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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已经逝去良久。一个血肉的我,呼吸的我,真实的我,可以体会何为活着,何为存在的我,早已经死去。留下的却是传奇。这传奇你依然可以在人们的话语间,口头上,甚至在心底里,血液中发现,尽管有许许多多的版本,尽管那已与我先前的存在不怎么相关。这也是我的悲哀。因为人们借以激动,煽动,悲伤,感伤的哪个英雄已不是我本人,而是他们,这些偶然与我在时空中遭遇到的人,与我遭遇的结果。时空变化,却是同样的世界,至少这变化的世界仍然可以让我们察觉,我与每一个人相遇,便成了一个独特的传奇,一个英雄的故事。有时候,我自己也会被弄糊涂了,究竟我是否是一个如他们所景仰的英雄,而且是一个那么诗意的英雄。一匹马,一把刀,一个美人,然后与一个天下。
其实,事实不是这样。我早想喊出来了。在我死后不久的大约不到500年的时间里。我忽然体悟出了我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想一想吧,多么奇妙的事情。我活着的光阴不到29年,我却一直如同沉睡着,到死的时候也没有理解自己。而当我真正的沉睡于坟墓之中的时候,我却开始了真正清醒的思考,而且是用了整整500年的时间来思考,那么一个短暂的存在过程,一个仅仅29岁的生存历史,这一点,我也纳闷。
也许对于此疑惑原因的最好解释,还是来自于一个叫做陶渊明的人。哦,我还是先告诉你吧,不然你会迷惑,我现在是在地狱里。
你知道,所有死了的人都只有两个地方可去。要么天堂,要么地狱。关于我为什么进了地狱,倒先不急着说了。只是告诉你,地狱并不象我们想象的那么拥挤与糟糕,而且最开心的事情之一便是可以与任何一个死去且也在地狱之中的人见面,不管他们比你早死一千年,还是晚死500年。比如现在在我坐着写这些字的当口,我身旁就坐着另外几个早于我几代的大名鼎鼎的人,左边这位,孔子,右边那位,他的跟屁虫学生孟子,以及他们家那一大群人,什么程子,朱子,生前都人模人样,生后也是万古之师,可却都跟我一样,待在地狱里。哎,地狱里也没有那么差呀。因为我们永远失去里见识天堂的权利
哎,对了,我就是那个和刘邦一起争天下,争斗那个被我们推翻了的秦始皇的天下的西楚霸王,项羽。我现在在地狱里过日子,过地狱里的日子。如果采取与人间的日历换算,依你们活人的标准,现在,今天,大约是公元2003年11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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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一提公元我就好笑又生气。你知道我也是下了地狱之后才得知原来人们所说的语言也是不断的变化的,年代久了,那变化才变的明显了。可是我仍然问那后我几百年来的人,为什么现在的人间的日历叫公元,他们才告诉我,原来是为了纪念一个人,叫做耶酥。刹那间我简直没背过气去。你说的一定是那个老爱召唤一些人到处游走,讲一些什么爱呀义呀之类的那个人吧。地狱里你不会认错人,地狱里没有重名之人。这不,是不是就是那个,你看,向地狱那头走去的那个瘦骨磷磷的穷酸家伙?那个我问的人才惊了,因为他也是刚刚到地狱呀,他哪里见过这么多的名人,并且是公平的,因为谁也再没有了生前的的生命去继续生前的辉煌,顶多生前的思想还在延续罢了。于是他立马向耶酥那边欢呼着奔跑过去了。他还在崇拜,还在企求被救赎。我心里暗骂道,笨蛋,连你的主子也下了地狱,你还在希求什么救赎呢。见鬼都轮不到你了。
