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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眺层层叠叠的山峦,白云轻雾绒绕,壮观的景致虽比不上名山五岳,却自有其浑然天成的雄伟气势,于皓日当空下呈现其浩壮之姿。
一抹飘逸的身形独立于峻岭上,手持至折扇徐徐轻摇,腰间系着一管墨色长萧。修长优雅的身影散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尊贵气息和清华雍容的迫人丰采。
君少欢,一个极具传奇性的人物,终年一身白衣,温文儒雅、俊美无传,独居于仙霞岭上,可大半时候,他的行踪飘忽、居处不定。
传言他只爱女人,不喜与男人为伍,武功高强并且精通术教,至今仍未遇敌手。
他的红粉知己无数,据说遍及天下,然而却始终不曾娶妻。
他认为男人都是渣滓浊物,可有可无,女人却是天地灵秀之所钟。他的名言是: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人是泥做的骨肉,我见了女儿家便清爽,见了男子便觉浊臭逼人!
这回,一身白衣飘袂的他位立于人烟绝迹的峭崖上,任凭情风阵阵吹拂,幽速如星的黑眸遥望远方,他缓缓收起把扇,然后指指一算半晌,他幽幽一叹,前前低语:“红颜多劫,该来的还是躲不过!婉儿,师兄来了!”
低沉的嗓音随即飘散于微风中,而他的身影,随着他的话语一落,早已消失了踪影。
天雨山庄,位于江南,为天下第一庄,堪称富甲一方。男主人裴仲桓拥有一身好武艺,为人豪迈不羁、慷慨多义,虽贵为南方第一大富豪,却无半点骄奢自大之气。
他生性爽朗,极为好客,门下食客三千可比盂尝君。年过三十的他,娶妻商婉儿,乃武林中数一数二的大美人,一年前为他生下一女,取名裴霖风。
今天正是他的独生爱女满周岁之日,裴仲桓特地邀请了几位知交好友和门下食客为爱女举办周岁酒宴。
大厅上,商婉儿抱着女儿坐在铺着锦势的紫檀椅上,身旁站着一位年约十岁的男孩,目不转睛地盯着商婉地怀中的女娃儿。
“美人姨,风儿这么小,什么时候才能当楼儿的新娘?"小男孩皱着浓眉,一副小大人样地问道。
这小男孩正是当今大理国皇帝段渊之子段云楼。段渊和裴仲桓乃是金兰之交,两人还有意结为亲家,早已决定将裴霖风和段云楼凑成一对。小女娃儿颈上戴着的扇形玉玫便是段渊所赠,以之作为订亲信物。
这玉-上头刻着段家皇族的王徽以及"大理段氏"四个篆体小字,象征着皇族尊贵的身分。
“傻孩子,等风儿长大了,自然就能当你的新娘,这事可急不来的。"商婉儿慈蔼地笑道。
段云楼无奈地叹了口气,却仍着迷地望着正手舞足蹈的小风儿。
看着粉雕玉琢般的女娃儿,段云楼不由得绽开一朵欣喜又满足的笑容。他未来的小娘子有着白皙粉嫩的肌肤,圆溜溜的大眼睛,还有一张可爱的樱桃小嘴,那模样甜美娇俏得令他无法移开视线。
酒宴结束后,已至就寝时刻,商婉儿对段云楼道:“楼儿,你该上床睡觉了,明儿个你爹便会差人送你回大理去,早些休息吧!”
“我不想回去,我想留在这里陪着风妹妹。"段云楼嘟着嘴巴颇为不悦地道。
“那可不行!"裴仲桓不知何时来到妻子身边,伸手环住商婉儿,略带红光的俊脸带着笑意地望着段云楼。
“你得回去好好读书习字和练功,将来成了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裴叔叔才会放心将风儿嫁给你呀!"裴仲桓微笑地道。
段云楼年纪虽小,志气可不小,只见他端着一张严肃的小脸,朝裴仲桓认真地点头。"我知道了,楼儿这就回房去。"说罢,他在小女娃儿额头上印下一吻,随即离开大厅回客房去。
裴仲桓和爱妻看着他离去的小小身影,不由得摇头晒然。段云楼虽只有十岁,但那俊挺的容貌和沉稳的气势已颇有乃父之风。
“今天怎么没见到你师兄?"裴件桓忽然问道。"风儿是他亲手接生,去年此时你差点难产,他应是不会忘了这个特别的日子吧?”
