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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藏生活的大多是藏族人,可是这藏族人也分了好多的地域的。各个地方的人说的话也不同,习俗也不同,甚至就在性格上也有大大的差别。比如在昌都以及四川的阿坝甘孜生活的藏族人,被称为康巴人。这些人一直生活在西藏的边沿地带,以前的时候,为了戍守边疆的需要,西藏各地的强壮者,均以士兵的身份被派到这里。后来这些人长期的在这里生活居住,形成了一些鲜明的地域特点。比如士兵出身,能征善战,好勇斗狠。可能还有优生优育的结果(各地方的人聚集之地),这些地区的人,一般都生长的高大威猛,相貌堂堂,而且智慧过人。如果你听不懂藏语,在街上看穿着,也是能大概看出那些人是康巴人的。那些头上缠着或红或黑带子的高大的汉子,一定是康巴人了。所以一直到现在,康巴人在西藏几乎成了一个大名鼎鼎的称号。我是康巴人,那意味着男人伟岸,女孩漂亮,那意味着头脑聪慧,还意味着能喝酒,豪爽,当然最浅近的含义还是能打架,其他的人都要惧怕三分。可是最令人感到难过的是,这康巴人的含义越来越和打架和斗勇牵扯到一起了。这个不免让人有点寒心。
好像人都是愿意说说我是什么人的。有一次在菜市场,我看到一个知识分子模样的人,和一个卖菜的吵架。他就非常生气的跟那个卖菜的理论:你以为我是谁,我也是一个堂堂的科技干部,我不是要和你为几毛钱的事情较真,可是你这样做。我以后很多次的想起这个场景来,都要忍不住的笑出来。这个人实在是非常的可爱,其实这样的做法也是非常有社会公德心的,他一个人其实在为所有不参与的人讨公道。可是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觉得他提到他是一个科技干部如何如何,让人觉得非常的幽默。科技干部,在中国是一个何其小的芝麻官,甚至连个官都不是,可是他居然提出来,要在卖菜的人前面炫耀一下,足见人多么愿意让人知道自己的了不起,或者厉害。可能渴望受人重视,甚至受人惧怕的心思,人人稍都有些。于是我们老愿意在合适的场合介绍自己,或者让别人介绍。就连开个什么大会,在座的领导的介绍,虽然烦人,却是一般少不了的。中国人还爱抬出自己的祖宗,那些他也没见过面的死人出来吓唬人,所以到了真的一无是处的人,急眼了,也会说出他究竟是谁来,他是某某高官的亲戚,某某显贵的后人,更或者他身上流着的是如何高贵的血。这个其实是很搞笑的,让你想起那小孩子打架,打之前,之后,都忘不了说:你小子等着,你还不知道我是谁,我的哥哥就是。
有一次与同事喝酒,大家都喝得有点高了。一个藏族人搂着我的脖子对我说了一句话,让我着实的感动了一回,心里当时涌起的温暖,到现在还在鼓励着我,一定要在西藏这个地方长久的工作下去。他说:我不管你是什么人,无论你是美国人,还是汉族人,还是藏族人,其实骨子里,大家都是一样的人,没有什么差别。西藏是个民族地区,工作交往方面,或多或少的,都会碰到一些民族问题,可是这个藏族同事的话,让人忽然觉得开心,也觉得这样的胸怀其实是最广大的,这样的认识方法也是最恰如其分的。
可是好听的话听了,有时候也会听到一些不好听的话。比如在去ktv唱歌,还没进门呢,就在大厅里,一个喝得醉汹汹地康巴人径直走过来了,身上就别着长长的刀,不但不互相的让一下,你就是赶紧的让开也是不能了,就狠狠的撞在你的身上,你还没发火了,人家就先发威了,手就按着刀子,用恐吓得眼神看你,好像就在说:你能怎么样,我就是故意的,我是康巴人。挺生气吧,这也不说了,既然来了,就去高兴的玩一会。可是酒下了肚,你的康巴朋友也记起自己是康巴人了,敬你酒不喝,要是你倒霉,他就把酒直接到泼到你的脸上了。说不定还要拿酒瓶子往你脑袋上砸。要是你幸运,酒是没泼到你脸上,可是无理的话语却一连串的来了:我是康巴人,我们喝酒喝死也不怕。我是康巴人,我天不怕地不怕。你最后都不免纳闷了,难道你是康巴人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喝酒喝死了又跟我有什么关系。最后考虑到民族的关系,还是不继续讨论这样的问题了。但自己还是忍不住的生气,难道因为祖先的荣耀,甚至现在都成了虚名,你还要拿来作为你的资本,你的对付别人的特权话语?
其实从整体的角度来看,一个人的血缘是很难说情的,血缘的进化与改变也是很微妙的。我时常的在想,当文成公主和金成公主进到西藏的时候,甚至在藏汉的交接地带,普通的汉人与藏人的婚姻关系,在当时人口那么少的西藏,已经不知道把汉人的血液扩展到什么程度了。只是西藏的地域的封闭性,使得西藏至今还保持了比较纯粹的民族性。我就和我的藏族女朋友讲,说不定,你的身上,还有文成公主的血呢。虽然是笑话,可是我对于这个判断还是很迷信的执着的。
那么一个人表述自己身份的时候,何必牵扯到自己的血缘或者祖宗上去呢?通俗的讲,可能人人有争取优越感与优越待遇的想法,可是一个人的伟大或者实际上受到的相应的社会待遇,主要还是从自己的本身价值获得的。除了少部分幸运者,象英国或者日本的王室成员,你一旦说出你的身份来,就是能够马上获得特殊的社会待遇的,可是大多数的人,这个却行不通。再从理论上讲,黛安娜王妃获得的社会对待也是不值得羡慕的,至少是不值得一个有真正价值感的人认同的。我们认同的只是她在天然的身份之外靠自己的努力获得部分价值。让人想起了当年的贝多芬,在莱茵河畔,和歌德一起散步,忽然看见了皇帝的马车正从对面驶过来,歌德连忙拉着贝多芬要前去向皇帝致敬,可是贝多芬却说了一句:他是皇帝,是因为他是皇帝所生;而我是贝多芬,却是因为我自己。除了贝多芬的艺术家特有的骄傲与不近世俗之外,我想一个人的尊敬完全要靠自己本身获得,真是贝多芬给我们作出的音乐外的真理性旋律。
另外,当一个人在与他的身份无关的场合宣布他的身份感的时候,也是极其荒唐的。如果爱因斯坦在物理学界的会议上,尽管错了,还是坚持他的见解。大家还或许会怀疑自己正确的观念,至少会为此而感到难为,一定是要给爱因斯坦一个面子的。可是一旦爱因斯坦出了物理界,到了大街上,无意的踩了别人一脚,如果这个时候他说,我是爱因斯坦,而想借此作为不予给人道歉的原因,那也是滑稽的,甚至愚蠢的,当然也是违背社会的公正精神的。
可是实际的情况是,很多的人还在利用一个局域中的身份,来企图在别的局域内获取特殊待遇。这个现象在现实社会中很多,更多的时候,我们总还是表现出了极大的宽容与谅解。可是我们为这个宽容所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对于“某些人”的身份感的纵容,直接导致了我们的受伤。可能这个现象的消失,也不会是那么的容易,社会的进步,人的思想的继续进步,情况会慢慢的好转起来。希望有那么一天,一个人即使在情感冲动的时候,要表述他自己身份而表达牛b的时候,也只会讲他自己是谁,他是什么人,他究竟干过些什么伟大的事情,而不是扯出与事件不相关的其他身份出来。阿门。
2005。3。18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