原来这就是公元的来历,就是为了纪念一个也被下到地狱里的试图生前救人去天国的可怜虫,这简直就是莫大的嘲讽。我不知道世上活着的人们如果知道了指引他们去天堂道路的耶酥居然呆在地狱里,他们会怎么想呢?哈哈,我不由的大笑。随即我扭头又看见了耶酥,地狱中此时的耶酥。他又在那里一如既往诚恳的与刚才过去投奔他的那个人说话,摸他的头顶。我看见了他眼中仁慈的光。也奇怪,尽管我是鄙视他的,我不相信他真是上帝的儿子。如果他真的是上帝的儿子,怎么会被自己的父亲拒之于天堂的大门之外呢?或者不成是他自己傻西西的选择了自愿呆在地狱,将那世上救赎仍没来得及,如我一般仍是重重的被坠入地狱中的人,继续拯救,要将我们引领到天堂之中去。难道真的是如同那个什么他的弟子们所宣讲的,地狱但凡只要有一天还是满的,他耶酥是决计不会独自的到天堂里去的。我笑他傻,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理想主义者,但是每次看到他偶尔的与人打交道时露出的礼貌与善意时,我都又从心里生出一丝敬重之意。我们虽然不是同路人,但毕竟同是地狱中人呀,我们于是还是在碰到的时候,打打招呼。自从他第一次来与我交谈他爸爸的天国和他的爱时被我大加嘲讽了一回之后,他再也没有主动的找过我,进一步说服我。不过他倒也没有怎么怀恨在心,仍然是那么的温和。见面,点头,离开,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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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在地狱之中每个人都失去了他原先的本事,也即使他成名求生存的东西,却庆幸思想一直从死亡的时候也没有中断过,一直连续的发展。比如说我到了地狱,就失掉了我一身的好武艺与伟岸的相貌。我好怀念那一切东西。因为我现在变成了一个又小又瘦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只是凭着我生前的行为,人们才会偶尔记得我以前的业绩,我曾经是一个马背上纵横驰骋的英雄,杀人如麻,饮血如白水。我现在却在地狱里,成了一个靠写字著书,靠卖文字为生的穷酸文人了。
谁会不喜欢英雄美人的生活,那就让谁见鬼去吧。他要么在说谎,要么在赌气。我做梦都在怀念我那马背上的日子。
你一定也十分熟悉我曾经拥有过的光辉岁月吧。我曾经力拔山兮气概世。跨下是乌骓,怀中是虞姬,手中是宝刀。我拥有的是我的梦想与我要征服的天下。我还嘲笑耶酥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呢,可是每一个人又何尝不是从理想主义的道路上行走过的呢?成长的过程大概就是渐渐的丧失掉,一点一滴的,自己原先所坚持的理想,逐渐的走上一条庸俗却又保险的现实主义的道路呢?我惊异于女人的明锐的觉察力。我的虞姬,曾经说了一句令我震惊的话语,我都甚至要叹服于她的智慧了。她说:有一天,我知道,大王你也会成为与天下千万凡夫俗子,你所鄙夷的凡夫俗子一样的人,丧失掉你所有的英雄气概与豪情万丈,在无尽的岁月中,你会逐渐的发现原来这世上最容易走的道路居然就是从大流的道路。那是虞姬最为让我惊诧的一句话,尽管她死后的千年中,我再也没有机会再见到她,因为她去了天堂,而我到了地狱。我们生前虽然终日厮守,死却不能相从,也是悲哀了吧。可在这里,我仍然在无数次的怀念起当时她闪烁着大大的眼睛,轻轻的但执着的,一字一句的说出那句话的神态。
那天耶酥给他的弟子们讲道的时候,我正好经过他们一伙人旁边,无意中听见他说:你们要走那窄的门,要走那不好走的路。我忽然又记起了虞姬当年的那句话。我看着我在地狱里过的这种日子。如此委琐如此窝囊的自己,不禁要掉下泪了。你们为何要说如此暧昧的话语呢,让我若有所思的记得以往呢。
