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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内地的时候,见惯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也不见得有多么的欢喜。实际上的情况是,反倒有厌恶人群的时候。尤其是在北京,上海这样的城市里,那人群对于人的震撼是更深一层的。好像到了那里,都是密密麻麻的人,怎么也逃脱不了那庞大的人群似的。在北京地铁复兴门建国门中转站,上下班的时候,从地铁里走出,前后都是拥挤的人群,往前看,那人流就像洪水一样的移动,实在叫人有点透不过气来。不过人群能够如此的集中,也是一件颇为壮观的景象了。
从西藏再到了内地,对于我震撼最深的一件事情就是人群。我对之欢喜又有激动。人是最奇怪的动物,无论对人的认识深入扩大到任何地步,我总觉得,人的最大的一个特性就是群居性。那就是意味着,人总是要努力着到一处生活的,要互相看见,要互相说话,要互相依偎,互相寻求温暖帮助与关怀。人是决计离不开人的。到了诺大的人群中,人对于自身的认识也是发生了变化的。
萨特的名言,他人就是地狱。可以理解他的意思。可是我却要说,他人也是天堂。人活在世上,其实是不停的跟别人打交道的过程。时时刻刻的,与别人合作,与别人作对。爱,恨,情,仇,误解,恩怨,理解,宽恕,这一切,无不是与别人之间发生的。人是最怕孤独的动物,人说,喜欢孤独的生物只有两种,要么是野兽,要么是圣贤。世上的圣贤又有多少呢?大多数的人,时时刻刻的,也在寻求着与他人亲近呀。
体会到对于人群的渴望与亲近,第一次是在阿里。从拉萨到阿里的路上,出了日喀则,便逐渐的远离了人群。一整天的开车在路上,见到最多的是荒野与荒野里的动物,可是就是见不到人群,甚至见不到人。顶多晚上的时候,到了一个小小的县城,阿里地区的每一个县城,改则,错勤,革吉,普兰,哪里会见到内地似的熙熙攘攘的人群,也就见到一些零落稀少的人伙而已。在这样的地区,你会深深的有一种凄凉的感觉,感觉与整个的世界完全隔离了。这个感觉最大的来源还是在于那种远离人群的事实。世界,世界是什么,其实世界对于我们每一个人来讲,何尝不就是有其他人生存的地方。我告诉我的朋友,我说在那种地方的一个人的心底的荒凉,是巨大到难以度量的。用陈子昂的一首诗来形容再恰当不过: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在这样的情况下,到了狮泉河,阿里地区的所在地时,见到了许多的人的时候,内心的轻松与喜悦是难以言表的。影响最深刻的可能是回转的路上,前一夜住在海拔五千米的一处兵站,连同我们,那夜在那里睡觉的人可能不超过三十个人。第二夜便到了日喀则,所有的人,重新走到那有人群的街道上,见到了舞厅,饭店,茶馆,都感觉到了天堂。天堂,天堂确实就是人群所居住的地方。
人群的密集度,在各个城市是大不一样的。比如在拉萨的人群是与西宁的人群是不同的。再到了兰州,那人群的密集度也稍微大了一些,人群的热闹程度也是厉害了一些。再往东走,到了西安,郑州,南京,上海,那人群的密度是越来越大了,万丈红尘,人间烟火,大概指的就是这许多许多的人聚集在一个地域上生活的情形吧。
在人群中间,感到温暖,感到安全,感到生之为人的快乐。从阿里出差回来的时候,还没在拉萨呆上两天,就立马到了南京了。如果说,从阿里回到拉萨感觉就如回到天堂的感觉,那么在此时回到内地,就好像到了天堂的花园。回到人群中间的感觉,实在太好。我告诉我在南京的朋友说,你们为什么老在抱怨人太多人太挤呢?这不是很好吗?到了哪里,都可以见到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同类,不是一件应该感到高兴的事吗?你可以看到其他人的所过的生活,看见他们的喜悦或者忧伤,高兴了,可以去和他们交谈交谈,不高兴了,回你自己的家就是了。总是比环顾四周,见不到一个人的情况好些吧。你知道那一整天见不到一个人而怀念人的感受吗?
所以在内地的时候,我是极爱去一些热闹的场所的,什么商业区,酒吧,原先我在内地地时候,也是讨厌这种地方。总觉得那就是专门看人的地方,除非到了非去不可地地步,我是决计不愿意去那些地方的。可是这回不同了,我专捡着热闹地的地点去,就只是去看看人也好呀。人,不就是在寻求人群的氛围吗?
我这样说的时候,也是能够理解自己是有些夸大的。我岂不是不知道围城的寓言,也何尝不是在内地生活长大,不是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间走出来,来到西藏来到拉萨的。其实包括我在给我的朋友赞美人群时,也不是单纯的象一个一辈子从荒无人烟的地点长大的阿里的原住民,我知道一个人对于人群的复杂的情绪。在太多的人群生活的太久了,难免会厌烦了人群,可是一旦到了一个不见人烟的地方生活上个把天,就立马又怀念起那可爱的人群了。真是如老人说得一样,见不得的又分不了。
还记得谁说过一句话,说是世上的人有千万,可是一个人时常考虑与紧密相关的也不过那么几个人。其实是要与那几个人的关系处理好了,自己的生活也就搞定了。这话,也是在是精辟致极。人群,人群,人群也是一种假相罢了,在此种意义上讲,倒是能够了解为什么有些人会在灯红酒绿之中感到愈加的孤独了。
人群中,一个人最愿意见到的还是某一个人,比如老友,万里他乡遇故知被称为是人间四大美事之一,实不过分。想现在的人生活节奏如此之快,哪里还有什么过多的机会,又能够碰到合适的人说一说心里的话。老友相逢,又在千里之外,小酒一壶,对着万丈红尘,他乡烟雨,谈起尘封的故事,儿时的梦想,青春的志向,当下的抱负或者烦恼伤心,是在人生一大快也。
人群中,最盼望的还是碰见自己的那一个独特的爱人。有什么人在这世上,还能够比得上那灵魂的伙伴。得意之中与你分享欢喜,失意的当下与你共但忧伤。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与那一个人在一起,苦有多苦,累有多累,伤痛能有多深。可是欢乐与甜蜜一定是加倍了,风雨如晦的夜晚,怎知不是我们的天堂。人群中,只要有耐心,我想,每一个人的那一个彼此寻找,一生寻找的爱人,一定会在适当的时候款款来到。
人群是最无知又最明辨的。那些试图让人群记住的人往往被人群忘却了。而那些远离人群的人,却往往意外的活在了人群的中间。走在人群中间的时候,你在感受甜蜜温暖或者失望寂寞的时候,请记住,只要你爱人群,人群永远不会背叛你。只要你永远把人群记在心间,你就永远活在人群中间。因为我们就是这人群中间不可少去的一个,我们组成了人群,我们本身就是我们为之爱,为之狠,离不开,舍不得,永远在逃避,又在同时追寻的人群的一份子。
歌颂人群,歌颂人。
2004。5。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