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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刚刚开始就出现在门口的老妇人,听到苏云云的回答,长满了斑点的脸上浮现出不解的神色。她不知道为什么苏云云会这么说,但总之,还能用着苏云云的生活费,也不用对她上心,何乐而不为啊。
“我今天确实不应该对云云发这么大的火,我真是老糊涂了,还说出那种难听的话。”老太太的嗓音里透露着苍老,她走到了窗台旁边,把苏云云搂在了怀里。
苏云云下意识的想要反抗,但是还是忍住了。
“我就知道,没有那么简单。”苏好坐在丁晓兰的身边,抬头望天,轻轻的摇了摇头。
苏大海和丁晓兰看着苏云云的神色没有异常,对视一眼暂时放下了这个话题。
丁晓兰拿出给苏云云新买的衣服和一包零食,她温柔的给苏云云洗了脸,抚摸着女儿瘦弱的脸颊上面似乎还有着结痂的小伤口,她有一些鼻酸。
“好看吗?”丁晓兰把云云带到屋子里唯一的镜子前面。
这面镜子虽然小,但是也可以勉强将苏云云的全身都招进去。
看着苏云云依旧没有任何言语,丁晓兰在心里叹一口气。
苏大海和丁晓兰带着苏好离开的时候,心里还是放不下,“云云,你真的不愿意跟着爸爸妈妈回去吗?”丁晓兰坐着最后挣扎。
苏云云低下头,没有言语。
看着苏好和父母离开的身影,苏云云脑海中不停的循环播放着之前苏好挡在她面前的场景,她一直都讨厌着这个病秧子妹妹,甚至因为这个妹妹的原因,不想和父母回家。
虽然现在对她的感觉依旧没有变化,却似乎有那么一点不一样了。苏云云没有和苏好接触过,她没有想到这个基本上素未谋面的妹妹,竟然会拖着病弱的身体,去为自己挡下奶奶的暴力。
炕上躺着一老一少两个身影,老的已经发出了呼噜声,起起伏伏的,在空旷而破败的房间了回荡着。窗外的阳光从破了洞的窗户里招进来,空气中的尘埃飞舞着,苏云云抬起手,整个手臂都沐浴在光亮中,凝视着穿透过手指的阳光。
现在外面的阳光正式最强烈的,还有不绝于耳的蝉的鸣叫声。整个乡村似乎都没有了人们的活动,在毒辣的夏日午后,大家都躲在了屋子里,用睡眠驱逐热度和通常在夏天无法避免的困倦。
刚刚歇息的蝉鸣现在又起来了,听起来好想没有人活动,但是,夏天看起来没有生机的村落,实际上都有着共同的秘密——孩子们总会趁着大人门睡觉的时候偷溜出去,尽管满身大汗淋漓,也得玩闹一番。
苏云云虽然因为自身的经历比其他的孩子成熟一点,但是作为一个八岁的孩子,她也避免不了想要出去玩。
苏云云将抬起来的胳膊放下来,她静静的一动不动的听着奶奶的动静,认真的分辨着,看来她现在真的睡得很熟。
坐起身来,苏云云蹑手蹑脚的爬下了炕,小心翼翼的避免碰到奶奶,到时候被发现就倒霉了。
脚轻轻的落地,地面上有些沙尘,苏云云不得不高高的抬起脚避免摩擦地面发出声音。睡觉之前苏云云就计划好了偷溜出去玩,所以特意以打开门会凉快的理由,顺利的说服了奶奶没有关门。
苏云云小心的迈过了门槛,轻手轻脚的走了几步,院子小小的,很快她就出来大门。
艳阳高照,苏云云伸手遮住脸,她在一条狭窄的土路上奔跑起来。
一路上气喘吁吁的,终于苏云云在一口水塘边停下来。
水塘边有着一圈柳树,所以大片的树荫打下来,在土黄色的地面上打出黑色的阴影,因为有着绿树的遮挡在加上池塘的水汽,这里比其他地方凉快的多。
苏云云在岸边一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她的脸颊旁边的头发都被汗打湿了,一绺一绺的粘在了脸上,苏云云抬起沾着泥土的手,将头发拨拉到耳后。
她的原本就脏了的布鞋,因为之前拼命的奔跑,吸收了更多的尘土想,现在更加脏兮兮的了。苏云云干脆将鞋子脱了下来,反正这里的地面没有被太阳暴晒过,还算是凉快,而且布鞋里满满的都是汗。
苏云云还喘着气,她光着脚走到池塘边、
池塘里长着密密麻麻的芦苇,翠兰一片,占了大半个水面,苏云云捧起水,洗了个脸。
脏兮兮的脸颊终于洗干净了,苏云云对着水面照了照,看着身上的丁晓兰今天带来的衣服,心情复杂。