虞姬,我想念你,我疯狂的想念着你。如果说一切都是终究腐朽的,我却固执的认为我们的爱情是与时间并存的。它要不能让我们甜蜜一生一世,那么它曾经的甜蜜也必将使我在地狱之中惦念回味下去。可天堂中的你呢?天堂中的虞姬你呢?你又是怎样的一种感受呢,你是否在天堂里也怀念着我同样的感受,惦记着我们曾经经历的甜蜜呢?你在天堂,究竟过着怎样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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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究竟谁才有资格上天堂,谁才该去下地狱,我直到下了地狱这么久也没弄明白。而且,我也不知道这天堂与地狱的分别究竟在哪里。到了地狱之中,我们依然过着并不太差别于先前人间的日子,只是没有了身份的掩饰。我们甚至还得一日三餐的吃饭,为了使我们在地狱中的身体保持鲜活;我们甚至还得工作,为了地狱中的人们不至于太过于遐想过去而终日痛苦不堪。就象我,从以前的一个武将,一个君王,变成了一个地狱中的知识分子,一个卖文求生者。地狱中甚至还有圈子,比如我和几个同样卖文的人凑在了一起,他们是恺撒,亚历山大大帝,还有岁数小的,比如什么唐宗,宋祖,成吉思汗之流的。孔子一伙人到了地狱中也没什么创新,他们可能就是他们所宣讲的那么执着与坚定吧,他们也继续在搞他们的仁义理论,与老子庄子引领的一帮人成天没事干就凑一块拌嘴。当然还有什么苏格拉底,佛祖一些人各自的帮派,也在一块若即若离,互相斗争与谩骂。
记得我死之后,我排着长长的队伍,去到天堂与地狱交界处的分叉路口,去领取我那未知的,不知是通往天堂还是地狱的门票。我想着,也许不止我一个人想着,我的一生经历的太多事,无论辉煌,还是暗淡,可它毕竟是如此大的一辈子,最终审核的时候,也总该是非常的严密又可靠吧。我甚至揣摩着我肯定会领到一张进入天堂的门票,因为我一生从未行过恶事。别人如何想我不在乎,我知道上帝必然会用一种公正的眼光看我。我相信他会给我一个公平的评价。
我就是如此惶恐不安的站在那长长的队伍里,等待我的命运的判断与裁决。毕竟,这是一个伟大的时刻,这是人们生前期盼了许久的最终审判日呀。甚至有人为此而苦苦的等待了一辈子,即使放弃了许多生时的欢乐与欲望。
可是我失望了。因为那分叉路口的办公桌前,坐着两个非常不负责的天使。我还与其他人一样,期望能够见上上帝一面呢。可是我只见到了那两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天使,他们是上帝的秘书。那两个妞,我是指那两个天使,简直就长的象天使似的,娇小的身材,白皙的皮肤,甜美的声音,比我的虞姬漂亮十倍都不止。面对他们注视着我的眼光,我以为他们早就认识了我,那个在人间叱咤风云的英雄,无数美女渴望献身的英雄。可是他们却只是轻轻看了一下我的记录,甚至还没有翻看到第二页,一共是五百八十一页呀,妹妹。她那么随意的甩出一张门票,从颜色上看,我已经知道,那是属于地狱的门票。天啊,谁会相信这世上竟然有这么不公与可笑的事情与待遇发生,就在天堂的门口,就在上帝的办公桌前。我还没来得及抗议,我早已被另外一个粗暴的使者一把推进了进入到地狱的电梯。电梯里,我发现了和我一样的几个忿忿不平的人。其中一个叫做拿破仑,后来我知道,他其实比我还要牛比。整个的欧洲大陆曾经在他的手掌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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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里的生活久了,你也便渐渐的熟识了这里的每一个人。不象在活着的时候,在人世的时候。地狱的人们几乎每一个人都互相认识。尽管这里的人口是这个地球上曾经活过的所有人的总合的一半。也如同在人间,其中的一些人与你成为朋友,一些人成为你的仇敌。地狱之中,我最好的朋友是如下几个:孔子,庄子,尽管他们之间并不怎么融洽,可我和他们的关系都还不错。那个耶酥吧,也是与我一直保持着良好的社会关系,彼此接受而已。
每每下午无事的时候,吃过中饭没有灵感可让我写作的时候,我会和孔子一同去喝酒聊天。这时候我才发现地狱里却也比人间少了许多的限制。我至少可以不再受时空的限制,我可以与长我三百岁的一个老头子聊天。
孔子绝对是一个理应上天堂的人,我在进一步与他接触认识之后,这是我得到的一个结论。这甚至让我觉得再不为自己下地狱而感到难过与委屈。孔子都下了地狱,他那么值得上天堂的人都下了地狱,我又有什么可惋惜的呢?