商婉儿只是淡然一笑,"也许他有事忙着,无法赶来吧!"一边说着,她一边站起身,抱着女儿往内苑走去。
裴仲桓随即跟上前去,搂住她的纤腰,自嘲地道:“也许他是不想看见我,毕竟他一向讨厌男人,而我偏偏又是抢走他最心爱小师妹的臭男人。”
商婉儿不禁抿唇一笑,消脸微皱地瞪了他一眼轻斥:“别把师兄说成个老顽固似的,你也知道他天性如此,没恶意的。”
“是是是!"裴仲桓赶忙陪笑,"他是你的师兄,又是咱们风儿的干爹,说起来我还真该感谢他才是!他的武功高强,这往后若我们夫妻俩有个不测,风儿有他照顾保护,倒也极好。”
“呸呸呸!"商婉儿白了丈夫一眼,"今儿个是风儿满周岁之日,你别说些不吉利的话触霉头。”
裴仲桓干笑了数声,大掌狠狠地拍了自己的面颊一下,然后猛摇头责备自己:“哎呀,酒一喝多了就乱说话,腕儿你可别生气,我的意思是咱们风儿有二个爹照顾,比别人家的孩子幸福多了。”
“别说了!"商婉儿拉下他的手,温婉地对他笑道:“既然喝多了,就早点上床歇息吧!”
裴仲桓点了点头,爱怜地搂着妻子,二人步入内苑的寝房里,夫上房门,捻熄了烛火。
整个天雨山庄顿时一片黑沉沉、静悄悄
夜深露重、月色清寒。夜风拂来,隐隐透着一股杀戮的气息。
原本寂静的天雨山庄霎时火光四起,熊熊的火光将整座宅邸照得比白昼还亮。
紧接着杀伐声四起,刀剑相交,仆人的惊喊求救声不断
“来人啊,救火啊!”“救命呀,杀人了!”
“保护庄主、夫人和小姐。”
此起彼落的呼喊和哀号声充斥在已经满是血腥味的山庄内。
一群蒙面的黑衣汉子目露凶光,见人便砍,所到之处尸横满地、血流成河。
段云楼被这一阵喧嚣声绘吵醒,他探揉眼睛爬下床走到窗前,一颗小头颅悄悄地探出窗外。这一着可把他给吓醒了,只见整个山庄几乎陷入一片火海之中,庄里的家仆们逃的进、死的死,一片刀光剑影交织成令人惊心动魄的杀戮场面。
“糟了,风妹妹!”
段云楼倏地惊喊了声,想也没想地便转身冲向房门口,刚要打开房门时,一道人影砰的一声撞了进来——
只见身着单衣、乌丝被垂散乱的商婉儿手里抱着女儿直冲进房里来,白皙的脸蛋上沾着血迹,模样狼狈仓皇至极。
“啊!美人姨!"段云楼惊呼了声,"外面发生什么事?裴大叔人呢?”
商婉儿蹲下身子,十万火急地道:“云楼,你抱着风儿赶紧逃命去吧!若逃不了,也要找个地方躲起来,知道吗?”她将怀里仍酣睡中的女娃儿交给段云楼。
“美人姨,那你呢?”段云接接过小女娃,睁着大眼直直看着商婉儿,不安地问道。
商婉儿只是戚然一笑,今夜这一场突袭来得教人措手不及,天雨山庄几乎全军覆没,仲桓恐怕已凶多吉少!他死了,她也不能独活,唯一祈求的便是能让云楼和风儿逃出生天!
