”西亚夫揭开隔壁房间的一道门帘,里面全是箱子,有书、有金属器皿、有图画、有调料。
年特欣赏了一会儿:“原来你换金币是为了买这些东西。但是,恐怕没有用。”
“为什么?”
“你在大智慧上很聪明,怎么想不通这种小问题啊,白牙一定是说了‘能抢到’之类的话,‘把人类俘虏当奴隶,这些东西都会有’,或者是‘吃掉他们之后我们也会有那些能力’,他一定是这么说了。你们大王怎么称呼?”
“伟大的斗士山洞之王。”西亚夫似乎很尊敬,但是年特的话让他立刻有了新的想法。
“这个王已经不可靠了,把他埋在山洞里吧。你想保住自己的族人,就在他被打垮的时候统一部落吧。他回来一定会迁怒于你,否则无法向各部落交代。”
“我自己称王?”西亚夫眼前似乎出现了新的天地“人类真是狡猾。你会帮助我吧?”
“我们的目的根本是一致的。”年特冷酷地回答“喜欢打仗的,让他们送死好了,阿伦贝特已经派兵增援了,而且,我的朋友正好有人去了北线,原来他的推断也没有错,正好赶上突然爆发的大战吧?恐怕你们大王连一城都打不进来就要驾崩了。很可能白牙就是希望这样,他就可以夺权。我们必须比他还快。因为这一次,我**队恐怕不惜越过沙漠也要把你们大王宰掉。”
西亚夫似乎不太相信:“会吗?这么多年以来,在类军队的历史上从来不曾越过沙漠。”
“那是过去。这次怨恨太深了,可能你们感觉不到,骑士公会将要倾注全部兵力至你们于死地,军队不惜战死最后一人,直到追杀你们至大陆边缘。在明确立场之前,不管是人类还是野蛮人都将成为你们部落的敌人。如果我们走得慢了,很可能就什么都无法挽回了。”
几个小时后,他们已经走在了通往西北线关卡的路上。一支由百骑长带领的护送队伍带着那堆生活杂烩跟着他们一起出关。虽然年特认为越快越好,西亚夫还是舍不得扔掉这些费力买来的礼物。他不知为何与年特一见如故,竟然聊了许多。也许是想要找个能够依赖的人类吧?
西亚夫的舌头实在很长,他会问及每一个尴尬的细节,因为他自己不觉得尴尬。之后他就迫不及待地把这个对人类文化的新理解传播出去,比如年特和米蕾尼娅亲眼看见他兴奋地告诉几个手下:“我懂了,如果没有结婚就先有了孩子对人类来说是很困扰的事情,所以他们死不承认而且小心翼翼”
然后四个魁梧的巨型男子就会掏出笔记本来把这个思想精华记好,而随行的人类就会立刻联想到年特和米蕾尼娅,投来让人洗刷不清的目光。
年特和米蕾尼娅一路上交给他人类文明的精华思想,和自然抗争的论述。到后来,西亚夫想要了解人类的文化深层,年特和米蕾尼娅同时也不幸被他灌输了大量野蛮人思想。有些事情想说也说不清,反而自己也迷惑了。
西亚夫带来的马都是高大的好马,因此总说人类养不出好马。他们的骑术精良,可以在马背上睡觉,连续奔走数天。不过为了马匹,还是要适当休息。如此辛苦地赶路两个月,终于到达了西北关卡红龙谷。
红龙谷其实是一个城市,一个建在峡谷尽头的城市。就像是柳暗花明一般,城市的围墙会突然出现在视野当中。出了这里,就是沙漠了,所以长途跋涉不在这里补充给养是不行的。这里本来是个繁荣的小地方,而现在,已经完全被军队挤满了。
“看来公文已经比我们先到了。”年特遥望着,高高的城堡塔尖反射出金属的寒光,城墙上巡逻的士兵多得几乎难以走动。年特知道哈马斯的宫廷信使有超过三千年的驯鹤文化,经常骑着巨鹤来往于玫瑰郡和以诺王宫,若不是十分重要的公文,是轮不到他们去送。
“传说这里曾经有一条红龙,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西亚夫用手搭在嘴边发出沉闷的吼叫声,似乎想把红龙叫出来。嗓音在山谷里回荡着,城墙上的士兵听到都向他们挥手。
西亚夫兴致勃勃:“哈哈,虽然你是人类,但是没到过这里,不一定知道这里有这么奇怪的打招呼方式吧?在野蛮人来说都很奇怪的方式。”