在与孔子此后一千多年的朝夕相处之中,我慢慢地发觉,我成了最了解孔子的人。我不知道他是否如此认为,但我坚决的做如是想,我认为我比他那些所谓的弟子,什么孟子,朱子,程子,更加了解他。当孔子对我说了一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时候,我忽然记起了耶稣第一天也是唯一一次与我谈话的时候也说到同样的句子,耶稣当时对我说:你理应下地狱,我的父的眼睛是明亮的,因为你违背了,你生前的行为违背了我父的金科玉律:己所不欲,勿施于人。(goldenrules)。我惊异于这些虚名的圣贤们确有超人之处,那即在于他们是如此细微的了解我们的人性,又是如此的简单明了。自从我听说过那句话之后,我一直在迷惑,迷惑于我所不遵从的goldenrules。日夜的琢磨着为什么上帝的金科玉律要让我也来无条件的执行呢?
可是这也不多说了吧,孔子成了我的好朋友,他是一个值得进天堂的人。就算按照耶稣说的吧,那么孔子也算是把这个金科玉律做到极致了,那为什么他还是要下地狱呢?我却偏偏不去问耶稣,我要自己去寻求答案。我在地狱里已经拥有了无限的岁月,超越了时空,我有的是时间去等待,去观察,去发现真相,然后还给耶稣一个大大的讽刺,而让他无话可说。
如果用一句话评价孔子这个人,我觉得他自己的一句话倒是非常的贴切,他说:智者利仁,仁者安仁。他呀,就是那种仁者,他从来不是因为要从仁中获取什么好处,捞取什么利益,而行仁的,他甚至从未思考过这样做是值得去做才去施行仁的,他的一颗心就是充满了仁,充满了爱的。他不像耶稣,所以当耶稣说,爱你的仇敌,因为爱你的亲人人人可以做到,你又想得到什么好处与补偿呢?这时候,我就大声的斥责起他来,我立马写了一片文章叫做为利而行的仁为真仁乎,来批判他那种虚假的功利主义的爱,当然,那篇文章也获得了一定的反响,也同时为我得到了一点银子。我去和孔子,庄子他们一起吃了一顿饭,喝了一次酒,花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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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里每天都是新鲜的,因为每天都要进来一些新面孔。他们正像我当年闯入地狱时的样子,慌慌张张,还不熟悉这里的一切,还怀着不服气,还怀着怨气,到哪里还要假充一下老大强悍的样子,他们甚至还不知道现在地狱里已不分什么老大老小了,也不兴什么打打杀杀了。他们甚至不知道我这个卖弄文字的人就是他们曾经为之热血沸腾,还写诗著文崇拜过的大英雄项羽。我只注意到一个女子,叫什么李清照的,那真是我的隔代知音呀。我本来要与她打个招呼的,可是她也许不会相信我了,我重新打量了一下现在的自己。我看着自己不洁的身体与凌乱的头发,你知道文人都是这样子,被太多的美酒和香烟弄坏了健康与清爽,我想告诉她我就是她所尊崇的项羽有点太让她失望了吧。于是我止住了自己的冲动,没告诉她我就是那个顶天立地的汉子,项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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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狱里还是有白天与黑夜的,白天里我们就到处的游走,工作,吃饭。到了夜间,我们都躺在床上。可是其实我们是不用睡觉的,我们整夜的醒着,也许只是为了怀念人间的习惯,我们即使丝毫不需要睡眠,我们还是躺着。躺在床上,我们就想各种各样的事情,当然想的最多的还是原先在人间的故事。