“云楼,你赶快走吧!商姨会在后头掩护着你,快走吧!"商婉儿秀眉紧蹙,急急地催促着。
段云楼点点头,小心翼翼地跨出门槛往后院出口夺去,一路上紧紧沿着花湾树丛下行走,借以遮掩自己的身形。
他用尽全身的力量往前疾走,一路上始终不敢回头望,直至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哀号声,随即是人体跌落地面的声响,他蓦地怔住,那声音他认得,是美人姨的声音。
忍住满腔的悲意和眼眶里的泪水,段云楼紧抱着怀里的小小人儿,继续往前了奔跑。
“臭小子,你想逃到哪里去?"随着一声粗吼,段云楼只觉得背上传来一阵剧痛,紧接着整个人无力地向前趴倒,失去意识前,他仍记得以自己的手臂牢牢护住怀中的女娃儿,不让她小小的身子直接撞击地面
夜空下,天雨山庄已是遭逢浩劫后的废墟,缕缕黑烟伴着点点即将燃尽的火花,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空气中弥漫着死亡的气味。
万物岑寂,一道白色身影轻灵迅捷而至。乍见已夷为平地的天雨山庄及尸横遍野的惨况,高大的身躯跟踞地后退了几步,幽黑的双眸溢满深沉的痛楚。
“唉,天意难违,我毕竟还是来晚了一步。"白衣男子拧紧眉轻叹。
呆立半晌后,他缓缓向内院走去,寻找可能的存活者。
来到后苑,一阵断断续续、虚弱的婴孩哭泣声引起了他的注意,经过一具具的尸体,他在一名男孩的身旁停下。
他蹲下身子一看,男孩的背部有一道又深又长的刀伤,皮开肉绽,流失了不少血。他伸手轻轻翻开男孩的身子,在男孩弓起的身下发现一名女娃儿,正嘤嘤哭泣着。
白衣男子如获至宝般激动地抱起女娃儿,"好风儿,别哭!你虽没了爹娘,还有君叔叔呀!”
抱着小风儿,白衣男子正准备离开,此时段云楼突然呻吟了声,白衣男子迅速蹲下身于探了下他的鼻息。
这男孩气息虽弱,但一息尚存,念在他全心护持小风儿的份上,他就救他一命吧!
他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瓷瓶,技开瓶塞,将里头的药粉尽数倒在段云楼的伤口上,并在他周身点了几个穴道,阻止血液继续流失。
这小男孩只要能熬得过这下半夜,明天自然有人会来带走他,这小男孩果真非同凡物,受了这么重的伤,竟还能撑到现在。
迷迷糊糊中,段云楼微微地睁开了眼,背部传来的剧痛让他动弹不得,他的视线被眼前白色的身影给吸引住。他看不清他的容貌,只看见他怀里抱着他的风妹妹,然后那白衣男子站起身来,带着风儿一步一步地远离他。
“别把风妹妹带走"段云楼在心底呐喊着,他喉咙干哑得发不出半点声音。他费了好些力气才缓缓伸出手想要挽回远去的身影,这样一个小小的动作,牵动了他背部的伤口,一阵痛楚霍地席卷而来,他眼前蓦地一暗,旋即坠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意识混沌之际,他念念不忘的仍是他的风妹妹。
十七年后
春风送暖,轻拂杨柳,空气中浮荡着醉人的花香。
四月江南,丽景处处,皆可人画。"天上天堂,地下苏杭"指的不光是江南的富庶,还包括了引人入胜的美景,更不可缺少的是集天地灵秀之气的南方佳丽。
自古以来,江南便是所有男人的温柔乡,专出美貌的销魂儿。
杭州城内,歌楼酒肆林立,其中最负盛名的莫过于"春日楼"。它不仅有上好的酒菜,雕梁画栋奢华无比,每日还请来江南各色美女弹琴献艺,娱乐食客。
这春日接向来只招待富商巨贾,一般百姓可连门槛都踏不进去,晁在楼外聆听醉人乐声。
这日,春日楼仍如往常一般冠盖云集、人声鼎沸,热闹的程度甚至比从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原因无它,只因春日楼近日里来了个美丽脱俗、楚楚动人的卖唱女子,她总是一身月牙白素色彩裙,弹得一手好琵琶,最难得的是能唱能弹,声音若黄营出谷,绕梁三日犹不绝于耳。
许多富商巨贾,甚至官宦人家,莫不慕名而来,只为见绝色佳人一面、听她弹奏一曲,也算不枉此生。
