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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从诊所出来的江于葳挺着笨重的肚子,慢慢地走回家,即将临盆的她遵照医生的嘱咐,多散步走动。
“阿葳,宝宝乖不乖?”怕被人认出的江于葳坚持在小熬产科产检,杨晴虽然不放心,却也不得不顺她的意。
“嗯,宝宝这几天应该就会出来了。”江于葳双手抱着下腹,过大的重量让她呼吸变得急促。
“对了,孩子都快出生了,你怎么还没帮宝宝准备必需品?”原本想看看她婴儿的东西准备齐全了没,没想到在她房间绕了一圈,除了婴儿与母亲的杂志外,她一样也没看到。
“我”江于葳看起来像是有着满腹心事,欲言又止地说:“杨阿姨,我可不可以麻烦你一件事?”
近来过于频繁的胎动,似乎正预告着孩子即将来到人间,她不得不鼓起勇气把藏在心里的话说出。
母子连心,肚里的小孩似乎知道她要说些什么,突然用力踢了她一下。
“有什么事你尽管说,不用跟我客气。”杨晴直把阿葳当做自己的小孩般疼爱,对她的要求向来都是有求必应。
“这孩子——”仿佛跟她作对似的,下腹突然隐隐传来极度不适,不同以往的假性阵痛,她直觉小孩似乎已决定要出来抗议她即将作下的决定。
“是不是要生了?”杨晴发现阿葳抱着肚子明显瑟缩着,赶忙问道。
“嗯宝宝真的忍不住了”江于葳深吸口气,拉住已显慌乱的杨晴。“杨阿姨,我求求你宝宝出生后把他抱给罗天迈我、我不要这小孩!”
没时间了,江于葳一口气将藏在心里的话说出。
离开他已经快一年了,她还是忘不了他。每每在诊所里看到有先生陪同产检的孕妇,她总是忍不住泪流满面,这种苛求的幸福从不曾降临在她身上。
孩子,孩子是他们之间仅存的联系,如果他还惦记着她,他将会知道,她从不曾忘了他。
看到这孩子,他一定会想起孩子的母亲!
慌张的杨晴被她的话给吓楞住。“你说什么?”辛苦怀胎十个月,她竟然不要小孩?
不理会下腹的不适,江于葳深吸口气,坚定地说:“我真的不要这个小孩!”一字一字清晰说出,盈满眼眶的晶莹泪水,却轻易泄漏出她的不舍。
“先把孩子生下来再说糟了!是不是羊水破了?”来不及从她话里回魂的杨晴,楞楞地看着阿葳双腿间突然流出大量的水,第一次面对这种事,再加上阿葳莫名其妙的要求,她思绪已全被打乱。“老天!我们马上生小孩去!”
“不,你先答应我!”一想到她的孩子,江于葳大把大把流着泪,固执地道。
“你可别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杨晴发现她宁愿忍受痛苦,也不愿妥协地硬撑着。她不懂她究竟在坚持些什么?“你”“我只求你这件事”再争执下去,她知道她一定会舍不得这孩子,江于葳忍痛挪动庞大身躯,艰辛地跪在杨晴面前。
“你、你在做什么?”杨晴赶紧抱住她,眼泪却已因她的举动,不争气地浮现眼眶。
不管她为了什么原因不要这孩子,她宁愿用生命、用尊严做威胁的坚持,已让她彻底退让。
明明是万般不舍,她为什么还硬要作出骨肉分离的决定?
究竟是怎样刻骨铭心的爱情,让她连命也不顾,只求孩子回到父亲身边?
“杨阿姨,我求求你”江于葳紧紧抱着肚中无缘的孩子,哭倒在她怀里。
“好杨阿姨答应你,答应你!”连对红尘情事一向看淡的杨晴,也被她的痴情举动感动得落下泪来。
这走不出情关的苦命孩子,唉
“报告总经理,楼下有个社会局志工杨晴,说有急事要见你。”受不了对方再三恳求,森由姑且帮她问看看。
“让她上来。”刚从欧洲视察业务回来,才踏进办公室没多久的罗天迈,想也没想的直接要她上楼。
森由十分不解,主子向来在上班时间不接见与公事无关的人,为何会答应接见那个已上了年纪、怀里抱着小娃儿的中年女士?
向来只懂得服从的他,还是乖乖的将杨晴领进主子的办公室,然后便识相地退出。
“有事吗?”听到关门声,罗天迈头也没抬地双眼直盯着计算机屏幕里的数据波动。
“阿葳生了你的孩子,要我送还给孩子的父亲。”杨晴不理会他没礼貌、外带冷冰冰的语调,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放在大沙发上,因而错过罗天迈因她的话,从惊喜转为错愕的表情。
再也忍受不了这一年来她漠视承诺的举动,罗天迈脾气瞬间提了上来,当场发飙!