几乎每个夜晚,我都会想到那么几个人。他们就是虞姬,刘邦,韩信和张良。他们都去了天堂。想到虞姬去了天堂,我的心总是很复杂的感受,我既为她的命运感到欣慰,又为不能和她死后也相守感到沮丧。在我被韩信四面楚歌,十面埋伏的关口,虞姬引刀自刎,口中还在叫着:大王,我生时和你朝朝暮暮,死后也要与你暮暮朝朝,无论在天国和是地狱,我要永远的追随大王,和你在一起。这样的话语似乎就在昨天,还在我的耳畔回响,可是真是造化弄人,居然真的事实发生的时候,和原先的预料差别千里,一切是如此地不可期待,期待的人,都是注定要伤心一生一世的。人说,伤莫大于生离死别,可我看,死别比起生离来,还要痛苦上千百倍。人生的时候不过百年,就算朝夕相处,也是有限的时光。可是一旦死去,你就拥有了无限的时光,此时的分别真的是永远了。如果能够再次选择的话,我倒希望我能够在死后与虞姬相识,与她在地狱里做一对鬼魂鸳鸯,宁愿舍弃了生前的那些甜蜜时光。
可是我依旧有怨恨,当我想到居然刘邦和韩信一伙也能够进了天堂。他们究竟做了些什么事情,能够让他们进了天堂呢?他们所作的事情,那一件我不清楚,那一桩我不了然,难道上帝喜欢的就是伪君子,就是外表光鲜却内心灰暗的成功人士,难道上帝也是以成败论英雄?可这些都也罢了,最让我感到难以接受的就是,那个狗日的刘邦,生前的时候,就是对我的虞姬垂涎三尺的,不知道他想了多少的诡计,就为了得到我的虞姬。我的虞姬真是一个好女子呀,她早就认清了刘邦的为人,那个胆小如鼠,好色阴险的小人。她知道,这个世上愿意爱她一生一世的就只有我项羽一人,也只有我这样的真的大英雄,才配得上她的倾城绝色。可是,现在呢,一想到现在的虞姬居然和刘邦呆在同一个地方,同在天堂之中,我的心不由得炸了,我都不敢想象,在没有我在她身边的日子里,刘邦将又要用怎样的诡计,怎样的手段去对付我的虞姬。每每想到此,黑色的血在我的胸中猛烈的翻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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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女人的日子是寂寞的。正如人所说的,没有女人的男人是不完全的,他将不能深刻的体会生活的含义。可是现在我总算明白了,即使过死去的日子,人也是渴望异性的,即使在地狱里,你要完全的体验自身,还是时时的希望女人的拥吻的。于是在黑夜里我使劲的思念虞姬,在白天的时候,到处溜达的时候,我还是在不断地打量周围的女子,希望能够发现一个在这地狱中的红颜知己。想到我曾经对虞姬说过,我无论在生前死后,都是只爱她一人的,因为在我心中再也不能容下另外一个女子。可是我偏偏就在地狱里发现了和虞姬一摸一样的一个女子,刚见到她的时候,我都以为是虞姬从天堂被放逐到地狱了呢。后来,我才知道不是,原来这个女子在年代上要比我小许多岁,准确的讲,一千多年吧。刚开始的时候我提到过的,她的名字叫做李清照。
这个女人虽然在容貌上犹如虞姬在世,可是性情却大大的不同。我的虞姬是最善歌舞的,在我高兴或者悲伤的时候,虞姬都会舞剑唱歌为我助兴,关于男人和天下的事情,她是丝毫不懂的,也是丝毫的不关心。可是女人也就是这样吧,有时候即使虞姬在我身边的时候,我也时常的感到孤独,我好像感到有些话无从对她说起,即便是对她说了,她也无非是天真的睁着她美丽无知的眼睛,翘着她性感可爱的嘴巴,又哪里能够体会我心中的确切感受呢?不过我也从没有觉得这样有什么遗憾或者不对。女人就是女人嘛,难道你还期望她们象男人一样,有理性有逻辑,有无限豪情。
见到李清照之后,我忽然惊异于我先前的浅陋,我没有想到原来美貌与智慧可以那么和谐的在一个女人身上体现。李清照是主动来找我的,我在看见她而有所动心的时候,也没有敢前去自报家门,我只是听孔子说,这个后我一千年的女人是很欣赏我的,孔子还很羡慕的对我说,老弟你很幸运呀,虞姬虽然没有和你同下地狱,却仍旧有同样的美貌女子才情兼备,可以在地狱里寻访到你,可我就惨了,生前因为我圣人的名誉起见,我自己所宣扬的道德的约束,我没能够与心爱的南子比翼双飞,死后也不能相见。而且在这地狱里,我依然是人们心目中的圣人,狗屁圣人,连妓女都躲得我远远的,我悲哀呀。
听到孔子说这样的花语,看着他很悲伤的神情,我也没有丝毫的心情去安慰他。我在琢磨自己的事情,我在琢磨这个李清照究竟怎样的仰慕我呢?难道连我变成了这个猥琐的样子,她还会一如既往的敬仰我吗?人也说距离产生美,隔代的知音不过是一厢情愿的附和罢了,难道这个李清照真的会知道我的真心肠?