富丽堂皇的大厅里,众人高声阔论,兴奋地等待佳人出场,在这空档时间,各自三三两两地闲聊起来。
“说也奇怪,咱们杭州城最近竟冒出了四名水灵灵、俏生生的大美人儿。"一名衣裳华丽的胖富绅嘴里嚼着肉,口沫横飞地说道。
“是呀!我也有听说。"对面的瘦削男子忙点头回应,"除了春日楼这位风地姑娘,城北的威远镖局来了个俏镖主,城西新开了一家医馆,据说当家大夫是个年轻貌美的小姑娘,而城南西湖畔的妓院'百花楼'则来了个艳冠群芳的新姑娘,抢尽西湖畔所有勾栏院的锋头。”
正当众人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大声说话的当下,五名昂藏大汉步履稳健地迈入春日楼,个个神态从容、气息平稳,看来都是有深厚武功底子的练家子。
尤以中间为首者最为出色,身穿华丽锦衣,英姿飒爽。器宇轩昂,有着卓尔不群的迫人丰采。
酒楼里的所有人顿时全安静了下来,不由自主地盯着眼前这面如冠玉的年轻男子。虽说江南人文苍革,不乏俊男美女,但似眼前这位拥有一张俊美容颜,并且在傲然气势中同时散发着慑人风采的男子,实在是少之又少。看他华丽高贵的穿着,便知不是来自一般寻常人家,可众人在这之前却从未见过这等风流俊挺的人物。
五名男子找了个视野良好的位子坐下,对于旁人好奇的注视无动于衷。
掌柜的见他们一行人衣着不凡,连忙到他们桌旁殷勤地招呼着,又是差人倒茶水、递毛巾的,服务得极其周到。待五人点好了饭菜,他才躬身哈腰地退下。
就在此时,春日楼的老板娘站在一楼架起的看台上哈喝道:“各位爷儿们,风儿姑娘来了,这就为大家献唱一曲。"说罢,一抹娉婷的身影由内室走了出来,手里抱着烧槽琵琶,洁白的脸庞上脂粉末施,美貌天成,身后跟着一位丫环。
这位名唤风儿的卖唱女子,确实有着一张美丽至极的脸蛋,一头黑发柔软如丝绸,细白如玉石的小脸上有着精致的五官。眉如远山,不画而黛;后若樱红,不点而朱;粉嫩肌肤,白里透红,似吹弹可破;身段纤细而袅娜,柔弱的模样,足以激起所有男人的怜惜和保护欲。
霎时,整个春日接赞叹声此起彼落,眼前的美人儿确实教人惊艳。
然而众人只顾着沉迷于她过人的美貌中,却不曾发现她眼里隐含的清冷眸光。
裴霖风抬起一双翦水秋眸,唇边漾着一抹谈笑,缓缓环视整个春日楼大厅。
今日的客人同往常一样,没什么特别的,她的目标人物——江南首富苏鹏海仍未出现。
看来她这一招并不管用,那个老奸巨猾的狐狸谨慎得很,想要引他出洞实在不容易,她得另外想个法子接近他,裴霖风在心里暗忖。
突然间,她敏感地察觉到一道冰冷又热烈的目光正瞅住她不放,她迅速地抬起清灵的水眸,随着视线的来处一望。蓦然间,她那班水般的大眼迎上一双深造的黑眸,心中登时微微一愣。
她从来不知道,男人也可以好看到这种地步。
那双迷人的黑眸里带着几分笑意,蕴涵着欣赏与赞叹,仔细一看,会发现其中还有一簇火苗,藏在眸子的最深处。
这仪表不凡的男子所坐的位置离看台很近,裴霖风可以清楚地看见他的一举一动。
他的五官俊朗,高大的身躯穿着华丽的衣衫,健硕的体格与斯文柔弱的南方男人不同。
此刻,他微笑的俊美脸庞,透着几分邪气与危险,那张邪魅的笑容怎么看都是不正派的,却轻易地便让人心儿直跳。
意识到自己已瞧了他好一会儿,裴霖风敛下眼睑,微微里起黛眉。眼前这名男子一看就知道是个身分尊贵之人,尤其他身旁还跟着四位身手显然不凡的护卫。
她待在江南也有好些时回了,却从不曾见过像他这等气势不凡的人物。
裴霖风低垂着头思索着,美丽的唇瓣习惯性地抿了一抿。她的目标是那江南首富苏鹏海,而不是眼前这名出色的男子!她在心里提醒着自己。
很快地,她又回复一贯的温婉矜淡,清丽的芙颜绽出一朵柔媚的笑,流转的水灵眸光向众人扫了一眼,一双葱白玉手轻轻地拨弦,乐音缓缓流泻而出,仔细一听,是一曲"有所思"。
未见,悦耳的丝竹声回荡在整个春回校内,所有的食客们皆沉醉于美妙动人的乐音中
段云楼气定神困地喝着酒,弧形优美的唇微微上扬着,似笑非笑。深达的黑眸里精光闪烁,目不转睛地看着轻弹琵琶的裴霖风,灼热的视线始终离不开眼前这有着绝色容貌的女子。
她就是风儿吗?那个他想了十几年,也找了十几年的风妹妹!