“嗯,类似的景象在码头倒是见过。”年特猜想西亚夫嗓音特别像怪兽,所以格外受欢迎。米蕾尼娅本来也想喊,但是手放在嘴边又不好意思。
他们正看着城墙上,突然从背后的山壁冲出两队人马封住了退路,足有几千人,转眼间长枪弓箭就一起对准了每一个人。
“太厉害了,训练有素!”年特一看就知道这些人全是长年征战的老兵,一出手便不凡。他曾经有过几次阅兵的机会,玫瑰郡与周围的邻邦并非完全友好,有的国家缺乏金属,对玫瑰郡的矿山垂线已久,所以号称百万铁骑的玫瑰骑兵服役相当辛苦。那种由生死战场磨练出来的气魄就像锋芒,曾经给年幼的他留下相当深刻的印象。
为首的一个步兵队长走了上来:“对不起各位,现在是非常时期,你们要进城驻扎还是出关?请出示相关证件。”
“我们出关。有阿伦贝特元帅的通行令。”随行的百骑长把手令交给对方,那队长仔细审查了一番,抬头望了望年特和西亚夫,说道:“怎么这么多人?”
“上面有说明吧?非常时期,非常时期嘛。”百骑长似乎很善于言辞,很快,就有士兵开路,把他们领进了城。进城的时候,卫兵每个人都要摘下头盔检查,白牙的画像已经被贴了出来,估计是根据当初圣堂值班的卫兵描述所绘。年特知道王室有专门训练的信使,重要公文传递的速度十分迅速,他家和国王的书信就经常依靠这种便利。
年特和西亚夫一直默不做声,直到进入了指定的休息地点。城里充满了对野蛮人的仇恨,西亚夫也不敢再露出面孔。私下里,两个人决定尽快离开这里,但是似乎很不妙,士兵把他们完全软禁起来了,就连出门买东西也是不能。
“请您谅解,将军大人还没有回来。”那个看门的小队长说不出的傲气,不经意之间又流露出了些许仇恨,让年特和西亚夫不免有些担心。从楼上的窗户望出去,到处是秣兵厉马的景象,成群的战马拉出了厩,军官行色匆匆,步兵拿着刀互相比划,整个城市已经被杀气所笼罩。
“难道大王已经杀来了?”西亚夫十分震惊,如果是真的,按行军速度推算,想必他刚刚动身野蛮人军队就出发了。照这样看来,首领会议并没有通知他,他们这一族已经完全置身事外,不被信任,其命运岌岌可危“怎么办?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
“看来阿伦贝特在信里没有说清楚啊。”年特向人打听过,这里现在由皇家第一军团和炎龙骑士团共同负责,而两个军团的首脑虽然性质不同,却都是十二国王骑士的成员,这时都不肯露面,有话也没人听,真是无可奈何。
在彷徨中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一早,随行护卫的百骑长回来了,脸色很不好:“我和大家一起喝酒,找到了元帅派来的信使,得到了一些消息。”
年特连忙给他拉过椅子,那百骑长喝了口水,十分着急地说:“红龙谷的大部队已经在昨天就出发了,野蛮人先头军队在正北百里左右,探马回报后就死了,你们要赶时间,就不能指望大帅帮忙了,而且这里的军团长都比较好战,根本不会听的。”
年特和西亚夫相视惨然,都知道这回麻烦了。要公然对抗正规守军,简直是自杀,想要逃走也不是容易的事,万一再引起公愤,有话也说不清了。
百骑长喘了口气:“虽然大帅交代过,但是看来已经失控了,我也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你们想想办法吧。我明天也要去统战部报到了。”
众人无计可施,送走百骑长,年特关好门,对着西亚夫看了半天:“扔掉你的宝贝们吧,如果我们几个人能跑掉就谢天谢地了。”
爱说话的西亚夫也一言不发了,转身往口袋里塞满了果脯。看来野蛮人真的很喜欢果脯,几个野蛮人都是如此。年特看得直发呆,那魁梧的身躯和铠甲间缝隙本来不大,这下如果挨上一刀恐怕先流出来的都是果脯。
西亚夫拿起狼牙棒:“我们怎么离开?”