李清照来见我的那天,我的心跳的很厉害。我竭力的掩饰着我惶恐的内心和破旧肮脏的衣衫,可我万万没有想到,她一见到我,那么冰清玉洁,干净明丽,楚楚动人的她,就径直的扑到我的怀里来了。还哭泣着。我更加地恐惧了,我知道我已经一个多月没有洗澡了,只知道我的身上的味道不太好闻,我怕她会忽然的呕吐出来,可是我这些所有的担心与恐惧马上就消失了,李清照那么温柔的伏在我的肩上啜泣了许久之后,抬起头来,用双手捧着我不洁的脸,抚摸着上面的油迹斑斑,拉着哭声,说了一句:项羽,我的英雄,我可见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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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这就是李清照对我一生的评价。这个女人居然了解我到了如此地地步。在接下来我与她进一步的接触当中,我居然吃惊的发现,这个女人对于我的了解好像比我自己还要透彻。这个酷似虞姬的人在内在与虞姬是天差地别。她不会歌舞,也不懂风月,在床上这个女人总是叫人觉得干巴巴的,好像上帝的修女似的贞洁,做ài对她来说就是完成一种仪式,或者对于男人的承诺或者责任,我甚至不敢再床上对她说些许的脏话了,她给我的期待让我不敢如此,她心中我完美的英雄形象让我在床上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如临深渊,不敢越雷池半步。可是在床下,这个女人了解我的梦想,我的天下,我的爱,我的恨,我的悲欢情仇。就这么说吧,除了我下半身的欲望,这个女人,简直就是我肚子里的一条虫。有时候我都怀疑了,究竟这个女人是不是投错了胎,是个男人的心,却种到了女人的身子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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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继续在地狱里过着我一天天的日子,现在唯一的不同就是我身边有了这个美丽的女人,如同虞姬一样的美丽动人,又要比虞姬了解我。她甚至有的时候还帮我写批判耶稣的文章,我的名声一天天在地狱中也响了起来。可是在夜晚的时候,失望是属于我一个人的。我有时候都不想和她做ài了,我觉得还是那些居住在胡同深处破房子里的妓女还比较让人满意,尽管她们有些脏,也有些不卫生。可她们至少不像这个女人把这个事情太当回事,每次都要沐浴更衣,就像孔子在寺庙祭祖似的,一切都按照她预计好的轨道和过程进行,先是软绵绵的吻,然后是轻飘飘的抚摸,然后是缓慢的行进,一切都是被一条无形的绳子所捆绑着,叫人觉得乏味,我英雄的激情,慢慢地都要枯竭了,我觉得我在内心之中,都要变成一个真正的文弱书生了。
于是在夜间,我更加的怀念起我的虞姬来,我怀念她在床上发出的奇怪的声音,每次都让我感到我愿意就为了她,而放弃了整个的天下也在所不惜。这时候,我就越发的恨起刘邦来,万一让他在天堂得到我的虞姬的话,那简直是上帝对我最大的惩罚。可是也就这样,我慢慢地对上帝也生出无限的怨恨来,这个老头子,这个眼睛灰暗,判断力差劲,赏罚不明的老头子,既不让我们见到他,也不让我们明白他选择上与下的原则,而且还屡次三番的说,千万不让我们去试探他,不然就得永远的呆在地狱里过日子,再也没有超升天堂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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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可能希望就是最能够给人支持下去的信心的东西了。我们这些活在地狱中的人,唯一的希望就是有一天,能够因为自己在地狱中的良好表现,而得以进天堂。听说,我们这个地狱中的人,有些就不是直接从人间来到这里的,而是去过天堂的,因为在天堂的表现不好,或者因为上帝之后才发现自己曾经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才又被赶逐到地狱里来的。