这十多年来,他从不放弃寻找裴霖风,她是他心中唯一的爱恋,更是他今生注定的小妻子。他发誓,他终有一天一定会把她找回来,让她永远伴在自己身边,不分离。
他相信她仍然活着,十七年前的那个夜晚,他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一名白衣男子带走。每当想起那一刻,他背部的伤疤便会隐隐泛疼。
所幸皇天不负苦心人,经过多年的查探,他已得知当年带走风儿的是裴夫人的师兄君少欢。
这人在江湖上极富盛名,但却深不可测,所有关于他的消息全来自于传闻。他的行踪飘忽,喜欢云游四海,为了寻找他,他和父是几乎动用了大理皇朝所有的菁英。
历经了十多年的查访、寻找,终于得知他的落脚处在仙霞岭之颠,并在江南一带出没。
传言君少次收了四个女孩为徒,并认她们为义女,将他一身的绝学全数传授给这四名女子。举凡剑法、术数、医理等,他几乎无所不精。
几日前,他得知江南出现了四位仿若满仙般的绝色女子,其中一位人称风儿姑娘,在春日楼里卖唱,他心里蓦地一动,宣觉她便是他寻找多年的风妹妹。
但为了更加确定其真实身分,他不远千里而来,只带了四大护卫离开大理,回到阔别多年的江南。
思及往事,段云楼幽黑的履眸倏地一黯,旋即又绽出更炽热的光芒,深沉浓烈的眸光牢牢地锁住着台上那一抹清妍明丽、纤灵动人的身影。
裴霖风低垂着头,纤细的手指在弦上不断地拨动,即使专注于弹奏上,她仍可敏锐地察觉到方才那名男子的视线如影随形、热烈而放肆,像是一把燃烧的火在她周身肆虐,让她无法忽视。
她的心微微悸动,纤指的拨动也有些乱,她几乎要忘了曲调。
好不容易一曲奏罢,她已无心再为众人演奏,况且她的目标人物仍未出现,她决定今日就到此为止。于是她缓缓站起身,微笑接受众人的掌声之后,微微福了福身子准备退下。
就在这当口,台下突然传出一道微带酒意、口气轻优的浓浊嗓音——
“风儿姑娘请慢走!"一名衣着光鲜亮丽、脸泛红光的年轻男子站起身来唤道。
“姑娘既然在酒楼里卖唱,做的是买卖生意,何不下来陪本大爷喝两杯,大爷我还可赏你几两银子。"一边说着,这男子一边色迷迷地盯着裴霖风,脸上净是粗鄙猥亵的笑意。
他这话可讲出了春日楼里许多客人们的心声,众人一阵鼓噪,异口同声地要裴霖风下来陪酒。
裴霖风冷冷地瞥了那带头的男子一眼,冷漠地道:“小女子只卖唱不陪笑,大爷您找错人了。况且这里是酒楼,不是妓院,大爷若是要找姑娘,可是找错地方了。”
这番话将众人堵得哑口无言,一时之间,大家全静默了下来,唯独方才那名出言不逊的男子根本没把她的话听进耳里。
“哼!少在那里故作清高了,出来卖唱和卖笑还不都一样,本大爷要作陪酒是看得起你。"男子撇着唇,一胜邪佞地道。
裴霖风神情冷淡地轻哼了声,秀眉微桃地讥道:“阁下真是好厚的脸皮,您看得起我,我还未必看得起你呢!”
这话可大大激怒了那衣裳华丽的男子,只见他猛拍了下桌子,虎目圆胜地喝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消遣本公子,你可知道我是谁?”