年特看着米蕾尼娅:“还发呆?用魔法送我们离开。”
“这这是不行的啦。”米蕾尼娅红着脸“你对传送魔法不太了解,外面有封印魔法的干扰物体,魔法元素被驱散了。这个驿馆根本就是监狱,而且空间魔法也不是想去哪里就可以去哪里,要有特定的物体或是人做参照物,否则死多生少,还会迷失方向”
年特干瞪眼:“怎么这样?”
米蕾尼娅说:“那是当然的,从时空的交错点连线可以到无穷远的世界,没有道标差上一点儿就有可能是数千公里的差距,搞不好还落在海里,或是撞到山,危险程度是难以想象的。”
众人灰心,西亚夫和几个野蛮人不说话,只是把果脯抓起来往嘴里塞。
“如果用奇门遁甲,损耗自身修为应该不受封魔阵的影响吧?”年特走来走去,突然想起了一个办法“我懂一种法术,也许可以离开这座城市,但是我从来没有用过,大概会有些误差,很可能我们会迷路。”
“哎?”米蕾尼娅对年特的魔法十分期待,西亚夫也是大喜:“尽管试好了,在沙漠我保证不会迷路。”
年特随口问:“你崇拜什么?”
西亚夫毫不犹豫回答:“我妈。”
“就向你妈祈祷吧。”年特开始考虑奇门遁甲的布局,按三元经所记载的符法在地上勾画,将城市的大致方位和自己所在的位置分为八卦,站在当中,口中念念有词:“出天门,入地户,过太阴,居青龙啪!死蚊子!”年特从本位抓起土撒在北方,念了一声:“疾!”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只得挠着头:“对不住,彻底失败了。”
“什么啊!看你煞有其事的样子。”米蕾尼娅哈哈大笑,西亚夫几个人都叹了口气,正在失望,突然外面的卫兵尖叫起来:“蚊子!是蚊子!”
秋天的蚊子不顾一切从门缝和窗户钻进来了,径直落在三元卦图上,门外传来慌乱的声音,年特和西亚夫夺门而出,蚊子撞进鼻孔里喷出来又飞进屋里,天地间都阴暗了,还伴随着让人发昏的“嗡嗡”声。守在门外的士兵顾不上拦住他们,每个人都忙着拍掉自己身上的蚊子,目之所及全是黑呼呼的东西乱撞,眼睛也睁不开了。
“怎么回事?”屋里的人也是大乱“不知道,反正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啊。”年特带着西亚夫几个人掩着口鼻逃窜,慌乱中也不知道撞到过谁,总之是跑出了一个街区。蚊子渐渐少了,旁的人不知道怎么回事,还以为是瘟疫魔法,早就躲进屋里,竟然没有人注意他们。
他们找了个僻静角落,望着红龙谷陷入了忙乱之中。米蕾尼娅一有空就蹲下来笑,肚子也疼了,偶尔绷住说上两句:“你的魔法,你一定作弊,哈哈”又是笑个不止。
突然天空一片火光,一团火焰蔓延开来,呼的一声,蚊子全部化为灰烬,一股热浪在空中凝结,将云也憋得通红,突然又落下雨,一切都正常了。
“好厉害,”米蕾尼娅停止了笑声“这城里有身经百战的大魔法师,真是太厉害了,和某某人不同。”
“呃”年特的脸变成茄子“那是有原因的”
“有人来了!”西亚夫一声低喊“是军队,我们得快走。”
米蕾尼娅突然正色,手臂轻挥念出了一句咒语:“穆图萨外呃”瞬间脚下光芒闪烁,啪啪几声响,身体似乎在和流星碰撞,眼前尽是光线穿梭,米蕾尼娅飘摆的衣角和发辫,恍惚间,年特觉得有人拉他的胳膊。“唿”的一下,几个人已经置身在沙漠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