从两岁多开始,苏云云就被父母送到了乡下。她几乎没有父母照顾自己的记忆,只有记事以后,父母会一个月来一次,甚至有时候一个月都不能见到他们一面。
听奶奶说父母今天回来看自己,苏云云总是早早的就起床,乖乖的吃完奶奶给自己的剩饭,穿上难得能传到的合身的衣服,安安静静的在家里期待着父母的到来。
但是渐渐的,看着身边的小孩都有着父母的陪伴,只有自己,有着一个对自己不好,只知道去打牌的奶奶。
至于对自己妹妹苏子的情感,苏云云也形容不出来。
苏云云离开水边,又回到原来的那一块石头上。她一手托腮,另一只手里拿着刚才从水塘里折断的芦苇,随意的在地面上乱乱的画着。
小时候,父母来看自己的时候,就会带着妹妹来,妹妹长得很可爱,苏云云爱不释手的抱在怀里,她会给妹妹留下现在村子里时兴的手工做的玩具,即使妹妹还太小,没有办法玩耍。她还会带着苏子去田地里抓蚂蚱。
有时候,父母来看她时候,会带一些好吃的,苏云云那时候,甚至会把这些吃的留着,直留到下次苏大海他们来,到时候可以给苏子吃。
但是也有运气不好的时候,留着留着,苏子还没来,东西就被苏云云给放的变了质。
不过后来,苏云云注意到,苏子总是面色苍白,父母对于她的健康也非常的在意,总是会叮嘱着苏云云不要让她跑,跳之类的。
虽然苏云云的脸色也不好,但是她敏感的觉得,妹妹的脸色不好和自己不是一个原因。
后来,有一段时间,父母来的次数很少,看着苏云云闷闷不乐,心事重重的样子,奶奶突然说:“你妹妹,就是个病秧子。”
正在一粒一粒米的吃着粥的苏云云惊讶的睁大眼睛看着老太太,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而且她虽然隐隐猜到妹妹身体不好,但也是今天才知道妹妹真的有着疾病。
奶奶看着苏云云的反应,斜眼笑着,似乎是很满意自己制造的效果,她又深吸一口气,煞有其事的继续用严肃的口吻说:“你不知道为什么你爸妈不要你吧?”
苏云云听了这句话,眼睛里迅速的挤满了泪水,她的神色里满是委屈,长期以来的担心似乎在这一句轻飘飘的话语里得到了证实。
“我爸爸妈妈没有不要我,他们只是忙着挣钱。”苏云云虽然要落下泪来,但是话语还是倔强着。
干瘪精瘦的老太太继续送破风车般的嗓音说道:“你爸妈没有不要你?那你说你爸妈为什么不养你啊,别的小孩,什么二狗啊,小森啦,他们都又爹妈陪。”
苏云云不知道该如何的反驳这话,她只是小声的重复着:“我爸妈没有不要我,你不要瞎说。”“我爸妈没有不要我,你不要瞎说。”
“你个没用的,你爸妈就是想着治你妹妹的病,照顾你妹妹,所以他们才不要你的,你说为什么他们把你妹妹带在身边,而不带你啊?因为苏子身体不好,怕养着你耽误了给她治病。”
苏云云的眼神呆滞了,她什么都说不出来了,老太太看着孙女被打击到的模样,甚至是呵呵的干笑了两声,端起缺了口的碗,继续呼噜呼噜的喝粥。
只剩下年幼的苏云云,心里掀起着惊涛骇浪。
从此之后,苏云云就不在欢迎父母来看自己了,即使她想着父母,希望得到他们的关爱,但是每次看到他们,她的心里都会涌起一阵愤怒和失望。
苏大海和丁晓兰眼睁睁的看着大女儿和自己越来越敌对,原本就在心头的那一份愧疚也越积越多。
池塘边上的一只青蛙,扑通一声的跳入了水中,柳树上的蝉也孜孜不倦的鸣叫着。
远处突然跑来几个孩子,他们压抑着自己的欢笑生,估计是怕被家里睡觉的大人发现,跳着跑着来到了池塘边上。
苏云云就这样被这群孩子从回忆里惊醒了。
“哎,池塘边上有人!”似乎是领头人物的一个孩子说着。
孩子们纷纷涌过来。
“小森,是苏云云。”一个光着上身的男孩子对着首领说道。
小森看来苏云云一眼,眼神里夹杂着鄙视还有隐隐的害怕。苏云云则是以丝毫没有畏惧的眼神回视着他。
小森之前一直和自己的那帮小跟班门嘲笑着苏云云,笑话她没有父母,自从被苏云云拿马蜂报复过之后,就再也不敢造次了。
“那我们走吧,跟这种没有爹妈的野孩子,呆在一起,会变臭的。”小森小声的对着自己的跟班门下达了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