裴霖风抿嘴一笑,回道:“我管你是谁,着你这副色欲费心的痴肥模样,总不可能是天皇老子吧。”
此话一出,旁人哄堂大笑。
“住嘴!不许笑!"男子气急败坏地吼着,常年饮酒过度而显得浮肿的双眼.此刻正恶狠狠地瞪视着台上的俏人儿。
“你这个臭娘们,竟然不知道我是谁!哼,我可是江南首富苏鹏海的亲侄子苏弘光,也是虎啸山在未来的主人。”
裴霖风闻言,整个人顿时怔愣住,她旋即眯起眼,寒光凛凛地瞅住苏弘光,"你是苏鹏海的侄子苏弘光?”
“没错!"苏弘光得意洋洋的昂首嗤笑,"怎么,怕了吧?你现下跌的可是我们苏家的地盘,就连这春日楼也是虎啸山庄名下的产业之一。若还想在这里混口饭吃,就识相地给本少爷陪个不是,过来乖乖地陪我喝几杯酒。”
出乎意料的,裴霖风并没有拒绝他,妍丽的笑颜绽出一朵妩媚的笑花,身形袅娜款摆地步向苏弘光。
“苏少在主,这可真巧了!"她来到苏弘光面前,笑脸盈盈地坐了下来。"家父生前和苏老庄主是旧识,二人都曾在昔日的天雨山庄当过食客,未料一场半夜里的杀戮,让家父和苏老前辈分散了,家父在临终前仍惦记着苏老前辈的生死呢!没想到数年间,苏老前辈竟已成了江南首富虎啸山庄的主人。”
苏弘光一听,脸色微微一变。叔父曾是天雨山庄门下食客这件事情,这世上知道的人早已见阎罗王去了,而这女娃儿竟能将当年的事情说得一丝不差!
“敢问姑娘贵姓?分尊又如何称呼?"苏弘光不敢大意的问道,神情骤然转为提防戒备。
裴霖风掩嘴一笑,美眸斜脱了苏弘光一眼,轻声道:“苏公子何必如此紧张,小女子姓裴,是当年天雨山庄的远亲,家父也是当年的食客之一,只不过家父的际遇不若苏老前辈这般风光、顺利。”
姓裴?会是天雨山庄的余孽吗?苏弘光在心底暗暗思忖着。不可能!当年的大屠杀叔父曾说过裴家人并未有任何活口,这事大有蹊跷,看来他必须赶紧回去向叔父禀告。
“不知姑娘现居何处?既是叔父故友之女,我当告知叔父择日拜访姑娘。"苏弘光佯装关切地问。
“不敢当!应该是小女子前去拜访苏老前辈才是,只是时机未到。"裴霖风噙着一抹谈笑,别有深意地道。说罢,她抱着烧槽琵琶,向苏弘光微微欠身,然后旋身走进酒楼特别为她准备休息用的房间。
苏弘光眯起眼,阴森地盯着裴霖风离去的背影好半晌,接着霍然站起身来,向身旁几名家丁喝道:“回虎啸山庄!”
酒楼里的客人见美人走了,也没什么热闹可看,便逐一散去。
唯独段云楼仍兀自优闲地品尝美酒,一边轻摇把扇,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幽途的黑眸闪动着光芒。
旁人只看得见那双黑眸里的慵懒,却看不见其中致命的危险和深沉。他总以漫不经心、潇洒放逸的态度来掩饰真正的情绪,只在精光内敛的黑眸中,隐隐透着几分让人不敢逼视的威严。
方才那位自称姓裴的姑娘和苏弘光的对话,他全都一字不漏的听过耳里。现在,他更加可以确定这实唱的风儿姑娘便是他朝思暮想的风妹妹!
“想办法将刚才那名女子请到我的画舫里来,记住,不许伤了她半根寒毛。"段云楼对身边的四大护卫低声命令道。
“还有,派人查一直虎啸山庄的底细,尤其是庄主苏鹏海,将他一切过往事迹给我查得一清二楚。”
“是!"四名护卫恭谨地答道,随即离开酒楼,执行命令去。
“我的风儿,我终于找到你了!这次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身边,该替你讨回的血债,我会一一为你索偿!"段云楼扬起唇角,从容潇洒地自斟自饮,神态看似闲散,然而在灯火的照映下,那张俊美容颜所浮现的笑意却让人明战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