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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人内心都有一种潜在的不安,如果阴天遇雨,不安更明显。有人更沉默,有人会妄想。我属后者。
好几个夜晚我都做了恶梦,醒来就告诉身边的人,夜里我做恶梦了,然后才去洗漱。老人们常说,如果夜里做了可怕的梦,天亮要告诉别人,这样,梦境就不会灵验。
我梦到很多人抬着黑乎乎的棺材,我穿着一身分不清颜色的衣服,站在路边等那口棺材靠近。我想知道那口棺材里躺着什么。我站成树,笔直,腰竿最大限度的挺直。怕他们经过我身边时,看不到我。最后他们还是远远的走了,经过了我的身边,但他们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我守在路边。在梦中,我就在思考,可能我的灵魂在地狱躯体还在人间,灵魂和躯体还隔着奈何桥之水,我触摸不到水那边的事情,这才是我最害怕的痛处。看到那口棺材,我很害怕,怕它经过我时,突然棺盖打开,我那颗活蹦乱跳的心脏,汩汩的流出血来。对着我呲牙咧嘴的叫嚣:贪婪的女人,把命拿来,让我带你去地狱。
幸好那口棺材经过我时,没有打开。
我活在人间,我把欲念囚禁在地狱,心中一张梯,供我通向天堂和地狱。我坚信我善良和纯朴的本质,可以让我在天堂受用一生,而绝不会,让私欲掳我去地狱。为了能够陪我的家人们,快乐的生活在天堂,我经常把良心晾晒,怕本质里最纯朴的东西也会随霉变的日子和冷漠的环境,生出异样的味儿来。
人间我最应该记下的事情,不是我的爱情事业我现在的家庭。那个令我的脚印每踩一步,都努力再在地上拧上一记,以待脚印更为鲜明的事情,是九六年,窗外飞舞大雪的冬天。好象很多人最深的记忆都和冬天有关,现在我理解了,因为冬天刺骨的冷,更容易激发人心内的忧伤。
父亲住院,头部需要开刀。医生告诉我和哥哥,(姐姐那年冬天,为了能攒够供哥哥买房的钱,嫁出去了。她从娘家哭到夫家,还是嫁了,女人的命运,在那一刻我看得非常透彻。)医生说需要一笔不小的费用,让我们赶快想办法。父亲的头部淤血,严重影响到父亲的腿脚,医生面无表情的说如果再晚些,行走功能就要丧失了。
哥哥微笑着轻描淡写说爸爸,我们要在医院住几天,动个小手术,要不了几天,我们就可以回家过年了。聪明的父亲痛哭,我说爸是胆小鬼,过几天,我们包部车放着鞭炮回家过年,我装着轻松无比的笑。当夜大雪漫天飞舞,哥哥骑车走几十里路,筹一夜的钱,空手而回。他不知如何是好。我一夜没睡,等到天亮,取出刚工作的全部工资存款,只有一千多元。含着泪数着那几张钞票,才发现,钞票何等重要。我发誓将来无论如何,我要做个有钱人。我在单位向不熟悉的同事借钱,面对并不热心的男女,我想脱口而出,救救我爸爸吧,谁能够借我钱,我将来嫁他。父亲是我头顶的一片天,是我们全家的天空,天空是不能够塌的。
哥哥日夜陪在父亲身边,支一张简易的床,他说这时候不能离开父亲,没有比我们的爸爸更重要的事情了。我象拧紧的螺丝,天不亮最新鲜的菜已经买回来了。做好早饭,我上班的同时去医院给父亲和哥哥送上早饭。看着他们吃得香甜,我就饱了。中午返家再做饭,把父亲和哥哥的饭菜装好,留一点给自己,草草吃完,就去医院陪父亲。夜里,陪着他们吃了饭,我还可以和父亲说说话。
父亲手术的那一个半月,我的脚步轻快如飞,工作效率奇高,我不允许自己生病,不允许任何环节出错。否则我的时间就不够用。我很渴望我是有钱人,可以给父亲最好的病房,雇最好的义工照顾父亲。我咬破嘴唇发誓,我需要做个有钱人。
姐姐来看父亲,她哭得说不出话来。她筹不到一分钱帮助父亲,为这,她难过得泣不成声。唯有我没哭,我宽慰姐姐:“姐,不怕,还有我呢!”那时,我竟然感觉自己一下子高大了许多。有一种很强的冲动,我需要象山一样挺拔伟岸,然后让我的家人,靠着我的肩膀。
大年三十,我和哥哥把完全恢复的父亲交到母亲手上,两个老人快乐得泪水直淌。我没有哭,只是眼睛很涩,我捏紧拳头想,如果筹不到那笔住院的费用,我的老父亲会在哪里?我不敢想,我的指甲掐进掌心里,不觉痛。我咬紧牙对着远方发誓,将来,我一定会是有钱人,让他们象住在天堂一样快乐。
姐姐的生意换了很多种,无论她做出什么选择,我都关心她的前期费用。我要姐姐知道,她为了我和哥哥放弃读书的付出,我永远会记得。我要象山一样屹立着,让我柔弱的姐姐有所依靠。我要如山一样伟岸,让我的老父老母,想起我就会自豪。我要让他们象住在天堂一样快乐。但我首先确保自己,不去地狱,我关紧欲念来访的大门,把它囚禁在那个叫地狱的地方。
离开家的时候,我踩着家乡的泥土,走再远的路,家乡的纯朴还在,它时刻提醒我做个好人。有些时候,我的心远得看不到尽头,我甚至想掌握天堂和地狱那边所有的事,然,内心叫纯朴的东西就会提醒我,孩子你要做个好人。
欲念是易澎涨也易收缩的东西,就看内心,本质的东西还在不在。我向往走进更斑斓的生活,但我会擦亮眼睛。有些东西可能真的是万能的,可以买到财富买回健康,但它买不回向善的心。
恶梦只能在夜里潜入我的梦里,我不能,让它走进我的白天。
呓语:痴人说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