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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是高原,公路多是盘山路。西行阿里,出了日喀则,则更加艰难了一层,因为再也见不到我们日常已熟悉已久,甚至是想当然再平常不过的柏油路了,甚至都不是有整齐形状的沙石路面。这时候路一字最原始的概念才忽然那么清晰的凸现出来。先前的车轮碾过的车辙就是所谓的路了。要是在盘山的过程中,那路倒也不能再出现一条,实际的情况是,只要上路了,再也难有回转的机会了,掉头成了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在很高很窄处万一碰到对面开过来的车,错车的瞬间,真是连呼吸也被拿掉了。可要在平坦的山谷之中,那路的辨认真成了一件大难事,如何从深浅不一方向四散的车辙中找出我们要前去的路来,全凭司机的经验与本事了。是啊,世上本来就没有路。
这自然是讲白天行车的情况,如果是夜晚行车,则是危险上加危险了。夜行札达,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终生难忘。
由于前面的行程中,一个日本人的边境通行证的办理出了点问题,耽误了一天的时间,所以在车到八兵站的时候,已是下午五点多。我们的领队觉得不如赶路,直接赶到札达再休整,其实八兵路距札达的路程,从地图上看不过八十公里,而西藏阿里的夏天,晚上天完全的黑了,才得到将近10点的时候。于是当司机次仁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这段路比较危险的时候,大家谁也没把它放在心上。办事也好,旅游也好,一旦在路上,人总是急切的盼望着到达终点,结束经历的,尤其是在这荒无人烟的高原上,大家都是那么急切的想要赶快到达下一个驿站,下一个城市,至少找一家饭馆吃一顿,说不定还可以找到一个可以洗澡的饭店。大家的心里那么急切盼望着到达狮泉河,我们的终点站。于是我们又出发了,又满怀信心的上路了。
一上路半个小时不到,我们的话语渐渐平静了下来,我们正翻越的一座山,几乎超过了先前我们遇到过的任何一座山峰,太阳此时还挂在半空,一点一点的往地平线上坠落,仿佛累了似的。我们的车不停的盘旋,一点一点的爬升,到达5000米左右的海拨。车的一侧是更高的山峰,车的另一侧是万丈的悬崖。所有的人都静静的盯着那破烂不堪翻着泥浆的山路,什么也不想了,只是关注前行的每一步路。
一座山翻过去的时候,大家又开始松了一口气,又开始说笑起了,又开始有了信心,毕竟已翻过了一座如此险竣的山峰嘛,可是这时间不如我们估计的那么乐观,太阳已经向下走了一大截了,可我们gps上的指示却告诉我们,我们才走了不到1/4的路途。又开始了爬山。
十点钟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的落到地平面下去了,它的最后一缕阳光消失之后,天完全的陷入了黑暗,我们仍在仅一半的半路上,在山尖爬行。这时候,大家也饿了,纷纷的拿出些干粮补给,每个人都显得那么的沮丧,很明显,每个人都后悔八兵站的时候,我们没有选择在那过夜。
星星出来了,本来我们就是来这里看星星的,可是在无尽陡峭的山路之上,悬崖一侧,大家谁也没有心思看这些可爱的星星。尽管我们还是努力的抬头,在这全世界离天空最近的地方,空气最纯净的地方,如此近距离的打量着那些无比密集与清晰的星空,我们想要让眼神逃离下方,车窗外车灯偶然打到的那里漆漆的深谷。
音乐一直在响着,磁带也一直没有换,可能第六次或者第七次我们听到那一首韩红的青藏高原的时候,次仁忽然说我们迷路了,他说话的口气那么严肃,还透露出一些气愤。这个年已五十岁的藏族汉子,已与我们一起行车十天,一路上是那么的可靠与值得信任。前一天下雨的路上,车胎爆了,他穿一件衬衣躺在冰冷的路面上,一躺就是半个小时,起身的时候,身上都湿透了,而我们却穿着厚厚的抓绒衣,冲锋衣在那里直打哆嗦。他仍旧一点事也没有。
可是此刻,他却那么的暴躁,连连的说迷路了,车又开的飞快,好象急欲走出那错误的迷阵之中去。因为我们同时都注意到了,又一个小时之后,我们仍然在过同一座桥,架在同样的两个山谷之间,又一个小时后我们仍在过同一座桥,一共三次。大家惊慌了,大家纷纷提出意见,要不把车停下等后面的另一辆车会合,(我们是一前一后两个车),这时候我们也许久没有看见后面那辆车的灯光了。
车于是停了下来,我们开始慌乱起来,当时已是夜里2点钟,离天亮还有5-6个小时。后面的车不知有没有跟上来,有没有出什么事,那个司机汪堆毕竟也是第一次行车这里呀,就在这慌恐不安之中,又冷又饿,又困又乏,我们中间一人忽然跳了起来,他拿出了gps,我们在恐惧之中,连如此常用的设备都忘记用了,他的gps上显示,我们离札达仅仅不到十公里,而我们的位置也就在正确的路上,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我们同时困惑的看着次仁,他忽然大笑起来。
这个老练习的司机,竟给我们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三座相似的山,三座一样的桥,让我们上了他的当。他在那里那么开心的笑着,嘲讽我们,说什么博导教授,也是笨得跟牛似的,这时候,我们都反倒兴奋的跳了起来,一点也不生他的气,因为我们知道,札达已经到了。
后面的车随即跟了上来,在下山的路上,大家又一次开心的说笑起来,正如刚从八兵站出来的时候,凌晨3点钟,我们看见了灯光,那么令人兴奋的温暖的灯光,看见了房屋,那无数人在其中安然香甜入梦或者饮酒狂欢的房屋,札达,终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