“这女人!她到底在想什么?”过大的咆哮声惊醒沉睡中的婴儿,使得向来严肃安静的办公室,突兀地插入不搭轧的婴儿哭声。
他不懂,真的不懂,她究竟在想什么?
“你,还是不了解她。”杨晴轻轻安抚着小孩,不明白他的怒气是因为多了个累赘,还是另有其它原因?
“她为什么不自己来?”当初选择一声不响地离开他,现在却送个小孩来折磨他?她到底还要多久,才会想到他在原地等候她的身影?
“这个问题我没办法回答你。”杨晴依依不舍地看着漂亮的小婴儿。“阿葳一再叮咛我不要多话,我想,你是真的伤透了她的心!”
拋下这句话,杨晴随即转身离开,留下因她的话,当场呆住的罗天迈
仲秋曙光微现,透过窗帘悄悄泄漏踪迹,带点凉意。
罗天迈盯着计算机屏幕呆坐一整夜,满是烟蒂的烟灰缸泄漏出主人平静外表下的焦躁不安。
整整一年半,心口牵挂的不再是公事,而是屏幕上有着阳光般灿烂笑容的女子。
曾经是枕边令他爱不释手的柔顺发丝,如今已变成充满女人味的波浪长发。
他知道,她的改变不只是外表,或许,她早已打从心里忘了他的存在、她的承诺。
分离才一年半吗?为何他却觉得仿佛一辈子般漫长?煎熬的日子,度日如年,只有啃蚀思念的人,才能体会个中苦楚。
这些日子以来,除了一声不响地丢个孩子给他,她的脸上忧愁已渐渐淡化,并找回了属于她自己的生活;而他,却夜以继日地想念她,不可自抑的痛楚,随时都在纠缠着他。
“等了你五百四十八个天黑,你还是忘记曾经许下的诺言。”手指隔着屏幕仔细勾绘她的一颦一笑,近乎绝望的吶喊从他嘴里嘶哑吐出,一字一句令人为之鼻酸
当初,为了给予信任、为了给她自由,为了要她心甘情愿回到他身边,他不断按捺住想找回她的冲动。这常人无法体会的痛苦压抑,却重重折磨着他,尝遍相思之苦。
这一次,他再也无法耐心等待!
自从半路杀出觊觎她的男人后,他才猛然意识到,给她过度纵容的信任与自由,只会让她越走越远,后悔的,铁定是他自己!
“葳,你一直是我的,无论分离多久,相隔多远,你的世界里,只能专注我一人!”对着屏幕,他闭起眼,喃喃自语。
等他再度睁开眼,精锐眸里已显现某种坚定决心。
“既然,你已忘了对我的承诺,那么,就由我来帮你寻回吧!”
站在某栋新颖的大楼下,江于葳耐心地等着苦寻停车位的宋承浩。
在台北市精华地段的停车位根本是一位难求,偏偏宋大少爷坚持要开车送她来。
自从生下小孩后,杨晴怕她待在家里胡思乱想,透过朋友介绍,江于葳得以在某财阀赞助的援雏基金会工作。
加入救援行列的江于葳,已完全脱离五光十色的演艺事业,她完全不再眷恋过往的日子,并将全副精神投入反雏妓运动。日子虽然辛苦,却因为凝聚大家的善心意念,心灵反而比以前更快乐踏实。
过去,她用歌声带给别人欢乐,现在,她用实际行动来帮助那些失去快乐的社会边缘人重新站起来。
透过付出,她找到自己的人生价值,也因而肯定自己是个有用的人,而不是别人手中的一步棋。
入秋了,秋老虎威力依然不减,迎面而来的尽是闷死人的热气,她抽出面纸擦拭额头沁出的薄汗。
宋承浩出现时,已是半小时之后的事。“阿葳,真对不起,害你久等了!”刚回国的他根本不知道台北开车大不易。
“现在你知道摩托车比较好用了吧”阿葳抽张面纸递给他。
“今天要去找哪家财神?”长手长脚的宋承浩,一把拿走江于葳手中的名单,仔细瞧着。
宋承浩,援雏基金会会长的独生爱子,也不知道他是哪根筋不对劲,竟然想跟她出来劝募。
原本以为他这种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爷,一定会受不了拉下脸皮四处求人捐钱的举动,必定会知难而退;谁知事实正好相反,每天看着他乐此不疲地跟随她四处奔波,连会长都看傻了眼。