可是我每次四周打量的时候,也无法揣测出,究竟这里面的哪一个人,是见识过那天堂又失去了天堂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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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人的圈子总是很难稳定的,总是不断地有争斗发生。有些人没落,有些人兴起,所谓的地狱代有才人出吧。比如最近来了一个叫鲁迅的,这个小子可真是铁齿铜牙,睚眦必报之徒。他一来,就把整个地狱的文学界闹了个天翻地覆。这个人的思维真的有点怪,总是做一些偏锋文章,可又说的叫人难以反驳。为人也很特别,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和谁都不合,见谁骂谁,连街上的落水狗也不放过。所以就有人传闻,这个人是上帝从天堂里放逐出来,才到了地狱的。所以他的脾气才那么怪。这样的话刚传到我的耳朵里的时候,我还不信呢,可是后来我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你想啊,要不是去过天堂,他那里有那么多的见识呢?如果不是从天堂下到了地狱,他又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愤世嫉俗呢?我最后得出了一个判断,人们的传闻不是传闻,而是真相,这个鲁迅就是经见过天堂的那少部分人之一,我决定要找个机会,去和他谈谈。当然我的用意也很明显,我可不想去和他做朋友或者惺惺相惜什么的,我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打听一些天堂里的消息,关于我的爱人虞姬,还有我的仇敌刘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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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见鲁迅的时候,他就睡在一张简陋的藤条床上,屋里也是非常的简单,但是干净明快,正如他的文字。屋里的烟草味道很浓,我都止不住的大声咳嗽起来。他听见了声音,于是从床上起身了,对我横眉冷对,白眼相向。这也到不意外,也是我意料中的事情。我也不理会,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求他询问呢?于是我暂时收起了我们平日里的不合,他可是多次用极其恶毒的语调骂过我的,他还说我是匹夫之勇,妇人之仁什么的。我也管不了那么多的恩怨了,这一次,我可是来求人的。
我就像一个小孩子似的,站在鲁迅的面前,用颤抖的声音问他:听说先生是从天堂那边过来的人,你知道,我在那边也是有几个熟人的,要不是因为原先的恩怨爱恨很深,我也是不好意思来麻烦先生,占用您宝贵的时间的,可是你知道,人就算是死了,还是有所牵挂,有所放不下的,所以我就来问问先生,你知道在天堂那边有个叫做虞姬的女子和刘邦的男人,现在过的怎么样吗?
其实我在去问鲁迅之前,就已经在心里想象过无数的答案,或者这样,或者那样,我甚至在想,虞姬要是因为生活所迫,在天堂那边嫁了人了,我也是能够理解的。我不是也在地狱里和李清照走到一起了吗?但只希望刘邦那小子不要在天堂里又故技重演,把虞姬给骗了。当然我还曾傻西西的希望虞姬能够在天堂里主动的,故意的,犯个什么毛病,然后被上帝送到地狱里来和我相见。或者上帝能够重新发现我的金子般的心和高尚的行为,把我送到天堂里去,让我再次见到我的虞姬。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鲁迅那么强烈的哼了一声,然后大笑起来,许久之后,在我忐忑不安的猜测和恐惧持续了许久之后,他一字一顿的说了一句让我从此之后的一百年再也不能平静地话语,也让我从此失去了我所有的希望,他说:你知道吗,其实我们现在居住的,正是天堂。因为你可以天天的和别人在一起生活,而别人,就是你的天堂。
2005。2。16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