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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发现了一个令自己都感到震惊的事:一种感觉,这感觉从血液之中迸发,又好似这高原上的阳光一般刺穿肌肤深入血液,她感到自己无比的鲜活,与清澈——她在活着。
多么令人兴奋的感觉,她也奇怪为什么之前的二十多年,她竟然会那样麻木无知觉的存在,竟然连自己都没有丝毫觉察到自己是如此鲜活的活在这世上。
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实吗?从她的房间的窗户里望出去,她看见了街上欢悦虔诚的人群,还有那远处的雪山萦绕在云雾之中,阳光如同金子般洒在其洁白的顶上,更远处的草原一望无际,象她现在的胸怀,是那么的广大与一览无遗。她感到了生存着是如此喜悦的一件事。
躺在他的床上熟睡的这个男人,这个英俊强壮的男人,仅仅再望他一眼,就让她如此澎湃的激情万分,她想到了昨夜他曾给予她的激情以及她的对应同等的回报她的血液又一下子沸腾了起来,她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甜蜜又羞涩的笑容。
我是在活着,我体会到了。我可以伸手触摸到床上这个活生生的男人,我可以感觉到那阳光照射在身体上的温暖。我站起来,双腿有一种欲望,似乎渴望着向马一样去奔驰,我张开双臂,又渴望象鸟一样去飞翔。我的身体是如此的充满力量。我今天可以去做许多事情,要去大昭寺的建筑地点,看一下那心爱的工程进展的怎么样,还要去看望一下昨天那个偶遇到的可怜的小男孩今天有没有找到他的早饭,但先让我把这个男人,这个臭男人,这个我的臭男人叫醒,她俯下身子开始亲吻这片土地上的君王。
她有时候会想起三年前从长安出发来到这片土地时的情形。她的心都快碎了。她舍不得那繁花似锦的长安,她舍不得皇宫里她的那间尽管时常冷冷清清的奢华的房间,还有与她说悄悄话的其他的皇上的嫔妃。
她要去一个天高地远的地方了,简直是另一个世界,简直是遥不可及。等待她的又是什么呢?可是她却隐隐约约感觉到了,她将要失去这正在离开的一切,这柳,这水,这桥,这熟悉又不熟悉的人群。
出发了,她哭成了泪人。看着那些来迎接她的异乡之人,她心里充满了恐惧,尽管陪伴她的仍有一些宫中的侍从,自己的贴身丫环,以及怀里这只安静的猫。
繁华逐渐远去,苍凉逐渐显现于眼前。青海湖就好像她心目中的大海一样,那么广大无边,可她的心却在哭泣,她在想自己的泪水是否可以将青海湖水变得更咸。日月山是那么壮美,她之前头脑中从没有想象过这世上竟有如此的场景,可她的心却在呜咽,伴着日月山上的风声。
她是一个简单的女孩,规规矩矩的长大,读了一些规规矩矩的书,直到十八岁那年被选入皇宫。于是她就照着母亲告诉她的,尽量的处处小心,小心说话,小心走路,等待有一天皇上会来到她的房间,然后把自己的一切奉献给他,然后期望什么呢?期望皇上经常来,于是她可以成为贵妃,甚至成为皇后,然后期望什么呢?生一个皇子,希望他有机会有一天成为新的皇上,那么她就是皇太后了,然后再期望什么呢?她也不清楚了,也许就是如同母亲一样,白发一日日新添,直到老去,直到死去
可现在这一切都完了。她的一切都完了,她好像被逐出了这个世界,她要去见另一处土地的君主,去与他结为夫妻,那又是怎样的一种情形呢?我在那边该怎么样生活呢?还有那个男人,那个男人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呢?她的心不禁揪了起来。
马车不知走了多久,究竟是一个月还是一年,她已记不清了。对于她来说,这路途更像是在时间之中行走,而不是在大地之上。
她不记得怎么最终到达了那个终于可以看见人群的城市,拉萨,她更不记得她怎样的从马车上下来,到了那个高高的建造于山上的宫殿,那个充满了酥油味的高大的房间,她只记得休息了几天之后,有一天晚上在自己的房间里见到了那个男人,她被指定属于的那个男人。
她现在有时候会想,不知什么时候她开始从恐惧排斥那个男人变得为他所吸引。她开始从顺从想当然的接受而变得有了有了喜悦。她开始接纳这个男人,依赖这个男人,甚至喜欢这个男人。她惊奇的发现偶尔没有这个男人在身边的日子,她竟然心里空荡荡的,辗转不眠,她更惊奇的发现,自己有时候在主动的亲吻这个男人,主动的与他寻找激情。
她开始逐渐的忘却长安,却也在逐渐的重新审视从前长安的生活。她开始鄙视从前的自己,自己的以前,她觉得以前的自己尚没有觉醒。以前的自己形同走肉。
现在不同了,她开始发觉自己生活在一个并不异样的世界,其实是同样的世界之中。长安时常有信使来,不过她惦念的心一天天淡了。
她开始觉得自己先前的二十几年似乎作了一个梦,而这梦才刚刚结束,他她开始清醒的生活,她感到生命在自己全身的每一处那么强烈的涌动。活着,竟然是一件如此令人激动的事情。她不再期盼未来,因为它完全被浸透在当下此刻的生活之中。他她都来不及去期望未来会是怎样。
她那只从长安带来的猫一跃从地上到了她的腿上,她轻轻的用手去抚摸它的背,低声对那猫耳语:你也有否觉察到了你在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