“金贸、纬程、汉来这几家是我同学老爸开的公司,交给我保证ok!”宋承浩巴不得赶快结束工作,好借机带阿葳去喝下午茶。
“承浩,你心地这么好,那些被推入火坑的女孩会感激你一辈子的。”有钱人里还是有好心肠的男人。
“我干么要她们感激?不,我的意思是,助人为快乐之本啦!”对上她崇拜到近乎膜拜的漂亮脸庞,宋承浩心虚地搔搔头。
他哪有那么伟大?他最终的目标其实是她,为了追她,他可是卯足了劲无奈磁场老是出槌,她的眼神除了崇拜以外就是激不出爱的火花。
不过,没关系,细水长流的感情更稳固嘛!总有一天她会被他的真心所感动的。
“你人真好。”江于葳收回崇拜的笑容。
世界上的男人如果都像承浩这样善良,那就不会有女人受到伤害了。
摇摇头,江于葳将思绪拉回,丝毫没察觉承浩被她灿烂笑容电到不行的迷恋表情。“我们就从这一栋大楼开始吧!”她充满朝气地说着,一点也不知道身旁这位年龄相近的大男孩对她纯纯的暗恋。
知名度有时也是个活广告。
接待小姐们一眼就认出眼前这位不施脂粉的漂亮女子,就是一年多前红遍全台的阳光天使后,立刻上前围着她要签名。
原来阿葳以前这么有名啊!难怪他老觉得置身人群中的她,像颗闪亮出众的明星,既耀眼又迷人。
宋承浩这下总算开了眼界,对她的爱恋更是加重几分。
“阿葳,你的专辑于葳再起好好听喔!那时候我还连赶三场演唱会耶!哇,简直是high翻天,你为什么不乘胜追击再出唱片呢?”
“阿葳,你不单人漂亮,心地又善良,再出几张专辑嘛!你可以号召那些拥护你的歌迷们一起加入反雏妓行列,这样效果岂不更好?”一名死忠歌迷,煽动她出来唱歌以造福人群。
“这倒是个好主意,我会考虑看看。”江于葳淡淡笑开,想起那段她极欲遗忘的歌唱生涯,仿佛早已是上辈子的事。
看看手表,江于葳发现再继续扯下去,她今天的工作可会延误,于是便客气地说出此行目的。
“谢谢你们还记得我,不过,我今天的目的不是推销唱片,可不可以麻烦你们让我见见贵公司的董事长?”
“阿葳,你来得真不是时候,我们公司刚刚改朝换代,内部还在重整,你下次再来啦!我会请秘书知会我们的新总经理,交给我一切安啦!”接待小姐拍胸脯大声保证。
突然间,接待小姐原本自信满满的脸庞,却在瞬间愀然变色,颤抖地直望向江于葳身后
“是要知会我什么?”一道低沉醇厚的男音蓦然插入。
听见男人熟悉的嗓音,以及空气中传来的淡淡麝香,曾经刻意遗忘的回忆被迫记起。
江于葳浑身一震,背脊传来阵阵透心寒意
他怎会出现在这里?她已经尽量避开他可能出没的地方,为何会在这里遇上他?
改朝换代?她突然想起接待小姐刚刚说过的话,看来他又扩张了他的事业版图。
“总经理好!”此起彼落的问候声,不断提醒她面对事实。
不!她不想见他!
江于葳贝齿紧咬着下唇,深吸口气稳住紊乱气息,颤抖的手一把抓起桌上的资料袋,一手拉住宋承浩的手腕,低着头想乘机开溜。
罗天迈铁青着脸沉声道:“不过来跟我打声招呼?”视线落在她牵着别的男人的手时,更显得阴鸷吓人!
被他的锐眸迸射出的骇人怒气吓一大跳,宋承浩赶紧将手抽回。这男人不怒而威的气势,让他自觉像矮人半截的毛头小子。
听出他的语锋带有怒意,江于葳身体一颤,顿时没了勇气再踏出一步。进退两难的她低着头,背对着他,剧烈起伏的纤细肩膀,在在显示出她所受的惊吓不小。
“我保证,你绝对会后悔!”齿缝迸出一字一字威胁的话语。
她不屑见他的态度重重惹恼他,罗天迈一个转身,不再搭理她,径自朝电梯走去。
在旁一头雾水的部属们则个个面面相觑,不懂向来甚少显现情绪起伏的新总经理,为什么会对江于葳生这么大的气?
想起这句话背后的真正涵义,江于葳心一慌,着急地奔到他面前,不顾一切阻挡罗天万跨入电梯。
“不!你不可以!”
“把你的手拿开!”罗天万粗鲁地甩掉碰触他的手,却一把抓住她拿资料袋的右手,不顾散落一地的文件,使出蛮力将她拖入电梯内。
“喂!你凭什么乱抓人?”追上来的宋承浩发现两人行为过分亲昵,乱烘烘的脑袋一时想不出是哪里出了问题?
“凭什么?问得好。”不理会电梯外暗恋他女人的年轻小子,罗天万径自朝着江于葳淡淡冷笑,一双炽眸始终不曾离开她的脸庞,深不见底的黝黑眸里滚动着不为人知的浓烈情感。“就凭我是她孩子的爹!”
掷地有声的话语轰然响起,震得在场所有的人全都吓呆了。
咦他们怎没听过新总经理已经结婚?而且竟然连孩子都出生了?难道一年多前的绯闻是真的?
在场所有人都满脑子疑问,每张嘴巴都一致张成o型,瞪着已合上的电梯门。
重逢,满载恩怨情仇;纠缠,理了还乱。
窒闷的空间,不断往上扬的数字,令江于葳一颗心跟着飙远
低下头,望着被他大掌紧紧裹住的手,脑海蓦地浮现电视广告里,一对老夫妻手牵着手细数初一、十五吃素的温馨画面。
她摇摇头,责怪自己想太多了。
受不了空气中沉闷尴尬的气氛,江于葳悄悄地欲抽回手,却被他大掌握得更紧。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对上那双布满怒意的深眸,霎时像是他吸附灵魂似的,她一头栽入灼灼黝黑的眸子深处,那里有着她熟悉怀念的依恋。
“当”的一声,电梯的开门声解除了环绕在两人之间剪不断的迷咒。
罗天迈冷哼一声,大掌依旧紧紧握住她的小手,拖着她大步往前走。
办公室的门被用力甩上所产生的巨大声响,终结秘书们惊讶的表情。
“你、放开我!”都已经到他的地盘了,他怎么还不肯放手?
罗天迈置若罔闻地硬将她拖到化妆间洗手台前,打开水龙头,猛冲她的左手,像是怕洗不干净似的,他又按了些洗手乳,彻底清洁她看不见骯脏的手。
“我的手何时惹到你了?”她作梦也没想到,两人再次见面后,竟是挤在洗手台前洗手
“不要再让我看到你碰别的男人!”严厉的口吻听不出开玩笑的成分,他随手抽出拭手纸,轻柔细心地替她抹干水滴。
江于葳蓦地抬起眸,两人视线在镜中相遇,一股未曾分离的熟悉感,悄然孳生。
“又忘记我说过的话?”罗天迈伸手一扯,解开麻花辫,一头波浪般长发披散开来,迷恋的手像是不曾遗忘似的,自动穿插入她发中,扬起阵阵璀璨发丝。
江于葳呼吸微乱,负气地看着镜中的他。“我、我们已经分手了。”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以后,两人过分靠近的身躯,让她强烈察觉到自己正被他锁住,令她开始感到慌张。
“胡扯!”他怒声驳回!
看她的表情宛若笼中鸟般惊慌失措,他突地露出见面后第一个笑痕。
仗着身高优势,他将她圈围在洗手台和自己中间,倾身若有似无地挑触她柔软的躯体,低沉带点勾引的喘息声,在她耳际性感响起,浓烈的煽情气氛撩拨着她的敏感地带。
“你不要再玩弄我的感情!”这男人一向知道她的弱点,也懂得如何煽动她的**,她的身体禁不住他暧昧的挑逗行为。
“玩弄?不,我从不玩弄你!”俯下身,轻舔她小巧的耳垂,玩上瘾似地让唇齿加入勾引行列。
这熟悉的味道,在他梦里夜夜缠绕着他。
“事实摆在眼前。”全身如遭电击般毛孔倏地偾张的她,气息微乱,双手紧紧抓住洗手台,极力稳住自己。
“你曾经很享受它。”罗天迈将她的脸扳向他,粗暴地撬开樱唇,将舌头伸进她口中吸搅,气息中净是他渴望已久的迷人味道。
“不”强被压抑住的**,透过唇,热情地激荡开来,在她心底深处,她为自己无法挣脱他带来的欲望而感到无措。
思绪回到她跟他结下情债的那一吻,他俩所有的最初,都是从接吻开始,终结在他现实的人生目标下。
他对感情的完全投入,曾经让她误以为是真爱;后来,她才知道男人的真爱是有条件的。
她给不起他要的,只好黯然退场。
当思绪从过往回忆里挣脱出时,她赫然发现,她的身体从来不曾背叛过他;不管分离多久,也只是精神逃避,被烙印的心,始终未曾忘记带给它欢愉的人